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怪,哪有人连手机中连一个号码也没有?算了,反正他是怪人一个,这种怪事应该要见怪不怪才是。
帮彰到柜台处办处住院手续,慷慨的让他住进单人套房,没办法,谁叫他有个无法违背良心的责任感呢!
在等待彰出加护病房的时间,他顺便出去街上店面依照彰衣服上的尺寸挑了几套换洗用的衣裤,另外也买了几样日常用品和食物水果之类的东西,在众人的迷恋注目下大包小包地提回病房。
在放完满房的东西后,刚好护士将已回复意识的彰推进来病房内安放好。
年轻的护士小姐也被嘉玥俊美的气质迷得晕头转向,趁向他解释一些注意事项的机会,拚命地朝他猛抛媚眼,之后才在嘉玥冷漠的不解风情下,悻悻然地离去。
「呵~~连护士小姐都被你迷得半死,根本无视于我的存在了。」彰好笑的以虚弱无比的颤音调侃嘉玥。
「笑什么笑,你是嫌没死成是吧!只要你说一句,我马上帮你了结。」嘉玥对他虽有责任感,但一点也不肯给他好脸色看,口气不佳地道。
「唉呀!别这样嘛,说说而已,你何必动怒呢!你就大人大量的原谅我这个伤患吧!好不好?」他虚弱的语气更加深了他刻意装无辜的声音。
这人是吃定自己了是不是?看他那个模样就没由来的讨厌……因为他的胸口处竟然会莫名奇妙地闷痛着。
「你的眼睛看得见吗?医生说有血块刚好压迫到你的视神经,怕害你失明所以医生说要让血块自然代谢……」嘉玥站近彰的床边,疑问道。
彰将涣散的目光吃力地锁在嘉玥脸上,摇了摇头后才说:「其实我只能看得见模模糊糊的人影,要不是知道你穿得一身黑,我可能会把护士认成你呢,呵……」他苦笑着并暗自悲叹,嘉玥说的医生都有在恢复室告诉过他了。
绘画是他仅有的一切,如今眼睛不知何时才能复原,他已经不知道未来该如何是好了。
又想起自己为了绘画而和爸妈断绝关系,毅然决然地来到了这个文艺之都,抛弃一切只求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然而现在他已经无法执笔了,他该如何生存下去呢?唉……
「你……还好吧?是不是觉得不舒服?」见鬼了,为什么瞧见彰强颜欢笑的悲痛表情他会觉得心疼,想帮彰解决困扰着他的事,让他不再出现这种表情?真的是活见鬼了!他怎么会对一个还算是陌生人的人产生这种情绪?!见鬼了、见鬼了!
他会对魊的冷心疼、对魃的笨心疼、对魒的恨心疼、对魁的悲心疼、对廆的疯心疼、对魔的笑心疼、对魖的毒心疼……因为他知道自己对他们有着亲『情』和友『情』;但是,为什么他会对这个才见过两次面的男人产生一股和『他们』不同的另一种『情』?……至于是什么样的『情』,他不想知道,他更不敢知道!他拒绝自己再深入内心探究这个很容易查出的可怖答案。
「嗯……只是觉得有一点恶心、也有一点累,可能麻醉药还没退完的关系吧!你不用担心。」虽然身体感觉很累,不过他的意识可清楚得一点睡意都没有。
可能是嘉玥在身边的缘故吧,他不想让嘉玥在他睡着时一声不响地离开。
「你有没有想联络什么人?我帮你打电话请他们过来照顾你,要不然你一个人会很不方便吧!」
彰轻晃了下头,稍觉痛感晕昡才自嘲的苦笑道:「呵~~即使我想联络什么人来看我,也不会有人敢来吧!……说老实话,其实我不止被家里驱逐放生了,还被孤立起来,现在有谁还会敢来看我呢!我在威尼斯这里,认识的恐怕只剩下你了。」
「为什么?」嘉玥无意识的拉了张椅子在他床边落坐,不自觉地吐出想探问他一切的关心道。
等他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时,恍然地愣了下。
他干嘛去管彰的私事啊!真的是见鬼了!他怎么会为彰的无助神情……动起了心?!想要进一步了解彰的欲望压过了他长久以来自制的心。
彰无从查觉嘉玥的异样,无所谓地对他毫不隐瞒的说起自己的过去。
「我说过我有半个日本人血统吧,我母亲虽是开放的美国人,不过我父亲是道地的日本专制主义者,保守的观念让他想把我也培养成跟他一样的国会议员,他无所不用其极的逼着我念书,直到我高中时受不了的反抗了他,他才给了我第二条路,让我以母亲的继承者开始接受关于医科的课。在这期间,我发觉了我的兴趣不在当议员或从医的路,我喜欢画画,尤其是当我在一片空白的画布上用各式各样的方式,勾勒出一幅幅小世界时,那时的成就感与满足感,让我不顾一切地又再次拒绝了母亲的培育。」彰停了下,抬起了双手在眼前,以近乎迷恋地望着,虽然入眼的仍是模糊一片。
「那时,我被父亲教训得很惨,也被母亲失望的眼神打击地差点放弃追求自己的梦想。
我实在想不通,明明有大哥可以让父亲达成愿望,任他摆布;也有二哥和小妹可以实现继承母亲医院的期望,为何他们就偏偏非要我也走上同样的路不可呢?
