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译很用力的胡噜了一把冉鸣锐的头发，“吃人也得等下场，溅血更轮不上你们俩崽子！你当我们这些老队员是死的啊？”

结果这回换成姜译被陈斌糊了，“用文明的方式再说一遍。”

姜译摸着下巴想了想：“干死他们！”

这次陈斌直接上腿了，却没用力，因为他心里也是这四个字。

回到宾馆，姜译显得比上一场输了之后的状态好，冲完澡跟方一博开了个小会，对方不就外援身体素质好嘛？谁规定非得跟他们硬碰硬了？既然他们乐意用两个人关门防守方一博，那外线压力不还小呢么？

俩人越聊越觉得下一场能扳回来，于是啪的一声击了个掌，“睡觉！”

方一博是躺下没多会儿就睡着了，姜译却迷迷糊糊醒过来，然后揣上手机去了卫生间。

时间凌晨一点五十五，可他还是拨通了家里的座机。

只响了两声，听筒里就传来了白鑫然的声音：“睡不着？”

“你怎么都不问问是谁？”

“哦，不好意思，您哪位？”

姜译压着声音笑，笑完了腻腻乎乎喊了声：“哥～”

“明天几点的飞机？用不用我带着闺女去接你呀？”白鑫然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逗猫棒，闺女正左突右蹿的跟那玩意儿斗智斗勇呢。

“可别！”虽然姜译特别想见那爷儿俩，但他也知道现在应该排在第一位的是什么，“不赢场球我拿什么脸见闺女啊？等我们主场屠了对手的！”

“那我去现场会不会被溅一身血啊？”

白鑫然这话让姜译觉得亲，不愧是一家人：“你真是我亲哥，那必须得溅啊！”

姜译说话算话，回到主场，从第一节就开始压制对手，虽然比分没有拉开，但就算是压着一分，他们也没给对手任何机会反超。

电视机前的白鑫然一直较着劲，虽然姜译手热得发烫，从第一次出手的三分，到终场哨响，全场命中率高达百分之七十八，三分球更是五投四中，可白鑫然还是觉得一直处在高度紧张中，直到比赛结束，比分不会再变化了，他才放松下来。

抹了把脸，都是汗。

要说这场比赛的特点，直播的解说有一句话特别好：老将就是财富。

所以白鑫然给姜译发的祝贺短信是这么写的：干得好老家伙！

099

好容易拼回来的二比二大比分，一飞客场又被打破了，而且这一场不但输球还输阵。对方虽然赢球，可对方打得并不好，只是自己这边更不好，手凉没外线，内线突不进去，抢不到篮板球，防守跟不上脚步，一场球打下来，赛后总结居然没有一点值得称道的。

比赛周期中确实会出现这种低潮，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跑不起来，或者为什么抬起手来却不是平时投篮的感觉，但是，它出现的不是时候，现在是总决赛，没有机会让球队来做调整，输了这一场，全队都挂在了悬崖边儿，再无一丝一毫的退路。

最后一个主场，背水一战，白鑫然破例在赛前给姜译打了个电话。

“哥？”姜译他们刚到球员休息室电话就响了，有点儿意外。

“状态怎么样？手要还是像上场那么凉，我给你捂捂？”

“赛前调戏主力这风气可要不得啊，难道你是对方派来的卧底？”姜译乐着靠在更衣柜上，就因为白鑫然的一句话，之前多少还有些发紧的感觉，现在完全放松下来了。

知道白鑫然来看比赛，上场之后先往看台瞄，也怪了，就是能凭着感觉找到方向，白鑫然朝他挥挥手，姜译握拳在自己左胸前捶了两下。

上场的队员都做好了打硬仗的准备，没有后路，只能赢不能输，且不论总决赛最后结果，但绝没有在自己家门口看着人家捧起冠军鼎的道理。

开赛，大伙儿围成一圈，吼声震天。

可要比气势，对方一点儿不差，去年就是在这块场地丢了总冠军，今年既然誓要夺回来，那自然是在这块场地上赢才最来劲，更不用说，手里攥着一个胜场的领先，等于已经拿到了赛点。

