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也是第一次听他这么肯定地说出自己年龄,愣了一下之余,严忆追问:“那你是怎么被研究所抓到的?”
“他们用麻醉枪,我被射中了。”十九言简意赅。
惊蛰心里头立刻心疼了,却不愿意过多的暴露自己的心思。严忆夹了一筷子肉进十九碗里,看十九一口吃了,欣慰地笑了笑,接着问:“狼不都是集体活动的么,你被射中了也没有救你的?”
“我不跟狼一起。从我有记忆起就跟着妈妈一起生活,妈妈是一只母狼,对我很好,有猎物都先给我吃。她只有我这一个孩子,但狼群都知道我并不是狼,所以从来没有接纳过我。妈妈死后我就一个人捕猎,有时候跟狼打仗,从他们口中夺食物。我从来没有输过。”他偏头,对惊蛰笑笑,“谁也打不过我。”
惊蛰有点后怕有点责备地看着他:“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那你现在还想回去么?”严忆问。
十九摇摇头,抓着惊蛰的手傻乎乎地笑:“我答应了惊蛰,要跟他在一块。”
惊蛰无奈地叹气:“他自作多情。”——餐桌上自然没人信。
严忆弯着眼睛笑了笑,这才进入正题:“那你也不能让惊蛰养一辈子啊,想过找个什么活做么?”
彪哥眼睛盯着红酒杯子出神,耳朵却竖起来,二哥瞟着天花板,手指头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十九刚想说什么,惊蛰正色道:“彪哥,嫂子,谢谢你们的好意,我知道你们的意思,可是这件事,不行。”
彪哥料到会是这样,并没有多么意外,倒是严忆稍稍吃惊,接着和颜悦色道:“惊蛰,你彪哥是什么样的人你是知道的,他不会置兄弟于险地,跟着他干,反而有很多好处。别说钱,彪子的事业做成了,十九就是创业功臣,会得到什么你想想也知道。你还年轻,不能总干那行,总要为以后想想,十九有了保障,你才能放心去干些别的事情不是?”
“嫂子,你说的这些都对,但是,毕竟是混黑道,就算彪哥求贤若渴,可是我不能答应。”惊蛰看了彪哥一眼,“我不信嫂子一开始就能答应彪哥让他混黑道,毕竟违法的总归不如合法的。”
“惊蛰!”彪哥拍案。
惊蛰站起来,十九也跟着他站起。他微微鞠了一躬,说:“谢谢嫂子和彪哥的款待,谢谢二哥作陪,可是如果再说这件事,就恕惊蛰不能奉陪了。”
胡彪已经怒极,严忆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冷静下来。她走上来,安抚道:“惊蛰,你慢慢就会明白,有种人,他们想做什么,不让他们做成反而是最大的残忍。你就算再怎么担心,可看着他们满足的笑,就觉得再苦都不算苦。”
惊蛰静静地看着严忆一双眼睛,缓缓地摇了摇头:“对不起,嫂子,我只知道我不能放任十九去涉险。”
严忆叹了一口气,竟然扬着嘴角笑开了:“惊蛰,你拿我打比方,可我是胡彪的爱人,我有立场说同意和反对,那你呢,你是十九的什么人,你有资格么?”
惊蛰浑身震了一下,与十九牵着的那只手真切感受到十九施加来的压力。
该回答什么呢?不是十九的爱人,那他没有资格置喙,十九一定会加入彪哥;是十九的爱人……他心里一团乱麻,自己尚且理不清对十九的感情,又怎么能对别人说明?
严忆便知道自己几乎成功了一半,趁热打铁道:“十九已经十八岁,有权决定自己的事情,你不是十九的亲人,也不是爱人,那么,为什么要替他决定他的事情呢?十九,你愿意帮彪哥么?”
“我……”十九刚要回答,却被惊蛰急促地打断了。
“我是十九的爱人!”惊蛰把十九挡在身后,“我是十九的爱人,也是他唯一的亲人,我不同意,我一点也不同意!”
