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野用力推开他的身体，探了探他的鼻息，轻蔑一笑，然后举枪对准自己的肩头，咬着牙齿，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一声枪响后，他倒在付生身边，昏了过去。

第十二章

一个星期后。

青龙会管辖区。一间叫TRUTH的地下酒吧。

当越时推门进去的时候，吧台边同时有两三个人回头看了看他。他知道，这些人都是青龙会的成员。他们认识越时。

越时淡淡一笑，选了个靠角落的座位坐下，吧台边的一个人立刻递上酒单。

“苏打水就可以了。”他微笑。

那个人诧异地看看他，点点头，走开了，却在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靠边，毕恭毕敬地站正，略低头，轻声问候了一句：会长。

越时投过视线，昏暗的灯光下，迎面走来一名穿着一身黑色皮衣的年轻男子，手上，戴着露出半截手指的皮手套，脸上，没有表情，模样很酷。

越时看着他，忍不住地笑。

褚默看看自己一身暴走族的打扮，笑了笑，在对面坐下。“骑摩托车过来的，别在意。”他动作娴熟地脱下手套。

越时的视线在他飞溅着血迹的手套上停留了一会儿，没有作声。

褚默抽出一支烟，衔在嘴边，还没拿打火机，旁边便有一名手下及时地递上了火，他神情坦然地吸了口，然后看着越时。他知道，越时不会无缘无故找他。

果然，静默了几秒钟后，越时摸出一枚微型磁片，贴着桌面，滑了过去。“请把这个转交给他。”

褚默伸手扣住磁片，以询问的眼神看看他。

越时的脸上没有表情。“这是群英会内部三百十七个叛变者名单。”

褚默一声不响地把磁片收了起来。

“还有，告诉他，要小心水野。”

“水野？”褚默吸了口烟，吐出。

“上个星期，水野杀了付生，表面上声称是有人寻仇，但是他在暗中却嫁祸给了会长，赢得了付生派的势力。”

褚默皱了皱眉。“难道你怀疑——”

“是的，我怀疑，水野就是蜘蛛，不过现在没有证据。”越时的目光锋利了起来。

褚默轻叹了口气，缓缓道：“越时，骆沙不笨，他迟早有一天会知道你是内鬼，到时你一个人在鸿兴会中孤立无援，会很危险。”

越时笑了笑，没有说话。

第十三章

夜凉如水。

清冷空阔的街头。仍然停着那辆白色JAGUAR。

褚默靠在椅背上，从反光镜中安静地看着不远处的一个熟悉身影逐渐走来，拉开车门，坐到副驾。

“找我有事？”南宫拓转头看看他。

褚默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枚微型磁片，递过去。“这是我收到的最新消息，做个顺水人情，送给你。”

南宫拓迟疑地接过，皱眉。“什么东西？”

“群英会内部三百十七个叛变者名单。”

南宫拓愣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眯起眼睛似乎思索了一下，没有说话，一声不响地从口袋摸出一支烟，点燃。

褚默侧头看看他，缓缓道：“目前群英会内部分裂很严重。”

南宫拓吐出一口烟，镇定自若。“我知道。”

“你知道？”褚默诧异。

南宫拓平静地注视着前方的浓浓夜色，淡淡一笑。“现在会里有一个叫暗夜的组织，吞并了付生派，联合鸿兴会，企图暗杀我，自立为王。”

褚默不禁皱眉，吃惊地看着他。“你居然都知道？”

南宫拓缓缓转回了视线，紧紧地盯着一脸惊愕的褚默，静默了一会儿，沈声道：“我感兴趣的是，你怎么会知道？这在群英会内部，都是属于机密。”

“我……”褚默一愣，回避了他的目光，没有回答。

南宫拓晃了晃手中的磁片，冷笑着说：“这份名单，别告诉我你是恰巧拿到的。我追查了半年，也只是查到一小部分人。”

褚默仍然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答应过越时，替他隐瞒实情。

南宫拓看着他，突然也沉默了，把头靠上椅背，安静地抽烟，神情，划过一抹稍纵即逝的忧伤。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有点尴尬。

南宫拓一声不响地抽完了一支烟，在烟盒里摁灭，又过了很久，才缓缓沉吟道：“这份名单，是不是越时给你的？”

褚默一怔。心下暗叹，南宫拓，终究是南宫拓。表面上，他却故作疑惑地看看他。

南宫拓皱眉，语气里带着点怒火。“这份名单，只有深入对方内部的人才有可能搞得到。除了越时，我想不到别人。你是不是和他在联手演戏骗我？”

褚默仍然不作声。

“越时是不是已经恢复了记忆？”南宫拓的声音开始颤抖。

褚默垂下目光，避开他的视线。

突然，南宫拓一声低声断喝。“回答我！！”

沉默半晌，褚默长叹了口气，语气平缓。“他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听到这句话，南宫拓的心口，刹那间泛滥起一股酸涩难忍的滋味，既带着利剑穿心般的痛，又夹杂着有如雷击的震颤。

