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等过两年吧。”王哥不知道，如果是自考的话，在第一次报名和以后的考试的时候，都要回户口所在地，可他现在干的活，又怎么能让他跑回去考试呢？

“等什么啊，我听单位的人说，下周开始就可以报名了，我陪你去。”

“王哥，报名考试都要回户口所在地报。”周文强摇了摇头，看样子王威是真的不知道。

“啊？还有这种规定？”王威傻了眼，单位的人都是本市人，当然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是啊，所以我说，还是过两年再说吧。”走到卖黄瓜的摊子前，周文强结束了话题。

看着周文强略显瘦弱的身形，回想着他刚才无奈的笑容，王威的眉头皱紧了，既然他是自己的弟弟，那又怎么能让弟弟无法圆自己的梦吗？那他还是哥吗？

“让文强报自考吧。”回到家里，趁着周文强到厨房里去洗菜的时候，王威到客厅里，和肖楠启、楼毓天商量着，“不然，他这么小就没书念真的很可怜的。”

“自考？”两个与这个名词无缘的人异同口声地不解地问道，“什么自考？”

“……”有些泄气地看着他们，王威用了一分钟的功夫来解释什么叫“自考”。“所以说，让文强去参加自考吧，平时又不用去学校，而且凭文强的能力，一定很快就能考出来的。”

“他愿意吗？”楼毓天问道，他并不反对周文强去学习，虽然只相处了近一个星期，但他看得出来，周文强是个不错的孩子，而且，以肖楠启的眼光，也绝对不会看错人，只是，已经放弃了学习的周文强，还会愿意去参加自考吗？听王威说，那可不比在学校学习有老师给讲课还可以提问，他自己一个人学习能行吗？

“有哪个已经考上名牌大学的孩子不爱学习的？”说出了刚刚知道的文强当初考上的大学的名字，王威神色凝重的回答，“我相信，以文强的能力，他一定行的，你们，同意吗？”

“我没意见，也就那么两三天而已，如果他想的话，就让他报吧。”肖楠启点头。

“你们都同意了，那我还能反对吗？那就让他报吧。”楼毓天也点了头。

十一、

“文强？”一个温暖清朗的声音响在耳边，刚报名回来的周文强听到这个声音一僵。

“武老师。”周文强面向来人，嚅嚅地回应，说实在话，他觉得没有到学校去念书最无法面对的就是这个一直都很关心他的老师了。他，辜负了他的期待，所以，他不敢见他。

“你现在有什么事吗？”武老师的脸色不是很好地问着。

“没了。”他没想到今天报名的人很少，所以比预计的时间要少好多。

“那你跟我来一下吧。”说完，武老师便带头向前面走去，周文强则忐忑不安地跟着他。

“为什么不去上学？”到了武老师租的房间里，一坐下，他便面沈似水地问道。他的得意弟子考上了全国知名的那所大学，那所他曾经毕业于彼的大学，着实让他高兴了很久，可是，在他久等不到周文强来向他辞行时，他便觉得很不对劲，要不是有些事情让他耽搁了，他在去年国庆的时候就去找人了，结果，在今年过完年后，他去周文强的家里时，才知道，这个一直被他寄予希望的孩子，竟然，没有去上学，而是跑到外地打工去了！

“……学费，太贵了。”周文强低着头小声地回答着。钱啊，钱……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武老师有些激动起来，“来找我啊！我可以帮你的！你知不知道你浪费了多大的机会！”当他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简直气炸了！

“……那太麻烦您了。”当初报高考志愿的时候，武老师就有找周文强，说如果学费有困难的话，可以来找他帮忙。可是，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就算是对有工资的武师来说，那照样是个不小的数字啊，而且，对一个城镇学校的教师来讲，工资也是少得可怜的。

“有什么麻烦的！”武老师沈声道，“这是你一辈子的事情啊，难道你借了我的钱，将来不会还吗？还是你觉得自己没有那个能力赚回那笔钱来？”

周文强咬着下唇低着头就是不吭声，看着他这个样子，武老师叹了口气，“那，你现在在做什么？”看上去人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他能做什么呢？他的家人也说不清楚，可是，在那个到处都要学历才能找到不错工作的地方，这个只是高中毕业的孩子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呢？一想到好多孩子因为找不到工作而沉沦，他的心里就发冷。

“我在一个有钱的人家里帮忙做饭。”周文强的实话实说却引得武老师瞪大了眼睛。

“做饭？文强，你，你去学厨师了？”没听他的家里人说起啊。

摇了摇头，“他们，他们喜欢我做的家常菜。”学厨师，也是要钱的啊，而且，楠哥和楼先生好像看上去不太爱吃饭店里的饭——“吃起来一点都不舒服”，这是两人的一致感受。

眉头微微皱起，武老师抿了抿唇，“文强，那个……”看着周文强为了听他说话而抬起头瞪大了清澈的眼睛时，武老师有点难以开口。“那个，你的那个雇主，有没有，呃，有没有对你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虽然这种人不是很多，但孩子出门在外，还是小心点好。

