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4

我竟然如此残忍，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我已经无法控制我的冲动。现在的我最大的仇恨对象就是撒拉。现在的他张开两只手臂，不可置信地望着我在他的身上留下的伤口。他似乎不会相信我会对他做出这种事情。他或许根本没有想到我会怨恨他，我想他已经傻了。

洛夏！你居然敢这么做——撒拉声嘶力竭地对我吼道。他的眼睛红红的，头发凌乱地披落下来，他的确是一个疯子，一个不折不扣的变态的疯子。我想我已经受够了，一直积蓄着的怒气终于爆发了出来。那些蓝色光焰从我的身体中冒出来，向每一个方向扩散喷射着，那把贯穿了我的身体的长剑带着长长的飞舞着的血飞了出来。此刻的我竟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疼痛。或许我那满身的愤怒的意志已经让我的身体没有了知觉。这对我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我再次不顾后果，举起我的剑狠狠地向撒拉砍过去。这一次撒拉仍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似乎已经呆傻在了原地，愣愣地任凭着自己的鲜血肆无忌惮的流失。我已经再次砍中了撒拉，我把他当做是案子上的一块鱼肉似的，肆意地发泄着我的怨恨。

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你吗？还摆出那样一副道貌岸然的长辈的姿态——我那么相信你！我把你当做是我心目中的神！只是没有想到，你竟然一直在欺骗我——

难道说这样很有意思吗？我们不能平静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么，就像是你一直在做的那样。只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是一直披着那张善良的羊皮的最邪恶的狼！

我实在是无法理解你那所谓的观念——难道说你的脑子有毛病吗？为什么要在这么和平的时候非要去制造暴动呢——我想这些话我并不应该只对你一个人这么说。撒拉！你们都是一样的——

我恶狠狠地哭喊着，发泄着我的心情。我在疯狂地砍击着撒拉。撒拉真的已经变得奄奄一息了。他为了躲避我的攻击而向后倒在了地上，徒劳地伸着一只手似乎是在请求着我的饶恕。但是那已经不可能了。我用看待死人的眼光看着撒拉，现在的撒拉前所未有的丑陋，他像个乞讨者般的痛苦的在地上扭动着，鲜血和眼泪一起从脸上流了下来。他用那颤抖着的肮脏的手抓住了我的腿，手指紧紧地抓住我的裤子。他抬起头来看着我，我感觉到了恶心。

不……不要这样，洛夏……我听到撒拉在小声并且紧促的一直重复着这句话，我已经无法忍受了，我抬起脚来恶狠狠地将狼狈的撒拉踢到了一边，然后又开始凭着本能操纵着我周身的火焰。

我抬起头来大喊了一声，这声音大得几乎属于最激烈的发泄。接下来我看到了眼前的一切都在毁灭。我与撒拉所踩的地板正在剧烈的晃动，撒拉身后的墙壁开始大块大块地碎裂，天花板也已经垮塌了下来，四周的灰色的粉尘在不断的向下倾泻着。看得出来，这座城堡将要塌了，并且那似乎是由于我的力量而引起来的。

在我感觉到意识完全涣散的前一刻，我那双即将坠入一片黑暗的眼睛所看到的最后的场景，就是撒拉那张在我眼中放大了的惊恐扭曲的脸。接下来撒拉就被从上面垮塌下来的碎石和粉尘所立刻掩埋了。接下来我的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

我知道我终于因为失血过多和体力不支而晕了过去。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我已经彻底不想去管了。我甚至开始真正的祈祷让世界就此毁灭，至少也要将我的生命带向虚无。我认为我已经犯下了严重的不可饶恕的罪恶。我甚至不敢回想我都做过了什么事情，那只会让我痛不欲生。

