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的水手一片惊慌,议论纷纷。
舱房里,特拉佩却说:“我们已经通过人界的‘魔鬼海域’并进入到了异次元的空间。”
雷伊德蒙皱着眉问:“出得去吗?”
“可以的,只要能破除这里的古魔法结界就可以。”
就在他们说话期间,露潘醒过来,他坐起身揉着眼问:“怎么了,刚刚我听到吵闹声,现在怎么安静了。”经他一提醒,雷伊
德蒙赫然发现:本来还听得见甲板上隐隐约约传来的人声,此刻竟变得悄无声息。“时间停止了,凡是有生命的东西一旦进入
这里就会和时间一样停摆。因为我给你们都设了屏障,所以没事,但上面的那些人类恐怕就不行了。”特拉佩挑眉说道,一副
对于人类的生死根本不感兴趣的样子。雷伊德蒙听完他的话,急奔到甲板上。当他看见那里的情景时,不免倒吸口冷气——水
手们处于静止状态,依然保持着各自的动作。表情也是一如先前,他们纹丝不动地立在原处,就像蜡像一样。看得出,人们并
没觉察到时间的停摆影响到了自己。雷伊德蒙看到此景又慌忙跑向船长室和船舵室,看到的却是同样的情景。“他们都死了吗
?”雷伊德蒙僵在原地看着眼前毫无生气的船长,问着跟随他而来的特拉佩。
“不,只是时间停止而已。”特拉佩把怀里的露潘放到地上问道,“小潘,体力恢复的差不多了吧,自己可以走路吗?”露潘
点点头,表示可以。“这样太可怜了,我们可以帮他们吗?”露潘透过船长室的窗,看了眼周围海面的情景,有些不忍心地说
。“如果只有我们出去是没问题,但如果要救被困这里的全部船只的话——就得和水之君交涉。因为这里是水之君爱琳丝的别
宫所在的次元。”一般来说,妖魔之君的正宫都在妖魔界,但是别宫就会设在异次元里。当然,特拉佩的别宫也是如此。
“到底怎么回事?”雷伊德蒙感到事态严重。
“我也没想到人界的‘魔鬼海域’居然通她的别宫,水之君爱琳丝有收集各类帆船的嗜好,其实我早该想到船只失踪的事和她
有关。”“那么和她交涉可以吗?”雷伊德蒙考虑着。
“恐怕爱琳丝不会同意,因为这里是她的博物馆么!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试图让爱琳丝同意解放他们。”特拉佩把手搭在雷
伊德蒙身上安抚着他。正当此时,特拉佩身后传来一道声音。“风之君,我君爱琳丝陛下有请。”一名身着华服的贵族妖魔翩
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第七章
形状犹如月牙儿般的渡船行驶在一片静谧的蓝色海域,没有生命气息的世界显得如此宁静。四周只听得见水在流动的潺潺声,
妖魔使者带着特拉佩他们朝别宫方向而去,月牙船在没有风和水的动力下朝着前方迷朦处前进。露潘望了眼身后渐渐消失的点
点帆影不禁心情不安起来,在前方出现一团白色的雾气,而小船就是向着那团迷朦的雾而去的。进入迷雾后,点缀于高跷船头
的那盏龙骨灯刹时明亮闪动起来,虽然把周围小块地方渲染的一片温暖,但是放眼望去还是有止不住的凄凉冰冷朝身体袭来。
这是亘古时就有的异次元,因为时间静止的关系,使得这里的海域有着一成不变的景致。那轮蓝月永远悬挂在空中,而海中除
一片幽蓝就什么也没有了,没有鱼群、没有植物,没有生命的迹象。这里静止的时间为水之君爱琳丝的别宫创造了天然的境界
,凡是人界的船只进入这里就再也无法逃出往生。它们成了爱琳丝别宫中的一件展品,默默地感觉不到时光的流动。有些船已
