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骨 上——潋雪莲
潋雪莲  发于:2012年05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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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沈渊不耐烦的打断,冷若冰霜的眼眸里尽皆杀意,沈澈停下话头瞪向沈渊,半晌却是垂下眼眸干脆离去,玄武跟出,方才还闹腾的屋子沉寂下,紧张的气氛却未因此而消弭。站在一旁的萧乾将两人间的互动看的仔细,虽说名为兄弟,沈澈却似是受命于沈渊,这般看来,当日夺龙骨,也定是沈渊授意!瞥到沈渊腰间的熟悉刀鞘,更坚定了他的判断,一时火气上腾,急喘了几口。

原是冷着脸的沈渊神色一动,疾步上前扶住萧乾,没想刚刚触及的手被后者蛮横挥开,眼眸沉下,瞬间捏住对方右腕。他本意是为萧乾把脉,不想被拒绝,而沈渊向来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愤怒中手上也就加了几分力道,可当看到因自己的这一动作疼得满头大汗的萧乾,腾起的怒火莫名消下。“我只想替你把脉。”沈渊柔声道。

萧乾背倚着门,将全身的重量放在身后,他已经没有力气站立,刚才被捏住的手腕疼得钻心,他缓了两下才道,“装什么好心,要杀要剐,请便。”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看向自己的眼眸里如今冰凉一片,毫不掩饰的露着厌恶和仇恨,沈渊心中疼痛,他从未想过被萧乾这样注视会如此难过。习惯了他的和颜顺目,习惯了他浅笑着皱眉,习惯了他不经意间露出的对自己的关怀,这样冷眼看着自己的萧乾,太过陌生。

对峙半晌,终于从牙缝中挤出句话。“我不会杀你。”

“若不杀我,他日我定取你和沈澈性命!”萧乾猛然直视而来,虽已力竭,眼中的恨意却未因此缓下半分。

沈渊冷哼,难得的温柔早被萧干的连声冷语消磨殆尽,突然欺身上前连点对方几大要穴,萧乾猝不及防下被沈渊轻易得手。不过,即便他事先有所察觉,如今重伤未愈的身体也绝不会是对手。大袖一揽,无视萧干的怒瞪让其靠在自己怀中,察觉忿恨的视线自下而上看着自己,他难得的有了一种无力感,“别这样看我。”极轻淡的语气,手掌覆上萧乾眼睑,感觉细密的睫毛在手心刮过,沈渊心中微颤,这就是自己要的么?

第二十四章

深幽曲廊,落雪成霜。

颀长的身形立于前院,披着大白的袍子,边缘有雪色绒毛现出,再细细看出,这人细眉眸冷,墨发上散落着点点白雪,更衬得颜面冷如冰霜,他虽是站在院中,但四围并无脚印,显是已站了好一段时间。有女子的笑声自曲廊深处传来,院中人眼眸微动,转身面向廊口,对着翩然出现的女子露出温和的笑意。

谈笑着的女子直至近了方才发现院中的人,顿时一惊,待看清对方面目,更是诚惶诚恐,险些拿不住手中捧着的托盘。“主上。”

男子斜了眼盘中的饭菜,笑意更盛,“他还是不肯吃么?”带着点遗憾的兴奋,是惋惜还是得意,或许连沈澈自己也不知道。

“是,”女子垂眸,“萧公子未曾举箸。”

“渊弟可知此事?”

另一女子答道,“今日还未报与宫主知晓。”沈渊与沈澈,因是一胞同生,又同时位及影水宫顶座,是以下人称沈渊为’宫主‘,沈澈为’主上‘,面上看来两人似是不分高下,若细细探究,既名为影水宫,上下立知。

“渊弟呢?”

“……”女子略有迟疑,仍是开口道,“宫主在清凝殿饮酒。”

男子点头,“你们去罢。”女子躬身,还未走出两步,又被沈澈叫住。肤白胜雪的手指探过,自托盘中取过盛满饭菜的瓷碗把玩,沈澈姣好的唇角露出不明意义的笑容,下一刻瓷碗猛地被摔下,四溅的瓷片划过地面,发出尖锐的声响。两名女子被这变故所震惊,却不敢张扬,只颤颤的端盘站着。然后是边缘描着素净青花的瓷碟,上好青篁所造的竹箸……一一被摔落在地,“一盏茶的时间,将此处收拾干净,”沈澈收回手,悠悠道,“你们记着,这饭菜是被萧公子摔落的,我今日并未来过这里,”说着眼眸一挑,“可记下了?”