我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过世界的终结，我想我已经理所当然的认为它会走向终结。

我在一片黑暗之中闭上了眼睛。我想我正在全心全意的接受我主给我的惩罚。

一切都该结束了。

【悼念之歌】

黑色的乌鸦在昏黑的苍穹盘旋尖叫

摇曳旋转的大地上有着随声应和的歌者

他们是知晓一切的智者

冷眼旁观着这个世界的高潮和陨落

你提着白色裙子踩上城市中最高的尖塔

白鸽在身后扑棱着翅膀飞翔

俯瞰着整个世界的山脉与湖泊

寂寥的苍穹上空盘旋着苍凉的咏叹曲

狂风暴雨会在结局上演淹没摧毁一切

而我仍然是那个睡在蚕茧之中做梦的孩子

在黑暗的沙砾之中醒来发现一切都在改变

墓碑林立之中漫无目的的穿梭

寻找着落叶的归宿飞鸟的栖息地

无法安稳地在潮湿的窠穴中沉沉睡去

一身冷汗在噩梦之中惊吓着醒来

在生命的无尽轮回中绝望的来去往复

被鲜血和利刃的刺激伤害得体无完肤支离破碎

我们一同在等待着这个世界的终结

等待着黎明与破晓冲出绝望阴霾的天空

＊＊＊＊＊＊

我认为我就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一样，那是一个最能够令我感觉到悲伤和绝望的最糟糕的噩梦了。我庆幸能够从那场梦之中醒来，即使说这仅仅是我在意识涣散的时候天真的想法。

在我睁开眼睛之前，我就像是一直走在长长的无尽的黑暗之中，那种绝望与寂寞空虚的感觉让我受不了。我想我的人生不可能就是这样。如果是一直在黑洞之中徘徊的话，那么连生命本身大概都是没有意义的吧。然而我们的确在这里，这是让我感到绝望的事实。

然而梦境终究是虚幻的，然而这并不是梦境。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有那么一瞬间的感觉，我的确仅仅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它们会随着我的遗忘而消失，或者是被当做一个笑话。以“嘿，洛亚，昨天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呢，梦到你再也不回来了，玛丽安和莉莉安都死去了，克里斯蒂娜姑姑被弥沙杀死了，而撒拉伯爵却是最终的大坏人……这个梦，是不是很可怕呢，洛亚，我想他永远都不会发生”的这种方式来实现它作为一个梦的价值。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应该如何去感谢上帝。

我望着面前高高的床帏，那是我的房间的床的专属。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我仍然睡在我的房间里，我仍然是那个胆小怕事的，偶尔会在哥哥的带领之下去破坏规则的男孩，过着每天奔跑玩耍无忧无虑的日子。我想伯爵试炼对我们来说还是一个陌生遥远的名词。也许在我仍然赖在床上不肯起来的时候，洛亚就会忍耐不住等待而冲上来猛地打开我的房门，并且对我大声嚷道：一起去狩猎吗？白痴胆小鬼！

我躺在床上等待着洛亚的到来。出乎我意料的是，我的房间的门被猛然推开了。我那隐隐的期待此时变成了真正的惊喜。我猛地坐了起来（不顾我那可怕的伤口），并且眼睛紧紧地盯着房门那里。但是当我的意识反应过来的时候眼睛太晚了。

我听到了那让我感到失落的声音，并且听到了那个我不想再次听到的称呼。

是脸上裹着白色纱布的罗德奈特站在门口，担忧地望着我，并且对我说道：新伯爵……在罗德奈特的身后，还站着卡塔与盖斯提尔，以及其他的克里斯特尔骑士团成员。

在意识到那令人感觉到绝望的现实之后，我的心情立刻低沉沮丧到了极点。我不知道该去做些什么好了。当我沉默着低下头去的时候，我看见了放在我手边的高脚玻璃杯子，里面盛满了鲜红的血液，我随手把它拿过来，并且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chapter 95

站在门口的众人似乎因为我那突如其来的爆发而吓了一跳，他们立刻向我冲了过来。在这些人之中我看到了弥沙，他的神情显得比任何人都要紧张，并且他比任何人都快速，第一时间来到了我的面前，坐到了我的身边，用手按住我的肩膀，焦急地说道：洛夏！你别这样！