优秀的士兵在战场上不会浪费一发子弹，同样，一流的球队也不会在决赛场上放走一场胜利。所以姜译他们虽然占着主场的天时地利人和，还是拉不开比分的差距，一两个球的领先，甚至被对手反超，直到第四节才凭借对手两个失误和一次抢断，打了一波八比零的小高潮，也才算将将把领先优势稳定在了两位数。

因为体力先顶不住，第四节开始就坐在场下的姜译，这才把毛巾盖在脸上，他不需要再上场了。

观众席上的白鑫然，从姜译下场休息开始，心就分了一多半出来，虽然也关注比分的交替，得分也会跟所有主场球迷一样高喊，视线却一直锁在姜译身上，哪怕这个方向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

姜译刚下来的时候几乎是摊在椅子上，白鑫然看着心疼，运动员是最不能不服老的，运动状态保持的再好，运动寿命延续的再长，老将还是不能也不敢跟年轻人拼身体。

可与此同时又挺骄傲，因为这个“老家伙”上了场就是球队的主心骨，下了场还是自家闺女的亲爹。

领先的优势得到巩固之后，方一博也下场了，前头拼得太凶，第四节上场已经有些勉强了，现在最后的三分钟，让双子星去双星闪耀吧。

方一博坐到姜译旁边，虽然姜译脸上还盖着毛巾，却第一时间伸出了手，俩人拳头撞拳头。

抹了把汗，方一博突然冒出一句：“去年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我已经输给你了。”

姜译扯掉毛巾乐了：“姑爷，你心眼儿敢不敢再小一点儿？”

“下场赢了你真把球球许给我吗？”

姜译拿着运动水壶正往嘴边送，庆幸自己手没那么快，要是这口水喝进嘴里，这会儿非被呛死不可。

整场比赛，也许前头四十分钟都是死磕，但最后的最后突然就顺当了，场上的冉鸣锐和沈骁宇两个人内外线的开花，愣是在最后的最后，以十三分的领先结束了战斗。

虽然这不是结束，虽然还有最艰难的一个客场，但大伙儿围在场中央接受球迷的欢呼，这种绝处逢生的激动，震荡着身体里的血液，空气都是沸腾起来了。

吼过了，叫过了，互相拥抱过了，看台上的球迷陆续散去，客队的球员早回了休息室，整个场馆里只剩下姜译他们，和白鑫然。

没错，不知道什么时候，白鑫然从看台上下来了，默默的站在远处，看着姜译和队友们庆祝。

100

姜译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白鑫然，这回他没关身边的队友会怎么看，跨过围挡就冲了出去。

跑到白鑫然跟前一个紧急刹车，然后把人死死抱住，哪儿知道出口的确是，“夸我。”

白鑫然受不了他，手指在姜译鼻子上刮了一下：“你几岁？”

姜译揉揉鼻子把人松开，“几岁也比你小啊。”

“是是，我们家小译可棒了！行吗？”

“稍微，有点儿肉麻。”姜译傻笑。

白鑫然给了他一脚，“去！赶紧归队吧，我回去了。”

姜译拽着白老板衣服没撒手。

白鑫然等着他说话。

“那个，咱闺女最近怎么样？”姜译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就是不想这么快放白鑫然回家。

“好着呢，每次抱着她看比赛，只要方一博一跑到镜头前，她就往电视跟前蹿。”

“真是闺女大了不由爹！”姜译回头撇了方一博一眼。

方一博没看见，陈斌却朝姜译招了招手，让他过去。

白鑫然推了他一把，转身往门口走。结果没走几步，姜译就把他叫住了：“老白，等等我！”

“怎么了？”白鑫然看姜译背着包一脸欢快的小跑过来。

“陈指特批，我今天可以跟你回家。”

