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是松了口气。而相比较起来,最高兴的某过于汉舒皇室,谁也想不到的是,海军上将暮云沙竟然亲自领兵到汉舒坐镇。
于是各国不禁暗自里纷纷揣测,难道海军得了可靠情报,已经断定今年冬季劫掠的目标是汉舒?就算真是如此也没有什么可担
心的,至少汉舒皇室如此认为。在他们的心目中,只要有暮云沙在此,就算真的成了不法之徒的目标也照样会安全无虞。
各方的揣测中,没有一个人猜对了原因。暮云沙来此,只是因为当时元老会会议上,在裁决有关他的弹劾案时,来自汉舒的舒
静月公主不偏不倚的态度。在那场人心沉浮、道德沦丧的利益之争中,整整十位元老,只有其中唯一的一位女性坚持了自己的
正义,对得起她高高在上的元老职务。不偏不倚,维持公正的投下了自己的一票。
当然,除此之外,暮云沙驻守汉舒还有一个原因,只不过还不到说明的时候。
为了表示对暮云沙到来的崇敬之意,汉舒特地腾出了宫中的一个院落作为临时指挥所,只是不愿过于张扬的暮云沙以指挥不便
为由推脱了。指挥所按照惯例设在了海军部队在汉舒海域的要塞之中。
“上将阁下,防线已经布置完毕。”柳子风行礼后做了简要汇报。
墙上悬挂着大幅的海图,站在前面的暮云沙不似平日里的清雅美丽,身处战场的他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铁血威仪。也不转身,
对于副官的报告淡淡回了一句,“辛苦了。”
“上将阁下,何时去检查布防?下官好事先准备。”按照惯例,最后的布防情况是需要暮云沙来亲自定夺。倒不是说因为他是
上将,是军中指挥,实在是因为他的军事才华无人能及。过往经验表明,无论先行布防的军官们如何绞尽脑汁,如何再三斟酌
,但总是在最后的检查关头被暮云沙看出不妥的地方。原本暮云沙也不是故意要挑军官们的错处,他只是随意看过后给出的改
进建议,就能让军官们甘拜下风心悦诚服。
窗前的书案上放着各种文件资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只纯黑的信封,信封上用白色的笔墨写着收件人的姓名,赫然是暮
云沙,色彩强烈对比之下给人极度刺目和不舒服的感觉。比起诡异的信封,真正让人震惊的是其中的内容。柳子风虽没有亲眼
看过,但还是知道,正是这封匿名信件告知了汉舒会成为冬季劫掠对象的情报。
因为是匿名,自然就不是暮云沙的情报系统探查得来的消息。本来,对于这一类的东西,不论是采信与否,都会妥当的放置起
来,避免被其他人看见。而暮云沙的态度却是无所谓一般,就那么随意的扔在书案上,感觉是无关紧要的物事。
依然看着眼前的海图,如果此刻去追随暮云沙的视线,就会发现他所看的地方根本不是汉舒,不是此刻海军重兵把守的所在。
同时,对于柳子风的话他也没有仔细听进多少。“不必检查了。”
不必?柳子风讶然。他还不会自大到认为上将阁下肯定了他们的布防结果,只是想破脑袋也不明白暮云沙对此不闻不问的理由
。有一个万万不可能的揣测在心里成型——难道,汉舒不是今年海盗冬季劫掠的进攻方向?