“啊？”周文强不太明白老师为什么这么问，却仍摇了摇头，“奇怪的举动？没有啊。”他们只是让他做饭，然后打扫一下楼先生的房子而已，其他的时间都是由他自己支配的。

“你打算今后怎么办呢？就顶着这个高中学历过一生吗？”一想到这么优秀的孩子就因为学费的缘故而从此浑浑噩噩地终其一生，他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老师，我报自考了。”说到这个问题，周文强连忙开口，“刚才在路上您遇到我，我就是刚报完名打算回家的。”他比谁都渴望上学，可是，有些时候，现实也是要面对的。

“自考？还是你当初报的那个专业？”难怪会在那里遇到他，那里是自考报名必经之路。

“嗯，我一直都很想学的，老师，您放心，我会努力的，如果我有什么不会，可以问您吗？”他绝对相信，只要自己下了苦功，就一定能成功，这，和钱没有关系。

“好啊，只要老师能教你的，我一定都会告诉你的，如果有什么不会，我可以帮你问我大学的教授。”当初的他，可是这个系的秀才呢。只是，罢了，好汉不提当年勇。摸了摸周文强毛绒绒的头，武老师有些难受，这样优秀的孩子，却只能通过自考来圆自己学习的梦……

“周文强？！”刚从火车站里出来等公车，一声洪亮的声音让周文强停住了脚步，他觉得有些好笑，为什么总是有人在外面认出他呢？在家乡是，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居然还是？

顺着声音看过去，却让他一皱眉，叫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在高中时一直都把他当作对手的简池越。此时的他看上去已经融入了这个城市，不再是当初和他一样的淳朴学生，那一头染得怪异颜色的头发……他是在上学吧？学校可以染这么怪异的颜色吗？

“嘿！你怎么会在这里？”简池越走上前拍了拍周文强的肩膀，“你们学校离这里十万八里吧？你跑这里来干什么？”酸酸的口吻让人听了都牙倒。

“我没有上学，我在这里，的亲戚家。”虽然坦城了自己没有上学的事实，但他仍没有提及自己打工的事情——为了和之前对岳红所说的话相一致。

“没上学？！”简池越的声音是周文强比较羡慕的——虽然说吵得可以，但最起码是“男人的声音”不像自己，当初他一开口和楼毓天说话的时候，那人瞪大了眼睛吃惊的样子，可是让他耿耿于怀了不少时候。可是，这个时候，他却有些讨厌了，这么大的声音，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周文强没有上学吗？看周围人看他的眼神，好像在说“这孩子在逃学”似的。

“对，你的声音可以小一点吗？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你们学校让你们染发吗？”要是让简池越他父亲看到了，保准气背过气去，那是正常人会染的颜色吗？

“切，你老别土了，”周文强转移话题的战略成功了，“这是最新时髦的颜色，而且，我是喷上去的，今天不是周末有聚会吗？等到周日晚上我就洗掉了。”

聚会？对了，岳红有说过，这一天，考到这个城市的高中同学们会聚在一起，“那你不赶紧去，还在这里和我闲聊？”远远的看到他要等的公车到了，他想就此结束话题。

“你也一起去吧！”简池越一拉周文强的手臂，“是高中的同学聚会，就约在这里见面，时间快到了，他们肯定想不到你也会出现的，大家一起高兴高兴，放心，你的那份钱我出。”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好不好？周文强心里苦笑，而是，他根本不想一次次的去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为什么没去大家都羡慕的学校，虽然这不是什么自卑的事情，可是……

“嘿！周文强，你来啦？”岳红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周文强提着背包的手一紧。“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约着见面，我还担心你不给我打手机，不愿意参加聚会呢。”

“啊，我是刚从家里回来，在这里遇到了简池越。”真是的，为什么她不晚一点出现呢？

“家里？你家吧？我听阿姨和我妈说你去报自考了？”有时候小丫头不懂得什么叫做沉默是金，更不懂得什么叫别人的隐私权。“你报上名了吗？”

“自考？周文强，你报自考了？”简池越瞪大了那双不小的眼睛。

“啊，是啊。”点了点头，既然被人家点破了，他也没必要隐瞒。

“你好好的学不上，去报自考？你在想什么啊？”他实在是不理解，这个在中学时一直都占在他的前面，永远都让自己无法超越的家伙的想法。可是没关系，现在，他在他前面了。

抿着嘴笑了笑，周文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那个，我还有事，我要先走了，你们好好玩吧，代我和大家问声好。”没必要见面的，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和他们说这些事。

