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统听说滕云是大都督,就负荆请罪,甘愿受处罚来振军威。
滕云看着跪在地上的赵统,道:“你知道如果处罚你,是什么刑罚么?”
滕云不等赵统说话,笑道:“是死罪。你失了粮草,动摇了军心,死一百次也难辞其咎,倘若我杀了你,岂不是便宜了你?”
赵统抿了抿嘴,只是垂着头不说话。
“如今是用人之际,你若是能戴罪立功,便饶你不死。”
赵统叩首道:“但凭调遣。”
滕云道:“如今当务之急是粮草,粮草不济,将士们无法打仗,一方面要拍人像内地告急,让他们迅速运粮,只不过远水解不了近渴,咱们还要自己动手夺回粮草。”
赵统知道滕云肯定是有办法了。
滕云召集了赵统手下的将士们,给他们指地图,道:“桃花潭芦草众多,白日被日光一晒会有毒,当地的人都知道,虽然水浅但是白天一定不能渡河,所以吩咐将士们白天休息,夜晚戒备。”
随即又道:“想必奉军也知道这个道理,我看到你们的邸报,吕世臣的军马也都是夜间来偷袭,好弄一个措手不及……既然吕世臣喜欢突袭,咱们何不将计就计?”
滕云吩咐赵统按他的计划去办,众将士就开始着手准备。
没过几日就开始刮北风,凡是刮风必会想到火攻,因为只有借助风势,火攻才能发挥威力,而这种风向,显然是利于奉军的。
滕云笑着告诉赵统,今天晚上,奉军必会来偷袭。
当夜三更天,吕世臣的军马果然前来偷袭,显示轻骑过来,点燃了火把,将营寨的大门烧着,随即大部队冲过来,想要杀薛军一个措手不及。
只不过当奉军冲入军营,却发现是一个空寨。
这个时候奉军大惊,才知道中计了,想要往回撤退,滕云和赵统各领两千兵马包围堵截奉军,将奉军往火烧的营寨里驱赶。
大火烧寨,又有追兵,吕世臣的军马已经溃不成军,自然找到突破口就往回逃窜,一路上没有被追兵堵截,还算幸运,只不过回到自己营寨,却发现大门紧闭,不管怎么叫门,角楼上的士兵就是不开大门。
随即哨塔上又往下射箭,弄得奉军大乱,逃的逃跑的跑,自己反而踩伤了不少自己的人。
吕世臣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营寨已经被滕云的人夺了下来,滕云和赵统的追兵赶来,奉军已经不打自降,只有二三十骑拒不归顺,保护着吕世臣往难逃去。
赵统要乘胜追击,却被滕云拦下来,道:“穷寇莫追,再往南就是奉国的势力地,恐怕会中埋伏,得不偿失。而且咱们只是为了粮草,既然拿下来了,这地方也不宜久留,趁天亮之前,让将士们把粮草运回营去。”
这一仗打得十分漂亮,最可畏的是没有什么人员伤亡,军中有很多人其实并不服滕云,毕竟一个男子做了贵妃,让他们这些沙场上的男儿难以理解,以为只有花架子,哪知道竟然如此用兵如神。
经过这一仗,滕云顿时名噪一时,无论是薛国的大臣们,还是奉国的部队,没有一个没听说过滕南侯这个称号的。
有人会把滕南侯和当年的铁将军滕云相提并论,滕云也只是笑笑,其实是谁都不太重要了。
薛钧良接到了捷报,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遍,又问薛后阳,“有伤亡么?”