他朝思暮想的越时，已经回来了。

第十四章

三天后。

一处暗巷。

水野背贴着墙壁，双腿叉开，两颊潮红，带着激情过后的喘息。骆沙一手撑在他耳侧，看着他浮着丝淡淡笑意的唇角，俯身粗鲁地啃咬了一口。水野反手挡住。“你真是太粗暴了。”

骆沙笑。

水野拉上了长裤拉链，扣上胸前的衣襟，整理好头发，瞟了骆沙一眼。“你知道么，南宫拓已经拿到了暗夜成员的名单。”

骆沙收起了笑，无奈地耸耸肩。“我没想到越时的动作那么快，又那么神不知鬼不觉，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动了我的电脑。”

水野叹了口气。“所以我早就警告过你，要提防着点。”

骆沙嘲讽地笑。“计划是你制定的，你却不告诉我，你究竟要留着越时起什么作用。”

水野的神色，有了一刹那的黯淡，旋即，又笑望着骆沙，岔开话题。“对了，你和越时做爱的时候，也是那么粗鲁的么？”

骆沙愣了一下，没有回答。

水野皱眉，一脸错愕地看着他。“别告诉我，你还没有得到他。”

骆沙故作轻松地笑笑。“这件事，和你的计划应该无关吧。”

“越时现在在你的手里，你却没有动过他？！”水野撇着嘴角斜睨着他，“你……该不会……”

骆沙挑眉，神情愠怒。“该不会什么？”

水野冷笑。“你一定是喜欢上了越时，我说得对么？”

骆沙笑得很讽刺。“我像是那种会随便喜欢上一个人的男人么？”

水野看着他，没有说话。

骆沙的脸上，划过一丝焦躁。的确，水野的话，刺中了他的要害。自从那天在大街上和越时不经意间的邂逅，看到越时在金色的阳光下，灿烂地微笑着，从地上捡起散落的苹果递给他的一瞬间，他就已经喜欢上了这个有着天使般温柔笑容的漂亮男人。

十五分钟后，水野和骆沙分开。

他们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背道而走，形同陌路。但是在距离水野身后几步之遥的地方，有一条人影闪过，亦步亦趋，尾随其后。

第十五章

秋日的午后，微风薄醉。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越时走得很小心，尽量地隐蔽在三五成群的路人身后，远远地盯着前方水野的背影。而水野，似乎浑然不知有人盯梢，步调从容而轻快地走着，他好像心情不错，嘴角始终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越时紧紧地跟在他身后，水野在穿过了四五条马路之后，突然拐进了一条狭窄僻静的小巷。越时疑惑地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跟了上去。但是当他走进巷子的时候，却发现水野的人影不见了，正奇怪，却冷不防地察觉到背后有人悄悄靠近的气息。他冷笑，突然一个转身，眼明手快地抓住了对方的手腕，撞在墙壁上，水野惊叫了一声，手中的枪落地，还想抬脚回踢，却被越时更快一步击中腹部，他闷哼了一声，捂着肚子弯下腰。

越时用枪指着水野的脑袋，冷冷地看着他。

水野一点一点地抬起了头，斜眼盯着越时，又看看自己面前的枪口，突然笑了起来。

“笑什么？”越时皱眉。

水野不答，却反而笑得更愉快。

等他彻底笑够了，才眯起眼睛，细细地盯着越时，缓缓道：“越时，很遗憾，我不是蜘蛛。”

越时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还没发问，却突然感觉肩后一阵剧痛，脚下一个踉跄，不由地向前倒了下去。

一颗子弹从装了消音器的远程来复枪中射出，当场击穿了他的身体。

第十六章

下午两点。

骆沙正在办公室整理文件，突然，一个手下神色慌张地撞开门冲了进来。

骆沙皱眉，正要发火，却听见那个手下哭丧着脸向他报告，有人入侵鸿兴会总部，那个人，单凭一人之力，便突破了鸿兴会的各层防守，没有人能够阻拦得了他，他正直冲骆沙办公室而来。

骆沙怔了怔，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又平静了下来，说：“通知所有人，全都退下。”

“啊？退下？”那个手下吃惊地看着他们的少主，以为自己听错了。

骆沙忽然笑了笑，说：“你们全都不是他的对手，不如直接放他进来，也可以减少伤亡。”

那个手下愣了一会儿，随后退了出去。

骆沙把手中的文件放好，然后坐到了椅子上，整了整情绪，竟突然感觉坦然了起来。他当然知道那个人是谁，除了群英会会长南宫拓，没有人有这个本事单枪匹马独闯别人帮会的总部。

果然，不出五分钟，骆沙办公室的门，被人粗暴地踢开了。南宫拓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径直走了进来，举枪便对准了他的脑门，只说了五个字。“越时在哪里？”

骆沙看着他，出奇地冷静。“你找错人了，越时不在我这里。”

