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错 上——七月流火
七月流火  发于:2012年06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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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皇子当中,除了面对白锦澜时白苏会笑脸相迎以外,其他人,在他眼里皆等于无。关睢景在二人面前揖了一揖,道:“王爷、二皇子恁地来得如此晚?”

司祧道:“临时有事耽搁了。”扫视一眼众人后,又道:“刑部什么时候也成了茶楼,成了大家伙儿开茶欢会的场所。”只见,原本办公的桌子上,这会儿摆满了各色各样的糕点,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颜色不一的茶盏,房间内,芳香四溢,若不是看见关睢景所坐的那张桌子上堆满了条陈,他还真以为自己进错了地方。

关睢景无奈的摊手,道:“皇子们在这儿呆了一下午,卑职请又请不走,赶也不敢赶,只好由得他们在这里闹腾。”

第二章:大浪淘沙(3)

若关睢景平日里的作风如今日这般,他三年内也不可能从门下侍郎擢升为刑部侍郎。唯一的可能便是,他故意将这烂摊子留给他来处理。皱着眉头扫视了一眼众人,道:“这些东西是谁带来的?”

众人皆低了头默不作声,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司祧将审视的目光落在关睢景身上。关睢景无奈的答道:“我中午回来的时候,这些东西就有了,我也不知道是谁。”

司祧斥道:“刑部都没人了吗?由得这些外人来胡闹?”

三皇子白俊彦讽笑一声,道:“这状纸只由得你来看,我们这些皇子来帮忙,就成了胡闹?”

司祧神色不变,道:“敢问三皇子,你能来帮些什么忙?是来刑部吃喝拉撒,还是来这里打发时间?”

白俊彦恼羞成怒,道:“什么狗屁的结党营私,我看是只手遮天,独断专权罢了吧。”又扫了一眼众人,道:“我们走。”

众人齐齐起身离去。司祧神色冷峻,睇了一眼关睢景,道:“关大人,你在议事厅唱了红脸,这会儿,又在刑部唱了白脸,你到底目的何在?”

关睢景淡淡一笑,道:“卑职说过,以后还需摄政王多多提携。”

司祧冷笑,道:“哦?难不成你打算用这个办法让自己升官发财?”

关睢景摇了摇头,道:“我有一物须给二人过目。”

司祧眼波微动,神色不变的斜睨着他。看着状纸的白苏也微微的抬了头,看了关睢景一眼。

关睢景揖了一揖后,便低头从一大堆条陈中翻出一张折子递给司祧道:“摄政王,这才是卑职将众人引来此处的主要原因。”

司祧皱着眉头接过,翻开一看,一挑眉,眼神微微一黯,接着又是冷冷一笑,便将手中之物递给一旁的白苏,道:“你看看。”

白苏放下状纸,一目十行的扫了下去,越看却越是心惊,道:“怎么可能,意图谋反之人是五弟?”

关睢景点头,道:“起初,我也不信。所以,今日我故意在议事厅演了一出红脸,且不论心中坦荡与否,众皇子对这纸状书都会有好奇之心,若要来看,必定不会独自一人前来。成群结队那算是正常,可独独五皇子,来看了之后,二话不说就匆匆走了,卑职连唤了他几声,他都浑然未决。”

白苏道:“可是,五弟平素中规中矩,待人亲和。父皇对他虽然算不上溺爱,但也是十分关切。更何况,他的母后就是当朝皇后,最有可能夺得太子之位的人就是他,他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的做出谋反之举来?”五皇子白展颜与前太子白泰晟乃同母所生,按照离尘律例,接替太子位置的人的确应该是他。

关睢景冷笑道:“二皇子,这你就不懂了。按照离尘的律例,的确应该让他继承王位。但是五皇子在所有皇子中资质最为平庸,虽然待人亲厚,但却威严不足。陛下最为疼惜的是你,而朝中人缘最好的则是七皇子,如此一来,他的位置岌岌可危,他能不担心么?”

白苏皱眉道:“关大人,你可是证据确凿了吗?”

关睢景点头,道:“属下不做没有把握之事。若手中没有证据,绝对不会信口雌黄。”

第二章:大浪淘沙(4)

白苏忧心忡忡的说道:“如此一来,朝中便是真的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了。”

司祧不以为意的说道:“这历朝历代的帝王,那个不是踩着森森白骨爬上去的。斗得过的就为王,斗不过的,就做那朱门枯骨。古来就是如此,有何好担忧的。”

关睢景长叹一声,道:“若是夺得帝王之人仁厚明智,那是天下人的福气,反之,那就是离尘的劫难了。”

白苏抿了抿唇,道:“这帝王路,难道注定要一路血腥吗?”

关睢景跟司祧两人对视了一眼,皆低了头去,闭口不言。

出了刑部大门,司祧与白苏二人齐齐上了关睢景准备好的马车。司祧让车夫先送白苏回宫。一路上,白苏神情恍惚,司祧唤了他几次,他才愣愣的回过神来。道:“到底是谁,好狠的心,上个月才设计害死了太子哥哥,这会儿,就又来残害五弟。他当真是要将皇后一脉斩草除根么?”