经在这里呆了很多年,而人界的人们却以为它们是在暴风雨中失踪。和风之君特拉佩亦邪亦正、任性妄为不同,水之君爱琳丝
可谓是刁蛮怪癖的妖魔之君,她总是会做出一些出乎意料的事。而且爱琳丝和特拉佩的关系也谈不上好坏。层层叠叠的厚重雾
气突然向两旁散去,展现于眼前的是一座高耸的白色宫殿——这就是水之君爱琳丝的别宫。宫殿的最大特点就是它的墙面上满
布了生动美丽的浮雕,恢弘的雕刻描绘了一个庞大的海中世界。而宫门上那条人鱼浮雕更是逼真的仿佛会游动出来一般。踏入
宫殿内,穿过长长的回廊,然后走到大厅,接着向上踏上阶梯直至进入另一层楼面,整个别殿的地板都是透明的。这并不是最
奇特的,更让人意外的是,晶莹剔透的地板下竟然有鱼儿在游动,这不是假像,而是真实的存在,因为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生
命的脉动。抬眼望去,高挑的半圆形天花板却是虚无的宇宙幻景。“风之君,请您和其它两位在此房间内歇息一下,我君稍后
就会接待。”妖魔使者在一扇门边停下,说完就隐去了身影。推门而入,特拉佩三人和妖兽密斯进入房里。
“我和雷伊德蒙等一下去见爱琳丝。你就留在这里,密斯会照顾你的。”特拉佩对露潘说道。
“好吧,我等你们。”露潘点点头答道。
“这次爱琳丝邀请我们来她的别宫我想也许会有什么目。”特拉佩皱眉。
“你是认为爱琳丝主动请我们来是有企图?”雷伊德蒙也感到有些蹊跷。
与光之君洛伦斯不同,爱琳丝非常爱捉弄别人,你永远也别想猜透她下一步的举动。
特拉佩拉住雷伊德蒙的手臂微笑着说:“不用担心,我不会和爱琳丝起争执,因为我们不是有事求她吗?如果想解放结界中的
船只和人类,我们就必须说服她。”吱呀——
房间的门被打开,一列妖魔出现在门口,他们恭谨地单膝跪下。
“请风之君随我来,我君爱琳丝陛下请您到露台一叙。”带头的妖魔抬起头说道。
“密斯,你留下来照顾小潘。雷伊德蒙,我们去见爱琳丝吧。”特拉佩笑着拉住雷伊德蒙的手离去。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有一小会儿。露潘的耳边传来拍打浪花的声音,还有奇特的歌吟声。
是雷伊德蒙的歌声吗?不对,雷伊德蒙的声音应该更深沉辽阔。这个声音则太幽转灵巧了,给人无忧无虑的感觉。而且仔细听
又不像是在歌唱,因为那只是由随意的曲调编织成的哼唱而已。它一丝一缕滑将过来轻轻缠绕在聆听者的心中。“密斯,你听
见什么声音吗?”露潘问伏在地上的妖兽。
“呜呜。”密斯的三只脑袋齐刷刷地摇着头表示疑惑。
“没有吗?可是我却明明听到了哦,好象从房外传来的。我要去看看。”露潘像是受到蛊惑般站起身推开门。“呜呜。”
“啊,别担心,我只是偷偷地瞧一下,如果有什么不对,我马上回来。”说着,他便跑出去。
“呜嗷!呜嗷!”密斯大嚎着面对露潘跑出房门的身影,然后它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跟着出去。
声音越来越清晰了,就在走廊的尽头。而且前方也逐渐明亮起来,露潘不觉加快脚步。随着歌吟声的就是清脆的水流声,这两
者像是密不可分的朋友,它们相互追逐嬉戏在空气里。怪不得会感到那声音不像在歌唱呢,原来是这么回事。露潘朝着声音的
出处奔去。
跑过长长的走道,眼前豁然开朗起来。只见不远处巨大的空间里,由顶端潺潺流下一股股清泉,水流顺着砌在墙壁上的空心贝
壳流进下面的巨大圆形水池里,而美妙的丁冬声就是因为水流撞击在贝壳和水池中形成的。高高低低、起起落落永无休止地演
