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又有些苦涩的滋味。

耿耀然忍不住皱起眉头，不喜欢这种莫名又失控的情绪，他开始强迫自己入睡。

躺在床上的陆衍也同样翻来覆去无法成眠，以往并不觉得这张加大型的单人床有这么宽大，此刻却感觉自己睡在上面变得很是

空旷，心里头空荡荡的，习惯果然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少了那个温暖的怀抱竟让他难得的失眠了。

陆衍觉得有些懊恼，不希望自己的心情再被那人影响，于是自我安慰说是因为下午有睡过一觉所以现在才会睡不着。

房间与客厅之间隔着的那扇门，将两人阻隔在两边，也将他们辗转难眠的心思区隔开来了。

48.感情哲学

陆衍低头吃着高小南带来的饭盒，被看得背上直发毛，勉强撑了几分钟之后，他终于受不了地投降道：「我投降了，南姐，你

想问什么就问吧。」

坐在旁边一直不吭声的高小南露出了一抹灿笑，直接了断地问：「你和耿耀然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陆衍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早知道你要问这个了。他轻叹口气，淡淡说道：「也没什么，我向他告白了。」

高小南理解似的点了点头，可以想得到他的告白并不顺利，也只有因为这样，这两个人相处的气氛才会变得那么怪异，她顿了

一下，有些担忧地问：「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陆衍摇了摇头，唇边勾起嘲讽的笑，低声说：「我跟他现在是普通朋友。」

「自欺欺人。」高小南嗤笑一声：「别告诉我说你这样就满足了，我不会相信这种鬼话的。」

「那我该怎么做？」陆衍一脸茫然。

「跟他断绝往来，死了这条心。」高小南决绝地说，瞄了他一眼，旋即叹了口气，放软语调说道：「不过我知道你现在做不到

，那么就等吧，时间总能冲淡一切的，包括感情。」

陆衍看着饭盒发起愣来，默默咀嚼着她的话。

＊＊＊＊＊＊

「Partager」偌大的厨房有个后门，是专门让合作的厂商经由此处送交食材，除此之外很少人经过这里。耿耀然倚在门边抽着

烟，心情显得有些烦躁。

「还以为你已经戒掉了，想不到你躲在这里偷偷抽烟。」黑皮突然出现站在他身侧，伸手向他要了根烟。

耿耀然为他点火，淡淡一笑：「没有戒，只是前阵子比较少抽。」

「你们最近感情不顺吗？」

耿耀然微愣，诧异地看向他，黑皮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其实大家都看出来了，所以推我出来当先锋，看能不能问到一些八

卦，你如果不想说的话可以装哑巴，我就算任务失败了，想来他们也不敢拿我怎样的。」

耿耀然不禁莞尔一笑，这些人真是活宝啊！对他的感情生活就这么感兴趣吗。笑完之后，他渐渐敛起笑容，踌躇了一会，缓缓

开口：「其实我跟陆衍并不是那种关系。」接着将事情大略提了一下，他知道黑皮不该说的不会乱说。

黑皮吞吐着白雾，想了一会，点头道：「他说的对，是应该保持一点距离。」

「你也认同？」耿耀然皱紧眉头，有些不悦。

「也不是要你马上改变相处的态度，但为了不让对方继续期待，保持距离是最好的方法，你也不想伤害他吧？」

耿耀然喉咙有些干涩，苦笑道：「我是真的不想，但多少还是伤到他了。」

「既然知道不管怎样做都会伤到对方，那你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不让对方伤得更深，这才是真正的温柔，真的为他好。」

耿耀然倏地睁大眼盯着他直看，彷佛是此时此刻才第一次真正认识他似的。

「你别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行不行。」黑皮没好气地说：「这套感情哲学我也是从某人身上学来的。」