呵呵!想起那时的我也真有勇气,竟然当着所有亲戚都在的宴会上,和他们抗争了起来,想当然尔,我父亲他们气得当场和我断绝关系,并下令所有的亲戚朋友全都不准帮助我,否则全都拒绝往来。
后来,除了证件外,我什么也没拿地离家出走,也算对他们的狠心做无言的抗议,在外半工半读地念完高中,然后在艺大待了四年。
那几年,大家顾忌着我的身份,根本也没人愿意帮助我,以前的旧识也都不敢来找我,所以我努力地存着自己打工的钱,等我艺大毕业后,便四处去旅行。
以前我也曾经高烧不退入了院,院方帮我连络了家人和朋友,不过从没有一个人来看过我……。
所以你说,还有谁会来这里看我呢!」他一口气把所有过程说完,虚弱无力地将手搁在眼上,淡淡地牵起了有着自嘲意味的嘴角。
嘉玥静静地听他苦涩的说完,心上似压了个大石般跟着沉重起来,默默地看着他一语不发。
难怪彰的手机与皮夹、护照、记事本里都没有任何人的连络电话,是怕自己看见了会想起了被孤立的难过吧。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被期待与不被期待的人都痛苦着,这个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的环境规则,到底它的准则在哪里?到底是由谁来决定适者与不适者呢?
「怎么了?你也说句话吧!安静得有点怪呢!」彰转头『看』向嘉玥,脸上的表情不像刚说完曲折过往,恢复成老是浮在他脑海中的阳光般灿笑。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和你才见过几次面,你为什么肯说出你的过往?你这么没戒心,不怕被骗吗?」要换作是他,他才不愿向任何人说出自己沉重的过去。
「嘿嘿!我也不晓得耶!不知不觉的就是对你有好感,让我没了戒心。这是我第一次从那件事发生后向别人说出来呢,你果然是特别的。」彰没有任何心机的直爽道。
嘉玥被他最后那句话,毫无防备的被震住了。
特别的?他听不出这句话的涵意。
他早习惯了自己身份上对别人特别的存在。他可以是鬼帮们特别的亲人伙伴、可以是取悦观众特别的梦幻魔术师、可以是大家众所瞩目特别的崇拜偶像……。可是,他一点都不懂彰的想法,他所谓的特别,意指什么呢?
