半扇屏——千朵桃花一树生
千朵桃花一树生  发于:2012年05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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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砚留他一个在池中采化白莲,自己却催动小舟飞一般的行去池边。只是走下小舟时,不由得回头去看。果然看到怀能盘腿坐

在舟中直直的朝他望来,见他转身,便慌忙的把脸扭去一边。只是他动得厉害,舟身摇晃起来,害他不稳,慌慌张张的就扶住

了船板,情形十分的狼狈可笑。

孔砚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微微的一动,想,他便是再糊涂,心里却仍是这样的爱我。

只是一日寻不到六眼孔雀,花琵琶便一日如此,这样的糊涂过活,到底教人于心不忍。

孔砚走出洞去,问那老巫师道,“他如今倒是醒来了,只是糊涂的很,许多事都记不清楚,件件都混在一处。”

老巫师也有些惊讶,便叹息道,“我也听老人说过,许多年前我族里也有一个受此巫术复生的,只是行事说话疯癫,不比生前

清明。如今看来,怕也是类此。”

孔砚哦了一声,不经意般的问道,“你族里那人死而复生之时,孔雀翎毛哪里寻得的?”

56.

孔砚哦了一声,不经意般的问道,“你族里那人死而复生之时,孔雀翎毛哪里寻得的?”

老巫师哆嗦了一下,连忙说,“那也是古早的事情了,我也只是听老人们讲过一些罢了。”

孔砚轻声嗤笑,只同他说道,“你日后说话,可要想好了,免得后悔。”

老巫师不敢看他,却连声的告饶,说并不曾有所欺瞒,孔砚便说,“实话与你说了,我便是五眼孔雀,与你做药的那根孔雀翎

,便是取自我身上的。”

老巫师果然吃了一惊,似要看他,却又不敢看的一般,颤巍巍的只是发抖。

孔砚便冷冷的说道,“你还是仔细的想想,是不是年岁大了,记性也越发的不好,还有什么法子你一时忘记了,不曾说起过的

。他若只是这般糊涂倒也罢了,若是糊涂的越发厉害了,我便唯你是问。”

老巫师出了一身的冷汗,却连半个自也说不出,只是连连点头。

他吩咐了一旁的小童将那老巫师带了下去,方才的女妖却又回来,恭敬的问他道,“不知殿下今夜是否要与王后行礼?”

孔砚这才想起还有一人在这山中,便说,“不必,寻个人替我与她成礼便可。她若是挑剔,你便寻些俊美的男子与她,总之不

要慢待了她便是。”又想起一事,便说,“一抹青回来了么?”

女妖便答道,“已回来了,正要见殿下。”犹豫了一下,又说,“我方才出来,把香囊忘记了,回去取时,听芷兰与老巫师悄

声说话,只是不曾听真。”

孔砚反问道,“芷兰是谁?”

女妖连忙答道,“便是殿下之后。”

孔砚微微惊讶,说,“她叫芷兰?难道是汉人?”

女妖这才恍然,说道,“果然看她不似别个,原来如此。”

孔砚想着她方才的话,便又问了她一遍,“他们两个说些什么你果然不曾听真?”

女妖便慌忙的点头,说,“他们声音极低,实在听不真切,只是看他们神态,倒是十分的亲密。”

孔砚沉吟了片刻,才说,“你且回去,不要露出马脚,看她如何行事说话。”

又说,“你唤一抹青速来见我。”

那女妖应着便转去了,孔砚心中许多沉思,站在那处,连一抹青来了也不曾察觉。

也不曾过了多久,一抹青就赶了过来见他。

只是远远的看他站在那里出神,便笑着说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如今终于娶得王后,小殿下指日可待,五百妻子也有了

管束。”

孔砚微微不快,却只说,“你去把妙音的画像拿来与我。”

一抹青怔了一下,便说,“殿下当初藏得好,我如何知道?”

孔砚冷笑起来,说,“你当初说我慕他风华绝代,不能成魔,所以教我把他画像封了起来,不见痕迹。那时分明是交与你手的

,若是你也不知,那这世间,便再无人知道那画像的下落了。”

一抹青便收起了笑意,只说,“我只料殿下的性子,是断然不肯低头问我的,却也不想会有今日。”

孔砚不愿与他多说,只问,“那画像如今在何处?”

一抹青沉吟片刻,便说,“我若说不知,殿下必然不信。”

孔砚逼近了他,沉声说道,“自然是不信的。”

一抹青点了点头,突然说道,“那我便实话与殿下说了罢,当初拿了回来,便要绝断殿下的慕恋之意,所以私下里将那画像烧

毁了。”

孔砚果然震怒,心中憎恶非常,便骂道,“你好大的胆子!”

一抹青却仰起头来,问他道,“殿下当初说过要成魔的话,难道都不做真了么?”

孔砚怒声说道,“你胆敢私做主张毁我画像,便是死罪一条!”

一抹青便笑着说道,“既然如此,殿下便该任那和尚去死才对,怎么反倒救他性命?”

孔砚目光一沉,说,“你攀扯他做什么?”