奏敲击着。就在快接近时,露潘听闻身后‘碰’地一声,然后传来痛苦地呜咽,他回头看去,发现密斯被什么东西弹开。它躺
在走廊上呜呜低鸣着,不过看样子伤的不重。密斯被一层魔法屏障挡在外边,怪不得这里没有妖魔看守,原来是有魔法屏障保
护着。不过露潘奇怪自己为何能经过屏障,因为这种屏障应该是连妖魔贵族也无法接近的,更别提妖兽密斯了。而自己竟然在
毫无知觉的情况下通过了。“哗,扑通”
一条半人半鱼的生物跳跃起来,又落回池中。她身上的鱼鳞闪耀着晶莹的光泽。
“好美的人鱼,别宫门口有她的浮雕,没想到竟能亲眼看到传说中的生物。”露潘来到池畔,他的声音惊动了那个生物。哼吟
被打断,她害羞地躲入池底。过了一会儿,池中的人鱼又冒出水面,她眨着美丽的双眼望着这个入侵者。
然后她竟用一种喜悦的声音对露潘说:“塞拉尔!塞拉尔!我们又能见面了,我真高兴!”
“你认错了,我叫露潘,不是塞拉尔。”
“不,我没认错,虽然你的样貌变了,但是你就是塞拉尔。因为你是风之水晶的正身!”人鱼的话把露潘给弄懵。“怎么可能
!风之水晶明明在特拉佩身上。”
“那块水晶是你的影子罢了,因为远古时,你和你的影子分离。”
“可我明明是人类。”
“你只是借人类的躯体恢复了你的正身。”
“我为什么相信你呢?”
“你有没有感受到那块风之水晶的低吟声?那是召唤你的声音啊,也许不久后你就能恢复你的力量了。”经她一说,露潘的确
想起在船上特拉佩照顾晕船的自己时,他胸前那块魔水晶曾发出低吟声。“难道……可是我还是不能相信。”就凭这条人鱼的
一面之词,露潘还是不能确信。
“那么,你就等着你恢复力量时的那刻,你就会明白。”人鱼一甩尾巴就钻进水池中不见踪影,只留下水流的独奏声。露潘心
头带着浓浓的疑问走到先前的走廊,而密斯正焦急的等在屏障后,见他回来忙迎上去。
“呜嗷~~呜嗷~~”
“密斯,别担心,我没事。刚才把你撞疼了吧,对不起,是我的错。”
“呜呜。”密斯拉扯他的衣角表示不在意。
摸了摸密斯的三个脑袋,露潘说:“我们回房间等特拉佩和雷伊德蒙吧。”
他这么说之后,却默默跟随在密斯身边再也不发一语。
“真是意外!洛伦斯陛下居然会在爱琳丝的别宫!”特拉佩来到露天平台,看着眼前背对自己的身影冷哼道。光之君洛伦斯转
过身回答:“你真是倔强的妖魔之君,为了一个区区的人类,什么都不顾了。”洛伦斯挑眉注视着特拉佩身边的雷伊德蒙,“
不过,这人类有着连妖魔都极为罕见的美丽的外表。”“你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件事的吗?”特拉佩很不高兴他这样直视雷伊德
蒙。
“当然不是!”洛伦斯诡异的一笑,“我只是想看看你会为了你的情人牺牲到什么样的地步而已。”
特拉佩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想怎么样?”
“你认为我会做什么?”
就在两位妖魔之君之间开始迸发出危险的讯息时,一个声音插进这道紧绷中。
“两位!你们别一见面就没完没了,我可不喜欢客人在我的家里大打出手。”爱琳丝窈窕的身影出现在天台的入口处,水蓝色
的长发像波浪般披撒在肩后,灵动的双眼犹如最幽深的海。只是,她的笑容永远也让人搞不懂她此刻的用意。两旁的妖魔退下
。
“而且——”爱琳丝停顿一下,“我其实也和洛伦斯有着同样的疑问,想看一看你为你的情人会牺牲到什么地步。”天!爱琳
丝根本就是惟恐天下不乱!
