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简夏跟着李善明走到了沙发前。

“我明天要回去一趟，元宵的时候我会留出时间的。”许久之后，李善明才开口说道。

“回去？回什么地方去？”简夏惊讶的看着李善明。

他从来就没听李善明说过要去什么地方，在学校时他天天都呆在学校，在便利店上班时他也没见李善明去过什么其他地方，后来简夏会学校读书去了就更加没听李善明报道过他去过什么地方。

“我要回家。”李善明有些惨白。

“怎么了，告诉我。”简夏追问。

李善明家里的事情简夏多少知道一些，简夏只考虑带着李善明回家过元宵而从未考虑什么时候去他家看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件事情李善明一直不曾主动对简夏提起，简夏考虑到李善明的心情自然也缄口不谈。

“我妈妈在家，她找不到我的人所以就找邻居要到了我现在的座机电话。”李善明本不想和简夏说这事，但他想起了刚刚答应才简夏的事情。让他陪着。

简夏张了张嘴，‘你妈妈不是已经改嫁，离开你很多年了吗？’这句话差点儿就脱口而出。

“她说想见见我，所以我明天要回去一下，元宵节的时候我会赶回来的。”李善明承诺。

简夏很想说他陪他去，可这件毕竟是李善明自己的家世，他插进去似乎有些不好。

“对不起，这几天不能陪着你了。”李善明歉意的对简夏说到，说完，李善明不等简夏回答就失魂落魄的进了卧室。

回到房间的房间李善明锁上了门。

记得他还小的时候就和别的孩子一样，总会羡慕那些每天放学都有父亲或者是母亲来接他们的同学，李善明不是没有向母亲要求过，只是每次早上出门前明明都说好了的约定，到了放学时总会被打乱。

李善明还记得那时候母亲上班的地方是个不景气的鞋厂，只够温饱的工资，浑浊的空气，狭隘的空间，乌烟瘴气的一切。唯一好的地方就是不需要什么学位和证明。

他所期待的，每次都会因为她的一句加班而告吹。李善明很懂事，虽然不高兴但还是一直告诉自己没关系。直到后来她和工厂里一个管理员离开之后，他才明白，那些所谓的‘加班’不过是借口而已。

她离开之后李善明就没有再见过她，也没从其他口中听过有关她的任何事情。李善明从来都没想过，就在他以为就这样了的时候，她居然又跑了出来。

第七十二章

李善明住的地方离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很远，来回要半天以上的车程。在简夏的印象中，长途客车一直都是那种满满一堆人挤在一起的，但直到第二天他悄悄跟在李善明身后挤上了那辆长途客车之后才真的领悟了人挤人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李善明说要一个人回去，可简夏不放心，所以就偷偷的跟着他上了车。

虽然他知道不应该做出这种事，可他就是不放心李善明一个人回去。所以简夏决定只是远远看看，不靠近，也不让李善明发现。

上了车之后车上倒是不需要简夏担心，因为两人分别被挤在了汽车的两头，超载使得两人只能在很小的圈子内活动。

简夏不知道到底应该在什么地方下车，所以一路上都紧紧的盯着李善明，生怕跟丢了。

上车之后没多久简夏就注意到了李善明的异样，在拥挤的车上，李善明只是心事重重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完全忽略了外界的一切。以至于他半夜下车时简夏就跟在他身后极进的地方都没有发现。

李善明下车之后没有立刻坐下班车，而是在汽车站外不远处的一个公园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半夜的时候公园是没有人的，就连感应路灯都因为四周的寂静而熄灭。简夏不敢靠的太近，所以裹紧了衣服独自一人窝在了李善明不远处的树旁。

李善明独自一人坐在空荡漆黑的公园，简夏很想上前去打破环绕在他身边的沉寂，然后狠狠的抱住他。李善明不适合这种既黑暗又冰冷的地方，他更应该呆在温暖的地方。

冬天的夜格外冷，再加上公园的寒气冻得简夏直打哆嗦。没多久，他的两只手都变的不听使唤了。可坐在长凳上的李善明却毫无知觉一般一动不动，直到天色逐渐开始发亮，他才换恍然大悟般惊醒过来。

那时，简夏已经隐隐能够听到些公园后的住宅区里起床洗漱时发出的声音。简夏看了看手机，大约五点左右。

李善明像是在公园做坐了一般，他回到了之前下车的地方，买票，上车，这次李善明是向着市区内去。

五点多的公交车人并不多，但李善明依旧没有发现简夏。简夏没有因此而感到庆幸，反而觉得自己跟着他来这里是个正确的选择。李善明还没到家就这个状态，放他一个人回去简夏实在不放心。

简夏以为李善明这次应该会回去家了，可他没想到李善明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一个简夏意想不到的地方，学校。

李善明去的地方是一所有些破旧的学校，满是爬山虎的墙壁，破旧的教学楼，这学校看样子应该有些年头了，简夏跟在李善明身后走进学校时还惊讶的发现，学校的大门居然没有上锁。

李善明显然很熟悉这里，他熟门熟路的绕过了操场外的盆景和教学楼前的破铁门，从旁边的一个小路口进了教学楼。简夏站在外面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决定跟上去。

