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明月父母就去送女儿女婿去了，明月拉着慕清风进自己卧室，关了门，低声问他，“为什么不高兴呢？”

慕清风道，“没有不高兴。”

明月道，“干嘛对我撒谎，不喜欢我家就直说。”

慕清风怔愣住了，明月眸光清澈，微蹙眉带着受伤，慕清风伸手将他抱住了，在他耳边低声道，“没有不高兴。只是看到你和你家人关系那么好，我觉得我离你好远啊。”

明月惊讶住了，隐隐明白慕清风心里的意思。

他觉得慕清风似乎和他家人关系不好，一个人住就不用说了，平时从来不见他说他家里的情况，他一个人一定非常孤单吧。

明月心里升起很酸楚的感觉，那种感觉是怜惜慕清风。

他轻声说道，“我家里人很好的，你都可以随便，不用拘束。我根本离你不远。”

慕清风的手抚过明月的头发，捧着他的后脑勺，在他的脸颊上唇上亲了亲，“在学校的时候，我还能说你可以是我的，在你家里，我才明白不是的，你是你家人的。我之前不愿意去想，但现在却总想着这事，明月，我在你心里，到底在什么位置？”

明月蹙眉望着他。什么位置？他也不知道。他和慕清风这样在一起也才几天，他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看到慕清风那明显忧伤的模样，他说不出这种话来。好半天才想到什么，低声道，“你没看出来么，我大姐二姐嫁人了，再回家来，就只是客人了。她们在过自己的生活，我以后，也是过自己的生活，我是父母的儿子，但是，我是过我自己的生活，家人和朋友放在不同的位置上，我不能说你比我的家人重要，但是，你真的是很重要的……”

慕清风将他抱紧，“不要说了。”

明月的手垂在身侧，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似乎恍然间明白，慕清风对自己的感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而是要深得多，深到他也许承受不住的地步。

第二十八章

明月妈妈担心两个男孩子睡一起会抢被子冻感冒，便又给抱了一床被子放他们床上，又去浴室门口敲门。

明月怕慕清风在自己家里不习惯，所以拿着衣服和他一起进浴室洗澡，两人一起洗澡，明月家人也不会多想什么。

明月站在花洒下淋水，慕清风给他擦着背，手指又沿着他形状优美的肩膀抚摸到前面，明月转头看他，慕清风的眼睛在弥漫着水汽的昏黄光线里黑幽幽湿漉漉的，他看得心中一跳，慕清风已经将他抱住了，两人在淋浴下面接吻。

都有要喘不过气的感觉，唇舌相交间，大脑昏昏沉沉的，只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慕清风的手掌不断摩挲明月的腰臀，明月觉得缺氧得站不住，只得把慕清风抱住。

两人都有点难以自已，简直忘了这是在明月家里。

这时候浴室门被明月妈妈敲响了，两人都是一震，明月飞快地把慕清风推开了，眼睛湿润，嘴唇嫣红，水流下来，浇到他脸上，他喘了口气，问道，“什么事？”

妈妈道，“幺女儿，多给你和清风抱了一床被子，你们睡觉的时候分开盖被子，别冷到了。”

明月赶紧回答，“嗯，知道了。”

妈妈道，“那我和你爸睡了哦，你们洗了也赶紧睡，不是说累了么。”

明月嗯嗯地应着，转过头看慕清风，慕清风脸颊微微泛红，在洗着自己身上的泡沫。

两人之后再不敢做什么，明月赶紧洗好了擦干身体穿睡衣，慕清风慢慢地洗，明月站在一边多看了他几眼，见他身材高挑，宽肩窄腰长腿，实在好看，但也不敢多看，轻声问慕清风道，“我在外面等你好不好？”

慕清风点点头，“你先出去吧。”

明月逃一样地出了浴室，站在浴室外面过道边擦头发，心跳加速，脸颊泛红，眼睛里闪着光，他以前也见过那么多次慕清风的裸体，以前从没有觉得不好意思过，没想到现在居然觉得不好意思了。

明若兰过来，问明月，“你怎么站这里，不冷？”

明月赶紧拦住她，道，“清风在里面洗澡，我等他。”

明若兰道，“哦。”又凑在明月跟前小声道，“以前你怎么没说你有这么帅的同学？”

明月苦着脸道，“三姐，你又在想什么？”

明若兰道，“没想什么。的确是很帅，不过，比我小太多了，不然让你介绍给我。”

明月：“……”

明若兰：“怎么？”

明月：“你男朋友知道了，要和你吵架的。”

明若兰：“他那么远，管得到我么？”

明月道，“姐，别乱想了，他有女朋友的。”