白鑫然外头，视线越过姜译，就看陈斌冲他摆手，那意思赶紧把这人弄走啊，放这儿扰乱军心。

得嘞，那就带回去吧。白鑫然冲陈斌做了个谢谢的口型。

“明天一早就得回来，后天还要飞客场，你不嫌折腾？”除了体育馆，白鑫然去拉姜译的胳膊，不过被姜译抓着手，俩人跟小学生春游似的，手拉手一晃一晃的。

“别说是明早归队，就算让我回家看一眼立马回来，我也乐意啊。”说着姜译把手攥得更紧了点儿。

“能不能有点儿出息？”白鑫然很没诚意的抽了抽自己的手，结果当然是被姜译警告意味明显的用力攥了一把。

俩人到家虽然已经挺晚了，但球球看到好久不见的亲爹大怪兽还是很开心，挠着姜译裤腿就往上爬，看不得闺女费劲，姜译弯腰把孩子托手上举到眼前，球球挥舞这小爪子啪啪啪啪左右开弓。

白鑫然乐得直接歪在沙发上。

姜译把闺女举在她小爪子挠不着自己鼻子的距离，然后坐白鑫然旁边，一点儿不客气把全身的重量都交代过去。

球球多精？一看这俩大怪兽黏糊糊的就是要玩儿妖精打架，于是从她爹手里争崩着蹦下去，在一边儿特别熟女的坐好，眼睛里冒着光盯着俩爹。

“她干爹，咱闺女怎么意思？”姜译蹭着白鑫然耳朵问。

白老板推了推，也推不开，“还不都跟你学的！”

“这可太冤枉了，我也没跟家啊最近。”姜译边说边把手往白鑫然上衣里头伸。

这回白老板可不姑息了，直接给拽出来，横了一眼：“你今天只能干两件事，洗澡，睡觉。”

“睡觉也分怎么睡啊。”姜译手被抓着，就用小腿蹭白鑫然的小腿。

白鑫然把人推开坐起来，“你卧室，我沙发，还是你想让我下去睡？”

呃……姜译双手投降状乖乖坐好，“别呀，我乖乖去洗澡，然后老老实实睡觉还不行吗？”

白鑫然翘着腿，冲着浴室门一扬下巴：“去吧。”

姜译就翻出换洗衣服乖乖洗澡去了，只不过后来的老老实实睡觉他要求白老板给打了个折，好容易回趟家能让老白睡沙发吗？就算什么都不干，也得抱一个呀，抱着才踏实。

姜译非要搂着白鑫然睡，白鑫然开始怕他睡不好，但又拗不过，结果俩人都睡得特别香，至于胳膊压麻了这种小事儿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早上球球很神奇的干在闹钟响前五分钟来踩脸叫大怪兽们起床，平时闺女可是不惜的干这个体力活儿的。

姜译揉着眼睛把球球从自己脸上摘下来，亲一口，又翻过去亲了白鑫然一口，才满足的伸着懒腰爬下床：“啊！还是家里好啊！在宿舍睁眼只能看见方一博……”

白鑫然噗嗤乐出声，躺在床上不急着起，把闺女抱在胸前：“球球，你爹真欠挠是吧？”

球球“喵”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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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生死战，虽然是客场，但这已经不是姜译他们要考虑的因素了，对他们来说，这四十八分钟里，从自己的蓝下运球到对方篮下投篮入网的距离，就是整个世界。

白鑫然早早开了电视，开赛前半小时电视台就做上了特别节目，回放着前六场的各个精彩瞬间进行预热。

打开电视之前，白鑫然以为自己会很紧张，毕竟去年还不认识姜译的时候，那场决赛都看得他跟着出了一身汗。可看完了回放，突然就不紧张了，他已经努力到这一步了，干嘛要紧张呢？好好看他比赛就够了不是么？

另一边的姜译，在休息室里，他闭着眼靠在座位里，觉得心跳的声音震得鼓膜疼，一下、一下。可一旦走出休息室进了运动员通道，他就平静了，上了场，眯起眼看了看此刻还是00：00的比分牌，心彻底定下来。