五点左右的学校格外安静，学生、老师都还在睡梦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他们的学校来了两个陌生人。

空气中带着重重的寒气，进了教学楼之后一阵暖气迎面而来。

简夏原以为这里有暖气所以抬头到处张望，但在看到头顶冰冷的墙壁之后他后知后觉才明白过来，不是这破旧的教学楼里有暖气，而是他已经被冻得没知觉了，所以走进这里隔绝了那些寒气之后才会错以为温度变高了。

李善明早他一些进了教学楼，此时简夏已经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怕跟丢了李善明，简夏只能在底楼的走廊等着。

起初那一瞬间的错觉过去之后，简夏再次开始打颤，因为教学楼冰冷的墙壁丝毫不比公园里那些寒气来得温暖。教学楼里更多了几分干裂的寒冷。

但凡是到过近海的城市并且在哪里度过过冬天的人都能够明白，那种海风刮在身上的冰冷刺痛感，不同于内陆的寒冷，近海城市冬天的风是真的刺骨的。就好像每次都透过来衣物和皮肤刮在了骨头上。

简夏脖子已经缩紧肚子，只剩下身体和头在外面，样子十分可笑，可简夏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他冷得牙齿都开始打颤了。他跺着脚站了一会儿然后时不时还走几步试图暖暖身体。

简夏竖起耳朵倾听，等待着李善明下楼时的脚步声然后好提前躲起来。空气中的寂静仿佛也带了温度，让简夏觉得更加的冷。

“简夏？”

突然，李善明满含惊讶的声音从头顶传了来。简夏惊讶的抬头，李善明就站在他头顶的楼梯上低头惊讶的望着他。

“老、老师……”简夏牙齿上下颤抖着，说话都变得有些口齿不清。

李善明没有说话，他沉默着走下了楼梯来到简夏的面前。

简夏想过很多被李善明发现的可能性，只是真的被李善明发现时简夏还是忍不住有些害怕。这件事情本就是李善明之间的事情，若是李善明不愿意告诉他，他也没有资格却追问。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李善明脸上意外的没有简夏预料的气愤，他只在最开始那瞬间有些惊讶而已。

“我担、担心你，所以、所以跟过来看看……”呼着白白的气体，简夏努力抑制着不断颤抖的身体，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糟糕。

“傻瓜。”李善明轻声责备了一声，然后伸出手环住了简夏颤抖的肩膀。

简夏不知道李善明要去什么地方，所以穿的衣物也只是适合他所在的城市而已，到了这里，自然不禁寒。李善明不同，他早有准备。原本的怒气都在看到简夏冻得发紫的嘴唇时消失殆尽，简夏是关心他，他不是不懂。

“到上面坐会儿吧。”拉起简夏，李善明带着他进了二楼的一间教室。

紧闭的门窗隔绝了外界冰冷的寒风，给简夏带来了一丝温暖。李善明退下了脖子上的围巾想要给简夏围上，却被简夏拒绝了。李善明穿的大衣是没有高领的，若是把围巾给了他，李善明的脖子那块就会有很多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李善明无声的看着简夏，简夏递给他了个僵硬的傻笑。简夏不是什么伟大的人，只是比起让李善明受冻，他宁可自己忍着。

“靠过来一些会比较暖。”李善明向着简夏的方向移动了一些，简夏见状连忙得寸进尺的环住了李善明的身体。李善明身上暖暖的温度就像是温水一般驱逐着简夏身上的寒气，“老师。”

昏暗的灯光温暖了空气，没有了刺骨的寒风，简夏渐渐缓过劲来来，可是他依旧不舍的放手。李善明身上散发出一种简夏不想看到的伤感，简夏不知道为什么，可他不愿意在看到。

他所知道的李善明，只要是那个中规中矩、喜欢犯傻会逃跑的李善明就好。

“这里是我以前上学的地方。”指着简夏背后靠着的桌子，李善明又道；“这里是我我以前的座位。”

简夏闻声惊讶的抬头看着李善明，李善明脸上一片淡然，并不见简夏以为的伤心。听着李善明那淡淡的诉说的语气，简夏突然就放心下来。也许只是他想多了。

“哈哈……”简夏打量了一圈教室，然后再看了看李善明的座位，“没想到老师从小时候开始就是个豆丁，居然坐在前排。”