只是随便一想,柳子风就被这个荒谬的揣测吓了一跳,再也不敢往下进行。他怎么也不会相信,上将阁下在明知被攻击方向不
是汉舒的情况下,会将兵力布置于此。甚至不惜自己亲身坐镇,扰乱了整个世界的目光和判断。
然而对于柳子风来说,无端的猜想不过是小事一桩,对暮云沙的效忠才是此生所要坚持的真理。既然上将阁下说了不用再行检
查,那么他就恭敬的答了一字,“是。”:其余也没有什么要报告的事情,柳子风就此退下。因为对于布防不用再做检查,对
于其他军官总要交代一声原因才说得过去,上将阁下主意已定,想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就是他身为副官的责任了。
退出房间的柳子风没能看到,暮云沙拿起一旁的红笔,在海图上阳翟的位置处标注出一个小圈。
第八十六章:攻势
“时机已经差不多。该做的表面样子也都已经做足,我们也该开始真正的行动了。”环视了在场的众位干部一眼,意孤行语气
悠然,却是宣告了冬季劫掠的开始。几年来,一直是令汉舒、万丹、曼施三国痛苦的事件,今年将毫无疑问的成为阳翟的噩梦
。
摊开在桌面上的是一副海图,一条用黑笔标注的弯曲航线从极京岛延伸出来,如果按照线路继续下去,其指向毫无疑问是那个
不大的国家汉舒。
看看已经行进的距离,在场众人心中都有数,佯攻的过程差不多可以结束了。假象已经铺设的够足,现在开始转向阳翟,时机
已经成熟。此刻,就算阳翟判断出被海盗攻击的方向是自己国家,也定然来不及准备。海盗史无前例的将阳翟这种大国作为冬
季劫掠的目标,相信这份震撼会让阳翟陷入彻底的混乱和恐慌。
众海盗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围站在海图四周,迫不及待的等着意孤行下达命令。
“佯攻做到现在这种程度,就算是汉舒本国也该相信他们就是被攻击的目标。不过,我们还是大意不得,我准备将进攻分为两
个部分。”意孤行思路清楚,说话也是条例清晰。即使领导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行动,他也不会让自己陷入没有根据的狂热。
热血这一类情绪并不是毫无益处,但他只能属于执行命令的属下。至于统帅,则必须保持时刻的清醒与冷静自若,站在足以俯
视全局的高度上,看的更深更远。
“相信大家已经知道我分开行动的用意。”话已经说到相当明晰的程度,有能力跟在他身边的也不是庸才,自然都能明白其中
潜藏的意思。
在众人当中,狼战是卖弄惯了的。当下就问,“船长要将船队一分为二?一部分前往阳翟,而另一部分继续佯攻前往汉舒?”
“有什么问题么?”问得虽然随意,可意孤行此刻心头却是思绪电转。如果这句话换了一个人说出,比如是对他忠心耿耿的轩
墨或者十雨,他自然不需要想的太多。而偏偏开口的人是狼战,一个野心勃勃的家伙,他就不得不斟酌他话里有可能隐含的其
他意思了。
狼战这般实力的人,的确有他的用处以及存在的必要,只是在使用时也有诸多麻烦,需要时时提防被反咬一口。比如此刻。
“船长。”狼歌清清脆脆的唤了一声,本次行动原本是不打算让她也跟来的,谁知她竟然自作主张上了兄长狼战的船。后来更
是一路跟随到此,也为她的存在本来也再难引起意孤行的注意,于是便默许了。“我们此去的目的是阳翟,这样大的目标,我
认为将力量分散开来,不是明智之举。”
稍微明白的人立时听出了狼歌话语中的私心,不希望船队分开是真,但真正的原因怕是担心自己会被分配到佯攻的那一队去吧
?而想到各方面原因,这是极有可能的,也难怪举止一向还算是得体的狼歌会在此刻提了出来,一点不顾自己擅自跟来的尴尬
身份。
在所有人都看穿狼歌心思的时刻,最该看穿的那个人却毫不知晓,或者说,是装作毫不知晓。“正因为阳翟是大国,我们才必
须尽可能的精简人数。就算整个极京岛出动,也不见得对战局就有什么帮助。阳翟与白帝相邻,快船也就是一天的行程,就算
