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志雄可是被很多人都看好的喔,一年级里边,他是最有希望出线的。”柯宇歆意义不明地补充道。
况闻附和地点了下头,说:“不过,今天出现这样的意外,今年的名额他恐怕是争取不到了,虽然明年还有机会,但是……”
“但是平白无故输掉比赛,还是很倒霉啊。”柯宇歆一脸夸张的惋惜。
默默听完两位好友的话,关靖彬自己也说不上心里有什么样的想法,太陌生的感觉,他无法形容,如同昨天席卷理智的莫名怒气,连自己为何生气的确切理由,他都找不到。
“靖彬,宇歆说他之所以会生病……或许是你的关系?”况闻不大确信地问。
面对柯宇歆戏谑的眼神,关靖彬坦然承认道:“应该是。”
“不是吧,你居然对低年级动手?”况闻不敢置信地扶额,“校园暴力”这四个字怎么想都无法跟关靖彬扯上关系。
显然他是误会了,不过关靖彬不想在正直的好友面前解释什么,只好无视柯宇歆忍笑忍得微微扭曲的脸,说:“放心好了,我已经把他交给高天祺照顾了。”
“高老师的话,应该能帮你隐瞒住的。”况闻松了口气。
“我发现阿闻你和天祺都对靖彬特别偏心耶,怎么到我出问题的时候,你们都袖手旁观看我好戏?”总是被大家差别对待的柯宇歆忍不住道。
“你活该。”况闻一点儿都不同情花心的柯宇歆,关靖彬只是太冷漠,而这家伙的博爱只会带来一箩筐的麻烦,谁要帮他啊!
想到这里,况闻连跟他耍花枪的心思都没有了。
“靖彬,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嗯。”关靖彬点了下头,此刻心情有点复杂,他确是希望能单独静一静。
通常,况闻前脚走,柯宇歆后脚便会跟上,虽然在别人看来他们三个人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但真正做到形影不离的,是柯宇歆与况闻。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一见况闻要离开,柯宇歆便从床上弹跳起来,说:“那我也走了。”
“好。”
“啊,对了,靖彬,你把人家害成这样,有没有想过要怎么负起责任?”走到门口的柯宇歆特意回过头来问。
“你觉得呢?”关靖彬干脆让他来说。
柯宇歆狡黠一笑,说:“如果伤害的是他的身体,那好办,钱可以解决,但如果伤害的是他的心,那……”
那又怎样?关靖彬挑眉的动作仿佛是在如此反问。
“啊啊,不跟你说了,阿闻别关门,等等我……”
不知是否故意,柯宇歆重点的话没说完便闪出了他的房间。
关靖彬深深皱起眉头,好友的劣性他明明早已习惯,以往都不以为意,怎么这次竟中了他的计,觉得一口气堵在心里,憋得难受。
第十二章
在保健室躺了一天一夜之后,戴志雄的高烧总算退下去了,一醒来就被素未谋面的校医一通严厉地指责,说他明知道身体不适还上场打球,把原本不严重的病情拖延成高烧,还说要是晚一点来,搞不好他会烧成一个真的笨蛋。
虚弱的戴志雄委屈地抿上嘴,心想校医怎么会嘴巴这么坏,就跟学长一样……
想到不该想的人,不仅身痛,心也痛,各种难受。
“怎么了?又哪里不舒服?”见病床上的家伙一脸泫然欲泣,高天祺“不负重托”地好心问道。
“老师,好痛。”戴志雄忠于身体的感觉,老实地说出来。
“哪里痛?”
“到、到处都痛……”戴志雄泪汪汪地看着他,说:“老师有没有吃下去就让人不痛的药?”
“笨蛋啊你,有那种药还要医生干什么!”高天祺嘴上不饶人,手掌却难得温柔地揉了下戴志雄的头发。
很奇怪,明明不是长相可爱的孩子,却有一种坚强得令人想要疼惜的感觉,高天祺似乎有点明白关靖彬为何“饥不择食”。
学长也曾经这样对他做过……又想到了关靖彬,戴志雄忍不住吸吸鼻子。
高天祺顺便摸摸他的额头,说:“把这瓶药液输完,今天还是在我这里休息,明天我通知你同学来接你回宿舍。”
“哦。”戴志雄想要点头,但发现躺着的姿势做起来很难,于是改眨眼。
“我到隔壁睡觉,有问题就叫我。”高天祺伸了下懒腰,这两天照顾病患他可是不遗余力,要怎么跟他可爱的外甥讨回人情好呢?
“嗯……老师!”见高天祺就要走了,戴志雄忙叫住他,真心实意道:“谢谢你。”
如果关靖彬那个小鬼也能这么坦率地跟自己道谢就好了——哧,怎么可能嘛!高天祺为自己的异想天开嗤笑不已。
“行了,早点睡吧。”
不久,室内的灯光给调暗了一些,戴志雄便再次困顿入睡。
搬回宿舍之后,戴志雄又卧床休养了三天,到了第四天终于精神抖擞地跳下床来,像没事人一样上课去,同学都很高兴见到他,嘘寒问暖的,让他短暂的课休时间也热热闹闹。
“大雄,身体好了吧?虽然校队预备役的名单已经确定没你了,不过没关系,明年还有机会嘛,不要泄气!”