嘉玥带点无措的凝视着他想着,可惜彰因眼睛能视度不佳的关系没有看到他正为了自己的话而严肃地思考着。
「你……」看着彰正以没有焦距的眼眸专注地看着自己,一股难以抑止的异样感觉窜过心底,让他几度欲言又止。
「嗯?」虽然自己的视力看不清嘉玥的模样,不过他还是努力地正『视』嘉玥这个令他莫名安心的存在。
「……没什么?我有买面包和牛奶,你要不要吃点?」嘉玥起身从冰箱里拿出刚才买的鲜奶和法国面包。
「好啊!谢谢!」彰接过他递过来的面包,不过可能因麻醉药的关系,他还没恢复握力,面包像沉重的铅块般,让他的双手发颤地举不起来。
嘉玥见状,二话不说地拿回面包,以摇控将彰的病床弄起,再帮他调整了下能让他更舒适的姿势,嘉玥才回座拿起面包撕下一小块,递到他的唇边,要他吃下。
「呃……谢谢。」彰不好意思地脸红起来,第一次让人这么服侍着,尤其嘉玥又是自己梦想中的完美人物。
彰将嘉玥手中的面包小块咬去,齿列不小心轻刷过了他的手指,猛然从小腹传来的麻痒颤栗感令他吓得差点跳起来。
「怎么了?」彰敏感地查觉到嘉玥的瞬间紧绷僵住,出声疑问。
「没……没事。吃吧!」嘉玥故作镇静地又撕了一块面包喂他。
天啊!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先不说他干嘛这么鸡婆地照顾起彰来,还生平首次喂别人吃东西……光是刚才彰无意间带给他的颤栗感,他就吓掉了三魂七魄了!
心脏如鼓声般狂跳着。该死!他居然会对彰有了『反应』?!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他怎么可能会对另一个陌生男人……有欲望?!喝!难不成自己已经被鬼帮的那些人给传染了?!
镇定!镇定!一定是错觉!不可能的!他不可能会对任何一个人有情欲!更不可能会爱上任何一个人的!嘉玥在脑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那个……你愿意留下来陪我吗?……嘿嘿!老实说,我一个人待在医院,会有点怕怕的呢!呵~~」彰知道自己的立场,尴尬地笑了笑。
彰强装坚强的模样弄拧了嘉玥故作镇定的表情,看着他微发着颤的不安神情,嘉玥仅存的一点情感被激地迅速萌芽,他没有让彰失望的答应道:「好吧!看在你是被我推倒才撞到住院的份上,我会陪你到你好了为止。」
「真的!谢谢,真的是太感谢你了!」彰让他喂了口牛奶,得到了他的同意,开心地笑的跟个小孩得到心爱玩具般。
第四章
在医院观察了五天,幸好只有轻微的脑震荡,并没有引起太大的伤害,只是彰的视力还是得视他自己的复原状况而定了。
办理完出院手续,嘉玥带他回饭店收拾东西,因考虑到彰的状况不适飞行,便搭上有点浪费时间的铁路特快车,起程前往他原订的下个目的地,米兰。
「真的带着我没关系吗?我不会造成你的麻烦吗?」彰一进入车厢,将遮光的墨镜拿掉,直视眼前的一团黑影无措的道。
其实嘉玥可以不用带着自己这个累赘的,他有事要忙,自己当然也不会勉强他留下,他实在是没必要多带个无用的人绊着他。
彰知道自己可能会造成嘉玥的困扰,他已经很感谢这几天嘉玥愿意在医院陪他了,如果因为自己的存在而害嘉玥绑手绑脚的话,他宁愿不跟着去。
「我说过了,既然我扛下了你这个责任,就不会半途放下你,不会麻烦的。」即使彰也许会拖累他,他还是不放心让彰一个人。
「真的吗?」即使嘉玥这个理由已经重覆说了不下十遍,他心里还是有点疙瘩。
「你烦不烦呐!再问就把你丢下车了!」嘉玥的脾气被他瞬间挑起。
拜托!这人是怎样,之前一直缠着自己不放,现在他愿意牺牲自己的自由,把彰带在身边照顾,他还反而唠唠叨叨的问个不停,烦都烦死人了,要不是看他可怜又莫名奇妙的勾起了自己的一丁点良心,他才不想理他咧!