姜译、方一博和冉鸣锐是第一节的首发阵容，就是希望他们能内外线兼顾的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问题是，能打到这会儿的对手怎么可能是善茬儿？更甭说去年交锋吃的亏，在这赛季的最后一个主场里全都得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姜译他们是希望客场卫冕，但姜译他们的对手却要在主场上演王者归来。

所以，就算开场他们三分球三头三中，也依旧没能打乱对手的节奏，对方还了三个中投，虽然是9：6的比分，却丝毫没有下风的意思，甚至是让姜译他们有点儿喘不过气，因为对方明显手比他们还热，根本不犹豫，拿球就投，出手就有。

第一节的比赛打得节奏非常快，对手好像故意不太注意防守，也不拼篮板球，只是跟姜译他们比对攻，比命中率。

这么下来，短短第一节，虽然比分是交替上升，场面是热血沸腾，可姜译觉得不对了，体力消耗非常大，年轻队员可能不明显，但他很清楚，这么打自己最多能跑半场。

“陈指，咱不能这么打。”局间休息，姜译跟陈斌直说自己的想法，“他们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子，但既然他们敢，就保不齐有后手，咱们……反正我是肯定盯不下来。”

“我也不行。”方一博擦了把汗，然后晃了晃手里的毛巾表附议。

“你们盯得下来咱也不能这么打，姜译、方一博，你们俩第二节先别上，沈骁宇你上，打二三联防，逼他们把出手速度降下来，再拼一下后场篮板，让他们闹闹心。”陈斌迅速的在板子上划着进攻和防守的线路及人员分配。

姜译和方一博跟场下抓紧时间休息，他们都明白，给他们休息的时间不会太多，如果速度降不下来，就算嘴上说盯不下来，那也得拼着透支上，总不能让对方轻轻松松把比分给拉开。

还好，现在在场上的都是年轻运动员，也真豁得出去，几个来回之后不但进攻速度降了下来，还逼得对方一次24秒违例。

第二节的比赛跟第一节可以说是一天一地，整节比赛，两个队的得分都不多。中场休息的时候，姜译他们跟对手之间只有2分的差距，虽然是他们领先，但这个微弱的优势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球员回休息室休息，白鑫然也起身给自己洗了个苹果，回来发现球球盯着苹果那眼神很期待，于是又洗了一个，切下三分之一，削皮处理成小块儿，放盘子里给闺女端回来。

第三节开始，进入了胶着的局面，你来我往，你一个三分，我一个抢断，这边盖火锅那边就还个篮板球。

虽然休息了一节，姜译体力尚可，但他肩膀的伤却不饶人，第一节的投篮太密集，现在肩膀开始不配合了，连续三个中投都没中，对方就抓住机会把比分拉开了7分。

陈斌立刻叫暂停，把姜译换下来，让队医给他做一下紧急处理。

要说白鑫然这场球看得超脱，没有被比分影响情绪的话，队医给姜译处理肩膀的画面在电视上一晃而过的时候，他心里一紧，双手下意识的交叉，身体前倾，盯着屏幕，摄像却再没给客队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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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三节比赛结束，姜译也没回到场上，而且因为他跟队医在一边，镜头基本照不到，白鑫然紧盯着屏幕，虽然场上球员死死咬住比分，他心却已经不在比赛上了。

第三节结束，只落后一个球，算是咬住了对手。

第四节相当于一切从头开始，胜负全看这十二分钟，姜译要求上场，陈斌问他能不能盯完一节，姜译摇头，“我估计最多六分钟。”

“行，先上，稳住，然后留着最后三分钟。”

姜译点头，表示心里有数。

陈斌挨个拍了拍上场的球员，“喊一喊！”

“拼了！”

“拼！”

姜译上来就要球，本来人在三分线里，但接球之后后撤半步，毫不犹豫就是一个三分。

这一个球让两队真真正正的回到了起跑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