“据臣弟所知,并没有什么伤亡。”
薛钧良点点头,道:“如此甚好。”
说着轻轻摩挲着邸报,那上面的字迹确实是滕云的无疑,他再清楚不过了,似乎是想让自己安心,连邸报都是亲手书写的。
薛钧良道:“粮草的事情,后阳你亲自去督一下,虽然他们能把粮草夺回来,但是不能让孤的将士们觉得孤不重视他们,让附近的州郡及时运送粮草过去,如果有人敢从粮草上做手脚,孤决不轻饶。”
“是,陛下放心。”
薛钧良点了点头,道:“还有一件事,奉国从桃花潭下手失利了,一定会找别的突破口,洺水的另一头虽然战线拉长,不宜派兵,但是如果奉国真的从这个地方派兵,恐怕会直取腹地,到时候京师都是危险。孤要派人去增守,你说这个地方排谁去好。”
薛后阳沉吟良久,忽然道:“臣弟还有一物要呈交圣上。”
薛钧良接过,只是一张纸,展开一看也是滕云的笔迹,只有两个字……
——薛钰
第三十章:御驾亲征
薛钧良看完信上的字,忽然笑了起来,随即道:“传薛钰进宫来,顺道让郎靖也来。”
薛后阳听他这么说,立时就明白了,滕云从边关带来的字条上一定是举荐了薛钰。
薛后阳退了出去,在军机处找到了郎靖,道:“陛下召镇疆侯和郎大人进宫。”
郎靖应了,就出宫去禀告薛钰。
薛钰此时还在府邸里喝茶,有婢女为他扇着扇子,一派悠闲的样子。
郎靖见到薛钰,薛钰不紧不慢的笑道:“郎大人有空出宫了?”
郎靖回道:“圣上召见主公。”
“哦?”
薛钰笑了一声,道:“他忙着打奉国,召见我做什么,还要空找我的闲茬么?”
郎靖道:“依郎某看不然,刚刚军机处接到边关密保,万年侯呈交了圣上,可能是和洺水有关。”
薛钰笑道:“虽然薛王说不计前嫌,能让我去上朝,难不成他还叫我领兵么?薛钧良有这份气度么?”
郎靖道:“主公不妨进宫,便知了。”
薛钰不紧不慢的换官服,然后让下人备马,这才和郎靖一起进宫去了。
刚递了牌子,马上就有宫人引着薛钰和郎靖过去。
他们进了大殿,薛钧良都没抬头,道:“来了就坐罢。”
两人谢了恩,坐下来,薛钧良一边看着折子,一边道:“薛钰啊,孤记得你曾经立过不少战功,是不是?”
“确实如此。”
薛钧良又道:“先皇在世的时候,就说你聪慧,勇敢……此时奉国兴兵,你却在府里喝茶,听戏,你对得起先皇的器重么?”
薛钰笑道:“陛下说笑了,薛国人才济济,连贵妃都能上阵杀敌,还需要我一个年轻不懂事的人做些什么呢,奉国必然会闻风丧胆。”
薛钧良终于抬眼看了一下,也轻笑了一声,“你不要挖苦我,咱们俩人的过节,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只不过你说滕南侯如何,当真是狼心狗肺了,亏得他在前线,还写信回来举荐你。”
薛钰“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道:“滕南侯举荐我?”
“没错,他向我举荐你,让你掌管兵权,薛钰,你的意见呢?”
薛钰盯着薛钧良良久,眼神里有些质疑,薛钧良当然知道他的心思,像自己这样集权的君王,怎么可能把兵权放给一个造过反的人呢。
薛钧良道:“坐啊,别站着,咱们如今是敞开来说明话,国难当头,我不希望咱们味几的兄弟之间,还有什么隔阂间隙,咱们窝里打了这么些年,有什么意思么,谁得了什么好处么?你想坐龙椅,你没有坐到,我想杀了你,我也杀不了你,再这样下去,又何必呢。”
“哼。”薛钰冷笑了一声,道:“陛下倒是爽快,此时承认想除臣弟后快了?”
