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凤凌乖乖应诺，凤羽的关爱确实让他由衷欢喜，但是他来此的目的没有达到，心里总有点失落。

眼下这情况，他若是开口要把李全叫到自己那边去，似乎不合时宜。其实，他也只是想跟李全单独说说话罢了。

唉，人在这深宫里，一言一行都只能谨慎，哪能像在宫外那般随意自在。

缓缓站起身，凤凌行了告退礼，道：“儿臣告退。”

脚步徐徐，有些流连地走向门口，心里想着回头再看李全一眼，可终究怕在人前泄露了心迹。

“等等。”忽然，凤羽叫住他，道：“朕让李全陪你回去。”

凤凌心里当即乐开了花，低头暗喜，轻声道：“好。”

随后，他便和李全一起回到了寝殿。

踏进自个儿宫里，凤凌不由感叹这种回到了自己地盘的感觉就是好。

他赶退所有宫人，将门关上，只留他自己和李全面面相觑。

“三皇子，您这是？”李全大惑不解，本来把人送到了，自个儿就得会大皇子那边复命，可一进门，凤凌就没打算给他开口说

话的机会。

“大胆李全，你可知罪！”凤凌蓦然一变脸色，生气喝道。

李全连忙请示道：“臣愚钝，请三皇子明示。”

“好啊你，都犯这么大的错了，你还敢装你不知道？”凤凌走到他面前，危言指责。

“臣……臣实在不知。”饶是李全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他何时又得罪了凤凌？这些时日他一直在凤君宫中当值，连凤凌的面都见不到，怎又惹到他？

不过，自从回宫，这还是他们头一回有机会两个人面对面地说上话。

“你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进宫来见我了，这还不够罪大恶极吗？”凤凌说得煞有介事。

李全目瞪口呆，这──犯上地说一句老实话，凤凌分明是在无中生有……

“您没有召见，臣怎么能贸然觐见？”李全啼笑皆非地回道。

凤凌一想，好像也对，但要他在李全面前乖乖讲理，那绝对是不可能，即便是错了，他也要给它掰成对的。

“你不觐见，怎么知道我不想召见你？”

“这……”李全这下只能吃哑巴亏了。

耍了他一通，凤凌心情顺畅，背着手走到书案前坐下，道：“你在皇兄那儿当值，心里是不是挺欢喜的？”

“臣听命行事，谈不上欢喜不欢喜。”

坦白说，要论欢喜，李全此刻的心情才真叫欢喜，虽然同在皇宫，但有职责在身的他并不方便到凤凌这里来，难得现在有机会

，自然是说不出的高兴。

“我瞧你就是欢喜，你不是敬仰我皇兄么？这大好良机，你可别忘了好好表现自己，好让我皇兄日后留你在身边当左右手。”

李全把他的话当成是命令，便道：“臣一定好好表现。”

凤凌本来是想试探李全，可一听他这么说，心里便不自主地酸溜溜起来。

说不定在他想李全的时候，李全早把他抛到脑后，一心只想着讨好凤君，而他还痴痴地陷入这一头热的感情之中。

难道他生平头一次真心喜欢上一个人，却只换来如此悲惨的结果？

不行，他才不干！他喜欢李全，李全自然也必须喜欢他！

也许，他应该先跟李全坦白一下他心里的想法，告诉李全，虽然自己经常对他发脾气，态度恶劣，但其实自己是喜欢着他的…

…

一想到要将这些丢死人的话说给李全这块木头听，凤凌整张俏脸便不合时宜地羞红了。

“喂，李全，我问你，你喜欢什么样的人？”直接来，他说不出口，只好先旁敲侧击。

“啊？”李全讶然看着他。

“听不懂我的话是不是？”凤凌吊起美目，作势要发怒。

“不是，臣只是没料到您会问我这个问题。”李全老实道。

凤凌装作漫不经心，道：“我也就随便问问，你就给我说说，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就听听看，当解闷。”

闻言，李全当真是心情复杂，可又不能不说。

“嗯……臣喜欢脾气温顺一些的，模样不用太漂亮，有孝心，这样便足够了。”当着别人的面说这些，李全有些不好意思。

凤凌把他说的和自己一对比，脸色当即就难看起来。

第二十三章

脾气温顺──自己不是，模样不太漂亮──自己也不是，有孝心──这条勉勉强强……这么说，他完全不是李全中意的类型？

一贯自信满满的凤凌深受打击。

也就是说，不论他多喜欢李全，李全也不会喜欢上他？

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一个可能性的凤凌突然不知要如何处理自己的感情了，满脑子想的都是李全不会喜欢上他这个事实。

如果李全不会喜欢上他，那他可以怎么办？强迫李全来喜欢自己？

没错，他可是三皇子，身份尊贵的他要什么便有什么，一个李全而已，值得烦恼么？想要的话只需下命令，李全又怎敢反抗？

多么简单的一件事情，他开个口便是，简直轻而易举……然而，为何胸口有一种被悲伤的泪水涨满了的感觉，好似下一刻便会

从眼里夺眶而出。

胸口好疼，凤凌无意识地揪住了衣料，原来知道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的时候，心中会有这种痛苦的感觉，即使可以使用权势让