南宫拓皱眉，举枪又贴近了半寸。

骆沙没有动，很无奈地笑了笑，说：“如果你要杀我，我也没办法，抓走了越时的人，真的不是我——”

话音还没落下，忽然，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骆沙抬眼看了看南宫拓，慢慢伸手，接通了电话，他沉默地听着对方说了几句话之后，把手机递了过去。“找你的。”

南宫拓疑惑，接过手机，电话那头，响起了水野很妩媚的声音。

“会长，你是不是想找越时？”他愉快地笑。

南宫拓的眼睛里，露出了凌厉的锋芒。“水野，你敢动他，我必定将你碎尸。”

听到这句话，水野低声而愉快的笑转为了放肆的大笑，然后简短地说了一句话：“城南码头，第九号仓库。”

说完，他便挂断了。

第十七章

城南码头。第九号仓库。

肩膀的剧痛刺激着越时的大脑神经，迫使他缓缓苏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侧躺在地上，双手被手铐死死地铐在了身后，无法动弹。他微微喘息着，冷汗从额头滑落下来。

“唷，醒了？”一个愉快的声音响起。

越时抬眸看了看。水野走到他跟前，蹲下身，一手托起他的下巴，笑道：“感觉怎么样，越秘书？”

越时看着他，没有说话。

水野扬起一脸恶毒的笑，用枪口对准了越时的额头，说：“其实，我真想现在就杀了你。”

这时，另一个声音冷不防地响起。

“水野，想怎么玩都可以，但是记得留着他的命，还有用处。”

于是，水野撇撇嘴角，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身。

越时转过视线，看到了他身后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正对着越时微笑，一边缓步上前，从身后环住了水野的肩膀，水野回眸冲着他暧昧地笑。

越时忽然间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蓝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怎么会是你？”

蓝羽笑得很灿烂，慢悠悠地摘下了眼镜，眯起眼睛望向他，“呵，没想到吧，蜘蛛不是潜伏在南宫拓身边的人，而是潜伏在你周围的人。”

越时仍然感觉很不可思议，疑惑地看着他：“你是……蜘蛛？为什么……”

“为什么？”蓝羽忽然笑了起来，挑了挑眉毛，刚想说什么，却突然听到门外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他转身，幽幽地笑。

站在门口的，是压制着怒火、浑身伤痕累累的南宫拓。

水野看看手表，抬眸笑道：“呵呵，到底是会长，解决荷枪实弹的数百人，只用了短短一个小时不到。”

南宫拓没有理会他，径直一步一停地走了进去，每走一步，地上都洒下一片殷殷血迹。刚才他一到城南码头，便遭遇了数百人的包围与埋伏，四散横飞的枪林弹雨中，虽然他已经做得很出色，但毕竟寡不敌众，若非要救越时的信念一直支撑着他，他恐怕早已经倒下了。

越时怔怔地看着身中数弹的南宫拓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来，刹那间泪盈于睫，心痛难忍地喊了声：“拓……”

南宫拓看着他，内心划过一瞬间的震颤，如此亲切的称呼，他已经很久没听到过了。他望着越时的眼睛里，充满了柔情，微微一笑，说：“放心，我没事。”

泪水，止不住地滴落下来。越时知道，他只是在安慰他，已经伤成这样，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没事……

这时，蓝羽忽然一声断喝。“不要过来！”说罢，他用力一脚踩在了越时肩膀的伤口上，一阵剧痛，越时闷哼了一声，蜷缩起身体。

“不要动他！！”南宫拓低声咆哮，背后，却迎上了水野冰冷的枪口。

“会长，现在还轮不到你命令呢，你已经自身都难保了，还妄想去救越时么？”水野笑，意味深长地看住他，“其实你应该知道，这里是陷阱，可你却偏偏自愿往里跳，我果然没猜错，越时是你的软肋，要抓住你，就必须要先逮住越时，呵呵呵呵……”

南宫拓皱眉，看看蓝羽。“你究竟是什么人？假如只是想要群英会，那么杀了我便可以，为什么要把事情搞得那么复杂？”

蓝羽的脸色，忽然沈了下来，静默了几秒之后，缓缓开口道：“南宫拓，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么？”

南宫拓看着他，沈声道：“不记得。”

蓝羽面带讽刺地笑了起来。“你这张脸，我记了将近十年，你却一点都想不起来我，很好……”

“砰！”地一枪，子弹射穿了越时的右腿，越时咬着牙齿，没有发出声音，南宫拓却怒吼了起来：“住手！！”

他一步跨上前，同时，脑袋也被水野手中的枪口抵住了。“会长，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恐怕你会比越时先死。”

南宫拓怒目而视。“你究竟想怎么样？”

蓝羽冷笑。“我要你跪下来求我，求我不要杀他。”一边说，他一边用枪指向了越时的额头。

南宫拓看看倒在血泊中的越时，回眸注视蓝羽，一字一顿道：“好，可以。”

越时的眼泪滚落了下来，他望着南宫拓，哽咽着说：“拓，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