有个不识相的家伙,一时兴奋就管不住嘴,大家伙都尽量不提的事,他居然毫不避讳,说完还很阿沙力地拍戴志雄的背。
戴志雄的呼吸窒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被打疼了还是怎样,周围的目光齐刷刷地看着他,好像都在同情他这次的遭遇,让他觉得格外不自在。
“你说的对,明年……明年还有机会的。”他勉强扯出笑脸回应道。
“大雄,有人找你。”坐在教室门口的同学朝他喊了一声。
“好的,我这就过去。”戴志雄跟关心他的同学笑笑,起身离开座位——事实上,离开充满怜悯的氛围让他暗地里松了口气。
这次跟校队预备役失之交臂,说他不可惜不难过,那都是骗人的,先前准备了那么久,为的就是能够在选拔赛上顺利出线,结果出了这样的倒霉事,叫他怎么可能甘心。然而,比起不甘心败选,和学长做了那种事之后还被赶出来的一幕,只要一想起便有一种几乎要捏碎心脏的痛折磨着他,令他无所适从,以致不甘于败选的心情反倒落了下风。
无论如何,结果已经注定,纠结再多也没有用。
走出教室,戴志雄见到来人是担任棒球社社团顾问的老师,好像是刚下课经过这边,顺路来通知一下,想让他放学之后先到社团办公室去一趟。
戴志雄答应下来的同时心里却奇怪老师要叫他去谈什么,不过课休时间并不多,他自然不会挑在这个时候多问,然后也就是被问及了几句身体情况怎么样之类的话,总之只是一次相当简短的交谈。
等到放学,戴志雄便去社团办公室找顾问老师,没想到这是一次老师和他之间的单独谈话,弄得他心里有些紧张,也有些茫然。
这么说来,上午老师是特意过去找他的,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还以为是要责备他带病参加选拔赛的事,但看起来又似乎不是这个样子。
“老师找我来,是要谈什么事?”戴志雄局促不安地站在办公桌前。
“是这样的,这次的预备役名单已经下来了,因为你那天病倒了,成绩没有计入,可以算是弃权,所以名单上没有你。”顾问老师无奈地说。
“我……我知道。”戴志雄尽量不想表现出内心巨大的失望。
“本来这个事情,就算我看好你,能肯定你的实力,但是要对所有社员都公平的话,还是得通过比赛来选人,不过……”顾问老师苦口婆心,话到这里停了一下,说:“我想再给你一次机会。”
闻言,戴志雄猛地抬起灰心的脸来,激动地抖着嘴唇道:“老师,你说真的吗?”
顾问老师点点头,说:“因为预备役名单上的人选是按分数排列的,最低分的那个跟倒数第二名差了太多,为了保持校队的水平,我想你比他更适合进入预备役。”
戴志雄当即高兴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能一个劲地傻笑点头,双眼发亮地看着顾问老师,生怕他下一秒便收回前言。
“谢谢老师,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等等,让我把话说完。”顾问老师抬手示意他慢着,说:“也不是说让你进你就能够进,至少得让被你换下来的人心服口服,大概得安排你们两个人从各方面展示一下彼此的实力。”
“一切都听老师的安排!”戴志雄点头如捣蒜。
“唉,这也是件很麻烦的事啊,要不是……”顾问老师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好了,你可以去练习了。”
“谢谢老师。”戴志雄鞠了个躬,抬起上半身时,无意中看到了顾问老师身后,搁在办公桌上的东西。
“那个……”他忍不住用手指了一下。
顾问老师回头一看,顺手抓起来说:“对了,你知道这颗棒球是谁的吗?有人捡到了送过来,我正想问问是你们谁丢的。”
“好像……是我的。”戴志雄伸手接了过来,仔细一检查,赫然就是他当初打破音乐教室窗户的那颗新球。
是谁捡到的?
“是你的吗?”顾问老师向他做确认。
戴志雄隐约想到了什么,浓眉皱了起来,说:“老师,这颗球是谁送过来的你知道吗?”
“咳咳,这种事我怎么知道,学校有那么多学生,早不记得了。”
不对,至少也会留下姓名,老师没道理不问清楚就收下这颗球。
“是……是关靖彬学长吗?”他大胆猜测。
顾问老师像是没想到他会说中,一脸承认又不是,不承认也不是的尴尬,道:“既然是你的就拿回去吧,别问那么多了。”
明明就没有丢掉他的球,为什么要骗人?既然骗了人,又为什么要还回来?既然留着他的球,那天为什么对他那么凶,赶他出去,不许他再去音乐教室,不许他出现……凭什么学长就有这么多的“不许”?
不对,问题是他干嘛要乖乖听话?叫他不许去,他偏偏要去!
