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想起来？之前在船上，我可是给过你解药了。”岳威不满道。

大概是受到的刺激有点大，唐烨觉得有些头疼，脑子里似乎有些画面闪过。

东南的海岛，赤脚赶海的渔民，海边的篝火，大大的斗笠。

所有儿时的记忆片段，似乎都和海有关。

自己根本就是在海边长大的！

什么西南的少爷，什么唐门的生活，根本就是虚构而得。

“想起来了？”岳威声音自脑袋上方传来，陌生又遥远。

虽说无法回忆起整个童年，却还是有越来越多的片段据记载了脑海里。

记忆中有个温柔的妇人，笑着叫自己烨儿，给自己做鱼糕汤，还给自己补衣服。

“……娘？”唐烨嘴唇颤抖。

眼前是冲天的火光，还有遍地的鲜血。

“你杀了我娘？”唐烨猛地站起来，疯狂的抓住了岳威的衣领。

“那贱人居然和姓唐的私通，我杀她有什么不对？”岳威双眼赤红。

“没有，没有……”唐烨失神的摇头。

想起来，是他杀了自己的娘亲。

想起来，当时在场的还有一个男人——真正的唐家掌门。

想起来，是他把毒针刺进了自己的脑子里，让自己昏迷不醒，彻底失去了所有儿时的回忆。

再次醒来，自己就变成了显赫的唐门三少。

“你到底想干什么？”唐烨愣愣道。

“烨儿。”岳威叹气，“我知道你恨爹，可是当时你还小，爹怕你说漏嘴，才会废了你的记忆。”

“你到底想干什么？”唐烨有些失控的大喊。

“毁了唐门，毁了整个武林！”岳威声音阴冷，像是来自地狱。

“你疯了。”唐烨不可置信的摇头，转身跑出屋子。

事情怎么会是这样。

是做梦吧？一觉醒来，所有的事情都会恢复原状。

跳进海里，躲在水面下不肯出来，直到快要窒息。

浮上水面睁眼。周围景色如旧。

一切都是真的。

自己和唐家，没有任何关系。

和唐启，根本就不是兄弟。

长这么大，不知想过多少次，要是他不是自己的大哥该多好。

可是死都没料到，居然是这么个梦想成真法。

他应该会恨死自己吧。

第三十七章：人心不足蛇吞象

岳威看着唐烨跑出去的背影，神情有些复杂。

想了想，还是没有追出去，只是转身回了内院，丝毫也没发现按周围不仅有人偷听，而且偷听的人还不止一个。

“我爹……那个人……我去宰了他！”若不是刚才被周梓点了穴，唐轩在那假的唐傲天揭下面具的一刹那，险些就冲了出去。

“小轩你不要激动啊。”方栩拉住他。

“那个混蛋到底把我爹怎么样了？”唐轩急得险些冒火。

十几年，自己居然认贼作父十几年，想起来就觉得心里快要爆炸。

“六少爷你先不要激动。”程沐风拦住他，“唐掌门他还没有死。”

“我爹没死？”唐轩先是惊喜，旋即又有些不可置信，”可是都过去了十几年，他看上去又那么恨唐门……”

“他恨唐门，可是又离不开唐门。”程沐风领着众人下到安全的密道内，“唐掌门手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什么？”唐轩皱眉。

“这个。”程沐风摊开手，就见他手心里躺着一只白玉雕刻的小蝙蝠。

“这是兵符，原本是一对，还有一个，在你爹手里。”程沐风道，“两个兵符合在一起，方能取出藏宝图，找到宝藏。”

“我爹怎么会有这个？”唐轩拿着那个兵符看了看，觉得也没什么奇特的地方。

“因为那笔宝藏，本来就是你唐家的。”程沐风挑眉，“当年东南莽国的人找到你爹，想要联手起事，并且许诺若夏家得了天下，便助你爹铲平云刹堡。”

“铲平云刹堡？”唐轩觉得自己越来越迷糊，“我爹和夜堡主有仇？”

“当年武林大会，你爹被夜堡主当着武林几千人的面打得落花流水。”周梓插话，“从此之后，云刹堡便成了你唐门的眼中刺。”

“然后莽国的乱臣贼子便借着这个，一点点把唐掌门拖下了水。”程沐风继续道，“当年你爹费尽周章筹得了一笔巨款，千里迢迢运往东海，藏在了一座小岛上，并且绘了藏宝图。而刚才你看到的那个岳烨，便是莽国乱臣在东南的联络人。”

“所以我爹就去找他？”唐轩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岳威的夫人，当年是醉红楼的红牌。”程沐风看着唐轩，“家师也只是猜测，怕是她和唐掌门之间发生了些事情，所以岳威才会对唐掌门下毒手，可是没料到，唐掌门为人谨慎，只带了一半的兵符在身上。”

