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小涛……”胡毅沉默了许久，才低沉地说道，“老爸一直很喜欢你的原因，就是因为你比我更成熟理智，可是我一直觉得大家都同是人类，没有人能够拒绝另一个人的生存资格。在末世里，要是我们不帮助别人，又怎能期待别人帮助我们呢？”

“继续。”

王涛的脸上看不出赞同或是反对，让胡毅的心里有些惴惴，咽了口口水继续说道：“而且……能在末世逃到现在的人肯定都有他她的过人之处，我们为什么不能把他们全部收拢起来呢？反正大家都有着共同的目标，哪怕是流氓无赖，这个时候不也是为了生存吗？”

天真。幼稚。王涛继续给胡毅的脑门上贴标签，也有些气恼古人骗人——不是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么？为什么胡毅跟他在一起混了二十年这脑袋还是这么小白呢？

他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面瘫脸，朝着扭曲的方向前进着，面容古怪地问道：“那么食物该如何分配呢？这些食物都是我们辛辛苦苦得来的，要白白的分给别人吗？还有战力的问题，万一大家都想要做内勤呢？还有领导者，万一他们不服你的领导呢？”

“这个……”胡毅也傻眼了。

每个人都存在着自私，只是有些人表现的明显，有些人用大义来遮掩了自私，胡毅也不例外。想起王涛忙忙碌碌了半个月才准备好这么多吃的，要是白白分给别人他心肠再好也不乐意。

至于战力，要是丧尸真的来了，想活命的人都得出力，要不然大家一起死光光。而领导权的问题，就更不是问题了，他对如何带领队伍一窍不通，领导权谁要谁就拿去呗！

“对于后面两个，你好像十分不以为然？”两人从穿着开裆裤就在一起了，胡毅屁股一撅，王涛就知道他要做什么，而胡毅也从来不在他面前遮掩任何情绪，于是王涛眯起了眼睛。

直觉系动物胡毅一看王涛的动作，飞快地摇着头，否认道：“没有，没有！”

“……好吧，我跟你说说领导权的问题，”有竹马如此，王涛捶胸顿足，不得不忍着吐血的心情耐心地解释道，“如果我是另一个人，加入了这个队伍，并且得到了领导权，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我肯定会第一个放弃我爸和我妈。”

“为什么？！”胡毅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因为他们没有特长，”王涛淡淡地说道，“你是战斗力，胡叔开车技术很好，并且也是一个战斗力，周彦是难得的医生，可是我爸我妈什么都不会，最多做做饭，或是做个医生助手……如果遇到危险一定要舍弃一个人，我会怎么选择？”

“呃……”

“另外，我觉得去西藏最安全，可万一我们未来的‘领导人’觉得C市基地更安全，执意要去C市怎么办？”

“直接脱离队伍就是了啊！”

“好吧，一个队伍分成两组，物资该如何分配呢？我敢说除了那些杀人抢劫的家伙，我们的物资算是多的，如果我们遇到幸存者就收留他们，分开的时候他们要求分配物资，你会怎么做？”

“……”

王涛越说，胡毅的肩膀越是耸拉了下去，王涛虽然有些不忍，但为了他这唯一的竹马，只能忍了。

“我是个T病毒感染变异者，要是队伍里有人发现了我的异常情况，‘领导者’决定要免除隐患解决掉我怎么办？”

说到王涛有可能被害时，胡毅身子一个激灵，慢慢地蹲下身去，捂住脑袋闷闷地说道：“怎么会这样呢……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小涛……可是……我总是以为这个世界好人更多，哪怕是网络上到处都是各种骗局、做了好事之后被诬赖的信息，我也一直相信……小时候，妈妈去世，老爸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而忽视了我，难过之下我离家出走，结果迷了路，要不是一个好心的老婆婆收留了我，我可能已经饿死了……还有后来在M国，有一次我独自驾车出游，结果在乡间公路上出了车祸，要不是有一个哥们带着我一个小时跑了120公里去镇上急救，我早化作枯骨了……”

“这些你从来没有说过。”这是王涛第一次看到胡毅脆弱的样子，不禁柔和了语气道。

“我不想让你们担心。”

王涛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胡毅的肩膀，道：“你说那些好人，世界上是很多，但你也知道，这个世界是由黑与白组成的，有好人，自然也有坏人。好人在末世里存活要比坏人难得多，而坏人往往是踩着好人的尸骨活下来的……所以，往后我希望你能分清好人和坏人，不要一味的心软。”

到他这个年龄，还说好人和坏人，虽然有些幼稚了，但为了让胡毅容易接受一些，他也只能幼稚一把了。

也许在他感染了病毒即将尸化那会儿，他能有那么强大的求生意志，也带有一部分对胡毅的不放心？王涛不禁黑线了。

胡毅好像是被说服了，认真地点了点头，只是那不同于以往的沉默还是在昭示着他内心的复杂，王涛没有再继续说什么，继续到楼上探查，留他一个人独立思考去了。

农家乐里很干净，除了二楼有一间的床铺上带着大量的血迹，其他地方都没有任何丧尸出现过的痕迹。江瑶和王锋到厨房去做饭，其他人到三楼收拾他们今晚居住的地方，王涛则站在三楼注意外面的动静。