一抹青便反问道,“殿下难道不知?他逃出洞去,你如何遍寻他不到?连水镜也无用?皆因了妙音画像在他手里的缘故。”见

他并不深信,便又说,“若是他果然复生,殿下何不问他?画像今在何处,一问便知。”

57.

孔砚冷笑起来,便伸手捏住了一抹青的左肩,毫不容情的说道,“便是当真在他手里,也必然与你脱不了干系!”

一抹青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却仿佛不在意的一般,只笑着应道,“总要攀扯一个才足够。”

孔砚脸一沉,竟然动手捏碎了他的左肩,才说,“这是叫你吃些教训!此事我自去问他,你却替我去寻个人。”

一抹青冷汗淋淋,却笑着说道,“殿下才教训了我,转眼又要我卖命出力么?”

孔砚终于觉着奇怪,仔细看他,才问说,“难道你情愿受死?”

一抹青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终于笑了出来,低声说道,“我只愿殿下早日化魔,威仪震慑三界才好。”

孔砚微微闭眼,许久才说,“我若是果然化魔,你要随我一同前去魔界么?”

一抹青眼底露出光亮,毫不犹豫的说道,“那是自然,我誓死追随殿下。殿下去哪里,一抹青便去哪里。”

孔砚便睁眼看他,说,“化魔也有许多的难处,你当真不怕?”

一抹青摇头,说,“不怕。”

孔砚便说,“好。你从来助我良多,我也知你为何一心要入魔界。等当真到了那时,自然生擒了那人与你。”

一抹青脸色大变,孔砚却仿佛不曾见的一般,只走去水镜一旁,吩咐道,“你去替我寻这人来。”

说话时便把水镜之中变幻出的景象指与他看,一抹青仍是十分的震惊,只是见他说起事来,便也低头看去,仍是忍不住要发问

,“这却是谁?”

孔砚便说,“他口里自称是白泽,谁知真假?你去诳他来此,我有话问他。”

一抹青有些怔怔的应下了,便要离去,只是却又转身回来,朝他拜道,“人说孔雀王无情,却是假话。”又叩首说道,“一抹

青与那人的确曾有恩怨,只是誓要亲手了结才甘休,倒不必殿下相帮。一路追随,只是要借殿下之力一同化魔罢了,若是不成

,也是本事不济,并没有丝毫的怨言。”

孔砚却只嫌他罗唆,呵斥道,“总有许多话说,哪个耐烦听!”

一抹青眼底露出笑意,行过大礼,便转身走了。

孔砚见他走了出去,手指又轻轻抚过水面,抹去了那些形迹,这才咬破指尖,默念着咒法,想要看那六眼孔雀的踪迹,可惜仍

是一片雾气,看不到丝毫的形迹。

水镜原本便不是寻常之物,自能认主,世间之事,若是想看之事,心念一动,便可由此得见。便是如何厉害的妖怪,念了此咒

,也该在水镜之中浮现形迹才是,孔砚看着水镜之中只是一片空雾,心中愈发的不解,便十分的烦恼。

他生来这世间,便有吞噬之能。人都说孔雀本性凶恶,似乎也不是妄言。

他吞噬万物,法力便一日日生长,并不曾受着什么约束,心中也不曾为着什么苦恼。

只有那时须弥山里妙音坐化,才教他懂得了苦痛的滋味。可惜他吞尽世间万物,却到底难吞日月,那许多的年月,便径自的过

去了。

妙音既死,梧桐树下那静谧无声的一夜,便成了水中月,镜中花,他虽有无边法力,却再也不愿留在须弥山中,因此回来这里

这许多年来,他也时常去那莲池旁看那白莲。

花开满池之时,他便整日在那池边看着,那时隐隐约约的,便想起梧桐树下那一夜来。便是没有那画像,他也记得丝毫不错。

那时夜色微凉,如水般的月光落在妙音安静的面容上,害他想要伸手去摸上一摸,只是不愿惊醒妙音,所以迟迟不曾伸手。

那时他便后悔,若是早些惊醒了妙音,那人是不是便不会坐化?

只是如今再想这些,已是无用了。

水镜之中,便是那一夜的情形,妙音闭目盘腿,在梧桐树下陷入冥想,他静静站在妙音面前,只是贪看妙音的容颜。

明明近不过咫尺,却已生死相隔。

孔砚垂下眼去,伸手抹去了水镜中的幻景,却看到怀能提着鞋袜衣衫,赤着脚,光着上半身便走了进来。

怀能在他身旁站定了,看了看他,又看向水镜之中,便笑着同他说道,“我当你在看什么,居然这样出神,原来是对镜自照。

孔砚也不知他到底看见不曾,也不肯承认自己方才是在想着妙音,便说,“难道还要看你不成?”

怀能有些勉强的笑了两声,却转过了话头,说,“你说迟些便来,真是迟得很!我不来寻你,你便不知要迟到几时了。”

孔砚便皱眉,说,“你来这里做什么?不是教你化那池中的白莲么?”

怀能见他不快,连忙分辨道,“自然化尽了才来寻你。”

孔砚果然惊讶,想,怎么如此之快?

