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皱着眉，欧阳冷然看着方澈的举止。
“你不是要么？你不是喜欢这个身体么？要你就拿去，从此两不相干。”恨恨地说着，积聚整晚的满腔怨气瞬间爆发。
“你在恨我。” 欧阳神情冷峻的看着他，缓缓地说道。
“是！我恨你，但是更恨我自己。白痴一样被你玩弄于股掌，你很得意吧？又一个傻瓜拜倒在你脚下。”口无择言的激烈话语深深刺伤了欧阳。
“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我明白了。”仿佛万分困难的，欧阳神情古怪，声音略哑。
失控的方澈意识到欧阳的神情冷峻而僵硬，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冷漠而且疏离。终于当欧阳整个人消失在门口时，鼓噪不安的心脏仿佛失去重负，整个绷紧的身体刹那间松软下来。为什么会这样？跌坐在地，静静流洩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却洗刷不去心口的疼痛，那里——好像破了一个洞。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司昊雷担忧的巡视着方澈苍白的脸孔。
“只是分手了而已。”咬着唇瓣，方澈故作轻松地说着。
“分手了？”深深地看了一眼，司昊雷轻笑着说：“被甩了？”
刹那间方澈脸色刷白，握紧拳头，沉默地瞪着面前的地面。
轻叹一声，司昊雷淡淡地说：“真是可惜……”
“什么事？”欧阳冷漠地看着面前之人。
“真是冷淡呀，澈很伤心呢。”放开交握着的双臂，温和的脸上还是那一贯温和的笑容。默默注视着这个外表儒雅而温和的司昊雷，欧阳不置一词。
“你放弃了？”有些故意的，司昊雷淡淡询问道。
“这些与你无关吧。”冷淡的回答道。
“如果你放弃，那就与我有关了。”温和的说着，镜片后聪黠的眼睛别具深意地看着欧阳。
欧阳挑了挑眉，警觉地看了他一眼，等他继续解释。
“当初方澈选择了你，我当然尊重他的选择。”司昊雷扶了一下镜架，而后缓缓地说道：“如果你们真的分手，那我怎么做都没关系了。”
听到这番话语，欧阳背脊僵了一僵，神情严肃，眸光清冷，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司昊雷优雅离去的背影。

8.心意
“晚上我们去听歌剧吧。”司昊雷温和的嗓音柔声询问着。
“你总陪着我，一定耽误不少时间吧。”方澈终于忍不住开口。
最近司昊雷总是抽空过来陪着自己，吃饭，练琴，甚至娱乐。虽然伤痛并不能很快的消散，但是忙碌似乎是治疗失恋最好的手段吧。方澈不由不承认这点，尽管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还是会觉得无比心痛。
“没关系，我很乐意。”温润的眸子宠溺地注视令方澈有些熟悉的恍惚。
“澈，我在想，有没有可能被你接纳。”缓缓地，司昊雷终于开口问道。
什么？方澈不可置信地盯着司昊雷，后者的神情一派严肃不似玩笑。看着方澈犹疑探视的目光，司昊雷幽幽叹了口气道：“还是不行啊。不过我会等，在你没答应以前，我什么都不会做。”
望着司昊雷闪着温柔笑意的目光，方澈怔怔地不知如何是好。
很快地，圣路易音乐学院静悄悄的传遍了另外一个流言：钢琴王子和天才提琴手因第三者介入而闪电分手。更令人震惊的是一向温和不与人为难的“两把金弦”之一大提琴系二年级的司昊雷成了这场特殊恋情的介入者。这个消息令人喜忧参半，欧阳的亲卫队打算重振旗鼓，努力成为欧阳下一个身边之人，这个流言令他们无比振奋。而全学院最出名的音乐天才们纷纷介入同性之恋，怎不令芳心蠢动的女性暗自啜泣？到底哪儿出错了？
那个冷漠，目空一切，毫不在乎的欧阳似乎变得更加冷漠而难以亲近。有不少次无端的相遇，欧阳总是冷冷的旁观着形影不离的司昊雷和方澈。相遇在所难免，方澈矛盾地看着冷漠的欧阳，内心被一种道不明的烦躁紧紧攀住，挣脱不开。