“你不是想要我解放结界中的所有船只和人类吗?我可以答应,只要你用行动来证明你的诚心。你会以什么代价来换取呢?我
很想看看。”这表明了水之君爱琳丝不会轻易同意解放结界中的船,特拉佩要么能付出相应的代价,要么就用武力强硬地解决
。后者的方法会招来妖魔之君间的决裂,以长期的结果来说,对于特拉佩是极为不利的。但是,想要爱琳丝答应的话,所付出
的代价却是相当高。“……好吧,留下我的一只左眼作为交换条件。”特拉佩冷静地决定。
对于特拉佩这样的妖魔之君来说,失去一只眼睛其实就等于向另一个妖魔之君示弱,而且这样做的结果会导致自己的妖力受到
很大的影响。“不!特拉佩!”雷伊德蒙不忍地大喊着。
“失去一只眼睛根本不算什么。”特拉佩走到雷伊德蒙面前,然后深情地吻住他。温情而又炽热的吻,席卷起心中的甜蜜,互
相勾缠着、追逐着,漾起层层晕眩的感觉。特拉佩传递给雷伊德蒙的不只是热情,还有那浓浓的爱意。“特拉佩……”雷伊德
蒙突然感到身形不稳,一阵睡意袭向脑门。
“睡一会儿吧,我不想让你阻止我的决定。”特拉佩把他滑落的身体放倒在地。
然后,在一片眩目的艳红色中,特拉佩失去了左眼。血,一滴滴落下。痛,由伤口扩散。特拉佩却露出一抹笑容,他抱起雷伊
德蒙说道:“爱琳丝,我满足里你恶作剧的心情。洛伦斯,我可以用我的眼睛向你表达敬意。所以,希望以后我们谁也不要再
干预彼此了,我只想得到我爱的人。”以此,特拉佩表明自己的心迹。他用伤害自己让那两位妖魔之君明白了这一事实——虽
然可以用暴力解决,但是为了重要的人也可以牺牲自己。特拉佩消失于两位妖魔之君的眼前。洛伦斯拿起那颗脱离眼眶就突变
成紫水晶的眼睛说道:“他是完完全全地被虏获了,爱琳丝。”“这样也好,你们两个死对头不就不会再起争执了?”爱琳丝
别有意味的笑道,“紫水晶就留给你吧,毕竟这是特拉佩留下的。”爱琳丝转身离开露台。“特拉佩……看来我和你永远也不
会有交集点了,你真是聪明,竟然用这种方法了断我们的恩怨。”光之君洛伦斯站在露台的边缘落寞地诉说着。在这个恒久不
变的异次元,亘古以来都不存在的风吹拂过肩头,平静了许久的海水卷起波涛舞动浪花。海域上的千万张船帆刹时被鼓满,海
浪也推波助澜地驱动船体,那些被魔法封印千万年的船只和人类得到了解放,他们回到属于自己的各个时空与时间段,就如同
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从此,人界没有了船只在魔鬼海域消失的传说,在人们的记忆里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
一切由风之君特拉佩所付出的巨大代价而得到救赎。
第八章
双手紧紧地握住护栏,直至指尖都泛出了苍白色。一点都不痛,因为心更痛。雷伊德蒙紧蹙眉头,就这样站在甲板上被冰冷的
海风摧残着,连拍打而上的浪花也显得那样的寒冷刺骨。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是自己受伤,而不是他。如果允许,他非常愿
意是自己失去眼睛,而不是他……如果……但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海风依然吹拂,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货船上的水手忙碌不
停,谁也记不起曾经发生过的事,人们只是这样描述昨晚的事:“夜里暴风雨可真大!还好船只没有没吹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