“然后怕阴谋败露，他就假扮成我爹？”唐轩还是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当时小，不觉察也不奇怪，可是还有那么多的姨娘叔伯，就算岳威的易容术再出神入化，武功总不能被易容吧？怎么居然能没有一个人发现？

“岳威练的武功阴邪，他应该是吸了唐掌门的全部内力，前些日子我假意和他切磋，已经看出来了。”周梓觉察道唐轩的疑惑，主动解释，“但是唐门的毒药独步天下，说不准唐掌门内力里也带了毒，所以岳威的脸才会被内力灼伤。”

“那我爹现在在哪里？”唐轩追问。

“应该还在西南望川城内，只要他没说出秘密，岳威就不会杀他。”程沐风道，“这次岳威来东南，主要是为了和夏玉茹接洽，原本他们定的是先在东南放出风声，说是东海有宝藏，然后鼓动大家纷纷出海，好扰乱海面，再寻机造反。”

“那些东南的谣言……”

“是我们传出去的，好让岳威再也按捺不住。”方栩眨眨眼睛，“沐风已经带人攻下了夏玉茹的水军，消息封锁得很好，岳威是不知道的，所以他现在大概会着急回家，找真正的唐掌门拿兵符，找到宝藏，好扩充他们的兵力！”

“等找到我爹，我一定亲手宰了姓岳的！”唐轩咬牙切齿。

“小轩。”方栩拽拽他的袖子提醒道，“那你三哥怎么办？”

三哥？唐轩愣住。

对啊，岳威再坏，三哥总归是无辜的。

仔细想想，其实三哥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等真相揭露的那一天，大家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

想都不敢想。

那么宠着自己惯着自己的哥哥，一下子变成了仇人的儿子。

以后自己和他，还能不能坦然相对？

“先来商量一下计划吧。”程沐风拍怕唐轩的肩头，“别的以后再说。”

等唐烨回到那所宅院，已经是月上中天的时辰。

“想清楚了？”岳威坐在椅子上问他。

“你到底想干什么？”唐烨全身湿漉漉的，嗓子也有些嘶哑。

“我要全武林，甚至等我们站稳了脚跟，我还要全天下！”岳威眼里闪着寒光。

“爹。”唐烨脸上有些绝望。

“烨儿。“岳威叹气，上前替他披了件披风，”先回去把湿衣服换了吧。”

唐烨拖着重重的脚步，神情木然的回了屋子。

第二天，唐烨就跟着岳威回到了东南的唐家商号。

夜半时分，一个人蜷在床头发呆。

神思早已飞到了天外，连有人偷偷摸进来都不知道。

“想什么呢，想这么入神。”唐启把他搂进怀里，觉得有点好笑，刚才一进门就见他傻乎乎的样子。

唐烨全身猛地一颤，抬头有些失神的看着唐启。

“怎么了？”唐启皱眉，“怎么这种表情？”

“……大哥。”犹豫了一下，唐烨还是缩进了唐启怀里。

“手怎么凉成这样。”唐启把他的手包进自己的掌心，顺口问道，”对了，爹带你出海去干什么？“

“没什么。”唐烨闭着眼睛，“爹想要买几座海岛，随便去看看。”

“可有喜欢的？”唐启没有觉察到他的异样，于是继续自顾自的说话，“你若是有看上的，我也去买一座，盖做宅院的等着将来住。”

“好。”唐烨轻轻地应，拿脑袋蹭蹭他的胸口，“以后有时间了，我带你去看。”

唐启会心一笑，伸手想捏他的脸蛋，抬手却触到了满手的泪痕。

“小烨。”唐启一惊，“怎么哭了？”

“没什么。”唐烨抬手擦掉眼泪，“爹白天又骂我了。”

“傻瓜，这有什么好哭的。”唐启松了口气，“爹对你那么好，骂你也是因为关心你。”

“我知道。”唐烨眼里的苦涩一闪即逝。

“今晚还出去客栈吗？”唐启问他。

“去。”唐烨点头。

若是你想要，我的心，我的身子，甚至我的性命，全部都是你的。

城中客栈的客房里，两个年轻的男人正死死的缠在一起。

唐启也不知道，今晚小烨怎么会这么主动，什么都顺着自己。

自己本就对他没有任何抵抗力，更何况他又刻意逢迎。

忍不住就要了他一次又一次。

“小烨。”唐启抱着他瘫软的身子，觉得有些心疼“不行就跟我说，不要撑着。”

“我没事。“唐烨浅笑，话音还没落，就被堵住了双唇。

纱帐里头，细小的呻吟夹着粗重的喘息，一夜都没停过。

天色亮了之后，唐启先醒了过来，扭头看唐烨还在睡，于是轻手轻脚的下床，想出去替他买些朝食。

“大哥！”出门还没走两步就被叫住，扭头一看，唐轩正在冲自己跑过来。

于是才想起来，小烨好像是说过，小六也来了东南，是替他家的胖子押镖的。

“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唐轩气喘吁吁，“难道你也知道爹和三哥有问题？”