女子忙不迭的跪下,连声应诺。沈澈满意的微眯了双目,他知道沈渊的耐心向来不好,即便此次不会动怒,没关系,时间还长,他总能试到他的底线。

萧乾迷迷糊糊的睡着,现在的他除了睡觉,还是睡觉。内力被封,就凭着花架子定是闯不出这地方的,这点早在半月前逃跑未遂就得到了充分的印证,沈渊似乎并不想自己就这么死掉,上好的药材用在身上和萧乾喝药时的神情一样,眉头都不会皱一下。萧乾想不通这人花了大力气救自己是什么意思,更想不通这人为何每日必到,每次当一股冷香从门扉处灌进屋子时,总能听到相同的言语,“今日可好些了?”最开始他还会冷笑着睨视,看对方盛怒之下摔门而去,时日一长,也不想计较对方为何每每怒极却又不曾下手的缘由,索性闭眼静养,再不搭语。“沈渊,他日我必杀你。”在对方一次兴冲冲前来邀方才伤愈的自己前去观赏白梅时,他嘴角扯出讽意,说出了以上的话,而原本还是一脸雀跃的沈渊也瞬间沉脸。耳旁响起细碎的瓷器破裂声,萧乾不想睁眼,他知道那是沈渊手中的茶杯发出的哀鸣,“沈渊,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在对方起身离去时,萧乾开口。

想要什么……沈渊秀致的眉扭在一处,原是想着萧乾能留在自己身边就好,可如今他人是留下了,心中的焦躁却有增无减,缓缓转身,正对着对方乌黑的眼眸,那种一如无月之夜的纯粹令心中砰然一动。他突然发现,他要的是更多的东西,从萧干的身上,而并非萧乾这个人。“萧乾,你恨我么?”他突然道,不知为何,就是想知道。

萧乾转头不语,沈渊有些激动,对方的举动莫名的给了他一些期望,“恨不能啖肉寝皮!”忿恨的声音低低回响,将沈渊的心自云端踹下,狠狠踩进泥土。半晌,沉重的脚步缓缓传来,门被带上,凛冽的寒风被隔绝,屋内的炭火欢快的在火盆中跳着舞蹈,萧乾靠着床栏一动不动。太奇怪了,这两月来沈渊对自己的态度,哪里像对囚犯,不过对着敞开的窗户说了一句冬天到了,第二日屋子里就添了炭火,显然那句四下无人时所说的话被听到了,没人喜欢被监视的感觉。不知道对方埋伏在何处,他也不敢有所动作。而今,他竟问自己恨他么?好笑之极!他与他是什么关系?!他杀了他的挚友,又囚他在此,难不成他还指望他对他感恩戴德?!

那日后,沈渊消失了数日,当修长身形再次出现在门口时,萧乾睁大了双眼,“沈澈!”他怒道,举掌向前。

来人正是沈澈。轻易压下萧乾毫无内力的招式,扣住双手将其压制在墙上,冰凉的墙面刺激着萧干的脸颊,感觉身后人的靠近,他用力挣了挣被对方反扭在背后的双手,换来更紧密的压迫,沈澈几乎已是覆在了萧乾身上。“真没想到,你竟能如此容易的分辨出我与渊弟。”沈澈的语调中透露着惊讶,不顾萧干的怒瞪,他继续道,“渊弟将你保护的真好,我寻遍了影水宫,方找到此地。”萧乾怒瞪过来,未有言语。

“你是否很奇怪,为何渊弟如此对你?”察觉对方略放松了身子,沈澈知道自己的话已成功的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温热的气息进一步贴近,空闲的手指顺着萧干的背脊摩挲,沈澈贴着对方的耳畔低道,“他还未抱你么?”

这一句不吝于一声惊雷猛地炸响在耳旁,萧乾猛地睁大双眼,不信与震惊交杂在脸上,沈澈恶质的笑着,放松了手中的钳制,他知道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开什么玩笑!!!”萧乾怒道,挣脱对方一拳挥来,“是与不是,你何不自己问问?”这样说着的人保持着笑意,向后腾起避过萧干的拳头,退出房门。知道追赶无益,萧乾紧咬着下唇站在房中。“砰——!”猛地一拳砸上墙壁,酥麻疼痛的感觉自手上传来。开什么玩笑!!

