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那月(集一、二)——冉琉
冉琉  发于:2013年07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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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不会是烧坏脑子了?」风若瑾偷偷说了声。

「不可能。」晌一口否定了这想法。

「那不然是……魂魄和谁对调了!?」

「……你从哪生来的怪念头?」

「只是他现在的态度真的太诡异了。对每个人就像陌生人般对待,他从前哪时候和我们这般客套过了?就像对待外人一样,连那个和他认识最久的燕也是……」说着说着,风若瑾不禁把视线瞄向一旁,俨然一脸大便……一副心情极度不美丽的宇身上,他一定,打击很大吧……不禁黯淡了眸光。

魑魅,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皱着眉,风若瑾深深地在心里问着。

第二章:雾中窥探(一)

滴答。

清脆的声响透亮悠远,回荡在晦暗幽钝的密室之中。坐落于偏僻榛林之最深处,散发着浓烈冷森阴寒之气的宅邸,惹得常人不敢随意靠近。一块墨黑长方形的板子,以腥红血迹染上的大字──刹,更是深深震慑人心。

「禀告魁主,任务已顺利执行当中,一切就照着计划在进行。」黑衣人单膝跪地,必恭必敬地低头,朝在上位者如实报告进度。

「是──吗……他最近过得如何啊?」

虽说是这般慵懒的语调,那声音轻,淡,冷而脆,闻者无不一颗心紧纠着发寒。无法掩盖的王者气息,冰冻三尺的那波澜不兴的阴沉眼神,在在显出这人俨然是个万万惹不得的狠角色。

「据说,没多少日子了。」

「这样啊……希望,他会喜欢我送给他的最后一份大礼呢。」

魁主邪佞一笑。

******

一日,在鴌烟楼后院,池塘中间的亭子里头,汶轩依旧给魑魅抱在怀里,不知是谈到了什么,魑魅忽地没头没尾地开口问了声:「小汶轩,我想唱歌呢,你说好不好?」

咦……「当、当然好。」魑魅的歌声可是动人至极呢,每次魑魅的开唱他可都是准时收听的,说起来,自己还算是魑魅的忠实听众呢!

微微笑了下,魑魅果真启口,悠悠唱道:

「红藕香残玉簟秋。

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虽说是带着淡淡的哀愁,但汶轩见魑魅却是全程面带微笑地吟唱完的。可是,那歌声中藏着好深好深的苦闷心伤──却是连他都能够察觉的。不由自主地,汶轩伸出了手,轻抚着魑魅柔顺的乌黑长发,眼神温柔而哀伤,像是想安抚魑魅的情绪。

魑魅仍是保持着他的唯美笑容,握住了汶轩的手,一下子,调子转换到下一首,情绪也跟着带到了曲子的情境之中:

「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

香脸半开娇旖旎,当庭际,玉人浴出新妆洗。

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珑地。

共赏金尊沈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

魑魅的眼神柔情似水,以及那柔美的声线,彷佛都在告诉着他──他便是魑魅眼里的那朵寒梅。但实际情况却是完全相反,魑魅才是,魑魅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完美存在,是他小小世界里的一盏灯,照亮所有的昏暗。

「魑魅唱得真好。」

那是衷心的赞美,汶轩没有自觉地,眼里溢满了对魑魅的情感,而魑魅见着,只是伸手阖上了那对透着炙热目光的眼眸,然后,把人儿压在自个儿怀里。是了,他不需要看到汶轩对自己怎样强烈的情感,他只要好好享受剩下的每分每秒就够了。其他的,他什么也不在乎,什么都,不在乎。

远方,宇只是深深地凝视着,并将这一幕烙印在脑海中。抿着嘴,他不知道此刻自己心里这复杂的情绪叫做什么,他只知道,胸口好像空空的,什么东西都没存在似的。

把自己屏除在外了。

魑魅把自己撤彻底底排除在他的世界之外了。

为什么?