18.妻管严
严忆被他抢白,却意外没有丝毫失望,因为十九此时的表情实在太快活了。他一下子就把惊蛰压进自己怀里,惊蛰用力捶着他的胸膛也不能让他松手。二哥叹了口气,似乎想起来自家野蛮的小满,而彪哥心思一动,今晚对于十九而言,实在是太过幸福,趁热打铁,说不定十九就能先斩后奏。
好不容易挣脱了十九,惊蛰满脸绯红地对严忆说:“嫂子,这下呢?”
他倒不是害羞脸红,主要是十九把他搂得太紧,他憋得够呛。严忆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他,笑了笑,继续攻击:“就算你是十九唯一的亲人,十九已经成年,你也没法干涉十九的决定。法律上有规定,成年人有人身自由权。”
如果惊蛰对法律了解的更多或者不是孤儿,那他就会明白,父母的权力无论何时都大过天。可惜啊可惜,当时的惊蛰信了,并且可怜巴巴地回头望着十九。十九今晚像天上掉下来一个宝贝,生怕惹得惊蛰不高兴再把宝贝要回去,立刻答道:“我听惊蛰的。”
那三个人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努力了一夜,竟然得出这么一个结果。
十九多有妻管严潜质啊。
再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惊蛰果断提出告辞。一来,好容易十九拒绝了,二来,药物的副作用涌上来,他上下眼皮打架,困倦止不住侵袭。彪哥和严忆送出门去,二哥去车库取车。夜里更冷了些,十九执意要把自己的衣服给惊蛰披上,惊蛰不要,他就紧紧搂着惊蛰。彪哥和严忆虽然没有放弃,但都觉得不急于这一时,惊蛰总归是个心软的人,这样的人其实很好打动。
变故正发生在此时。
长长的道路那头缓缓滑来一辆黑色轿车,彪哥本没当回事,可那辆车快到跟前便猛烈加速。彪哥立刻感觉到不对,把严忆往门里一推,伸手探向腰间,却想起来出来时根本没带枪。他们行事一向低调,遇刺的事是第一次遇到。那边的子弹射了过来,第一发打在墙上,第二发是贴着他的鬓角过去的。惊蛰吓得目光都僵直了,哪里记得躲,十九也只是在电视上见过这东西,护着惊蛰往门里走。火力已经很集中凶猛了,一个不小心,风衣被射穿一个洞。彪哥大声叫着让他们趴低进门里去,来人的子弹却挡住他们的去路,一秒之后,对手遇到了阻碍,原来是二哥赶到。二哥打架不行,射击倒是不错,转眼间已经放倒两个。
余下的枪手有三个,现在分成两拨,一拨以车为掩体,一边往车上退一边回击二哥他们,另一拨集中火力攻击彪哥。彪哥一边还击一边想究竟是谁对他起了杀心。可吴家的事做得干净利落,别的仇家……他的扩张的确会损害一部分人的利益,但并没有严重到下杀手吧。无论如何,漆黑的夜里,对方眼神再好,也不能致命。他这么一想,便安心了,眼望着护住惊蛰的十九,忽然计上心来。
他努力挺起身,叫着十九,让他和自己一起护着惊蛰退进门里。十九并不知道自己顶多再撑三十秒,对方就会撤走,所以听从彪哥的话,张开手臂护着惊蛰往楼道走。惊蛰站起身,脚下踉跄,身子猛地扑出十九的保护,子弹正候着这个空当,飞一般向惊蛰射来,瞬息间,惊蛰被一个人扑倒,下一秒回身去看,彪哥捂着右肋,痛苦地趴在地上。
严忆尖叫着冲出来,被十九扑倒,两个人俯身到胡彪身旁,撕开衣服,子弹没进皮肉,只能看见一个不停流血的伤口。
严忆抱着胡彪边流泪边求惊蛰快叫医生,惊蛰吓呆了,缓过神才想起来拨急救电话。那伙人已经撤走,二哥跑过来一见这情景,立刻跟十九一起把彪哥搬到车上,一路连闯几个红灯,将人送到医院。严忆从来是个自制力很强的女人,丈夫告诉自己他要混黑道的时候,她也只是自己默默抹泪,人前永远一副坚强的贤惠妻子样,可搂着丈夫去医院这一路,她几乎哭哑了嗓子。胡彪的血止不住,她用力按住伤口,谁安慰也不听,偶尔抬起眼看惊蛰,几乎算得上憎恨了。