他屈服，却丝毫也感觉不到喜悦，只有更深的悲哀。

他竟已如此喜欢李全，喜欢到宁可委屈自己的地步。

好想问一句，如果他现在改掉恶劣的性子，李全会不会有一丁点儿的可能喜欢上他，可是素来大言不惭的他却在此时畏缩了─

─不敢问，若是得到的结果比现在更糟糕，他不保证自己能够承受得住。

既然如此，那他再强留李全在身边又有何用？也许只会让李全更加觉得他难伺候，也更加惹人嫌罢了。

凤凌深吸一口气，以他惯有的傲慢口吻道：“呵，你的眼光实在太低了，好歹也要对对方的容貌有些要求。”

李全直言道：“臣并不觉得喜欢一个人，首先是看重对方的容貌，也许对方不好看，但若有一颗善良的心，在臣眼中，亦可算

是美人。”

对他而言，美不美也不过是皮相，他不会单纯因为华丽的容貌便喜欢上一个人，他更相信两个人相处之后，在点点滴滴中发现

对方的优点与不足，然后再互相接纳包容，这样建立起来的关系才会长久。

说起来，李全初次见到凤凌之时，也并没有被他的美貌所震撼，毕竟他已见识过皇帝的龙颜，再看凤凌时，心中自然绝无其他

杂念，只有忠心伺候这个想法，要不是后来在山洞里为凤凌取暖，两人肌肤相亲，凤凌脆弱的样子看起来像个可怜又可爱的孩

子，他可能会继续迟钝下去。

一旦意识到凤凌的俊美之后，李全反而觉得不如以前自在，想起自己的手曾抱过他肤若凝脂的身子，他便有种莫名的脸红心跳

，以至于面对凤凌时，他都不太好意思直视凤凌的脸，这种行为要真论起来，他可谓犯了大不敬，好似是心里对凤凌怀了什么

不可告人的念头一般……

思及此，李全隐约有种真相将要浮出水面的感觉，但他并未深思下去，而是果断地将跑远的思绪拉回到眼前。

“三皇子，您还有其他吩咐没有？”

哀莫大于心死，李全的回答叫凤凌绝望了，他不是李全喜欢的那一种人，他空有一张漂亮的面孔，其他的都没有。

他什么都没有……父皇的爱也好，李全的心也罢，他想要的总是不会成为他的，他巴巴地期待着，结果也只是徒劳。

“你可以走了。”在泪水决堤之前，他对李全冷冷道，不想做任何挽留。

从他的语调，李全觉察出一丝异样，道：“三皇子，需要臣命人传太医么？”

凤凌摆摆手，太医来了又能如何？不论是多么妙手回春的太医，都治不了他的心伤。

“走罢、走罢，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你快滚回皇兄那边去。”他恶声恶气道，只想赶快让李全从眼前离开，不然他一定

会忍不住对李全提出任性的要求，他不想那样丢人现眼，他的自尊不允许他死乞白赖。

李全行礼告退后，凤凌不许人进来打扰他，趴在书案上，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他也不想这么没志气，可是真的好难过，仿佛一颗心被剖开成两瓣，他能够克制到李全离开已经算是不错了，换作以前，他根

本不会为了顾忌别人而忍耐什么。

但是，这份痛要持续多久，是否要等到他完全不喜欢李全的时候才会消失？他害怕，担心这种心痛会跟着他一辈子。

泪水越流越凶，凤凌从来没有尝过这种滋味，他烦躁地抓起手边的镇纸，用力掷了出去。

“可恶，为什么我要喜欢上你？没有遇见你就好了，现在就不会这么难过……”他泪流满面，怒道：“呜……李全你这根笨木

头，本皇子喜欢上你是你三生有幸，你居然还看不上，我、我……”

他哽咽了一下，心头弥漫上浓浓的委屈。

“我的脾气是坏了一点，但是我可以改啊，改到你满意为止不行吗？”只有对着无人的宫殿，他才能够放得下身段。

然而，他得不到答案。

如果动真情是这么辛苦的一件事，他希望这是第一次，亦是最后一次，再也不要喜欢上什么人了，再也不要了……

他哭得很伤心，连门外何时出现了一抹身影都没有发觉。

因担心而返回来的李全在与他一门之隔的地方呆站着，简直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这个事实太震撼了，凤凌居然会喜欢他？

胸口一阵没由来的狂跳，心情复杂地偷偷扪心自问，凤凌所谓的喜欢，是他误会了，还是真的就是那个意思？

耳边传来那么伤心欲绝的哭声，李全怎么也没有办法装傻下去，他无法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凤凌只是将他当作兄长来喜欢。