我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等待着弥沙将他想说的都说完，接下来我就可以开始向他提问题了。弥沙看起来真的很担心我，他望着我那沉默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快要哭出来了。

洛夏！你伤得很重，不要再乱动了！弥沙故作镇定的说道。不过我还是能够听出来他语气之中的慌乱。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既然弥沙在这么重大的时间发生过后，还仍然只担心着我的身体，因此我才从这里猜测到，在我的事情之后，大概没有什么更重大悲惨的事情发生。

此时此刻，我想应该担心的人是我才对。毕竟，我在将弥沙安置在了应该隐秘的角落之后就没有再去照管过弥沙，而是直接向着玛卡巴兰的房间冲过去了，在这之后弥沙所经历过是事情，我几乎一无所知，只有在今天的现在，我才再次看到了弥沙，谢天谢地他没事。否则我想我一定会痛苦内疚一辈子的，毕竟我已经在无意之中伤害了那么多的人。

我反过身来抱住弥沙，忍不住要掉下眼泪来。我强忍住快要流下来的眼泪，故作镇定地说道（其实我比弥沙刚刚的语调要慌乱很多，这是我知道的）：弥沙，你不要紧吧？我……对不起！我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羞愧地低下头去，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弥沙用那种宽慰的表情看着我，他摇摇头说道：没关系，我没事……在被露西利亚发现以后（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震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但是立刻被弥沙抚慰住被告知不用担心），我本来以为我就要死了，但是玛丽安却在露西利亚的面前掩护我，将我移离了那个地方。我这才得以重新获取了生命……弥沙看起来就像是不想过多深入的探究自己的事情一样，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接下来他又抬起头来重新换了一个话题，他的表情看起来高兴了一些，他抓住了我的手，对我说道：洛夏，我告诉你哦，有一个让你感觉到意想不到的人来了，当你见到她的时候你一定会感觉到很高兴的。就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站在门口的骑士们向两边后退过去，闪开了一条空路。我向那里看过去，接下来就看到了一个人安静地站在那里的玛丽安。她静静地看着我，而我也呆呆地望着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

玛丽安！我终于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而大声喊道，我承认在此时此刻我的心情是愉快的，就像是上一次见到洛亚一样。我总是因为身边的伙伴的好意而感觉到受了恩惠。因此我才会有感动。我十分享受像这样温暖和谐的气氛，其他人也都会意微笑了起来。

玛丽安站在原地不安地绞着双手，低下头来喃喃道：洛夏……对不起。我承认，之前在伯爵的试炼中，我一心要赢，所以采取了许多在我看来并不合适的手段……想要光复埃尔罗伊家族。但是毫无疑问的，我失败了。当露西利亚将我复活之后，我以为我获得了重生的机会。你知道的，在这之前我已经彻底绝望了。我想你在我留给你的信中已经看到了这一点了吧。哦，实在是抱歉，我已经不想再谈关于那封信的事情了。要知道，在那个时候，我已经死了。

我并不在意这些事情。不管玛丽安是死了也好还是再次复活了也好，只要玛丽安能够再次站在我的面前，我也不会在乎她之前是站在谁的阵营里，听从谁的调配。那些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是精神地坐在那里，尽管身体上的疼痛让我有些重心不稳，并且弥沙一直扶着我，并且不止一次地提醒我说：洛夏！小心点！我现在也的确想要这么做，大概是因为我太过于激动了吧。

在露西利亚的身边，我抓紧了这一切的机会，顺从着她的意思，同时还在暗中寻找着逃离的办法。如你所见。玛丽安抬起头来继续说道。在露西利亚的逼迫之下，我不得不被迫与弥沙正面交锋，不过我并不会真的那么做，这你是知道的。我用烟雾弹蒙蔽了露西利亚的眼睛，还好那个家伙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那已经是我的万幸了。