他宁可魑魅像从前那般,就算耍着他玩也罢,至少……他还是有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的。可是现在呢?现在又算什么?然后自己处在这儿,看着他们,到底这算什么?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虽然魑魅人还在,还在他的视线所及之处,可是他的心早不知飞哪儿去了。原来、原来……静静待在他身旁,像个彻底的旁观者一样,可真是难受啊。

宇不禁无声地笑了,笑得凄凉、笑得苦涩。

他有点想,歇息了。

******

「宇哥哥……?」

风若瑾活像发现新事物般,诧异地看着眼前,从未在自己面前走神的宇,任凭她怎么呼喊,她的声音像是永远传不到宇的耳里似的。

她早就发现了。

宇近日来的憔悴神情,虚无空洞的眼神,整个人的魂魄早不知飘向何处……而一切的一切,一定和魑魅的转变脱不了干系!

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不只是宇,晌似乎也有点心闷,虽然不像宇这般严重,但她看得出晌眉间的不愉快,笑容也带了点阴影。这么说来,燕倒是一点都没变嘛。是他掩饰得太好了,让她读不出他的改变,还是……他压根没受到半点影响呢?话说,她倒是觉得后者可能性要大多了。不知怎地,这是身为女人的直觉。

而且说实在的,她并不怎么喜欢汶轩。

应该说,她讨厌汶轩「魑魅就是我的一切」那种痴狂般的迷恋眼神。她就是不懂,魑魅先前醒来和自己谈话时是一个样子,为何现在又会是另一个样子?他是在隐藏些什么?亦或,对待自己的态度是种伪装?而且,又是为什么,这么疼爱着汶轩呢?

只是纯粹喜欢汶轩的天真单纯?还是另有原因呢?嗯……

就这样,不只宇,风若瑾也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中。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却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头。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见外头天空早染满彩霞,斜阳横照,风也渐冷了起来。

不知何时醒来的宇,唤了尚在思考中的风若瑾:「时候不早了,你该回房歇息去了。」

「咦?噢、喔,对不起,一不小心就恍神了呢。那,宇哥哥,我回房去罗。」风若瑾羞赧地笑了笑,连忙起身。在要踏出宇房门之际,她突然又回过头,说了句:「愿宇哥哥一章:好眠。」甜甜一笑。

一章:好眠?

呵……

******

天气渐入秋,早晚风不再同先前一般温和暖人。尤其身处位于北方的鴌烟楼,令长期习惯南方四季如春的风若瑾整日锁在自个儿房里,不肯踏出半步。而贴心如燕,不忘吩咐下人送上汤品补补风若瑾的身子。

晌虽然不畏寒风,但因不想见着恼人的画面,也和风若瑾一样,只差在晌是成天窝在书房,偶尔也会替燕分担些事物,日子也还算过得去。

宇却不同了。他独自一人,静静坐在自己房门外的石阶上,从那儿的角度正巧可望见后院的池塘,而他就这样动也不动,不发一语地凝视着远方,什么也不想,只是单纯地放空。等到章:里刺骨冷风吹起,才稍微能唤回他的神智。

一日章:里,宇尚杵在石阶上。蓦地,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渐近,正是朝他这方向而来。他眨了眨眼,待脚步声落在他身旁不远处戛然停止,头也没回地,只淡漠问了句:「有事吗?」

人影没有立即答话,迳自在宇的身旁坐了下来,先是仰头凝望着章:空,银冷弯月高挂,他云淡风轻地浅浅一笑:「没有啊,只是睡不着觉……又发现你一个人在这赏月。」窜入耳中的,是宇惦念已久,伊人温和醉人的嗓音,他猛地抬眼看去。

「魑……魅……」

柔和月光洒落下,伊人的长发散落于肩,那眼眸彷佛映着银辉,在寂寂章:色之中闪耀动人。微抿朱唇勾起诱人弧度。

──他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他就在自己身旁。

几天下来的苦闷一扫而空,满腹的言语激动得难以化为词句,最后,宇情不自禁地将伊人拥入怀中。只有这样感受到温度,才最真实。这真不是梦?不是梦──

魑魅像安抚孩子般,摸摸宇的头,轻轻地拍着宇的背,嘴里如梦呓般的低喃轻语:「乖,我就在这,就在你身边,我在这里,一直都在这里……」他幽幽凝望那弯银月,不停重复着同样的话语,像是在抚平宇忧伤痛苦的心,更像在自我催眠:我一直都在,一直、一直都会在。