戴志雄愤怒地把球紧紧攥在掌中,连跟老师道声告别都忘得一干二净,一转身跑出社团办公室。
气冲冲地站在音乐教室前,他用力拍打紧闭的门,甚至一边大声喊着,丝毫不在乎这样有可能会把别人也引来。
可是,敲了好久好久,喊到声都哑了,门依然纹丝不动。
绝望地向后退,直到身后的墙壁挡住去路,戴志雄才颓然跌坐在地上,仿佛刚刚的冲动已经花光他所有力气。
不论是不肯开门,还是确实不在里面,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学长真的不想见到他了,真的狠心截断跟他的联系。
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明白,一点儿也不明白,那天明明还被紧紧搂着,被恶狠狠地贯穿到身体深处,用自己想都没有想过的部位取悦着对方……做错了吗?难道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只因为他私心地想要借此更亲近学长一点,哪怕他意识到了方式不正常,却没有尽力反对,反而选择随波逐流,这样事后也可以归咎于一切都是学长主动的,他只是被动的接受。
学长一定是看穿了自己的卑鄙,所以才会厌恶到不想见他。
“呜!”早就康复的身体发出痛楚的讯号,他茫然地在自己身上摸索,才发现痛苦的根源在胸腔之内。
心,真的好痛,仿佛要被掰成两半了。
手掌摸上去分明能够感觉到皮肤底下的跳动,但自己为什么有一种失去了心的感觉?
——喜欢……比喜欢棒球还喜欢的喜欢,他喜欢那个人。
仅仅只是这样而已。
渐渐清晰起来的心意仿佛填充了脑中一直思索无解的某处空白,一切不合理的行为皆因此而变得顺理成章。
将啜泣的脸埋入膝盖间,戴志雄如同石像一般在原地坐了好长时间,长到他以为时间已经停止了走动,而自己将永远被遗留在悲伤之中。
咚、咚、咚。
似乎从很遥远传来的脚步声让他多少产生了一点现实感。
“不是叫你不要来了。”
从天而降的声音,让他好不容易忍住眼泪的努力付之一炬。
熟悉的身影,终于又出现在眼前了,即使那张俊美的面孔依旧冷峻,话语仍旧无情,但是比起见不到的痛苦来说,承受这点凛冽根本算不了什么。
好想说点什么,可是一张口便不禁哽咽,戴志雄急得眼泪直掉。
关靖彬懊恼地咬了下牙,一听到说有人在狂拍音乐教室的门,原本应该去跟好友碰头的他身不由己地改变了路线到这里来,远远一看果然就是戴志雄,本以为那家伙发现音乐教室没人后会离开,没料想到最后,竟是自己先看不过去而现身劝阻。
“这里已经交还学生会,我不会再来了,你也不必来。”
见自己的出现令戴志雄的哭脸变得更加凄惨,关靖彬心里的烦躁越演越烈。
哭成这副模样,看起来可真是碍眼,还不如平常笑得像傻瓜一样来得顺眼些,而自己也太莫名其妙了,既然看不惯的话,走开不就好了吗?偏偏还白痴一样地杵在这里看了老半天,又不关他的事情,何必揽麻烦上身?
关靖彬绝然转身,不愿自己再因为别人而变得奇怪下去。
见状,戴志雄猛地爬起身,双手握拳,用悲愤的哭声朝他大骂道:“学长是大混蛋!”
闻声,关靖彬猝然顿住了离开的步伐。
这该死的笨蛋,不仅一而再扰乱他的心,竟还敢对他出言不逊?
似乎骂一次不足以泄愤,戴志雄又用尽全力地喊了一遍“学长是大混蛋!超级大混蛋!”,然后没等关靖彬发火诘责,他自己先采取了下一步的攻势,猛冲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口中的那个“大混蛋”。
关靖彬高挑挺拔的身体倏然一僵。
“呜呜——学长……”身后的家伙一改中气十足的叫骂声,软下来的抽泣声带着一丝叫人不禁动容的脆弱。
抱住自己的双手缠绕在他的腰间,紧紧地交叉在一起,仿佛怕稍一松手就会被无情地推开。因哭泣而抖动的头靠在自己的右肩上,侧颈的肌肤还能感觉到他那短短的头发,痒痒的,却奇异地没有让他产生不快。
第十三章
“你在干什么,还不放手。”过了不知多久,关靖彬才漠然道。
“不要!”尚带鼻音的声音异常坚决。
关靖彬抓住腰间的手臂,森冷道:“放不放?”
“不放、不放,我就是不放!”戴志雄无赖地收紧手臂,撒泼道:“凭什么你说的都我都得听?不听、不听!”
“你……”腰身让他勒得生疼,又听到如此猖獗的发言,关靖彬差点怒极攻心。
“能不能换你听我说一次?”戴志雄抽噎道。
听这声音,难过得像是又要哭了,一想到那张会让自己心生不悦的哭脸,关靖彬不由默许了他的放肆。
“学长为什么要赶我走?”戴志雄强忍着泪水和万般羞耻,说:“是因为……因为我和你做了那种事吗?可能是我没有经验,没有办法让学长也很舒服……但是、但是……我后来也有在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