如今时节已到秋天，外面的田野上玉米、水稻、大豆等众多常见的农作物纷纷成熟了。

王涛本来还担心那上面会不会带有T病毒的，但周彦一句“我们从空气传染中安全度过的人体内肯定带有一定的抗体，只要不饮用染了血液的水或是直接被咬，都不会感染”，让众人都放下了心，吃完饭后就兴高采烈地跑去收割食物去了。

到了夜幕降临之时，院子里已经堆了一堆玉米、大豆，只是稻米需要经过机器加工才能食用让人非常遗憾地放弃了它们。好在这些都是耐放之物，一般农家都收藏着新米（城市里的人吃的一般都是陈米，即去年或更前的米，而农村人都是吃的新米，即当年新收的米），农家乐的石柜里存放着大量的新米，堆放了一些在车里，另外放不下的放在院子里。

到了九点钟，众人纷纷回三楼休息去了，只有王涛一个人在二楼守着，一看到有丧尸接近就去解决掉。

半夜的时候遇到了一群丧尸犬的攻击，毕竟乡间最多的就是狗，只是先前他们被吸引到其他地方去了，所以才会在半夜突袭。

好在王涛率先发现了它们的接近，并且，对于丧尸狗来说，王涛的吸引力要比活人还要大一些，才让他一个人拖住了十几只狗。

不过，哪怕王涛经过了两次的进化，之前也只是个普通人类而已，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他只能发挥百分之三十的威力。虽然在周围地势的帮助下杀掉了几只，但在剩下的十几只丧尸狗的攻击中，还是逐渐落入了下风。

不得已，王涛只能使用起空间异能，将空间压制在身体外面一点，把丧尸狗的攻击挡在外面，然后快速地解决掉了这些烦人的家伙。

果不其然的，没有两分钟，他就感觉到了被监控的感觉。（除了第一次打开脑域空间后他被监控了，之后就只会在练习空间异能时才会有那种感觉了。）

王涛将就着另外一边田地用来灌溉的沟渠里的水把挖出来的尸丹洗了洗吃掉，然后钻进了另外一栋农屋，在四周树林的遮掩下偷偷溜回农家乐，把院子里的东西全部收进空间的车里，给其他人留了一张纸条，再度钻入树林中消失无踪……

22、温暖

第二天一早，周彦就看到贴在车上的纸条——两公里外等你们。

“难道发生了我不知道的事？”

周彦扶了扶眼镜，看了一眼原本堆满了东西的地方若有所思地自语着，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其他人已经收拾整齐下楼来了，而江瑶也已经早早地做好了早饭。

“小涛呢？”胡毅一晚上在床上烙馅儿饼，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问道。

周彦扬了扬手中的纸条，说道：“他先走了，在两公里外等我们。”

“怎么回事？”胡毅立马清醒无比，走上前来夺过纸条看了一遍，皱着眉头说道，“肯定是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到底是什么事，才让小涛率先离开？早知道昨天晚上就该坚决地陪着他才是……”

“肯定不会有危险的，否则他不可能有时间写张纸条给我们。”

“我们还是赶紧吃饭吧，吃了立刻去和小涛汇合。”胡毅走进厨房和里面忙碌的三个大人解释王涛的事，就见江瑶的速度一下子增加了一倍，刀“咄咄咄——”的砍着熏肉，几乎能看到那急速带起来的残影了。

几人心里擦了把冷汗，觉得江瑶才是那个觉醒了异能的人，看这范儿，胡毅还没她利索呢！

切好肉，吃完早饭，总共花了十分钟时间，再创了新高。

饭后胡程俊负责清理门外的丧尸，其他人把东西全部搬回车里，准备好后，便急匆匆地上路了。

几分钟后，胡程俊看到了路边的王涛，没有受伤的样子，只是换了一身衣服，还是遮的严严实实的，不认识他的人肯定会以为他的前职业是杀手什么的。

停下车让王涛坐上来，大的小的严正以待，开庭公审，目标就是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表情的王涛。

“小涛，昨晚去了哪里？妈妈担心你……”

江瑶看儿子油盐不进的样子，使出了杀手锏——妈妈大人的泪眼，带着担忧和责怪地望着王涛，直把他看的浑身不自在，干巴巴地回答道：“昨晚遇到了一群狗，我怕吵醒你们，所以把它们引了过来，没什么事情。”

“狗？”周彦语气里带上了疑惑。

“丧尸狗，要比T2厉害一些，”王涛耐心地满足周彦的好奇心，解释道，“最开始T病毒是不能感染动物的，直到半个月前才陆陆续续地出现了动物感染事件，病毒好像进化了。”

“我在网络上没有看到，你知道动物是怎么感染的吗？突然一下子出现丧尸动物，还是有其他事情发生？”周彦无视了几个大人加胡毅谴责的目光，眼里散发出了火热的温度，继续追问道。