到了医院,人直接被推进急诊室,医生不叫严忆进去,她靠着墙站在走廊里,渐渐却镇定了些,自己的丈夫是受伤了,却远没有生命危险。她看得分明,知道这是苦肉计,偷眼看惊蛰,惊蛰半个身子靠在十九身上面孔苍白,大概比她还要害怕。
急救很快便结束,胡彪被注射了麻醉针,沉睡着出来了。二哥安排好病房,人直接被推进去,惊蛰要跟上来,被严忆阻止。
“医生刚才也说了,子弹卡在肋骨里,已经被取出来了,人醒了,养养就没事。”严忆尽量轻松地,“吓着你了,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呢。”
“嫂子……”惊蛰抓着彪哥的床栏。
“惊蛰,你顾虑的对,干这行的,就是有危险,像我这样担惊受怕免不了,我也不强求你了。”严忆拍拍惊蛰的肩膀,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回去休息吧,”
惊蛰第二天一早就来了医院。
彪哥的麻醉劲邻近中午的时候才退去,严忆一夜没合眼,刚刚有些短暂的昏厥,被医生勒令休息。惊蛰坐在彪哥床边出神,十九就坐在他身边,彪哥睁开眼的时候,正看见两个人一前一后坐着。
他忽然有些心慌,这种情况下,严忆不会不在自己身边,现在看不到她,是她出什么事了么?
惊蛰见胡彪睁开眼,赶快凑上来问:“彪哥,你醒了?喝水么?”
胡彪的嗓子有点哑,是缺水了,他用舌头舔舔嘴唇,惊蛰赶忙递上水。就着惊蛰的手喝了,他把病房全看了一遍,问:“你嫂子呢?”
“嫂子昨晚照顾了你一夜,我看她快撑不住,就让她去休息一会儿。”惊蛰问,“要我叫嫂子来么?”
“不用,不用。”胡彪这才放心,长时间睡眠让他的头脑有些混沌,伤口有些疼,却在他承受范围内。斗室内静了一会儿,惊蛰忽然说:“彪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胡彪轻描淡写地笑:“说这话就见外了。”
惊蛰缓缓摇摇头,看了十九一眼,说:“十九的事情,我也不能再反对。究竟跟不跟着彪哥干,让十九自己决定吧。”
彪哥和十九皆是一愣,半晌,彪哥手肘撑着床,像是要坐起来。惊蛰过来搀,被他挥开。惊蛰实在不明白,自己答应了,为什么反而惹彪哥生气。彪哥几番努力,还是倒在床上,手握成拳,怒道:“我替你挡子弹,是拿你当兄弟,不是为了要你报答。你要是因为觉得欠我的情就拿十九还人情,先问问对不对得起十九!”
“我没有!”惊蛰着急地看着十九,“我不是拿十九还人情!”
十九把惊蛰圈进怀里,狠狠捂住他嘴,对彪哥道:“别难为惊蛰,彪哥,我跟你干。”
“唔……”惊蛰用力扒着十九的手,一双眼睛微微闪着水光。十九对他点点头,他却猛地在十九手上咬了一口,十九吃痛,松手,惊蛰扑在彪哥床边,有些气喘:“彪哥,你知道的,十九现在没有鉴别能力,他只是想尽快赚钱,所以惊蛰斗胆,跟你提个条件。”
彪哥眼中闪过一丝奇异:“说。”
“以后,十九想退出的时候,彪哥就要准他退出。”
“惊蛰,你在难为我。”彪哥苦笑,然而左右思量良久,却听到彪哥一声长叹,良久,叫了声:“我答应你。”
“彪哥。”十九握住彪哥伸出来的手。
这就算定了契。
下午严忆醒了就赶快来替惊蛰,见彪哥醒了,眼眶又有些红,惊蛰在一旁才没再哭出来。这时候二哥也来了,病房里人渐渐多了些,小弟慰问有之,道上的人也都或亲自或派人慰问。惊蛰有意避嫌,便提出告辞,彪哥本想留十九在这里给来探病的人介绍,见十九一脸不放心,只得叫他走了。后来静下心一想,自己完全不必这般着急,等出了院,找个机会,大大方方的介绍十九,一方面让人知道自己对十九的器重,一方面也告诉底下那帮蠢蠢欲动的,自己并不是一定要倚重他们。