「谁？」耿耀然难掩好奇地追问。

「阿钦。」黑皮将烟拈熄丢进附近的垃圾桶里，朝他狡猾的笑了笑：「忘了告诉你，我跟他在交往。」

「咳咳咳──」刚吸进一口烟的耿耀然被吓得当场呛出眼泪。

黑皮不由得哈哈大笑，在接收到对方杀人般的目光时，他连忙撇清道：「嘿，可不是我不想说哦，是阿钦他怕羞，说要等他做

好心理准备之后再向你报备这事的。」

「那小子的脸皮比城墙还厚，他会害羞？」耿耀然嗤笑，一脸不信。

「好吧，我承认，其实是我还没考虑好。」黑皮咧嘴一笑，老实招供：「之前因为顾虑太多，不敢去面对这种事情，直到不久

前得知你跟陆衍在交往的事之后，我才慢慢确定自己的感情的，喜欢或不喜欢，爱或不爱，真的应该要好好想清楚，我不想错

过阿钦，让自己后悔一辈子。」

「喜欢或不喜欢……爱或不爱……」耿耀然怔忡低语，不禁心中微凛，陷入了沉思。

49.旧人

因为要商讨策划明年初的美食大展，耿耀然去了台北总公司开会了，五天后才会回来。

这样也好，陆衍心想他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可以让彼此冷静一下，缓和一下压抑又有些陌生的关系，只是下班回到家后少了某

位大厨的料理和身影，总是会令他倍感空虚和失落，到了第二天晚上已是让他十分惦念着对方了，突然觉得很不习惯，不想一

个人待在家里，想了许久终于想到了一个去处。

走上斑驳狭暗的楼梯，推开毛玻璃门，「无人酒吧」里头的场景和气氛跟陆衍初次来的时候没有多大变化。

听着萨克斯风悠扬的曲调，看着舞池中翩翩起舞的男男女女，斜倚在吧台旁的陆衍轻啜一口加了一点蔓越莓汁的威士忌，苦中

带甜的滋味让他的心情很是轻松平静。

偶尔有几个女人或女孩靠近示好，不过陆衍没那个心情，一一婉拒了──当然，跟他对女性没有兴趣也有关系。

与耿耀然初次认识的那天，两人就是在这里喝了一晚的酒、吐了一晚的苦水，今晚与那晚的心境大不同，身边也没有那人的陪

伴，陆衍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认识耿耀然之前的时候，如果，那晚两人没有相遇相识，也就不会有这三个月的同居生活，也许

他现在仍然是单身一个人，或是交了个男友开始了下一段感情，总之，不会跟耿耀然有任何瓜葛……

蓦地感到有人拍了下自己的肩，陆衍转过头去，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真巧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比陆衍略高半个头的男人有着一张深邃分明的轮廓，扬起的爽朗笑容透出一丝不羁感，

带出潇洒的意味。

「是啊，好久不见了。」陆衍笑了笑，倒是没有一点重遇已经分手的前男友的尴尬感觉。

方韬自动自发坐上他旁边的位子，向酒保要了杯酒，难掩高兴地问：「自从上次分手之后就很少联络了，你最近过得如何？」

陆衍迟疑了下，耸了耸肩道：「还是老样子，也没什么特别的事，你呢？跟那个小男友还在一起吗？」

「那当然，我们可是恩爱得很。」方韬喝了一大口调酒，得意地说。

陆衍挑了挑眉：「那你怎么还有空出来混？」

方韬看他一眼，忍不住大笑出声：「是你想歪了，暑假结束后小实还得回美国继续拼他的学业，我不过就是无聊的时候偶尔来

这里坐一会，绝对没有偷吃的念头。」

「是吗？」陆衍一脸不信地嗤笑：「坐着坐着很容易就钓到人或被人钓，难保不会心动吧。」

方韬摇头失笑：「这里又不是gay bar，有什么好钓的，情人不在身边，老一个人守在家里也无趣得很，偶尔出来透透气才不会

把自己憋死。」他突然转头问道：「你也是觉得寂寞才来这里喝酒的吧？」

陆衍愣了一下，撇了撇嘴说道：「我又不像你有个宝贝情人可以打发时间，来这里有这么多人陪着我有什么不好。」

「这么长的时间，你身边真没有人？」方韬露出一脸惊讶：「那你还有去gay bar吗？」

「很久没去了。」陆衍微怔地看着杯中晶莹剔透的液体，突然想起之前去gay bar的那几次经验，似乎都是因为耿耀然的关系而

不了了之，两人同居之后，他更是没有动过去那些地方的念头。

方韬摸了摸下巴，又看向他，语带奇怪地说：「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为某人守身一样？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陆衍表情一僵，没说话，低头默默喝着调酒。