渐渐地,贪婪地依偎在这令他眷恋的怀抱,宇抵挡不了多天未眠的疲惫,驱使他阖上了沉重的眼皮,终至安稳睡去。

「安心的睡吧。」

闭眼之际,他好像听见了魑魅轻声说道。

第二章:雾中窥探(二)

翌日,晨曦悄悄照亮了大地,不久,鸟儿的宛转清脆亦随之附和。随着稍有寒意的风轻轻吹拂,那冰凉的触感渐渐唤醒了宇的意识。他迷蒙地睁开眼,发现自个儿仍是坐在石阶上头,才刚困惑昨晚那段记忆的真实性,就嗅到了自衣袖上,飘来的阵阵幽香──那是魑魅身上才有的气味!

真不是梦……那一切真的不是梦!

内心溢满了感动与慰藉,心情愉悦的宇终于有了想吃早膳的欲望,才想起身走去吩咐下人准备餐点之际,突然,一阵凄厉的尖叫声响起,宇在一瞬间便判断出声音是从魑魅的房间那里传来的!

匆匆赶至目的地,宇便止住了脚步。

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腥红──浑身浴血的圈儿倒身于血泊之中,半睁开的眼眸透着惶恐惊骇,手脚极不自然地弯曲,那姿势彷佛是受到了偌大的极刑而痛苦不已的蜷曲着身子,最怵目惊心的便是──圈儿的胸口处,那拳头宽的大洞,一眼便可看出是有人徒手挖出了圈儿的心脏。

而跪坐在圈儿身旁的圆圆,哀恸不已的放声大哭:「呜……姊姊、姊姊……睁开眼看看圆圆好不好?睁开眼,姊姊你快快睁开眼啊!不要再吓圆圆了……圆圆禁不起吓的……」她颤抖着身子,边掉着眼泪,边问向再也不可能开口的圈儿。一旁的燕只是揽过圆圆的身子,皱眉盯着地上的不堪入目,而圆圆紧揪着燕的衣袖哭泣,始终不肯相信她最亲爱的圈儿姊姊永远离开的事实。

魑魅则是一派漠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将汶轩反身抱在怀中,不让他见着这惨不忍睹的画面。他眼底透着全然的不在乎,令人看了是为之心寒。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姗姗来迟的风若瑾和晌,一见着圈儿的凄惨模样,便不忍地别过头去。风若瑾有些恐惧地抖着声问:「到底是谁这么狠心下这毒手?竟然、竟然连……」

「而且,为什么会是在魑魅房门前呢……?」晌不解地出声问道,众人只是眉头深锁,不懂到底是谁,做出这惨绝人寰的事情?况且,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莫非是圈儿惹上的仇家?不过仅仅一名平凡的青楼女子,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招惹到这么可怕的仇家吧……

「你们都先回去做自己的事,这里我会找人来处里。」沉默了阵,燕开口向众人说道,毕竟是发生在自家里头的血案,他面色相当凝重,深不见底的眼眸更是惹人不寒而栗。见状,风若瑾和晌毫不犹豫起步离去。

「那,我先带汶轩出去晃晃罗?」

魑魅淡着声问,却是用着不容拒绝的肯定语气,燕闻言,也只是微微颌首,没发表任何意见。宇虽然还有很多话想问魑魅,却苦于眼前的情况,明白魑魅不愿让汶轩受到半点惊吓,只得压下疑问,选择依言离去。

待众人都离开后,燕才拍拍圆圆的背,柔声安抚道:「圆圆放心,我一定会找出凶手,还圈儿一个公道的。」圆圆只是无声地点了点头,却仍是止不住悲伤的泪水。

找出凶手……他危险地眯起了眼。

******

街上依旧热闹喧腾。魑魅手牵着汶轩,闲着也是闲着,当作打发时间地走马看花。奇怪的是,从走出鴌烟楼到现在……不,应该说是自魑魅一打开门,发现到门外的圈儿那刻起,便开始保持缄默了──除了方才对燕的那句问话外。

