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点点头，也没放在心上，问这句本来就是为了给自己解围的，答案什么的对他没意义。

停了一会儿，蔓蔓问：“天气不早了，回聚居地吗？”

吱吱啵儿都没打，马上点头同意，完全把刚才自己说的有同伴的事情抛在脑后了。反正这件事他和蔓蔓你知我知，而对吱吱来说，安全是第一位的，能够走在群体中，他才不单独一个回姚族呢！

蔓蔓深深了解吱吱，提出这个提议就知道他一定会同意，为什么还要提呢，自然就是想拴着吱吱，光明正大的看着他，省的他再偷偷跟着，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露出什么私密的事情。

路上，两个人也没闲着，你一言我一语的互刺着，互有损伤。

终于蔓蔓捅破那张窗户纸，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说道：“你最近倒是活跃了，怎么没躲进你的壳里了？”

吱吱不以为耻：“壳？一直都在啊！倒是你，最近更不老实了，迟早要搭上你这条老命。”

蔓蔓听了这话，明白到底还是让吱吱探听到了些什么，于是说话更加明了：“我？我这样是为了什么？全是为了我自己吗？我还能活几年呢！”指了指身后的小伙子们：“他们的日子还长着！”

“切！”吱吱啧啧嘴：“用你操心，人好得很！”

想起族中大部分男人的没心没肺、浑浑噩噩，蔓蔓抿抿嘴：“总会有不一样的！”脑海中蓦然闪现过一些身影。

“蔓蔓，”吱吱突然停下脚步，正色说：“你最好停止你现在的一切，否则我不保证……”

“用不着你管！”蔓蔓突然推搡着吱吱，激烈的反驳：“你懂什么！你和我是不一样的！”

吱吱骤然变色。

第八十二章：打了一架

吱吱变了脸色，虽然蔓蔓说这句话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但一般来讲，在对方面前说：“XXX，你和我是不一样的”“你和我比不了”这样的话，在悲壮之外，总是含着那么点自命清高，甚至是自得，总之，说这话的人也许潜意识就认为，自己是要强于对方的，而目前只不过是蛟龙潜海，总有翻身的那一天。

蔓蔓心中也一堵。这句话盘桓在他脑海中不是一天两天了。

一直以来，蔓蔓都是个非常有思想的人。

人家都说，聪明人活着都很累。为什么呢？不聪明他就不会多想，糊糊涂涂的，外面的闲言碎语听不见，杂七杂八的琐事看不到，别人的风言中伤也感受不到，每天就那么开开心心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穷也是富也是。

想的多的人呢？别人的一样一行都要考虑他的特殊含义，自己的每句话都要在心中转十八圈，每天晚上都要回顾这一天的行为，是否哪里不妥当，人哪有十全十美，越想越懊恼，也越发睡不着觉了。

所以他们累。

蔓蔓基本就是后一种人，启智极早，很小的时候就懂事，并对周围的事情产生疑惑，再大一大就开始对周遭的环境感到不满，并隐约产生了改变世界的愿望和野心，好在生性谨慎，否则早就变成渣渣，滋润了不知道哪块土地。

所以他心中有着高人一等的想法，这一点都不奇怪，但是将它说出口，就有些拉仇恨了。

＊＊＊＊＊＊

吱吱到底还是压下了火气，比涵养，吱吱也是一等一的好。

转过身，两人沉默不语的向前走。

一直到听到了淙淙的水声。

以及翟翟的欢笑声。

吱吱眼中寒光一闪而过，嘴唇略微抿了抿。

却被蔓蔓看个正着。

蔓蔓心中一凛。

等到了河边，蔓蔓将队里的小伙子们都遣去河中玩水，自己和吱吱来到离小河不远的角落处，却突然发难，做出了令人震惊的举动。

吱吱大惊，猛的向后一退，仗着自己的灵活躲开了蔓蔓投掷过来的长矛，随后面向蔓蔓，做出防御的动作，大声喊着：“蔓蔓！”你疯了吗？要杀我？

蔓蔓看一击不成，也不解释，微微矮下身子，随即向吱吱扑去！

吱吱看看四周，没有什么躲避的地方，加上心中也有一股火气，干脆迎身向前，与蔓蔓战在一处。

你一拳我一脚的，拳拳到肉，很快两个人便鼻青脸肿。可是奇怪的，刚开始还是带着杀气的两个人，一阵打斗之后，却渐渐散了火气，只是都不肯停手，就这么惯性的打着架。

蔓蔓一只拳轰上去，被吱吱的手臂挡住，一个不妨，左脸被吱吱的另一只拳头打中，一阵晕眩，蔓蔓晃晃头，一个侧踢，踢中了吱吱的肚子，吱吱呻吟一声，捂着肚子后退几步，随后再次冲蔓蔓扑了过来。两个人都是下死手，渐渐脸上便看不出样貌，却还是龇牙咧嘴的拳脚相加，直到蔓蔓一个巧劲，把吱吱摔在地上，用全身的力气压制住他，自己也动不了了为止。