海军出动大规模舰队会拖慢速度,两天的时间也足够海军总部做出反应了。人数越多越容易在阳翟被绊住脚步,等到海军总部
驰援赶来,免不了要腹背受敌。
“就算我们能占领阳翟的土地,但又拿什么力量来维持?大陆国家并不适于海盗的生存,付出巨大代价换得那种中看不中用的
战果,有什么意思?”这才是冷静的统帅,永远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东西。对于那些没有用处的物事,哪怕具有再大的诱惑力
,也如敝履一般,不会费力去争夺。
意孤行的话中,字字句句都是不容驳斥的道理,狼歌再不情愿也只好乖乖闭嘴。一双翠绿的眼眸有些巴巴的朝这边望来,在自
己都没有发觉的时候竟然已经隐隐见泪。
“将船队分开的事情就这么定了。”当然,已经没有人再反对或怀疑焰皇的这个决定。本来意孤行已经是破例解释了那么多,
这种时候无论再多说什么都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往阳翟去的一队,就由我带领吧。”这也是当然的决定,按照历年惯例,冬季劫掠的目标虽然是为了粮食,但焰皇是不屑于
袭击一般民众的,自然而然就将劫掠的对象放在了官粮身上。往年也就罢了,这是这一回面对阳翟出手,如此大国军事力量自
然也不会太弱,等于是虎口拔毛的举动,除了意孤行以外还真没人有那个胆子。
剩下的那一队由谁去,才是众人关心的决定。相对于阳翟之行,佯攻自然要安全的多。但这种时候,安全往往又与无趣划上了
等号。两种利弊权衡之下,许多人的心理也显得异常矛盾起来。
“狼战,剩下的船队,就交给你了。”意孤行倒是在短短言语之间将行动安排清楚,然而却免不了引起众人一番各自不同的心
思。
轩墨以目光向意孤行传递着疑问,在他看来,船长这么做实在不能称作明智。将船队分开各自完成任务的计划没有错,只是不
该将另一队的领导权交到狼战手上。此人野心一望即知,对于这种危险人物,还是放在身边看着要保险一些。
而在意孤行说完这句话时,狼歌的神情就更加悲戚了,先前眼里的水雾已经化作了泫然欲泣的泪珠。兄长成了佯攻的指挥,她
少不得也是要跟过去的。
狼战素来给人粗鲁的印象,所以在他人还在思量的时候,他就已经先开口了。“船长真是不公平!好不容易有了这么有趣的行
动,却只给我一个佯攻的任务。看来,我的实力还是不济啊,不配跟在船长身边——”
“狼战若是实力不济,我恐怕也差不多了。”意孤行打断属下的妄言,心里明白他的这番话中也没有几个字是真,听过就算。
冬季劫掠这场大行动摆在面前,这才是当务之急。然后,近期内将不再有什么大事了。极京岛上的一些事物,也就到了该考虑
如何处理的时候。
“如果说到有趣,前往汉舒名义上是佯攻,实际有趣程度比起主攻来说必然只多不少。”意孤行俯身在海图的某处加注了一个
记号,在场的都是看惯海图的人,只用一眼就看出那是汉舒所属海域。“可靠情报,海军上将此刻正镇守于此。”
轩墨会心一笑。原来如此,暮云沙人在汉舒,如此就算让狼战去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只要双方有了接触,开不开战姑且不论
,不过狼战想要轻易脱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阳翟这边定然是会以最快速度结束的战局,有了狼战被拖延的空隙,一切都
已是定局,狼战也失去了可以耍弄小聪明的机会。
暮云沙?狼战再怎么嚣张,再如何狂妄,这个名字还是让他心里一抖。不过前言已经放出,不愿去参与佯攻是觉得没有意思。
那么对于可想而知的“大乐子”,他也就再没了反对的理由。这个不大不小的哑巴亏吃的狼战郁闷无比。
第八十七章:暂别
“大致的安排就是这样。”意孤行回到自己的房间,将先前定下的行动计划对展陌荻说了一遍。如果不是他执意不愿一起出席
,本来是要带他一起去商讨现场的,所以那些本该还是秘密的内容也就不在乎说出来让他知道。