薛钧良笑着把笔一扔,靠坐在龙椅上,道:“我一直是爽快的人,奈何这么多年来做君王,不能说一些爽快的话,现在关上门,就咱们三个人。”
薛钰道:“那陛下说罢,有什么都说出来。”
薛钧良点点头,道:“洺水送来邸报,滕南侯首战告捷,打退了吕世臣,夺回了粮草……虽然第一仗打得漂亮,但是滕南侯和我都觉得这还不能高兴,洺水绵延很长,奉国的军队在下游被击败,一定会找其他突破口,水战是一说,咱们的兵马肯定要在洺水上和奉国交战,还有另外一处。”
“是鹏郡。”
这个时候郎靖凉凉的插了一句话。
薛钧良没有责怪他插话,颔首道:“正是鹏郡。洺水上游不远处有一座小郡,虽然居民不多,但是是兵家重地,鹏郡挨着洺水,上游落差大水流急,又有峡谷,因为地势险要,一般不会有危险。”
郎靖又接口道:“鹏郡虽然易守难攻,但是如果被攻陷,鹏郡以北就是大片平原,只能大军交战,这样大部队交锋一定会折损惨重,再加上要塞沦陷,军心不稳,很难保证会赢。”
薛钧良随即转头看着薛钰,道:“鹏郡因为是洺水之源,水流犹如大鹏展翅……”
他说着,笑了起来,道:“薛钰,你一向自负,你年轻有作为,总是恨天太低,那么我就给你兵马,给你应有的信任,看看你这个大鹏,飞不飞的高!”
薛钰也盯着薛钧良看了很久,道:“陛下放心,薛钰虽然冲动暴躁,但也明白一点,如果没有了薛国,我连镇疆侯都不是,只有薛国昌盛,我才能考虑怎么造反,不是么?”
薛钧良笑道:“难为你想的这么清楚,难得啊。”
薛钰道:“臣弟就立下军令状,如果失了鹏郡,就投身洺水,不需要陛下费力气。”
“好啊。”
薛钧良毫不客气的应允下来,道:“你带上郎靖罢,郎靖对你忠心耿耿,你带上他,这也是孤作为一个君王,该对臣子表示的信任,对不对?”
“陛下英明。”
薛钧良转头对郎靖道:“守鹏郡,需要多少兵马。”
郎靖没有回答,只是对薛钰道:“还要请主公示下。”
薛钰只是顿了一下,立马回道:“两千五精兵,足够了。”
“好,”薛钧良道:“像万年侯要两千五骑兵,尽快启程罢。”
薛钰出了宫,在京郊大营领了两千五的兵马,很快就往鹏郡而去。
在路上的时候,郎靖还分析了鹏郡的地势和处境,吕世臣兵败,滕南侯的大军已经在洺水和奉军交锋,很快奉国就会往这边派兵,既能掩护洺水,又能出其不意。
而鹏郡的优势就在于地处洺水上游,有峡谷不易通行,有筑城易守难攻。
郎靖道:“主公可以只守不攻,奉军此来战线拉得过长,前后不能回应自救,久攻不下就会撤兵,这个时候再送信给洺水之上的滕南侯和正安的四虎将,三面夹击往来冲突,奉军必败。”
薛钰道:“说的好听,鹏郡怎么守?”
郎靖笑了一下,道:“主公运气一向不错,久攻不下的城池,一般敌军会想到火围,只可惜鹏郡常年阴雨潮湿,又有水源,就算火围很快也能扑灭,根本不足为惧。”
薛钰点了点头,却道:“那么如果是水攻呢?洺水上游湍急,敌军挖沟渠引水灌城呢?”