心中便不信,想,那时他存心要逃,也不曾化了许多,如今这样糊涂,怎么反倒厉害了?

便捉住他手腕,说,“既然如此,你便随我去看。若是扯谎,教你好看!”

怀能却站住了不动,涨红了面皮,挑衅一般的问他道,“若是我不曾扯谎,孔公子又当如何?”

孔砚见他神情气恼,便心有猜疑,想,也不知他是又想起了什么。

口里却只是说道,“若是你所言不假,便是我冤枉了你,你要如何,随你便是。”

怀能露出惊喜的神情,仿佛不敢相信的一般,反问他道,“此话当真?”

孔砚不知他为何这般欢喜,心里也不信他能在这顷刻间便化尽一池的白莲,便随口说道,“自然当真。”

58.

怀能得了他这句话,倒仿佛欢喜得厉害,哪里还忍耐得住,便着急的要扯着他去那莲池边。孔砚见他身上带着湿气,手在他肩

头一搭,便化出一件大麾与他披着,才说,“难道掉进水里了不成,怎么连衣衫鞋袜都脱了?”

怀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讪讪的说道,“方才不小心翻落下去,所以衣裤鞋袜都湿了,只是都脱了到底不好来寻你。”见他伸

手,便连忙补了一句,“眼下也都差不多干了。”

孔砚伸手顺着他腰间朝下摸去,果然裤腰处还有些湿气,便说,“脱光了又怎样?难道我不曾见过么?”

说罢也不问他,径自便把他裤腰朝他扯去,怀能慌了神,双手扯住裤腰,连连说道,“难道你不敢与我同去看那莲池么?”

孔砚好笑起来,便说,“也罢,与你看过了再来,看你还如何说嘴!”

那时两人同去池边,孔砚果然大吃一惊。原来他站在池边仔细看去,那池中竟然只有碧波荡漾,水面却连半枝白莲也无。

孔砚皱起眉来,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怀能见他问起,便有些得意,说,“说起来也巧极了。我跌入水中,伸手那么一扯,原来这池中白莲的根都是相连的,我便一

气儿的将它们都化尽了。”

孔砚轻轻念动咒语,池中碧水慢慢分开,他朝池底看去,果然一片莲叶也不曾有,孔砚怔了片刻,才说,“既然如此,便是你

所言不假。”

只是看着那池底空空如也,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昔日里他将妙音的骨殖埋在此处,也不过是想日夜相伴,有所慰籍罢了。

大雪之后,春日消融,却生出来这一池的白莲,也是他不曾想过的。

如今这白莲尽数被怀能化去,那旧日之事,也仿佛就此断了的一般。孔砚心里,竟然隐隐的有一丝不甘。

眼前的这个人,前世也不记得丝毫,今生也十分糊涂,并不会如生前一般每每的同他顶撞,日日的想着要逃。

如今的怀能,明明十分乖顺,一心的爱他,却教他心中烦乱。

怀能见他只是看着池底出神,便有些闷闷不乐,等了片刻,便转去他面前,有些忐忑的问他道,“你方才说的,若是你冤枉了

我,我要如何,都只随我。这话还作数么?”

孔砚看他神情认真,目光灼灼,心中微微觉着不妙,便先问道,“你要如何?”

怀能眼底发亮,伸出手来轻轻的碰了碰他的脸颊,才说,“我要如何,你当真都肯么?”

孔砚不屑起来,冷冷的说道,“我不是那食言之人。”只是略想了想,到底放心不下,便又说道,“若是还要回去庙里,便想

也休想。”

怀能欢喜起来,想也未想,便脱口而出道,“庙都空了,我还回去做什么?”

孔砚吃了一惊,怀能回过神来,也不由得变了脸色,孔砚凝神看他半晌,也只是“哦”了一声,不经意般的问道,“你都记得

了?”

怀能静了片刻,才说,“化了白莲,心里便清明了许多,前世的事,也想起来了。”

孔砚见他对答得流利,并不似之前糊涂的样子,不由得便屏住气息,低声问他,“记得多少?”

怀能微微苦笑,轻声答道,“都记得了。只是今生未尽,前世便如梦一般,并不真切。”

孔砚心里一松,想,原来他还不知死而复生之事。

只是看他低头垂目,便伸手捏住他下颌,逼他抬头看向自己,又问了一句,“果然都记得了?”

怀能动也不动的看着他,并不答他,呼吸却慢慢的急促起来,只是眼底的神情,却教他有些看不懂。

孔砚把他搂在怀里,手伸进他大麾里去,自他的腰间缓缓的朝下抚着,又在他耳边低声的问道,“果然都记得了?”

怀能忍不住抱紧了他,喃喃的说道,“都记得了。”

孔砚心里一动,才刚要说些什么,却听怀能轻声的说道,“只是记得了,还不如糊涂得好。”

孔砚微微冷笑,说,“糊涂怎样?记得又怎样?你要如何,只消开口。”

怀能把他抱得很紧,仿佛要把他摁进自己的肉里一般,静了许久,才终于低声说道,“我如今也不知要你怎样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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