抬起黑眸看他一眼,表示已经知晓,可是却没有回应什么的打算。他是海盗,而且是海盗中最特殊的那个存在,眼下正在进行
的行动也是理所当然。他没有兴趣,也没有立场去评价其中的是非。本来跟到这里已经算是冒失至极,下面要发生的一切已经
不在他的关心范围。
没有听见他的指责,意孤行多少还是有些安心。曾经想象过的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多种缘由,自己的身份无疑就是其中之一。海
盗这个名词总是和太多的血雨腥风连在一起,他也不能说自己就是双手清白的普通人。
“明日,我安排人手送你回极京岛吧。”此刻的接受不代表亲眼看到后的谅解,他虽然不愿也不屑对普通民众出手。但真正踏
上阳翟的土地后,究竟会发生怎样的变故,就算是他意孤行也不能预先知晓。就算一切顺利,那些会与之对战的看守粮库的士
兵,难道就不是性命了吗?手起刀落,收割的仍然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断送的一样是属于他们的无尽未来。
而这一切,意孤行不希望他亲眼看到。他不管展陌荻过往对海盗有着怎样的想象,也忘记了自己本是一个视人命为蝼蚁的不法
之徒。他只希望自己在他心中的印象不再是那般鲜血淋漓。
听闻有被送回的可能,展陌荻也不表达自己是不是愿意,就连情绪也是毫无波澜的。轻声问道,“阳翟之行,会很危险?”
“谈不上。”答的简短,表示他并不想多谈,可是意孤行仍然不愿意说下谎话。的确很难存在危险的因素,阳翟此刻还仍然被
蒙在鼓里。认为自己是五国联盟之首,过往也没有被海盗光顾的经历,这些深入骨髓的既定经验会让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会成为
今年海盗冬季劫掠的目标,从而陷入彻底的无措与慌乱之中。
反观海盗这边,意孤行摆明了是要以有心算无心,彻底摆阳翟一道。用他自己的话说,这是一个玩笑,而且肯定是会将阳翟上
下彻底吓一跳的恶劣玩笑。
“知道了,我明天回去。”终于表明同意安排,对方那有些莫名的情绪和想法,展陌荻多少也能猜到一些。不禁有些哑然,事
到如今才开始介意这些,不嫌太晚了些吗?
甚少见到的乖巧和顺从反而让意孤行不适应起来,伸手揽他入怀,心头的忐忑就这么问出来,“在生气?”关于黑发男人的情
绪,一直以来他只能去猜测,去揣度。他的淡漠将所有情绪埋藏的太深,就像一切喜怒哀乐都不存在一般。然而在这种时候,
他宁可希望他情绪化一些,如果能够像正常人一般发顿脾气,也比这样不言不语要好。
“既然你有顾虑,那我就回去。”背后偎贴着意孤行有些灼热的体温,他的手臂正环绕在自己的腰间。犹豫了一下,展陌荻将
双手叠放在他的手背上。“不要想的太多,你是海盗,我认识你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他既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么也不会去在意这个世界的准则。既然他的存在都不见得能容于是非,那么他也就不能要求别人
。
意孤行苦笑,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成为被安慰的那个人。他的所想,他大概也能猜到一二,此刻一定在讥讽他莫名的苦
恼吧——在认识的第一天起,已经知道他海盗的身份,他也没有遮掩的打算。然后就是狂风骤雨般的强势介入,渗透进了他整
个生命,如今已是不可分离的整体。而到了这个地步,却开始纠结起最初来,难道就不觉得太晚了吗?
然而,展陌荻又怎么知道,他从最先开始仅仅将他当做自拍卖场得来的奴隶,到了今日割舍不下的执念,从玩物到了足以令他
心痛的存在,这份始料不及的变化,又怎么让他不去忧虑那些本不曾在意的细枝末节?
到底,只是被一份患得患失而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