所以，我就用这样的方法，虽然笨拙还是很有效。我救出了弥沙，当然还有你。玛丽安盯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既然话题已经被扯到了露西利亚的身上，我理所当然地明白了我现在必须要知道的是些什么。我立刻抓住机会急切地问道：露西利亚现在怎么样了？我想我竟然遗忘了这个最重要的问题。从我醒来开始到现在，我还仍然不知道那场规模宏大的战斗的结局究竟怎么样了。实际上现在的我并没有多么强烈的求知欲。

她自己寻求了毁灭。玛丽安淡淡地说。这样的反应让我感觉到十分不可置信，尽管说我并不想追问下去，我也并不对那个邪恶的小妖精的下场有些什么感触，我想这是她应得的。

那么玛卡巴兰呢？我继续问道。就在这时候，一直站在房间后面的罗德奈特轻轻地咳嗽了两声，说道：他说，他暂时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我看向罗德奈特三人组，他们三个人看起来与往常不太一样。周围笼罩着沉重的阴云，而在平时，罗德奈特一贯都是负责制造气氛的欢乐的源泉。而今天，他阴沉着脸，看起来十分不高兴。而我也终于察觉出了事情的不对劲，现在站在一起的也仅仅只有三个人而已，

……怎么了，那个聒噪的家伙……今天不在吗？

我用试探的语气轻轻地说，我已经在心里隐隐约约地猜到了一些事情，我真希望那仅仅是问道猜测而已。或许谢洛特和我一样，只是因为负伤而无法赶来看我而已。可是，我却从罗德奈特几个人脸上凝重的表情中，差不多猜到了那个结局。

谢洛特……与库斯谢罗同归于尽了。我听到卡塔用哽咽的声音说道。我立刻低下了头去。我感觉到鼻子发酸，眼泪正在不停地向上涌。我沉默得不知道该去做些什么，我害怕再听到卡塔所阐述的事实，然而我却无力去开口阻止卡塔。我甚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卡塔仍然在说着，她带着哭腔艰难地说：……当我们到达那里的时候，所有的斯图亚特骑士都已经倒下了，那时已经是战斗的尾声之后。在清理现场寻找着幸存者的时候，我们发现了谢洛特和库斯谢罗，他们仍然还在那里，紧紧地纠缠在一起，已经……

chapter 96

说道这里卡塔哽咽了，她已经完全说不下去了。这样正好，我也不需要费力地开口去阻止她了。我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周围的人都不再说话了，接下来整个屋子是一片悲伤的安静。我希望能够沉浸在这悲伤的安静之中一直下去，慢慢的愈合我的伤口。说实话，我不希望再听到任何一个不好的消息了。我想那会让我感觉到承受不住。现在我的内心十分脆弱。

那家伙……怎么会……我沙哑着嗓子，痛苦地说道。我想现在的我并没有什么方式途径去发泄我的痛苦，我只是一下一下的，用手重重地捶着床。弥沙在旁边抱着我，我闭着眼睛也能够猜到他想要对我说些什么。我已经没有力气将弥沙推开了，虽然说我本来就不应该这么做。现在的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完全沉浸在悲伤之中。我痛苦的说：我……我亲手杀死了撒拉大人……还有莉莉蕾……我……好恨我自己，神灵已经……不会饶恕我了……

洛夏……弥沙用担忧痛苦的眼神望着我，他用手拍着我的后背安慰道，你不要这样想，我们吸血鬼的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已经无所谓饶恕与否了。我们的头顶，已经没有天堂，我们的脚下，也终无地狱。在听到弥沙说完之后，我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这根本无法安慰我。

而弥沙的注意力似乎也从我的身上转移了出去，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沉默了。弥沙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手，低着头沉默着，过了一会儿他把头埋在了手里，痛苦地说道：母亲大人……

我知道弥沙仍然没能摆脱关于克里斯蒂娜姑姑的事情的阴影。这是理所当然的吧。我也并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安慰弥沙才好了。我们就像是同样被伤害的沙俑一样，明明什么都做不了，却还在自我安慰般的互相鼓励。但是我想我们除了这些之外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