呼哧呼哧的，两个人都穿着粗气，透过青肿的眼眶注视着对方的眼睛，也都试图睁大眼睛，狠狠瞪视对方。

蔓蔓双腿剪住吱吱的双腿，双手将吱吱的两臂向两侧紧紧按在地上，胸部几乎紧贴在吱吱身上，片刻后，终于开口：“为什么不做，你知道。”我明白你也看到了姚族男人生活的现状，你作为经验最丰富、懂的最多的男人之一，为什么不尝试着改变一下现在恶劣的情况？

吱吱反倒放松了下来，反问蔓蔓：“那你为什么还不满足？”比起其他族，咱们的生活已经是在蜜罐中了，你没见那些俘虏的外族人，为了生活在这里，几乎是放弃一切的讨好我们？

蔓蔓黝黑的脸上，凝重了神情：“我们能做更多，为什么不做？”现在这样完全不够！我们能使男人的生活变得更安全和自由，我们能发挥更大的作用，为什么一点都不行动呢？

吱吱满不在乎：“跟我什么关系！”我一贯都是族中的透明人，而且我也很满足现在的生活，我还折腾个什么劲啊！

蔓蔓横眉冷对：“自私！”你怎么能光想你自己，咱们还有那么多的后辈，姚族还有那么多年轻的小伙子，就让他们继续前辈曾经短暂的一生吗？况且这样的姚族也是停滞不前，迟早落在其他族后面。与翟翟熟悉之后，从翟翟偶尔露出的口风中，蔓蔓的思考也越来越深了。

吱吱撇撇嘴，不再回答他的问题。是，他自私，他承认，甚至引以为荣。他现在是族中男人中的代表，在族中享受着除女人之外最好的待遇，但这些都不是凭空而来，是他从秉承着小透明的原则，一步步从小炮灰身份、靠着血汗的付出换来的！他平时看着后辈们倍出的笑话调剂生活，是慰劳自己往日辛苦的一部分，也告诉他，他年轻时候的辛苦没有白费，他爬到了这个高度，他的后辈们也不能轻易达到，甚至付出更多也达不到。

现在蔓蔓告诉他，要他付出一切、付出生命，却是为了使后来者轻易的过上比他现在还好的日子，这他如何能甘心！能甘心吗？！

他眼中的蔑视刺痛了蔓蔓，也重新激起了蔓蔓心中的火气，他眯了眯眼睛——尽管不眯也已经很遮挡视线了——随即使力，将吱吱整个翻过去，两腿继续剪着吱吱的双腿，一只手并拢吱吱的双臂，另一只手却是掐住了吱吱的脖子。

吱吱微微一愣，敏感的感受到了危机的袭来，他强烈的挣扎着，手臂眼看着就要解脱出来，蔓蔓不得不停下动作，重新束缚吱吱的手臂。吱吱双手双脚都动弹不得，脑袋高高向上仰起，不再是刚才那样沉默的比试，到了真章，再顾不得其他，张开嘴开始大喊起来！

蔓蔓手忙脚乱，又要去捂吱吱的嘴，又要压制吱吱的挣扎，在这样闷热的天气中，忙乎的一身大汗，渐渐便开始力不从心，吱吱猛然使力，从蔓蔓身下挣脱出来，挣了命的向前方跑，却一头撞上一个人。

抬头一看，翟翟？！

蔓蔓也刚刚爬起身，见到翟翟不禁大喜！

“翟翟！抓他！”快抓住他！

吱吱暗恨，趁着翟翟愣神，跌跌撞撞的绕过他继续跑路。

翟翟却已经锻炼出来了，那出色的速度、耐力与反射性，激的他迅速转身出手，一把抓住快要脱力的吱吱，向自己这边拉，年轻人的身体就是不一样啊，翟翟一出手，就把吱吱拽的一趔趄，趁他还没平衡好，脚下一扫，吱吱就摔个狗啃屎，随后经典的警察住小偷姿势，将吱吱反剪住，这才摸不着头脑的转头看向蔓蔓，嘴里问：“这么了？”

