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墨家的残酷

“皇——墨祈皇。”单字是多么亲昵的叫法，他怎么可以这么叫呢？现在，他们的身份，是叔侄。

墨祈皇眸色一暗。看来，宋丞是真的不能接受他们之间的这一种关系么？

林白先瞄了眼宋丞，再转头看墨祈皇。“你们看什么呢，这么深情。”

宋丞吓了一跳，掩饰地看了林白一眼。

“得得得，你们慢慢看。小舒。”她看向墨祈舒，“我们先出去，让他们二人世界去。”

墨祈舒乖乖地应了声是，就跟着林白一起出去了。

林白走到门外，还很体贴地关上了门。

于是，偏厅之中，只剩下墨祈皇与宋丞二人。

宋丞的坐姿愈发僵硬，墨祈皇却仍站在门口处不动。

“墨祈皇……”终究还是宋丞先开口。只是在叫了一个名字之后，就再也无法继续说下去。该说些什么？好久不见还是好巧你

也在这里？想想都觉得好假。

墨祈皇终于动了。他走向宋丞，在他面前三步远站定。

“学长。”他说，语气很平淡，“我们就不能像以前一样么。”

宋丞破碎了。“像以前一样的意思是？”

“你是宋丞，我是墨祈皇。我们还是朋友，甚至，”他偏偏头，微笑，“可以是恋人。”

宋丞不说话。他只是死死咬住下唇。

“学长？”他的反应有点出乎意料。

“皇，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皇。”宋丞抬起头，笑，无神的双眸看进墨祈皇的眼里。“你知不知道墨家的残酷？”

他的笑容分明假地可以，墨祈皇的心一抽。

“你不知道的，你当然不会知道。”宋丞又低下头，几乎是喃喃自语，“那你想不想知道呢，墨家的残酷。”他又抬起头来，

不过不再笑了。

墨祈皇看见他近乎庄重的表情，忽就没了话语。

“那我告诉你好了。”宋丞也不等他回答，径自说了下去，“墨家，其实跟墨子那个墨家完全没有关系，什么非攻兼爱，你觉

得跟我们有关系么？”

墨祈皇摇头。

当然不会有关系，墨家家训第一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心慈手软者，不配姓墨！

“那么，你知道为什么，墨家的每一代，都是以‘qi’字音作为名开头一字的么？”宋丞接着说道，“因为墨家，本来就不是

姓墨的。墨家最开始的姓，是万俟。”

万俟，墨，qi。

“万俟本是鲜卑族的部落名称，事实上，墨家的人身上多多少少也都有那么点鲜卑血脉。”宋丞的目光不知道定在哪里，嘴里

一刻不停地说着，“鲜卑以姓氏为尊，但是，万俟一组却被迫改姓了墨，这是一种耻辱。可是——”宋丞语气苍凉。

说到底，他也是墨家的人，万俟家的人。鲜卑族的血脉到现如今，还留下多少不好说，但是，先祖那里，却是真正的鲜卑族人

。

万俟先祖被迫改姓的过程很简单，被俘，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死，要么降。

当时万俟一族的族长叫做万俟络。若是只有他一人被俘，他绝对是宁死不降的。但是，被俘的却偏偏是整个万俟一族。他死可

以，但是若要整个万俟族陪葬，那他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于是，他降了。

俘虏他的人开出的条件，就只有改姓。但是，就算只是改姓，对于他们鲜卑族人来说，不是自愿的改姓，就好比是灵魂上烙上

属于别人的印记一般难以接受。

他们改的姓，也只是将原本的姓减少一个字再选取了同音的字而已，墨。

他们对天盟誓，从今日起，万俟一族改姓墨，从此万俟家世世代代，都必须姓墨。

而为了保持原本的姓氏，特意将每代人的名的第一字，全都取做qi音。

而墨家的残酷，也是从那个时候起的。

俘虏墨家的人，不是简单的角色，他要求墨家只能有一个主事的人，而那时候的万俟家族，一向来的惯例都是三人共主事。

于是，在那人的要求下，三人开始明争暗斗，最后，只活下了一个人。

从此，墨家家训最后一条，只有长子可以看的一条：墨家主事者，只能有一。其余，必死。

也就是说，虽然不是每一代都会当上墨家家主，但是，只要一代之中有一人能成为家主，那么其余的人，都要死。

“皇，你是愿意杀死小舒流泉，你做家主，还是愿意我二哥做家主，然后我彻底脱离墨家，与墨家，毫无关系。”宋丞直视着

墨祈皇。

墨祈皇的神情莫测。半晌，他幽幽地开口。

“学长，你不相信我。”完全是指控的语气。

宋丞很莫名其妙地看他。

“学长，墨家的残酷，我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但是这跟你我，又有什么关系？你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能保护你，不相信我们能

永远在一起，对不对？”

宋丞苦笑。“你还不明白么？你知道当初那人是怎么控制墨家的人的么。”