司祧叹了一口气,道:“你不是想要这离尘的江山吗?皇后一族灭了,少了一个强大的对手,你不是应该开心吗?”

白苏摇头,“我是想要这离尘的江山,但我绝对不愿意我的双手染满血腥。若是帝王路注定了白骨铺成,那我宁愿放弃这万里河山,学着十四弟做个隐于市的闲散王爷。”

司祧不说话,只是沉默的看他。白苏的目光低沉,脸颊上的那点梅花胎记也透出一股哀伤味道。司祧心尖一颤,腹部又是一阵隐隐的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要想太多,五皇子他们是罪有应得。”

白苏无奈的叹气,道:“司祧,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司祧点点头,道:“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了。”

白苏微微一笑,道:“是啊,我还真没有一次失望过。”顿了顿,又道:“你答应我,千万不要为了我插手皇储之争。我们兄弟间的斗争,我,自有分寸。”这些年,司祧在自己的面前虽然一如既往的温润柔和。但是,外面那些关于他冷酷、残暴,心狠手辣的传闻却也不少。他真害怕司祧一插手,白家人会死得只剩下自己。

司祧眼神一黯,心道,这次,只怕是要让你失望了。口中却说:“好,我答应。”

回了摄政王府,司祧便让越小照又将戚君荐请来。戚君荐是太医院内五品太医,司祧认识他时,他还只是刚入太医院的一个小杂役。后来,护理他身体的前任太医上书乞骸骨,护理他身体一职,便落在了戚君荐身上。

戚君荐一边往司祧腹上的商曲、肓俞、关元等穴位扎银针,一边骂骂咧咧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听得进去人话,对自己好一点,你会死啊。”

司祧任由他骂,也不答话,闭着眼睛装耳聋。

戚君荐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每次,看见他这要死不活的样子,他都想直接一根针插死他算了。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还愣是不当一回事。在那人的面前,就算是咬碎一口银牙,也绝对不会让他发现他的身体欠安。

正当他气不打一处来时,那闭着眼睛的人儿总算睁开了双眼,只是眼中那前所未有的疲累让他也跟着心尖一颤。他道:“戚太医,你说,我还能活多久?”

戚君荐又想要骂人了。愤恨不已拔出他肚腹上的银针,道:“你若再像现在这样对待自己的身体,明天,我就可以让越小照帮你收尸了。”

司祧叹了一口气,又问道:“你说,我能不能看见白苏登基为王?”

闻言,戚君荐心酸不已。道:“把你对他的心思,拿出百分之一来对待自己,你就一定能看到他登基为王的那一天。”

司祧摇头苦笑道:“我还是不要看见得好。我怕,到那一天,他会恨我。”

一口气闷在胸口,戚君荐又闷得说不出话来了。半晌,才闷闷的问道:“今日,朝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司祧点头,道:“刑部侍郎关睢景手中掌握了五皇子勾结外戚、结党营私的证据。”

戚君荐随口说道:“是么?你终于开始动手了。”

司祧叹了一口气,疲累的答道:“不是我,我还来不及动手。”

戚君荐惊了惊,道:“不是你,那会是谁?”

司祧摇头,“我也不知道。陛下心中已有了接替皇位的人选,现在的一切,都已经脱离了我的掌控。”

第三章:猜忌(1)

戚君荐知他又在为白苏的前程担忧,叹了一口气,道:“你也无需太过操心。若是撑不下去的话,不是还有我么?虽然在朝中我没有什么人脉,但是,我却是离陛下最近的那个人。”自从白尧章病后,戚君荐也被司祧荐举,成了白尧章的专用御医。

闻言,司祧一愣,反应过来后便揶揄道:“怎么,一向把元、亨、利、贞四德作为人生教条的戚太医,也打算跟着我一起弑君夺位么?”

元、亨、利、贞乃易经中的君子四德,元者,善之长也。亨者,嘉之会也。利者,义之和也。贞者,事之干也。君子体仁足以长人,嘉会足以合体,利物足以和义,贞国足以干事。 君子行此四德者,故曰:乾,元、亨、利、贞。戚君荐心道,你提出此四德,无非是想要提醒我明白自己现在到底是在为谁卖命么?只是,若没有你司祧的提携,也就不会有今日的戚君荐。口中却说:“我只是看你一直摆着一张死人脸,觉得心烦而已。”

司祧漫不经心的笑笑,道:“你应该值得庆幸,这会儿还能看见我这张死人脸。大局一定后,你想看我这张死人脸,你也没得看。”他明明嘴角带笑,但是戚君荐却从他眼下那粒朱砂中,读出一股苦闷酸涩的味道。

“你若是现在后悔了,就趁早放弃,反正你也还没动手。”

司祧抿了抿唇,道:“你明明知道,我宁愿死也不会后悔。”

戚君荐觉得气闷,道:“既然如此,你又长吁短叹作甚。活着的时候,你就好好的去做你的事,若真有天不行了,你放心,我戚君荐陪着你去。就你那身体底子,去了下面说不定也还会再死一次。”

司祧不悦的皱眉,斜睨了一眼,道:“戚太医,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戚君荐微微一愣,总算是回过神来。心下不停的骂着自己多嘴多舌、意志不坚,偏头,看了司祧一眼,道:“我这就回去。刚才我一时嘴快,你也别放在心上。”

司祧抿唇不语。

戚君荐知他一时半会儿不会再跟自己说话,只好无奈的转身提着药盒走了。出了门口,免不了又对着越小照一番耳提面命,千叮万嘱。

越小照小鸡啄米似地应了,在戚君荐临行前,终于忍不住问道:“戚太医,你今儿个是不是吃了火药?”