“其他地方的我不知道，不过在小区那附近，是由于一只狗想要把尸化的主人拖回家去，咬在了丧尸的伤口上，第二天去看就变成丧尸狗了。然后隔了一两天后，附近就陆陆续续地出现了其他的丧尸动物。”

“一两天……好快的进化速度……如果T病毒不是会让人失去理智的话，简直是完美的病毒！易存活，进化速度快，可以脱离细胞存在于空气之中进行大范围传染……”周彦已经不在地球了，嘴里一直嘟嘟囔囔地念着晦涩的专业术语，双手时不时地在半空挥舞一下，状若疯狂。

“他这是……”王锋嘴角抽了抽，满头黑线的问道。

王涛面无表情地回答：“他是预备研究员。”

好吧，大家都明白了，于是该做什么的继续做什么，江瑶继续用泪眼进攻，要王涛答应不能拿自己的生命来开玩笑，她这个妈妈虽然不会砍人，但枪还是会用的，总能帮帮忙什么的。胡毅也在一边附和着，他实在是不想让王涛再独自面对危险了，以前的他很弱，帮不到什么忙，可现在他会异能了，而且那半个月的时间已经让他开发出了两个攻击和一个防御的能力，难道还不能和王涛并肩作战吗？

他二十一岁了，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什么事都需要王涛来擦屁股的小破孩了……

王涛面对着一男一女的连环夺命催，再加上老爸王锋同志颇具官威的神情，觉得头都大了一圈，最后只能举双手投降，弱弱道：“好吧好吧！我认输！以后有什么事我一定告诉你们，绝不单独行动，好不好？”

“很好！乖！”妈妈大人立刻收回了眼泪，满意地摸了摸王涛的脑袋，自己的儿子还是这么乖，这么听话，不愧是妈妈的好儿子。

所以说，老妈都是儿子的克星，大神诚不欺我！～王涛松了口气，只是心里像是被温水包围着一样，很温暖很温暖。

没有走多远，路上的丧尸就多了起来，沃尔沃发动机的声音在它们听来就是食物到来的信息，纷纷转过身来，向着逐渐接近的车子晃去。

“这里的丧尸怎么会这么多？”江瑶惊呼道。

胡程俊看了看前面，皱着眉头说道：“应该是因为前面有幸存者吧，看它们全部围着一栋房子，都堵住路了……坐稳了，我要冲过去了……”

几个人握好把手，王涛直接挂在了胡毅身上，周彦有样学样地挂在了王涛身上，一只脚踩在前椅背后用以支撑住身体。胡程俊踩下油门，沃尔沃的时速表开始急速地攀升，第一个丧尸对于飞速接近的食物还在兴奋地嘶吼中就被撞飞了，发出了“碰——”的一声。

坐在车里的人止不住地往前倾，然后又重重地落回来。还来不及调整姿势，车子又撞在了第二个丧尸身上，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丧尸一个个地被撞飞，黑红色的血液洒落在车盖和挡风玻璃上，被雨刮器刮掉后剩下难看的痕迹。

眼看着沃尔沃就要冲出丧尸堆了，只听到一声大喊：“不要走！！救命啊！！这里有活人！！！”

王涛从车窗看去，是一个女人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正拼命地对着这边挥舞着手臂。

“胡叔，继续开。”王涛淡淡地说道。

“小涛……”胡毅为难地喊了一声，说道，“那是女人和小孩子。”

“正因为她们是女人和小孩，所以我才不救的。”

“为什么？！”

“我们是在逃命，不是在旅游，”王涛从胡毅身上退开，冷冷道，“她们对我们没有任何帮助，只能成为累赘而已。而且，我们车已经坐满了，即使救了她们也没法带她们离开，放任她们继续待在这里她们早晚会死，何必去浪费精力？”

“……”胡毅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沉重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对不起，小涛。”

王涛“恩”了一声，不再言语，倒是胡程俊意味深长地说道：“阿毅，小涛对你说的都是生存的真理，我不希望你心生怨忿。”他从小看着王涛长大，当然知道这个孩子这样做都是为了他们，只是他的态度太过冷漠，胡毅一个热血方刚的年轻人很容易对这种性格产生排斥甚至憎恨。

他，不希望看到这一天到来。

“我当然知道，爸！”胡毅挠挠头，说道，“我永远不可能误解他的。”

“那就好。”胡程俊放下了心，专心地开车去了。

周彦看着这一切，眼里闪过一道微光，嘴角牵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23、恐怖大桥

2012年10月18日，雨。

逃亡第三天，沃尔沃接近了前进道路上的第一条河流。

S省的秋雨缠缠绵绵的下着，溢满了整个视线，薄薄的雾气弥漫在河面上，让对岸的景物看起来少了明晰，多了朦胧。

末世的来临让地球的天气系统都破坏了一般，河流的高度比之夏天雨水最多的时刻还要高上许多，行驶在河边的公路上让人有种河水随时会漫出来的错觉。而通往对岸唯一的桥，离河面只有几米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