“我记得，是毒。”墨祈皇想了想。

“是的，就是毒。”宋丞点头，“在家主的竞争还没开始之前，每个墨家人都可以得到解药，但是，开始之后，墨家某一代人

，就要去争抢这些解药。得到解药的人，活着；得不到解药的人，必死无疑。”

“所以药性已经在代代的繁衍之中，流淌在了血液之中，现在的我们不需要吃下那毒，我们就非要解药不可。”宋丞仿佛坐的

累了，他站起身来，“而且，那种毒，在墨画的香气之中，会愈发地深。所以你们住在墨家大宅里，完全是在缩短自己的寿命

。”

“那种毒，叫墨色对不对？”墨祈皇笑着问。

墨家有一本古籍，从头到尾只有十页，是用鲜卑族的语言写成的。墨祈皇在自习了鲜卑语言之后，就翻过了那本古籍。

古籍第一页，墨家起始。

古籍第二页，墨画。

古籍第三页到第六页，墨家族谱。

古籍第七页，墨色。

古籍第八页，继续墨家族谱。

古籍第九页，空白。

古籍第十页，偌大的一个墨字。但是在墨字之下，还有两个小字。

万俟。

墨家的人，无论传承了几代，都会记得，他们原本的姓氏，是万俟。

古籍第七页上记载的关于墨色的内容，不长，只有几句。

墨色，来之于墨画。是毒，三旬服墨月可减一分毒性。但少服一次，病甚三分；再次则昏昏矣；三次则必死。

墨月，来之于墨画，是药，可解墨色之毒。每三旬必服一。

墨画实在是一种很矛盾的花，墨色之毒来自它，墨月之解药，同样也来自于它。

“那么学长，如果墨月可以量产，又会如何呢？”墨祈皇笑意甚深。

墨色之毒之所以牵制了墨家这么多年，就是因为墨月的制作方法只有少数人知道，而这少数人，虽然至今还有后代，但是那些

后代却死活都不说出制作方法。那些人，也是不可以杀的，杀了，墨家所有人，都会死。

“量产的意思是？”宋丞想到了什么。

“量产的意思就是，可以再也不受制于玥氏的人，墨家的人，可以不必再有家主的斗争了。”墨祈皇走前一步。

现在的他与宋丞，也就只有一指的距离。

过近的距离让宋丞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墨祈皇每一次呼吸所带来的空气流动。

“所以，所以……”宋丞有些语无伦次。那么近的距离，让他想起同学会的时候，他们那长达十分钟的深吻。或许，还不止十

分钟吧。

敲门声打断了他们之间或许会更深一步的交流，然后是林白有些促狭的声音。

“里面的啊，宴会就要开始了，快点出来吧。”

满满的笑意让宋丞觉得他们好像做了什么不好意思贱人的事情一样，他连忙错开身子，离墨祈皇两米。

“好了，我们出去吧。”他说着，转身，“关于墨色，我们可以等宴会结束再说。”

墨祈皇恩了声，跟着他一起出去。

墨家宴会这才拉开序幕，不晓得之下有多少波涛暗涌。

等到宴会开场，绝对会很精彩。

63、过渡的章节

一同从门中出来的墨祈皇跟宋丞收到了全场人的很大关注。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认识墨祈皇，墨家最有可能成为下任家主的人；至于他身边的宋丞，我们先进一点引用一句鸟语，Who is

that？

而现在，又恰巧是宣布下任家主的紧要时刻，这种时候，任何出现在墨祈皇身边的人都应该不是平凡的人。

说是家宴，但关系着墨家下任家主的最后人选，怎么可能会是普通的家宴呢？

所以，到了墨家的，不只有墨家的人，还有陶家、元家等与墨家关系较好的家族的人。

这边，陶织华看着那两张熟悉的脸，半晌没回过神来。果然，长地好看的人一般都是真人比照片更漂亮。

但是，那两人会出现在墨家家宴上，与墨家是什么关系呢？而且，只是在群里不小心看到照片，居然还能看到真人，真是好惊

悚的事实啊。

陶织华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也不迈的人物，所以不认识墨祈皇也可以原谅。

不过……陶织华忽然想起自己这样子不得已要出来的原因，于是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墨祈皇与宋丞二人引开的时候，偷溜进

了一条过道。

墨家的所有通道都是相通的，而且还很错综复杂，要是没有地图的外人，肯定会在墨家迷路的。

不过，幸好他已经准备好地图了。

陶织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展开，按照上面标识的路线开始走。

不过，就算有地图，但也因为陶织华是个超级路痴而迷路了好多次，终于在他忍受不下去的时候，看到了一扇标有“琉”字的

大门。

墨齐琉，应该就是他喜欢的那个人吧？陶织华想着，掏出手机，播下号码。

仅隔着一扇门，致爱丽丝的旋律响起。

陶织央眯着眼，摸出手机。

来电显示上显示着“织华”二字，陶织央瞄了一眼，按下了通话键。

“喂。”从手机的扩音器中传出的声音，是他许久不曾听见的。

“陶织央，我来带你回家。”陶织华说，语气是可以伪装的冷漠。

陶织央笑了声，“织华，要叫哥哥哦。我暂时还不想回家。”他翻身，指用食指抵着手机，应。

“我没有资格做你弟弟。父……那个人说，你现在回去，你仍然是陶家的少爷，仍然可以享受陶家提供的优渥的生活。”陶织

华说着，以手抚上额头。陶织央，陶家的少爷，却永远都是这么任性。

“织华，你再说你没有资格，我会生气的哦。”陶织央坐起身，本已经睁开的眼危险地眯起。“总之我不会回家，那样子不会

更好么？你就可以取代我做陶家少爷了呢。”