方韬端详他半天，有些了然地点头道：「我应该没猜错，不过看你这表情，肯定是不怎么顺利了，如果你想吐苦水的话，我倒

是可以暂时充当一下垃圾桶。」

50.突发意外

陆衍眯起眼看他：「你好像在看热闹一样，觉得很有趣？」

「我只是关心老朋友罢了，免得你说我不通人情。」方韬耸了耸肩，仍是不死心地问：「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陆衍沉默半晌，猛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自嘲地说：「也没什么，我只是对一个不喜欢男人的家伙告白而已，然后就结束了

。」

方韬微愣，突然指着他哈哈大笑：「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这么倔强，就像当初你发现到我有喜欢的人的时候那样，说要好好谈一

谈，谈完的结果就是，我提出分手，你一口答应，想不到这一次也是由你摊牌结束关系，历史重演啊，哈哈哈──」他仍是笑

不可遏。

陆衍白他一眼，不想理他，迳自向酒保又要了一杯同样的酒。

「说真的，是对方拒绝你，还是你自己要结束的？」笑完之后，方韬又忍不住发问。

陆衍闻言怔住了。要说是拒绝，耿耀然好像也不是完全对他没感觉的样子，要说是自己想结束，现在这种情况算是结束吗？

嚅嗫了半天，心情变得混乱的他表情有些茫然，喃喃低语：「我不知道……我跟他之间……有些说不清楚……」

方韬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没有说话，只是听着。

陆衍整晚喝着酒、吐着苦水，今晚突然变得跟那一晚一样，只不过身边的人换了个人而已。

虽然和方韬已经分手了，不过毕竟曾经交往过，彼此也很熟稔，有些事有些话谈起来没什么阻碍，甚至可以说，方韬也许是最

能够明白他心情的人。

之后的几天，他们偶尔会相邀去酒吧喝酒，陆衍的住处还多了一个不速之客──叶昕柔有时会带些好吃的料理来找他，据说是

耿耀然托她有时间就来陪他的，这倒是令陆衍颇感惊讶。

虽然面对叶昕柔的时候仍会有些不自在的感觉，不过几次相处下来，陆衍发现两人其实很谈得来，之前是因为耿耀然的关系，

他没办法平心静气的跟她相处，现在少了那层顾虑，两人在一起的感觉就像是兄妹一样，这让许久没有感受到亲情的陆衍觉得

有些欣慰。

星期一陆衍公休，叶昕柔这天也正好休假，两人相约去百货公司购物，看着她兴致高昂地买了一堆衣服、裤子、鞋子──大部

份是买给钟卫华的，提着大包小包的陆衍一脸无奈的表情，陪女人逛街果然很需要足够的耐心。

在顶楼的美食街解决午餐之后，他又陪她逛了整个下午。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陆衍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来接。

「陆大哥，我先去外面叫计程车哦。」叶昕柔说完就走出了门口。

陆衍来不及回话，手机另一端已经传来了说话声。

『小衍，晚上有没有空？我们去喝杯酒。』是方韬的声音。

陆衍没好气地说：「每晚都喝酒，你不怕肝硬化啊！我今晚没空。」耿耀然今天就会回来了，他可不想陪方韬去疯酒吧。

他边聊边走出门口，眼睛梭巡着叶昕柔的身影，却猛然看见她整个人被拉进一辆白色厢型车里，陆衍顿时骇然地追了上去，但

车子早已呼啸而去，徒留下叶昕柔提的那两个纸袋掉在地上。

陆衍此时只听得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粗喘的呼吸声，整个人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握在手中的手机还一直发出对方「喂喂喂」