得知沈澈来找萧干的沈渊匆匆赶到已是一炷香后,未有半点凌乱的房屋让他稍稍放下心,可当看到站在窗旁背对着门的萧乾时,沈渊没来由的有些心慌,他当然知道沈澈对萧乾说了什么,而如今,对方背对自己的身形透露出了一种信息,让人不安的信息。听到身后的脚步,萧乾明显一震,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空寂的风从窗口和门扉通过,带来刺骨的寒意。

“天寒,莫要在窗前待久了。”沈渊柔声道,反手关上房门。

背在身后的拳头捏的死紧,萧乾强迫自己的声音听来不致起伏太大,“你为何不杀我?”这已不是第一次他如此问,却是他第一次如此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止住步子的沈渊俊脸沉下,他并不打算回答。

“沈澈说的可是……真?”萧干的声音有些发颤。

沈渊依旧不语,是默认。“呵~”萧乾讽道,“我还道沈大宫主为何留下我的性命……宫主果然非常人,佩服!”连声冷笑,语气更是沈渊未曾从萧乾身上见过的鄙夷。一把怒火腾然而起,这两月来他已经极尽可能的顺他依他,这人非但不领情,听今日之口气更好似他沈渊闹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让他如何不气?!再难忍耐,疾步上前搂住对方,萧乾未料,就要挣扎,却被锢住双臂,加之内力尽失,被强扳了脸吻住。

“唔!”与莫雨尘不同,沈渊的气息霸道而强烈,完全封住了萧乾所有可能的反抗,这是一个带着征服与愤怒的吻,直到浓厚的铁锈味在舌尖蔓延,激烈交缠的两人方才分开。殷红的血线顺着沈渊的唇角向下,他和萧乾一样煞白着脸色,“你……”话未出口,后者已捂着嘴奔出门外,蹲在廊角吐出秽物,一声一声,仿佛要将自己的内脏也一同吐出来般用力。身后的沈渊阴沉了脸,面无表情。

自那日后,沈渊已有三日未曾出现在萧乾面前,而萧乾也已三日未曾进食。他吃不下去,无论是如何美味的菜都没有胃口,试过强行吞咽,可不过一会的功夫就会全数吐出。不是他不想吃,而是不能吃。

第二十五章

两个侍女走后不足半个时辰,沈渊出现在萧干的房内。“你究竟要如何?”他神色黯然,原本就见艳丽的脸上平添几分柔弱,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此时一脸哀戚的人会是杀手盟影水宫的宫主。

躺在床上的萧乾闭眼,三日未曾进食,早是饿得前心贴后背,他不想浪费精力与沈渊做无谓的争论。

“你想自我了断?”

鼻子里哼出一声,显是对沈渊言语的不屑。行走江湖,萧乾不是没想过自己会如何死去,可无论怎样,当饿死鬼这种事是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的。放置在身侧的手被人执起,一股内力缓缓流入体内,懒散的思想有了活动的欲望,萧乾睁眼,定定看着身前这个行事怪异的男子,见对方抬眸,他又极快的将视线转往他处,“别白费力气了,杀了我吧,否则我在一日,影水宫就一日不宁。”

沈渊没有说话,只是握着萧干的手腕,他握的很轻,低垂着的脸上是抿得直直的唇,忧伤从凝滞的身形中透出。萧乾发觉今日的沈渊有些不对劲,他不该是这般柔弱的样子,一种不安蓦地腾起,而这种直觉曾多次救萧乾于千钧一发。他试着起身,却被突然按住肩膀压回床上。随着白衣人的身体覆上,一股淡淡的酒香扑面扑来。