戚君荐恶狠狠的瞪他一眼,背着药箱,便一言不发的离开。

越小照一脸纳闷的看着戚君荐匆匆而去的背影,他刚才没有说错话吧?

翌日一早,关睢景便将五皇子结党营私、勾结外戚的证据上禀于白尧章。白尧章看着折子上那一长串的字眼,苍老的脸不停的颤动,半晌之后,才招了招手,道:“小祧,你过来。”

司祧立在床前,轻声应道:“陛下,有何吩咐?”

白尧章看了一眼关睢景与司祧,道:“你说,展颜他是那种会谋朝弑父的人吗?”

司祧微微的眯了眯眼,道:“五皇子的性格一向忠厚,并不像是此等不忠不义之人。”

白尧章点了点头,道:“那,你说是谁在暗地里陷害吾儿,觊觎我离尘的江山?”

司祧微微的挑眉,飞快的抬眼看了一眼白尧章,又迅速的低垂下头,道:“此事,若是没有经过明察,臣,不敢妄自揣测。”

白尧章不满的皱眉,偏头,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关睢景,道:“关爱卿,你先起来,寡人有话问你。”

关睢景恭恭敬敬的起身,垂着双手立于床畔,道:“陛下请讲?”

“你这些证据是从何处得来?”

关睢景道:“自然是卑职四处暗访,从证人处得来。”

白尧章点头,道:“你又从何处得知,这些人没有被人收买?”

关睢景眉头一皱,道:“陛下可是不相信微臣找来的这些证据?”

白尧章长叹一声,道:“我虽然病了,但是我的心却还未病。这上面所谓的证据,皆是漏洞百出,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无奈的摇了摇头后,又看向司祧,道:“小祧,这就是你这几日帮我代理的朝政,连真伪你都分不清楚,寡人又如何再信你。”说着,啪的一声掷了折子。

司祧一惊,连忙蹲下将折子捡起来,翻开一看,却不由得双目喷出火来。折子依然是昨日那张折子,只是其中稍微改了几个字而已,里面的内容竟然已经大大的改变。不知不觉中,他竟然被关睢景摆了一道。连忙啪的一声跪下,道:“微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关睢景眉头一皱,道:“陛下,臣可否看看那张折子。”

白尧章点头道:“当然。”

司祧面无表情的将折子递给他,关睢景一目十行的看了,眉头也同样越皱越紧。完后,跪在司祧旁边,道:“陛下,这张折子已经被人做过手脚。”

白尧章冷冷一笑,道:“是么?这张折子是你亲手送上来的?还会有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改关爱卿手中之物?”

一句话,驳得关睢景哑口无言。在送进来之前,他有检查过,确定了没有纰漏后才让人给呈上的。怎么眨眼的时间,这里面的东西就给变了一个样?若是有人玩那狸猫换太子之计,他们也没有那个时间与便利啊?斜眼看了一眼司祧,后者眉头紧皱,并不说话。

白尧章冷笑道:“怎么,关爱卿说不出话来了?”

关睢景脊梁直得好似苍松,眉间自有浩然正气流转。他道:“昨日,臣将这张折子给摄政王与二皇子二人看时,确实没有任何不妥之处。”说着,又偏头看了一眼司祧。

当关睢景提到二皇子白苏时,司祧的眼波微动,神色却是不变。

白尧章意味深长的看着司祧问道:“小祧,关爱卿所言可是真的?”

司祧心道,关睢景所言的确不假,但是,若是回答了是真的,那么陛下势必会将白苏找来问话。这趟浑水,本不该白苏来趟,皱了皱眉,才道:“关大人所言不假。但,臣以为这一夜之间,必然能发生诸多变数,与其在这里研究这折子的真假,还不如让关大人直接将他的证据带上来,这样不是更有说服效果吗?”三言两语,就转移了众人对白苏的关注。

白尧章点了点头,道:“小祧说的对。”说完就吩咐道:“关大人,请将你所说的证物给呈上来。”

第三章:猜忌(2)

所谓的证物,实际上是一个人。五皇子府上的管家。等了大半日,却被告之那管家在昨日晚上已经暴毙。关睢景与司祧二人面面相觑,白尧章龙颜大怒,一巴掌拍在床沿上后,半天都没缓过气儿来。常年侍候着他的宦官小李连忙上前拍着他背脊,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何必为了一个小小的管家而伤了身体。”白尧章顺过气儿后,斥道:“来人,给我将五皇子软禁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得进入五皇子府上。”

小李连忙心惊胆战的去传了命令。关睢景跟司祧对视了一眼后,也齐齐的稽首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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