“什么？”唐启不解，“爹和小烨有问题？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啊？”唐轩皱眉，四下看看后拽着唐启进了条小巷子，“大哥，我有事情要跟你讲。”

第三十八章：此心一生许一人

“你带我去哪？”唐启有些纳闷。

唐轩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索性直接带他去了程沐风的密宅。

直到日暮时分，唐启才回到了客栈。

推门进去，就见唐烨正趴在桌边睡觉。

“哥。”听到动静，唐烨坐起来，迷迷糊糊的眨眨眼睛。

“……嗯。”唐启蹲在他身前皱眉，“怎么趴在桌子上就睡了？”

“等你，早上起来就没见到你。“唐烨声音小小的。

“想出去买朝食的，可是临时有事耽搁了。”唐启笑笑，把他的手握住。

手心传来的温度比以往还要凉。

眼前的唐烨脸色苍白，眼里有些不安，也有些忐忑。

忍不住就把他的手捏的更紧。

“小烨。”唐启轻声道，“我们成亲吧。”

“什么？”唐烨不可置信。

“走，带你去个地方。”唐启不由分说，拉了唐烨就往外走。

出了客栈，穿过大街小巷，转弯就是一座小小旧旧的月老祠。

“成亲是要穿红色的。”唐启看了眼唐烨的白衣，顺手从一旁的树下拿了条红线，替他系在手腕上，“用这个代替吧。”

“哥。”唐烨眼眶通红。

“不哭。”唐启拉他跪在蒲团上。

一拜，二拜，三拜。

从此之后，再也不会松手。

唐烨跪在蒲团上，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一般。

唐启也不解释，只是伸手揽住他，低头深深吻住。

唐烨闭着眼睛，心里隐约觉察到了些什么，却又不敢问，也不想问他原因，只是乖乖顺着他的意思。

觉察到他的无助和惶恐，唐启觉得心里发酸。

小轩说的没错，在整件事情里，小烨才是最无辜的一个。

对于岳威，自己自然是恨之入骨。

可是对小烨，自己却是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

相反，在听到真相的时候，除了震惊和愤怒，余下的便都是心疼。

在和程沐风商量对策的时候，自己否决了他一个又一个的计划，原因只有一个。

自己不想利用小烨。

“回去吧。”唐启拽着他站起来。

跪的时间有点久，唐烨站起来的时候，脚下微微一个趔趄。

“来。”唐启蹲在他身前，“哥背着你。”

“不用了。”唐烨揉揉膝盖，冲唐启笑笑，“我能自己走。”

“成亲了都要背新媳妇的。”唐启蹲在地上不起来，“快来，相公背你回洞房！”

唐烨脸通红，站在原地有些无措。

“快来啊！”唐启催促。

唐烨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趴在唐启背上。

“被我背回家，可就真成我的人了。”唐启背着他慢慢往回走，“将来可不准半途跑了！”

“不会。”唐烨把脸埋在他脖子边，声音有些鼻音，“除非你赶我走。”

街道上冷冷清清，只有远处街角的面摊上有暖色的烛火在摇曳。

面摊上，有两个人正在吃馄饨。

“是唐启和唐烨！”方栩张大嘴巴，“他们——”

“你管他们干什么。”程沐风把他的脑袋转回来，“不许看了。”

“可是岳威——”

“又不是唐烨的错。”程沐风打断他，“没事的，乖乖吃你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没事！”方栩嘴里嘀咕。

“你说什么？”程沐风没听清。

“没什么。”方栩抱起小碗，咕嘟咕嘟把汤喝完。

“心里若是有彼此，那什么阻碍都不会挡着他们。”程沐风捏捏小孩的耳朵，“比如，要是你爹不同意我跟你在一起，你会怎么办？”

和你先私奔啊私奔，然后过段日子再来求爹爹原谅！方栩在心里想。

“傻笑什么呢！”程沐风敲敲他的脑袋，“赶紧吃，吃完回去休息。”

方栩呼噜呼噜几口喝完汤，意犹未尽的擦擦嘴巴。

“没吃饱啊？那要不再煮一碗。”程沐风问他。

“不要，不吃馄饨了，我想吃鱼丸。”方栩眨眨眼睛。

“都这个时辰了，小店早关门了。”程沐风无奈。

“没关，城东有个福记点心铺子，是通宵开着的。”面谈老板笑呵呵的插话。

“沐风……”方栩咽口水。

晚上一直在谈事，自己都没吃晚饭！

“行行行，带你去。”程沐风哭笑不得。

到了那家点心铺子，才发现不只有鱼丸，还有许多其他的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