意识到沈渊喝酒这个事实的同时,萧乾已经被牢牢制住,狂乱的吻仿佛夏日的暴雨,不断落在额头和脸颊,沈渊似乎焦躁的,近乎疯狂的想要从萧乾那里得到某样东西,这不是吻,只是某种发泄而已。萧乾挣不开双手,只得拼命扭动着上半身以逃离几近陷入癫狂状态的沈渊,两人都没有说话,想要同一个喝醉酒的人理论,原本就是一个笑话,屋子里满满是男人粗重的喘息,素净的觳纱抖动,床脚有不堪重负的声响传出。白色的腰带散落,绛色的衣襟被大力扯开,原本落在脸颊的唇移到肩窝,黑色的发丝掩盖了一人痛苦的神色,黛色与灰色在玉枕下纠结在一处,微凉的手掌急切的顺着发烫的曲线向下,不顾对方的挣扎,沈渊硬是将自己挤进萧干的两腿之间。此时的萧乾方是真正的怕了,被完全的压制,被侮辱的苦痛,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颤动。埋头在胸前的沈渊突然停了动作,犹如星夜的眸子望向萧乾,四目相对,悲伤的神情突然又出现在他脸上,“你在害怕。”

萧乾喘着粗气,忿恨的瞪着沈渊,没有一个男人在被如此对待后还能心平气和,更何况他们之间原就有血海深仇。“你为什么要害怕……”沈渊似乎并不指望回答,原本在腰侧游移的手指抚上萧干的脸颊,后者皱着眉别过脸去,手指便依势落在已成花白的发丝上,沈渊眼底的哀伤更重。“你能为风扬一夕白发,就不能为我忘却一切仇恨么?”闭着眼的萧乾一声冷笑,痴人说梦。

“莫雨尘。”沈渊静默半晌,突然开口,蹦出平板无波的三个字。

陡然瞪圆了双目的萧乾眼中映出的是沈渊面无表情的脸,“你将他如何了?!”萧乾吼道,这段时日压抑着不去想雨尘,不过是不希望牵连他,如果影水宫的目标是自己,那么至少雨尘还是安全的,但如今从沈渊口中出现这三个字,用意再明显不过。

感受到萧干的暴怒,沈渊竟然微微一笑,“我从未想过拿莫雨尘要挟你。”那是一种更似哭的表情,他继续以平板的语气说着,“萧乾,若我以此人相挟,要你委身于我,你会如何?”不需要回答,他已经从对方紧捏的拳头和血迹斑斑的下唇中得到了答案。“哈哈哈哈——!!”单手盖着眼睑,沈渊大笑起来,当手从脸上放下,萧乾看到了对方精致的脸庞上两道清晰的水痕,后者一字一顿道,“你若是死了,我让莫雨尘给你陪葬。”

那日后,沈渊再度消失在萧乾眼前,而不知是因为沈渊的那句威胁起了作用,还是本人终于想通,萧乾又恢复了食欲。没了沈渊的每日造访,生活重归平静,可心却不复以往。那日的沈渊,暗如点漆的眸子定定看着自己,脸颊上的水痕在冬日的阳光中折着细小的金线,这是一种哀伤。萧乾不明白,囚他于此的人是他,拿雨尘威胁的人也是他,为何他会用这般哀伤的神情注视着自己,那种脆弱与无助让萧乾有些微心动,他更不明白,身为影水宫的宫主,沈渊怎可能将如此毫无防备的一面展现在自己眼前。

想到沈渊的时候,萧乾显然忘记了沈澈。与沈渊不和的沈澈,自然是十二分的愿意为萧乾解决谜题,何况,他本就是为此而来。

“你为什么还没死?”沈澈的声音很低,他就站在门扉前,闲闲的看向内屋,不似上次造访的心急,此次他不用担心沈渊会中途赶来,更不用担心有人会将自己与萧乾说的话告知沈渊。正静心打坐的萧乾连眼角都未有颤动,自上次后,他多少也猜到了沈澈的居心,只是他无意做这替死鬼,决计再不理睬沈澈所说。“你为什么还不自绝?”沈澈又近了一步,言语低哑。

萧乾冷笑,“你和沈渊还未死,我怎么好一个人上路?”

“也是,”沈澈笑着坐到床前,发现萧乾因自己的动作略微一颤,便又故意靠近对方几分,“萧兄弟与渊弟情投意合,两人上路即可,我去倒是多余了。”

萧乾气息未变,沈澈这番话说出,意图昭然若揭,于是心下思忖,若这两虎相争,自己可否在其中得利。他不愿沦为沈澈扳倒沈渊的工具,但也不愿就这么一直被沈渊软禁,沈澈的出现是诱惑,也是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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