“怎么不快乐呢？”司昊雷忧虑地看着微蹙着眉的方澈。
为什么不快乐呢？心中微微叹息，司昊雷总是那么耐心而温柔的看护着自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为什么内心却空荡荡的不觉的快乐？曾几何时，单纯的快乐已经不复存在。
“你好，可以借用你一些时间么？”清秀纤弱的少年有些窘迫的站在跟前。
方澈微微诧异地看着他，李佩？可他态度为何出奇的温和而羞怯？那张熟悉的脸上没有熟悉的高傲眼神，也没有挑衅的傲慢语气。
“虽然知道这样的要求有些冒昧，”少年显得有些犹豫，略微顿了一下似乎鼓足勇气开口道：“但是我真的很爱欧阳，认识你以前我们就已经在一起了。而且我不能没有他，所以希望你把他还给我。”
原来是这样。苍白了面容，呼吸仿佛停止了，方澈觉得自己的心似乎再次被无情的尖刀狠狠划开。原来是这样。难怪会看到他们在拥吻，原来他们早就是，原来自己才是那个介入者。一向自己所不齿的角色，原来就是自己。呵，真可笑，居然一直天真的在一厢情愿。
“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所以并不能帮你什么。”咬了咬牙，方澈控制着自己伤痛情绪的外泄冷淡地说道。
“如果是这样，你就该彻底离开他。”少年有些激动的嚷道，但下一刻顿觉不妥地闭了嘴。
彻底的离开？难道还不够彻底么？方澈心中突然揪紧，木然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他深深思考着。
“抱歉，我听不懂你的话。”不再打算继续下去，方澈转身匆匆离去。
“到底怎么了？”低沉的嗓音似乎压抑着极深的痛苦，黑暗中突然出现的高大男人抓住返回寝室的方澈，神情异常冷峻。
“那天晚上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欧阳异常严肃的问道：“告诉我！”
“放开。”方澈的语气冷漠而清晰。
“我们已经完了。我要彻底离开你。”闭了闭眼，那里还在隐隐作痛。
欧阳的脸瞬间僵硬，压抑的怒火令他的眼睛闪着异样尖锐的光芒。一种方澈从没看到过的森然而冷酷的眼神，仿佛厚冰层下静静燃烧着随时会爆发出来的火焰，危险而具杀伤力。下一刻，身体已经被紧紧抱住，仿佛要把他掐碎般的力量令他窒息，耳边传来痛苦而压抑的声音，反反复复的低吟着：“我不会放你走，不管你逃到哪里，我都不会放手，谁也别想……”暗夜中的低喃犹如下了魔的咒语在方澈脑海中不停的回响。被紧箍着的身体仿佛快要断裂般疼痛，也许这样死去那里就不会痛了，方澈这么想。
“你曾被所爱的人伤过么？”方澈忧郁的眼神静静凝视着司昊雷。
“……伤过，也被伤过。”司昊雷面容有一瞬间的凝重，缓缓的回答。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方澈突然抵着额头，痛苦异常的轻哼：“怎么做才能彻底忘记！到底要怎么做！”
“真想忘记就不要逃避。”司昊雷注视着他，若有所指的轻叹道：“正视你内心真正的想法，也许就会有答案了。”
“又见面了。”清秀纤弱的少年嘴角扬起一抹傲慢的弧度。
“我不会忘记当初的约定。”看着那双傲慢的眼神，方澈一字一句清晰地说着。
“当然。不过我还要加一个条件。”少年拉长语气缓缓地说，表情诡异而奇特，“如果你输了，你就要发誓和欧阳永无瓜葛。”
原来是这样，方澈心中暗暗冷笑，原来这就是你最终的目的。先故作柔弱的小心试探，而后又当面提出这样的约定。
“小澈，”衣着时尚的魅力男子，CG老板兼Survival鼓手Riki正在吧台调试着最新的鸡尾酒，“听昊昊说，有个小子跟你挑战？”
“嗯，你知道了？”方澈微微有些意外。
“别小看我的情报网呀。”Riki半嗔半怨道，“怎么样，帮我一个忙可好？”
方澈疑惑的眼神询问地看着Riki.