蔓蔓犹豫了一下，低头看了看吱吱，吱吱被翟翟压着，脸朝下背朝上，看起来似乎是没力气动了。

这个人……蔓蔓狠狠心，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抬起手用力向吱吱头部砸去。

“哎！”翟翟大吃一惊，用手拦住蔓蔓，下意识将吱吱抓的更紧了，弄的吱吱喊了一声疼，却仍顺服的趴在地上。翟翟左右看了看，小小声的问蔓蔓：“你干什么？”一眼看去，吓了翟翟一跳！只见蔓蔓脸上青肿一片，额头眉毛上猩红点点，颧骨高高肿起，鼻子下面一管鼻血顺流而下，嘴角裂了个口，一点鲜红染在上面，身上也是狼狈不堪。

蔓蔓没有解释的意思，固执的举着石头要砸向吱吱。

翟翟知道蔓蔓这么做肯定有理由，他眼前也死过不少人，可是他却不能接受自己的族人、以这样的方式死在自己眼前。

翟翟，还固执的保持着心中的那一方净土。

蔓蔓着急，看吱吱没抬头，挤眉弄眼的向翟翟使眼色：放虎归山，必留后患啊！留不得！

翟翟现在却是没领悟到这句话的哲理，一阵僵持后，机会却已经错失了，一些姚族的小伙子在翟翟之后，跟着来到了这个角落。

蔓蔓看到他们，恨恨的咬了咬嘴唇，将石块扔到地上，示意翟翟放开吱吱。

翟翟回头，随后松开力气，吱吱缓缓爬起身，扑扑身上的泥土，回头看了蔓蔓一眼，眼神极其复杂，蔓蔓不由身上一冷，还没放他离开，就已经后悔。

“哼！”吱吱冷笑出声，用手背擦擦嘴角流淌的血液，谁也没理，转身向河边走去。

场面冷静至极。

翟翟连忙打着哈哈，缓和气氛，叫了个人和他一起搀扶着蔓蔓，一同向小河边走去。

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身一脸的泥土、伤痕、血迹，还是先洗个澡吧！

第八十三章：不好的预感

“咣当！”蔓蔓将手中的武器砸在地上，扬起一片灰尘。

翟翟被呛的打了个喷嚏，掩住口鼻，不满的问：“蔓蔓，到底怎么了？”

蔓蔓用食指指着翟翟，气的直发抖，最后颓然的放下手臂，长叹了一口气。

翟翟还从来没见过蔓蔓如此的神情，不禁吃惊的走上前，拍拍蔓蔓的后背：“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消消气消消气。”

蔓蔓拍下身上的手，甩开翟翟，翻身坐在旁边的大石头上，连绵不断的叹气。

翟翟摸摸鼻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出于对蔓蔓的尊敬，还是做到蔓蔓身边，也不说话，就那么干坐着，发着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蔓蔓心情平顺了许多，总算转过头，拿正眼看翟翟，翟翟迅速结束了发呆，转头和蔓蔓面对面。

蔓蔓打量着翟翟，和两年前自己开始注意到这个另类的刚成年男人相比，翟翟着实改变了不少。虽然脸庞还是白白净净的，连嘴唇上都只有些许的绒毛，整个神经面貌却相差了很多。那时候的翟翟，整个人透着股萧索，眼中毫无神采，干活做任务都是麻木的进行，不知道什么什么时候开始，眼前这个小伙子的眼睛变得炯炯有神，腰杆越发挺拔，甚至拥有了领袖气质。

短短两年。

蔓蔓想起了一个人。

小虎。

小虎在翟翟短短的十几年人生旅途中止占了短暂的十分之一，对他产生的影响却是巨大的。蔓蔓想起那些日子，每每从广场归来，翟翟眼里藏不住愉悦的神情，好像都能将他感染。

再看看眼前这个快速成长、将要成熟的男子，他现在性格坚毅许多，却时常会有茫然在他脸上浮现。他现在惯常的动作是抚摸胸前的一个挂坠，蔓蔓没见过那个东西，却下意识的知道，那一定和小虎有关。