的声音，他深吸口气，拼命稳住恐惧不安的情绪，朝方韬说道：「我要报警。」

51.陌生

陆衍做完笔录之后仍是待在警局里，他已经将匆忙之间记下的车牌号码提供给警方，很快就查到那辆车是两天前就已经遭窃的

赃车，由于他没见到那些匪徒的长相，警方只能藉由出事地点附近的目击者提供的线索，锁定范围搜查匪徒可能逃逸的地方。

心情紊乱不已的陆衍原本是想通知耿耀然，但对方的手机没开，他只好传简讯过去，钟卫华在接获消息之后就立刻赶到了警局

，但他才刚待没多久，就接到家里的人通知说匪徒打电话来要他们交出五百万元的现金赎人，钟卫华只好带同几名警察回家与

匪徒周旋。

晚上七点多，陆衍不方便去钟卫华家插手这件事，但一直待在警局里也不是办法，正打算回家时，耿耀然却突然出现在警局。

陆衍一直忐忑不安提着的心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终于放了下来，忍不住露出笑容：「耀然……」

耿耀然却骤然打断他的话，脸色铁青、气急败坏地骂道：「你怎么这么大意！放小柔单独一人被歹徒绑架了，我真不敢想像她

一个女孩子会发生什么事！万一她有什么不测，你让我怎么向叶伯父、叶伯母他们交代！你为什么没有好好保护她！」

陆衍怔怔地看着他，一时之间突然觉得耿耀然的神情变得很陌生，某种难言的情绪窜上了心头，他有些木然地开口：「对不起

。」

耿耀然一脸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偏偏我不在的时候发生这种事，本来好好的怎么会……你传给我的简讯也没有说得很清楚。

」

「对不起。」陆衍仍是垂着头，重覆那三个字。

「你……」耿耀然还想说些什么，但陆衍那突然看不出悲喜的表情却令他有些心慌，不由得烦躁地别过头去，略微冷静下来后

才开口询问：「现在事情变得怎样了？歹徒有没有打电话来说什么？有小柔的消息吗？」

陆衍也不去看他，声音平静地说：「对方要求要五百万元的赎金，钟卫华已经回去处理了，警察也去他家协助调查，之后的情

形我就不清楚了。」

耿耀然有些犹豫，不确定现在是要先去钟卫华家了解情况，还是……

「我回去了。」陆衍突然往门口走去。

耿耀然急忙跟上他：「阿衍……」

陆衍却倏地停下脚步，微侧着身说道：「我知道你很担心小柔的安危，你还是去她家吧，也许能帮上一点忙，我自己回去就行

了。」说完又继续往外走。

耿耀然愣了一下，正想追上去时，却见到陆衍走到门口的时候差点跟一个迎面而来的人相撞。

来人正好是方韬，他扶着陆衍的肩，一脸关心地说：「小衍，幸好你还没离开，我还在想说你会不会已经回去了，你还好吗？

」

「我没事。」陆衍摇了摇头，露出一抹很淡的笑容：「小柔的丈夫和警察已经在处理这件事了，希望她没事，对了，你怎么会

这么晚才来？」在他报警之后没多久，方韬又打来询问一次，所以也知道整件事的经过。

方韬苦笑道：「工作上出了一点问题，稍微加班了一下，处理完后已经是这个时间了，你现在是要回家吗？」

陆衍想了想，摇头说：「晚一点再回去，我肚子有点饿了。」

「正好我也还没吃饭，我们一起去吃。」方韬揽着他的肩就要走出警局。

耿耀然突然挡在两人面前，瞥了一眼方韬搭在陆衍肩上的手，脸色有些难看，沉声道：「我也还没吃晚饭，不介意一起去吧？

」

52.郁闷

「你不是要去找钟卫华吗？」陆衍有些诧异。

耿耀然怔了一下，抿着唇说：「现在已经很晚了，明天再去也不迟。」

陆衍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五天没见了，既想要他陪在身边，又有些抗拒的不想见到他，心情变得有点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