放下手中的鸡尾酒，Riki笑眯眯地说：“那么精彩的表演一定会让Cradle to Grave成为最传奇的Bar.我是个生意人，如果你答应在这里比赛，什么条件你开。”
“放心吧，我会把一切都准备妥当。”听到答复的Riki眼神因兴奋而闪亮。
Downtown的夜晚喧闹而奢华，善的、恶的、美的、丑的、净的、罪的，仿佛错综交织的大网。乘着黑夜精灵们苏醒了，在夜的城堡彻夜游荡、纵情狂欢。Cradle to Grave是这城堡的光环，那里有最奢华的夜，最美的酒，最眩的歌。今夜还有最特别的天籁之音，所以大家都来了，不同于以往的各式各样的客人聚集在这里，只是为了聆听那难得一见的天籁。今晚的CG热闹非凡却又出奇的安静，这是今晚的规矩。Riki很得意地看着自己精心策划的舞台。
“派头真不小呢。”司昊雷轻笑着看着满屋的观众：“看来你的追随者又要增加了。”
小小的玩笑遭来的却是方澈薄嗔的一瞥。
“小雷。”
正说笑着，耳畔突然传来低沉而浑厚的男音。
“欧阳伯伯。”司昊雷温和的神情突然明亮，快步走过方澈，走向那个声音。
方澈仔细的打量着来人，一位六十岁左右看上去却依旧神采奕奕的男人，黑浓的粗眉掩盖着过于精明的狭长眼睛，后梳的头发展现了宽阔的额头。欧阳？方澈心中微微忖度者。
“欧阳伯伯，好久不见，看来您是越来越精神呢。”司昊雷的语气出奇的愉悦。
“呵，小鬼，你倒是越来越精了。”那个叫欧阳的男子似乎显得十分愉快。
两人恍若朋友的亲密交谈令方澈心中暗暗奇怪。
“你就是方澈吧？”突然那个男子注意到面前的俊美少年。
“是的。”诧异之下，方澈平静的答道。
男子奇特的上下打量着方澈，那眼光似乎在审视又似乎在估计，略纤细的身形笔直修长，挺秀的长眉，下有着一双特别引人注目的美丽眼睛，淡而柔和地散发着纯净而清亮的神采，微褐色的柔发增添了一份空灵优雅气质。一个非常特别的少年，虽然平静却散发着吸引人的柔和光芒，一份温暖的光芒。方澈静静的伫立不露声色。
“难怪。”男子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了悟，喃喃地说道：“那小子连克雷莫纳都给了你。”
闻言方澈浑身一震。克雷莫纳是欧阳给他的小提琴，那把淌着金子般无与伦比美丽音色的小提琴，那把出自于十六世纪音乐圣地意大利最杰出的提琴制造流派的名贵小提琴。那次火灾烧毁了方澈心爱的小提琴后，欧阳递给他的那把演奏过门德尔松的克雷莫纳。这个男人为什么会知道？他与欧阳到底什么关系？一连串的问号在方澈脑海中形成。默默看着眼前的男人，方澈微蹙眉头，若有所思。
“欧阳云飞。”男人友好而热情的伸出手。
前任理事长！方澈又是一惊，诧异的缓缓伸出手与之相握。温热的暖意从那厚大的手掌传了过来，包裹着方澈修长纤细的薄掌，微薄的茧，也是一只熟悉音乐的手。
“不用担心，我只是来看看让那小子如此重视的人。”欧阳云飞浑厚的声音别有含义的说道。
“而且我很期待接下来的演出。”男人善意而别有深意的微笑着。
——
台上清秀纤弱的少年高傲的气质令人众人噤声。可当那曲著名的魔音《Devil‘s trill》响起的时候，在场所有的人神为之迷，魂为之倾。这首十八世纪塔蒂尼震惊世人的魔音伴随着高难度的指尖颤音如魔般渗入了在场所有人的灵魂。令人从灵魂深处发出的颤抖，近在咫尺体会死亡的召唤。仿佛看到恶魔的微笑着站在你面前，用你的灵魂与我订下一个契约，而我将为你演奏这垂死的绝响。无以匹敌的高难度技巧颤音，一向用来展现小提琴完美音色的颤音却在李佩的指间下“疯”了一般急速闪耀着死亡的光钻，心甘情愿与恶魔订约。完美的演绎！一曲结束，众人皆痴。双眸依然闪烁着自信和傲慢。