郎靖道:“这一节我也有想过,其实不妨让奉军来挖沟渠,等到完工之日,咱们不妨先下手为强,引水灌军,坐收渔翁之利。”
薛钰觉得这是好办法,也不得不佩服郎靖才思敏捷,往日里郎靖也经常劝谏自己,可是薛钰根本没想过要听,毕竟他也算是少年英雄,打出生开始就没有受过挫败,只有真正挫败过了,才能明白。
薛钰到了鹏郡,亲自巡查了筑城和哨塔的问题,又让兵丁加固城墙和城门,将挨近洺水的居民迁移到地势高的地方,又派探子沿洺水附近勘察,第一时间得到奉军的消息。
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奉军派兵过来攻城。
不出半月时间,奉军就来了,由奉国大将军亲自领三千精兵攻城,薛钰早有防备,奉军路径峡谷,因为峡谷也有水流,不宜火攻,薛钰就命人在峡谷里挖陷阱,奉军一到纷纷跌入陷坑之中,薛钰又让士兵站在峡谷之上,往下推巨石,巨石从山上滚下来,奉军纷纷逃命,虽然只有小部分奉军被堵在峡谷里或者跌进陷坑,不过这也算是薛钰第一个下马威。
奉军清点人马,损失了五百余兵,和薛钰的两千五已经势均力敌。
奉军一面攻城,真的一面开始暗暗的挖沟渠,准备引水灌城,薛钰早有准备,让人一直盯着,却装作不知道,只是专心对敌,敌人虽然久攻不下,但是并不害怕,还满心高兴的以为把薛军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觉得势在必得。
薛钰也悄悄的组织兵丁和百姓从城里荒废的地段挖沟渠,引来洺水。
就在奉军大功告成,准备不费一兵一卒拿下鹏郡的时候,奉军探子回报,似乎鹏郡有些不对劲儿,这时候敌人才知道薛钰也挖了沟渠,想要带兵折返,到了峡谷却因为有巨石堵路不能通行,如果绕行必须折回去,一下子进退两难,大水这个时候冲来,将奉军的两千五精兵冲的四散,不战而退。
鹏郡大捷的邸报送达京城,薛钧良感慨良多,如果不是滕云举荐薛钰,薛钧良虽然也知道镇疆侯是将才,却放不下心中的芥蒂来重用他。
薛钧良虽然坐守京城,但是神经一刻也放不轻松,就怕前线有个意外,军机处天天都要送好多邸报来禀报洺水的事情。
薛钧良又接到了洺水的邸报,和薛钰的邸报几乎是前后脚送到,满心以为是捷报,其实也确实是捷报,滕南侯和奉国大都督齐梓结第一次洺水交兵,打退齐梓结不说,还虏获了奉国俘虏将近三百人。
只是有一点,滕南侯身中剑毒,为了不让奉军知道,竟然折断箭杆,一直挺到奉军退回洺水以南。
剑毒虽然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但因为时间过长,滕南侯回到营帐就昏厥了过去,军医正在极力治疗。
薛钧良看着信良久,忽然道:“奉国知道么?”
来人回道:“据洺水军禀报,都督昏厥之前吩咐保守秘密,不让众人泄露一分一毫,怕奉国趁机兴兵来犯。”
薛钧良点头,道:“这就好。”
只是下一刻,心又提了上来,道:“滕南侯的伤,能治么?”
来人道:“末将不知。”
薛钧良没再说话,只是彻夜未眠,第二日又传来军报,滕南侯至今未醒,军营里似乎有奉国的探子,已经听说薛国大都督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奉国似乎准备趁机攻下洺水。
薛钧良的心慌了一下,随即吩咐召集大臣,就在正殿。
大臣们刚退了朝出了宫,结果又被召了回去,薛钧良让人读了邸报,问众人的意见。
薛后阳道:“军无首是大忌……滕南侯好不容易收服了军心,倘若现在派人前往洺水,替换滕南侯,冒然换人,又怕不能服众,这不妥当。”
“孤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滕南侯这个大都督做的不好,派人过去,理所应当,但是……”
有官员提议,可以让兵将纷纷说滕南侯好了,这样也能拖一时。
沈翼站出来道:“这个方法也不妥当,现在是两军对垒,既然敌军听说了滕南侯病重,即使是谣言,也一定会抓住时机,这样在散步滕南侯恢复的言论,恐怕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更让奉军有恃无恐。”
薛钧良道:“那依太傅看,该如何?”
沈翼道:“微臣确实有办法,而且这绝对是管用的办法,只看陛下怎么做了。”
“但说无妨。”
沈翼抬头瞧了一眼薛钧良,慢慢吐出四个字,“御驾亲征。”
他一说完,大殿之上顿时一片哗然,薛后阳道:“陛下如果亲征,确实能鼓舞士气,但是……京城之内如何是好,没有圣上坐镇,万一鹏郡失守,京城就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