汶轩虽没亲眼见到那画面,但光是听到圆圆哀恸至极的哭声,以及风若瑾、晌等人的反应便可得知──圈儿的死状肯定是奇惨无比。思及此,他不自禁打了个寒颤,这才引来了魑魅的注意。

「怎么了?觉得冷吗?」

淡淡的问了声,魑魅望向身旁的汶轩,语气虽平缓,眼里溢满的温柔却是不容忽视的。汶轩尚来不及开口应答,魑魅便早一步将方才临走前披上的外袍脱下,包裹着汶轩略嫌瘦小的身子。

「啊……我──」汶轩才想反驳自己并不是因为寒冷而打颤的,身子却是不争气地先打了个喷嚏,他这才腼腆地笑了笑,将方才想说的话给吞回肚里去。

诡异的无声再度蔓延。

唔……汶轩不动声色地偷瞄了魑魅几眼,发现魑魅似是完全没注意到他俩之间有些尴尬的氛围,只是迳自持续着随意看看的动作。有些踌躇地,汶轩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打破沉默,但这样的静谧着实令他无所适从,就当他苦恼着到底该怎么做之时,一不小心擦撞到了身旁的人。

明白是因为自己的不专心才会发生这小意外的汶轩,有礼地先行开口道歉:「真是对不起,不小心撞到你。」

那人却是不领这份情,面目凶狠地厉声问:「嗯?对不起?你以为你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打发了事了吗?」语毕,那人这才注意到汶轩身旁,杵着一位美若天仙的标致大美人。只见那人不怀好意地笑了几声,脸上的淫秽表情不难猜出他心里的如意算盘。

「这样吧……不如我们一块儿去茶馆喝个茶,只消你和你旁边的美人陪我聊聊天,我就原谅你,如何?」

汶轩神色警戒地盯着那人,脸上明显写着「本大爷可不是只想纯聊天泡茶而已」,摆明了睁眼说瞎话嘛……眼睛馀光飘向身旁的魑魅,表情平静得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这下子是该如何是好啊?汶轩有些头痛地在内心挣扎。

「喂!本大爷肯和你喝茶已经很给你面子了!现在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是吗?」那人狰狞地狠声问道,汶轩只得小声问了句:「喝喝茶、聊聊天……就肯原谅我了吗?」

「那当然!」其他补偿本大爷自个儿会从美人身上拿的!哇哈哈哈……

「那……好吧。」

到了茶馆里头,汶轩就知道情况不妙了。

那人竟然还带了一大群随从跟来,摆明了等等是要以「少数服从多数」来胁迫他们嘛!这下到底该如何是好呢……怎么魑魅连一句话也未表态呢?

「我说……美人啊,你也开开玉口,陪我俩聊个天吧?」

那人似是有些不满魑魅从头到尾的不发一语,脸上硬是挤出抹友善的笑容,极力想说服魑魅开口说话。

闻言,魑魅却是突地绽开了无瑕的艳美笑容,慵懒地以一手托着下巴,那对醉人的桃花眼眨呀眨的,将那人的魂魄都给勾到九霄云外去了。接着,他用着那温柔如水,动人如乐音的声音轻声说着:「可是这儿的茶实在不怎么合我的胃口呢。不然这样好了,我们就到爷的府上聊天好吗?」

好!当然好!百分之百合他的意啊!那人内心狂喜不已,却还是故作正经地缓声答道:「既然美人都这么说了,我怎敢拒绝呢?」并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魑魅勾起抹笑,牵起汶轩的手,走出了茶馆,他便停下了脚步,转头对着汶轩说:「你先回去吧,我不会待太久的。」

「可是──」汶轩还想说些什么,魑魅却以着不容拒绝的姿态又道:「乖,我等会儿就回去了。用不着担心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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