“混蛋，你说什么！”陶织华生气地低吼。陶家少爷，不是可以让陶织央这样子施舍的位置。他，也不需要被施舍。

“织华，不要喊这么大声，会被人听到的。”陶织央知道自己的话会让陶织华生气，但是仍然说出口，就是因为他不想回家。

回去了，或许就再也不可以陪在那人的身边了吧。

陶织华还因为陶织央的话而情绪有些失控，一直拿在手中的手机却因为不留意而被人拿走。

惊恐地转头，看到一个男人拿着他的手机，对着门里面的人只说了一句：“你回去吧。”然后，就挂了电话。

陶织华可以猜出来，眼前的人大概就是陶织央爱的那个墨家人墨齐琉了。

门被打开，出现陶织央惊慌的脸。

“为什么要赶我走？”他问。

墨齐琉冷静地看着他，黑色的眸瞳中看不出半分感情。“不是赶你走，只是，你本就不属于这里。”

“谁说我不属于这里的？”陶织央仰起头看墨齐琉。他与墨齐琉的身高差距，让他以这样的姿势正好可以正视墨齐琉的眼睛。

“你不是买下我了么？怎么可以说我不属于这里呢？”

墨齐琉看着他，叹气。“那么，我会找陶家要当初我买下你的那些钱，这样子，也算是陶家把你买回去了吧？”

“为什么呢。”陶织央咬牙，“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回去？”

墨齐琉撇过头，不去看他：“因为，墨家很危险。而你留在这里，更危险。”

“生命危险？”陶织央的目光坚定，“我不怕。”

被忽略好久的陶织华终于开口：“原来，是你硬要留下的啊。”

陶织央跟墨齐琉一齐转头看他。

陶织华低着头，看不出表情。“我以为，是他胁迫你你才会留下，没想到居然是你硬要留下呢。”

他抬头，笑容明亮：“既然这样子，你就留着吧。我会帮你的。”

“织华——”为什么？之前不是很反对很想让他回家么？现在怎么就忽然转变了。

陶织华转身，身影看起来很寂寞。“我先走了，家里那边我会帮你解释的。你留在这里吧。至于墨齐琉，他留在这里没关系的

，墨家，不会再那么危险了。”

陶织央尚处于莫名其妙的状态之中，转头看向墨齐琉，发现他也是一头雾水的状况。

“怎么回事？”无意识的提问。

“我也想知道。”无意识的回答。

墨齐琉忽然意识到他回来是想要干什么，于是对陶织央说：“快换衣服，宴会要开始了。”

陶织央低头，看着身上略显得单薄的睡衣，连忙点头。

在外面站了这么久，虽然是刚刚入秋，但是天气却很反覆无常，温度高低很难预测。

他转身，走进房间找衣服穿。

“对了琉。”他忽然说，“我可以留下了么？”

墨齐琉站在门口看着他忽然僵住不动的身影，忽然微笑了起来。“不管会怎么样，等过了今晚再说吧。”

听到他的回答，陶织央也弯起唇角，略略开心地笑了。

终于换好衣服，一身简单的浅驼色针织毛线衣，和一条黑色的七分裤。穿上这样子衣服的陶织央，简直就像是一个才大学毕业

的人，但是事实上，他已经27了。

“走吧。”站在门口的墨齐琉对他伸出手。

大厅中，气氛已经凝结。

墨家老爷子一上来，就直接说要宣布墨家下任家主是谁，而且必须要墨齐琉墨祈皇墨祈舒一起在场才能说。

但是现在，墨齐琉却因为去找人而暂时缺席。

所以只要他重新出现在大厅，最后的悬念就会被揭晓。

到底，能成为下任家主的会是谁？

宋丞捏紧手中的高脚杯，杯中的红色液体不受控制地摇晃，甚至还倾出杯外。

玥氏一族一直以来对墨家的影响，怎能那么轻易地被破坏？

而且，没人知道谁是玥氏一族的传人，只有墨家家主跟玥氏传人本人知道。

所以如果被墨家老爷子宣布的下任家主人选真的是墨祈皇的话，那么他就会被告知，谁是玥氏一族的传人。

林白抬高高脚杯，以红色的液体挡住微扬的唇角。

她真是期待，墨祈皇知道谁是玥氏传人的时候的表情，肯定会很精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