李善明的位置在前面第二排，在简夏的印象中，只有那种又矮又小又瘦的学生才会被老师安排在前排。而简夏从来就和前排无缘，从小就健壮的身体让他几乎都是坐在后面的位置。

想到李善明那张脸被放小，然后背着小学生身上那书包每天去学校的模样，简夏不禁噗笑出声。原来李善明也有那么呆愣可爱的时候。

“难道你就没有是小孩子的时候吗？”李善明听见简夏的笑声有些恼羞成怒，他小时因为营养跟不上一直都是全班最矮的一个，因为这个原因他还跟其他男同学生了不少气。

长大后他到是没有在注意到这个，现在简夏提起，李善明才发现简夏居然比他高了半个头。

“别生气，我不笑你了。”简夏这么说着，但嘴角的笑容却丝毫没有消去。

李善明觉得简夏很神奇。下车时李善明突然就害怕了，他不想回去，所以一个人去了离家不远的公园带着，什么都没想，李善明只是不想回去而已。

待到天亮，李善明去了学校，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只是想要看看。

唯一让他没有想到的就是他会在下楼的时候看到冻得直打哆嗦的简夏。

那副场景李善明想他很久都不会忘记了，简夏缩头缩脑的站在走廊，呼出的白色气体掩盖了他脸上的表情。从上往下看去李善明看不清简夏的脸，他只是清楚的知道简夏就站在那里。

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简夏就站在那里。

没有语言，没有眼神，只是看到简夏，李善明就觉得安心。

第七十三章

“简夏，要去我家坐坐吗？”李善明问道。

“好！”简夏闻言先是惊讶，然后是一瞬间高涨的欣喜，最后他激动的拉着李善明的手臂。

从哪个电话之后简夏一直在等待李善明这句话，只是他没等到。所以他决定偷偷跟着李善明，不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只是静静的看着就好。简夏以为他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够让李善明对他说出这句话，没想到他现在就能够听到。

这是大概是简夏能够从李善明那儿得到的最好的新年礼物，虽然现在离新年还有很久一段时间。

李善明纵容简夏在清晨冷清的街道牵着他的手，然后看着简夏脸上兴奋得不能抑制的神情。李善明任由简夏在朝阳的辉晕下对他说个不停，然后看着简夏脸上期待不已的表情慢慢被朝阳覆盖。

有那么段时间，李善明忘记了现在他是在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李善明带着简夏回到以前那破旧的房子时，已经是早上七点多。冬日难得一见的太阳正懒懒散散的挂在天上，驱逐了空气中的寒气。

李善明以前住的地方是个类似四合院的工房，年代已久，拆迁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已。这一圈除了那些不舍得搬走的老人，已经很少有人。

李善明大学毕业留校任教之后也回来过几次，那时候家里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

李善明带着简夏走近四合院，在院子中做着事情的一个老太欣喜的出声叫着李善明的小名迎了过来。听了那老太的声音，不少人都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不多时，整个四合院都变得热闹了起来。

这四合院住的都是些年迈的老人，平时很少有人回来这边，见到李善明他们就跟见到自己的孩子一般表现得很亲昵。简夏静静的在一旁看着李善明缅甸的在这群老人中间周详，然后被那些人问些吃穿用度的问题。

简夏跟李善明一样，被那些人拥到了中间。像是小时候家里过年一样，简夏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中还多了几块自制的糖块。看着手中黏糊糊的东西，简夏有些哭笑不得。

简夏注意到，这些人中只有一个年龄不算大的妇女和他一样静静的站在了一旁，没有融进那个温馨的圈子。

那妇女年龄已经不小，眼角的皱纹清楚的诉说着时间在她身上留下的东西。细看，那妇女和李善明有几分相似。一样柔和的眉，一样单薄的唇，只是时间在她眼中留下了些东西，让她少了几分李善明眼中有的柔和和干净。

热闹的气氛持续了很久，直到中午时分大家才纷纷散去。也是这时，李善明身边才空下来，给了那妇人接近的机会。

“屋里暖和，你……”那妇人上前一步，有些尴尬的看着李善明。李善明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接话。

“老师，我有点儿饿了，有什么有什么吃的？”简夏上前一步，打破了两人间愈见尴尬的气氛。

“有，有，我有做一些菜，饿了就先进去吃写东西吧！”那妇人闻言连忙顺着简夏的话说下去，然后期待的看着李善明。

李善明还有些倔，站在原地不愿意进门，简夏见状不由分说的上前拽起他就拉着他进了门。

“老师不介绍下你家吗我可是第一次来。”简夏看上挂着笑，静静的看着李善明。

李善明和那妇人之间发生了些什么简夏并不是非常清楚，可若是李善明不想原谅她，就不会愿意回来见一面，不远大半夜的坐在公园发呆。李善明踏不出那一步，简夏就推他一下。

“没什么好介绍的。”李善明低喃，而后乖乖的坐在了简夏身边。

那妇人显然下了心，李善明和简夏坐下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好了一些过年才买会布置的凉菜，除此之外还有些海产，光是看着就很让人开胃。

见李善明坐下，那妇人连忙去布置其他的东西，温着的菜一个个端上桌，该盛起来的汤也都纷纷端上了桌。

在那妇人的招呼下简夏先李善明尝了一口桌上的菜之后，简夏立马就知道李善明那厨艺是继承谁的了。

“伯母手艺真好。”简夏像是没见到两人间那种尴尬的气氛一般，边吃边说道。

李善明漫不经心的听着，无论简夏说什么都只是一个劲儿地方搓着碗中的米饭。那妇人偶尔会应简夏一两句，不过也很快就沉默了下去。

一顿饭下来，都只是简夏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第七十四章

“简夏，要去我家坐坐吗？”李善明问道。

“好！”简夏闻言先是惊讶，然后是一瞬间高涨的欣喜，最后他激动的拉着李善明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