十九不谙世事,身手了得,比他们更值得栽培。至于那个约定,来日方长。
他跟二哥商量着,这次放枪的事,就作为十九的第一张答卷,让他查个开门红。
当然,这都是后话。
惊蛰一路心事重重回了家,刚到家就接到电话,慕辰知道他受到了袭击,不叫他来酒吧。一方面让他安定下情绪,一方面,酒吧三教九流,惊蛰跟彪哥走得这么近,难保不会有人借机闹事。
慕辰的家族用了一代人的时间来洗白,可不愿意再搅和进黑帮。
这样一来,惊蛰就更没有事情好做。
打开冰箱,取出前几天买的一块牛肉,切成块,放进锅里。一边又去洗土豆,去皮切块,腰忽然被一双手缠住,十九比他高,下巴搁在他肩膀,让他整个人都颤了颤。
“是我自己想进黑道赚钱。”十九说。
是你自己想进黑道不假,却是我点了头。
惊蛰一闭上眼,就仿佛能看见十九满身是血站在自己面前,而搂着他哭泣的,正是自己。他不是个坚强的人,看着严忆的样子,心里就怕极了,万一有一天,那个人换成了自己……
可他实在不知道除了那句话,自己还能说什么。
当时如果不是彪哥推开自己,那颗子弹说不定就穿过自己的喉咙了,别人不知道,他却是明白的,这条命,的确是彪哥救下来的。他知道自己不能用十九来还自己欠的人情债,可是,他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他甚至没有脸对十九使个眼色,让他对彪哥说,自己不想加入。
扭扭腰,十九的手就松了。惊蛰把土豆放进锅里,牛肉还有点生,颜色都没变,这时候丢土豆有点早了,他顾不得,盖上锅盖,回过头,看着十九。
十九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吻他。
只是唇和唇的相碰,十九甚至不知道接吻应该张开嘴,搅动对方的舌头,舔舐对方的齿列。这纯情的吻让惊蛰掌不住笑出声,推开他,问:“电视上没有教给你怎么接吻?”
十九摇摇头,一脸无辜。惊蛰牵着他的手,轻声仿似耳语:“我们去床上。”
19.想不开
惊蛰把十九扑在床上,双腿夹住十九的膝盖,手掌支在他的耳朵两侧,吩咐他:“张开嘴。”
十九张开嘴。
惊蛰低下头,有些缱绻地吻。开始是慢的,一颗颗舔过他的牙齿,牙尖,到牙龈。舌渐渐寻到他的舌,舌尖挑逗着对方,在他情动时,偏偏离开,吻他的上唇,咬他的下唇。十九的手臂环上他的腰,他在这从未有过的体验中沉迷,把人紧紧压在自己胸前还不够,猛地翻了个身,手指灵活地扯开惊蛰衬衫的扣子。
“嗯……”
呻吟是催情的毒药,十九抚摸着惊蛰的胸膛,有些粗鲁地吻他,主导权终于被他抢在手中。惊蛰扭动着腰,像一尾蛇,十九恨不得把他整个人吞进去。
他要找到惊蛰的七寸,按住了,让他一辈子也不能逃。
空气中渐渐弥漫了情欲的气息,惊蛰睁大双眼,被十九一口咬在喉结上,整个人向上弹跳了一下,呻吟化作难耐的尖叫。身子下面有东西在震动,他愤愤地想是谁在这时候电话自己,实在烦人。十九把他的衬衫褪下,膜拜一般从他的左肩吻到右肩,手机在腰部震动的效果竟然盖过了这吻带给他的刺激。他有些恨恨地抽出手机,屏幕上那个名字,让他整个人僵了一下。
十九感受到他的僵硬,夺过他的手机,挂断,扔到床下。他仰头看着惊蛰,重新跟他接吻,粗糙的手掌贴着皮肤,一遍遍抚摸,一遍遍揉搓。惊蛰浑身泛起一层红色,喘息混着偶尔的轻呼,十九想,这样的惊蛰,以后绝对不给别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