“什么事能比大家好久不见的同学们聚会还重要啊。”岳红上前拉着周文强的手臂不放，“你给亲戚打个电话告诉他一声不就好了吗？我见你的那个哥哥人很好啊。”

“可是……”他当然知道如果自己和王哥说的话，他一定会同意的，而且不只是他，楠哥也肯定点头，而既然楠哥也点头了，相信楼先生也不会反对，可是他是真的不想去啊。

“哎？那不是你的表哥吗？”不远处，穿着警服的王威正拧着一个衣着看上去很光鲜的家伙朝前走着，“呀，他是警察啊？真不像呢！”小姑娘一脸的激动。

“哪里不像？”周文强不解地随着她一起看过去，王哥穿警服的样子很帅啊。

“那么帅的人，当警察真可惜，如果他去当演员，肯定能成明星。”一脸的肯定。

“不可能，他唱歌都跑调的。”他第一次听王威唱歌时，先是一惊，然后就是笑得肚子抽筋，他第一次听到调跑到天边去的黄河大合唱。那么雄浑有力的歌曲，硬是被王威走调走得如果不是听清楚了歌词的话，那人就根本不知道他在唱什么。

一开始他以为王威是故意的，可后来才知道，他根本就是找不着调——他虽然喜欢那首歌，总是唱，而且每次还都唱得那么陶醉，却从来没有一次有三个音符以上唱准调的。

“那当演员又不用唱歌。”岳红一脸的不在意。那么俊朗的面孔，一定能红的！

“他不会演戏啦。”尤其是被楠哥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瞪，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行了行了，你赶紧去和你哥说一声，就说今天晚一点回家，和我们聚会。”一旁的简池越不愿意再听这两个人容不下他人的对话，连忙打断。

“对啊对啊，就是嘛，来，我和你一起去。”说着，岳红不由分说地拉着周文强就朝王威的方向走去，然后回头对那个想跟着的人道，“简池越，你在这里等人，时间马上就到了。”

不理会简池越一脸的灰暗，岳红和周文强来到了王威面前：“您好。”岳红打着招呼。

“是你啊，文强，你回来了？”一手拧着那个已经没力的小偷，王威气定神闲的开口。

“是啊，那个，……我……”他真不想去啊！可不可以不说？

“那个，哥哥，是这样的，我们高中同学聚会，正好在这里遇到周文强了，想让他和我们一起去，晚上晚一点回家，可以吗？”岳红脆生生地代周文强讲完。

“行啊，去吧。”王威一点也不出周文强意外地爽朗的答应了，“对了，聚会要花钱的，文强，你身上的钱带够了吗？我这里还有点，你……”说着另一只手往身上摸去。

“有，我有，临走时你们给我带着的钱除了给家里的之外我根本就没怎么花。”周文强赶紧摆手，王哥啊，你还是抓紧那个家伙吧，虽然你很厉害，可是，一只手……

“那行，你去吧，我回头和你楠哥他们说。”家里文强留的东西应该还能够今天的。

“可是……”王哥啊，你就不能说个家里有事需要我回去吗？我白朝你使了半天眼色了。

“可是什么啊，你哥哥都答应了。那谢谢哥哥了，我们走了。”岳红用力拉着周文强。

“嘿，这小丫头片子，还真挺厉害的！”王威看着周文强不情不愿的被拉走后，笑道。

一群学生聚会能有什么？无非就是吃饭、唱歌之类的。只是大家见到了周文强都大呼奇怪，但是有那有眼色的，见他笑容勉强，又想到他家里的情况，也就不再开口问了。没眼色的，刚一开口，就被有眼色的人们给集体“灭掉”了。

在其他在包间里大声地吼着自己的“爱歌”时，周文强跑到了外面透气。里面的空气实在是太污浊了。那些男生们一旦上了大学，不知道是为了表示自己已经长大了，还是说到了外面家长管不了了，总之，人手一支香烟，个个吞云吐雾的，而几个女生也见怪不怪地不说什么。可是，他却受不了。在家里的时候，父亲虽然抽烟，但一旦他抽起来的时候，周文强便离开那个房间，而到了这边，不管是王威还是肖楠启甚至是楼毓天，个个都没有在他面前吸过烟，他已经很久没有被这样“熏”过了。已经八点了，不知道王哥他们吃饭了没？

“周文强？你怎么站在这里？为什么不进去唱歌？你要去洗手间吗？”刚从洗手间回来的岳红一到包间的门口，就看到周文强站在外面发呆。

“啊，不是，我来外面透透气。”面对着这个曾经让他有过好感的女孩，周文强总是觉得脸红，“里面的空气太呛了。他们都在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