突然间，蔓蔓感觉到了后悔。

不该将小虎弄走。

或者，不该让翟翟留下。

这次吱吱的事情，是蔓蔓四十年的生命中，经历的最大危机。

他有不好的预感，却并不愿意翟翟也跟他一样，埋在此地。

＊＊＊＊＊＊

翟翟端起木碗，用眼角瞄吱吱。

真没想到，就是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男人，发现了他们最大的秘密。

昨天蔓蔓平静下来，就给翟翟说了吱吱的事情和他当时的打算，翟翟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不禁有点后悔自己的举动，若是昨天他没拦着，那么吱吱是不是就……

猛的摇了摇头！不对！不是这么回事，什么时候开始他也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了，牺牲同族人的性命来成全自己的野心？

可是蔓蔓说的也对，吱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站在他们这一边，放任吱吱不管，就是一颗不定时的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该怎么办呢？

＊＊＊＊＊＊

晚间翟翟又偷偷跑到广场。

在纠结又释怀之后，这里已经变成了翟翟心灵放松的地方，每当心里实在难受或者身体太累，想当一会儿逃兵，翟翟便回来这里。

独自站了片刻，翟翟长长舒了一口气，开始弯下腰收拾东西，曾经温暖过他的皮褥皮被，被小虎临时拿来当礼物的飞来骨，勉强算是窗户的框框上挂着的草编的小动物，墙边一块石头上搭着的勉强叫做手巾的皮制品，甚至是石桌上那一摞被裁剪成小块、打磨很薄的小皮子……一件一件，每一件都充斥着翟翟的回忆，每一件他都能回想起当时小虎做他们时的神情，他们那时候的欢笑。

这些统统都不能留了。

因为这个地方，将要不再属于翟翟一个人。

翟翟环顾四周，真舍不得啊，他和小虎后来大半相处都在这里，尤其是成为恋人的那段时间，蔓蔓基本不来这里，每天小虎都在这里等着翟翟，仿佛家有娇妻，饭在锅里，我在床上，翟翟每天都归心似箭，两个人谈谈这一天发生的事情，都有什么的样的收获，将来有什么向往。偶尔，翟翟也会给小虎说说他从前的生活，他的爸爸妈妈，他从前的学习、工作生涯，他的成功与迷茫，小虎也许不是特别懂，但他是最好的听众，甚至有些时候，宽慰起翟翟，头头是道。

现在小虎走了，他的一切生活痕迹都还在，翟翟每每就靠着他们慰藉自己，说真的，翟翟真想亲手将它摧毁，也不愿意别人觊觎。

但是不行。

这个广场，当初寻找他、建设它甚至保护他，都不是为了翟翟自己，还有蔓蔓，还有他们的抱负。

——若小虎知道翟翟的想法，恐怕会吐血三升，他管什么蔓蔓什么姚族，他当时唯一想的就只有翟翟，怕翟翟做的那些事被姚族发现，这才找个隐蔽的基地罢了！

翟翟却是不知道，一阵心疼之后，还是狠狠心，转身走出了小屋，又将广场和水潭边的生活痕迹收拾赶紧，转身留恋的看了看，头也不回的跳出山洞口，向姚族奔去。

＊＊＊＊＊＊

“来，这边！”一个闷热的大晴天，姚族人抵抗不住这个酷暑，决定躲在聚居地纳凉，不再出门打猎。翟翟趁此机会，偷偷知会了蔓蔓，带着条条顶着大太阳，几次停歇后，来到了广场外的山洞。

黑暗的山洞中，翟翟牵着条条的手，引着他走过自己熟悉的山洞，从角落处搬出梯子，催促着条条爬上去。条条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东西，摸索半天，才在翟翟的示范下爬了上去。翻过山洞口，从另一边一跃而下，条条便愣愣的站在原处，再也走不动路。

一眼望去，整个广场尽收眼底，四周环山，山体上郁郁葱葱的数目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清凉，远处有一汪水潭，清澈见底，甚至能看到下面悠闲游动的小鱼，离水潭不远的地方种着一大片姚，此时正抽穗，嫩绿嫩绿的惹人怜爱，对面是一边菜地，各种青菜各自为政，你一块我一块的，却是绿油油的十分活泼，再旁边是一处建筑，底座石头垒成，上面木头搭建，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广场中心却是一条毛茸茸的青草路，夹杂着颜色鲜艳的小花，直通水潭，看的出是特意留下的，因为其他的地方，可没有如此茂盛的绿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