难怪他会突然关心起自己喜欢什么人，原来是在试探自己……

李全忐忑不安地猜测，该不会自己的回答就是让凤凌这般伤透心的原因？

但是，他当时也只是泛泛而谈罢了！一般人会当真么？天晓得他的三皇子非但当真，还为此而哭泣，这只能说明凤凌是真的倾

心于他。

上天啊，这如果是一场梦，那也必然是一场过分美好却又极其残酷的梦，此时此刻，李全若还分辨不出自己对凤凌所怀的感情

，那他就真的是根木头了。

原来对凤凌那么在乎，那么珍惜，不只是因为主仆的关系，而是因为自己的私心，也许就是在山洞那一晚，当凤凌在他面前流

露出脆弱一面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动了怜惜之心，自此便万劫不复。

说好要守护凤凌，却再一次让他哭了……李全自责不已，想要推门而入，却又怕自己的出现会给要面子的凤凌带来难堪。

既然他当着自己的面不肯说，也许自己就该装作不知情，如此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更何况，他也不可能接受凤凌。

这好比是忽然之间得到了一份绝世无双的宝物，但因其过于珍贵，过于爱惜，反而不敢有亵渎之心。

皇子终究是皇子，岂是寻常人能妄想的？自己只要远远看着他、守着他，便心满意足，奢求太多是不该的。

李全考虑了很多，最终还是决定悄然离去。

第二十四章

伤心过度的凤凌结果真的病倒了，太医看了说是风寒，只需调养便无大碍，可凤凌一连卧榻数日，仍然病恹恹，终日闷闷不乐

。

凤羽听闻，亲自前来探望他，嘘寒问暖，他脸上虽受宠若惊地笑着，然而心里却并未真正开怀。

他时常坐在床头，望着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宫人按时送药送膳，他也只是浅尝辄止，几日下来人便消瘦了一圈。

他变得很安静，往常宫人若在他面前出错，他都会训斥一通，如今他却眼角也不抬一下，全然漠不关心，有时一整日下来，一

句话也不说，如果在以前，宫人会以为他在不悦，但现在的他看来只是没精打采。

风寒大概早就好了，可凤凌还是振作不起来，一想到李全，心里便空落落的，与日俱增的爱恋令他无所适从。

倘若没有一起经历过许多，也许就能够很简单地遗忘，偏偏李全在他心里已不是那么容易便能够割舍的存在。

无法排解这种单相思的愁苦，凤凌也只能日度一日地消沉下去。

这日，门外传来了“大殿下驾到”的声音，凤凌在床上朝内翻了个身，对伺候在一旁的贴身太监道：“我不想见任何人。”

“是。”太监领了命，一开门，凤君却一脚踏了进来，他忙边行礼边道：“见过大殿下，三殿下身子不适，已睡下了。”

“睡下也无妨，我只来看一眼。”凤君径自往内室走去。

“大、大殿下……”太监为难地跟上，却又不敢阻止。

走到凤凌塌前，凤君平静道：“三弟，我知道你醒着。”

凤凌心里讨厌死他的这种自信，却也知道再装下去没意思，便慢吞吞地翻身坐了起来。

“皇兄，我才刚有些睡意，你怎么就来打扰啊。”

凤君也不见动怒，只道：“我听父皇说，你为这小小风寒在床上躺了好些日子，我作兄长的，自然也要来看望一下。”

“我才……”凤凌抬头想反唇相讥，这才发现凤君不是独身前来，在他身后一尺之外还站了一个人。

思念这人的时候，心里就够苦的了，眼下亲眼看到他，虽慰藉了相思之情，心里的无望与苦闷却更甚。

“李全给三皇子请安。”李全行礼道，趁机垂下了头，如若不这样，他怕自己脸上的表情会泄露心情。

早就听说凤凌病了，却始终狠心没有来看他，就是怕自己会情不自禁，可是，他没想到才几天不见，凤凌竟憔悴成这个样子，

那漂亮璀璨的眸子仿佛失去了光彩，只有在刚刚发现自己的时候才亮了一亮。

这样的凤凌，令他既喜欢又心疼。

然而，再怎么样想用自己的双手去安慰凤凌，他也不能做，要是不小心做出了这一步，只怕再难收拾。

一定要狠下心肠来，在凤凌对他还有依恋之前，他不能再对凤凌施于过多的关爱，哪怕他用渴望的眼神看着自己，也绝对不能

……

发现李全在看着他时，目光没有丝毫的起伏，凤凌更加黯然神伤，自己都病成这样了，对李全来说，难道一点儿也不感觉到心

疼么？

也是，他如今已在皇兄身边效力，怎还会惦念一无是处的自己。

“皇兄，我真的累了，你来若只是想看我的笑话，那看够了便走罢。”凤凌没有了往日好斗的气焰，有气无力道。

凤君盯了他半晌，伸手摸了下他的头，颇有些宠溺的意味。

凤凌一愣，这种被死对头安慰的古怪感，使得他一下涨红了脸。

“三弟，你不要误会，我是真心来看你，虽说我们从小便不怎么亲近，可我终究只得你这么一个弟弟。”凤君微微叹了口气。

身在皇室，他们肩上的责任太重，权利斗争无可避免，但他确实从来都没有讨厌过凤凌，只不过凤凌对他敌意太深，才让彼此

的关系在外人看来非常一触即发。

这大概是凤凌第一次听到凤君这么真诚的心底话，一瞬间不知要做何反应，他习惯了和凤君争来斗去，如此温情的相处倒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