“这是一把很普通的小提琴。”高傲的少年微扬着声音对方澈说：“而且是我要打败你的小提琴。”
搁下手中的克雷莫纳，方澈微笑着注视着高傲的眼睛慢慢地说：“为了公平，我也用你的那把琴。”
人们还沉浸在魔鬼的颤音中，突然缝隙中投射出光线从天而降，照进了黑暗无止境的地狱深处。温暖和煦的光线越来越强，终于阳光扫去了层层黑雾，而沉沦炼狱的痛苦灵魂亦得到了救赎。贝多芬的《春天》洋溢着明媚、温馨和灿烂的笑容在方澈的指下滑爽流畅的倾洩，如温暖的阳光照进了阴暗的心灵，如轻淌的清溪注入干渴的灵魂，令人无比幸福。没有炫耀的高难度技巧却温暖的令人解放身心的音色。台上气质的空灵俊美少年，静静散发着如阳光般温暖而纯净的光辉，那温暖的光辉笼罩着在场每一个人。此时昏暗的角落里，一双冰蓝色的眼睛清冷而奇异闪烁着幽光，牢牢捕捉住那屡渗入人心的美好阳光。
正当大家沉迷在春光的无限旖旎，突然——
[嘣——]
琴弦断了一根。
[嘣——]
又断了一根。
顿时一片沉寂，角落一双傲慢的眼睛悄悄泄露着不为人知的冷笑。
欧阳眼神陡然变了，看到这幕突如其来的意外状况，正准备走上去，一只大手却静静按住了他。按住他的欧阳云飞饶有兴味的看着台上的那个依旧平静长身伫立的少年。
正在大家紧张不已开始蠢动的时候，突然台上又传出了美妙的琴音，令人震惊的，只用三根弦拉出的琴音，如丝如缎般轻柔的摇曳着，清亮甜美的音色依然温暖袭人，却是发自三根琴弦《春天》，仿佛生命的苏醒令人心醉神迷的生命之春。
“我要把他抢走了。”戴着眼镜的儒雅少年轻轻叹息着，温和的声音不掩欣赏。
“他是我的，谁也别想。”冷冽的冰蓝色闪烁着，高大男子无比坚定地说着：“你也一样。”
闻言，司昊雷微笑不语，脸上的神情莫测高深。
“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赢我。”高傲的少年嫉恨的说道，“我不会承认的。”
“赢或不赢我并不在意，这是我期待许久的，而这就够了。”方澈静静的看着面前尖刻的少年面带微笑。
“我可以道歉，但你必须放弃欧阳。”少年咬着牙说道。
闻言，一旁的冰蓝色眼睛闪了一下，有些怒炽的寒意。。
“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内心，从你刚才的乐曲中。”顿了一顿，方澈缓缓的倾诉着：“死亡并不可怕。当我不能正视自己内心，即使是死亡那刻，没有吐露出口的心意，抱着遗憾的垂死那刻，才令我真正觉得害怕。因为我还没有告诉他自己真正的想法。”
声音略微有点暗哑，方澈眼眶微湿，清亮而纯净的眼睛坚定地望进了身边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那双无限温柔闪着奇异光芒的冰蓝色眼眸。
高傲的少年看着这一幕，脸色阴沉。
“其实我很感激你，因为你的音乐让我领悟到这点。”方澈清亮的声音透露着不掩的欣赏。
“惺惺作态。”少年冷哼着：“论技巧，你那个破玩意儿根本不值一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