「唔……对不起嘛!」彰委屈地扁了扁嘴,无辜地垂头向嘉玥道歉。
唉!原来人真的是没有十全十美的,嘉玥外表长得那么令人垂涎三尺,开了口却是十句没两句好听的,完全颠覆了他给人的印象。
「吃饭啦!张嘴。」哼,要不是看在彰近乎失明的态状,他才不愿意像个老妈子似的侍侯彰呢!不仅要喂他吃饭、牵他走路,还要不时帮他准备东准备西的,他何时对人这么好过,以后一定非要彰好好报答他不可。
彰配合地打开双唇,吃掉他爻的烩饭。
虽然这几天每餐都让嘉玥喂,习惯是习惯了,不过彰还是觉得有点别扭地微氲,又想起之前自己动手吃饭时把饭给塞到鼻子里的糗事,嘉玥当时的喷笑让他到现在还是窘到不行。
一样花了许多时间才吃完这餐,彰在嘉玥喂完他后,便呼噜呼噜地睡起大头觉。
嘉玥停下进食的手,看彰没形象地摊在坐椅上睡熟后,小叹了一口气。
「真是!像个小孩子似的。睡饱吃、吃饱睡,总有一天变成猪。」他脱下身上的大衣,仔细地为彰盖上。
彰咕哝了声,蹭了下,带着笑睡得更安稳了。
嘉玥回座将饭不慌不忙地用完,锁上车厢门,打开墨镜上的隐藏式通讯器,指定拨向魑的那支。
『MO-C……』对方还没打完招呼,嘉玥就先打断了对方的废话。
「你这个死庸医,你到底什么时候有空给我滚过来啊!」嘉玥压低声音,闷闷地咆哮。
『嘿!我这儿还要一点时间才能处理完,而且我早说过阿部的眼睛即使我现在过去也没多大用处,除非血块一直代谢不掉我们再来冒险开刀吧,总比现在就把人不小心给真搞瞎了那我可就对不起病人了。』魑边抽出从威尼斯医院传给他的报告与断层扫描X光片,翻着翻着边向嘉玥说明道。
吼!这个魆也不想想,他的工作已经多得可以排到下一个世纪了,还来给他安插这个「并不怎么严重」的CASE,拜托,他跑一趟米兰的时间,可以救多少个人魆又不是不知道,还老是三不五时的打来乱。
「是吗?要多久?」他当然是百分之百的相信魑的判断,只是担心和习惯性不善表达的嘴贱让他对魑问出半信半疑的话。
『嗯……大概两个月至半年吧!嘿嘿!你老实说,「他」是不是就是……你的「那个」?要不然你干嘛这么担心他担心到要我出手?』魑不怀好意的暧昧揶揄道。
「去你的,好好当你的庸医就好,管那么多干嘛!不讲了,拜!」嘉玥的心跳不小心失序了下,像被说中似的连忙避开话题。
『算了,你高兴就好。拜。』魑自知无趣的摸摸鼻挂断。
呼!
嘉玥关掉通讯器,大大吐出一口名为「紧张」的郁气。
该死!魑干嘛那么敏锐啊!他自己也才刚发觉没多久,就被魑给识破了,真倒霉!
眼神复杂的瞪着仍呼呼大睡的罪魁祸首,嘉玥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底那股悄悄萌芽茁壮的情感,让他已经开始在乎起彰了。
但嘉玥还依然抗拒着不想去面对它,担心受怕的那个阴影,令他无法放开心对喜欢的人投注感情。要是以后让彰看到了自己的恐布根源,他绝对无法承受彰的厌恶恐惧眼光的。
所以,一切就暂且维持如此,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搭了三个多小时才到米兰的中央车站,彰让嘉玥牵引着下车,随即又马不停蹄的坐上计程车,前往布布利奇公园附近的Palace饭店。
「我先带你到饭店把你安顿好,等一下我要马上去公园作个表演,大概晚餐前就能回去,你一个人没问题吧?」嘉玥趁空档再次检查自己袋中的道具,边对彰说明。
「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吗?」彰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不想离开他。
嘉玥顿了顿,转头看着他道:「你去做什么,你又看不到……」不小心说到彰的痛处,他连忙转口。「而且我在表演中也没办法分心照顾你,你还是待在饭店等我比较好吧!」
「我……如果去了会妨碍到你吗?」
嘉玥静默了。
他其实很想带着彰,但是到时自己一定会分心而搞砸表演,所以他什么也无法回答。
彰把他的沉默当成是默认了,虽然失望但仍撑起笑容的笑道:「算了,我知道了,我会乖乖待在房间里等你回来的。」太贪心是不对的,嘉玥肯带他到这里就该满足了,不能再造成嘉玥的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