明若兰道，“想来也有了，不过，他怎么跟你到我家来，要过年了，不回家？原来妈还以为是你要带女朋友回来。”

明月想他其实也算是女朋友吧，不过不敢说，支支吾吾道，“他家里没什么人，一个人住，我就叫他来我家了，热闹一点。”

明若兰点点头，转身回房去了。

这时候，慕清风也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开门出来了，看到明月还站在门外，道，“怎么站这里，你不冷？”

明月笑道，“等你呀。”

两人进了卧室，明月把被子铺好，慕清风反手锁了房门，坐到床边去，把头发擦干了，就将毛巾放一边椅子上，明月翻身躺在床上，问慕清风，“睡吗？要不要上网一会儿再睡。”

慕清风躺下去把明月抱住，“想睡了。”

他的声音柔柔的，明月觉得他在撒娇一样，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两人躺进被窝里，两床被子盖着太重了，明月把一床被子卷起来扔一边椅子上，然后两人靠在一起睡，慕清风拥着他，他觉得又温暖又温柔，那些不好的事情，他这时候都不愿意去想。

第二天，明月和慕清风早早起来，也不在家里吃饭，明月和爸妈说了一声，就带着慕清风出门去了。

先带慕清风去吃他喜欢吃的一家酸辣粉，又带着他逛公园，然后爬公园后的山，在山上庙里吃斋饭。

因为天气冷，庙里人很少，斋饭很不错，而且便宜，端了饭菜在桌子上坐下，明月一边四处打量一边说道，“这里斋饭很好吃。”

慕清风点头，道，“下午去哪里？”

明月道，“下山去，你要去我的高中看看么？还有点远，要坐车过去。”

慕清风眼里满是温情，他喜欢明月，想了解他以前的一切，“嗯，去看看吧。”

吃完斋饭，两人下山从千佛塔边上经过，明月道，“据说这里的菩萨很灵的，我妈最喜欢来这里拜佛求签了，我二姐还没处朋友的时候，我妈来求签，说我二姐姻缘将近了，结果真的她那年年末就结婚了。”

慕清风望着千佛塔，道，“我们去求签。”

明月赶紧把他拉住，“不过我不大信这个。我们走吧。”

说着，将慕清风拉走了，从山道上下山，回头去看那隐在树木与云雾之间的古寺庙，总有种时光飞逝，有些东西却永恒的触感。

慕清风将明月的手紧紧握住，那些被青苔掩住的石壁上，曾经有谁在上面雕刻下心中的佛，以一种什么样的心境，那些人已经消逝在时光里了，但佛像留了下来，受人参拜。

他和明月也是，终究将被时光所掩埋，但是，现在这种互相珍惜的心情却像是能够与时光同在。

下山走的小路，路上根本没人，两人手牵手，路边古松参天，明月道，“我喜欢来这里，像是能够远离凡尘，不过，不要人多的时候来，人多的时候来就没意境了。”

慕清风道，“有时候觉得你迟钝又没心没肺，有时候又觉得你比女生还敏感和伤春悲秋。”

明月看了他一眼，笑道，“才没有。我就是我好不好？”

慕清风轻声应他，“我知道。我喜欢这样的你。”

明月心里深深地动摇了，对刚才没有去千佛塔那里求签有点后悔。

下山坐公交车去明月的学校，转了两次车才到了，是在城郊的地方。

这是一座贵族式私人中学，实行军事化管理，当初明月在这里住校读书，过得挺苦的。

在校门口，两人被拦住了，不让进。

明月死皮赖脸求门卫，“让我进去看看吧，我好不容易坐车来母校看看，不能这样没有人情味啊。”

门卫道，“还在上课呢，不让进。”

明月掏钱包，要压身份证在这里，一定要带慕清风进去看看。

门卫被他央求了好一阵，慕清风要拉明月走，明月不走，最后门卫不知道怎么起了恻隐之心，偷偷把两人放进学校去了。

明月拉着慕清风沿着一边的梧桐树道走，梧桐树叶子落光了，在寒风里显得冷清而萧瑟。

明月的兴致却很高，笑盈盈地对慕清风道，“以前读书的时候，说是不能出校门，我们还是有的是办法出去。”

慕清风道，“干嘛那么求他，不进来不就行了。”

明月目光温润地望着他，“都带你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车才过来，怎么能不进来就走。”

从梧桐树道上一边的石阶，就是一个小树林，穿过小树林，后面就是操场，篮球场在左边，足球场在右边。

球场上还有人在踢球，明月看着，就吹了声口哨，有人看过来，明月还笑呵呵地对他们挥手，其实别人根本不认识他。

慕清风看他这样，也只得笑了，明月开始给他讲他高中时候的事情，他高中时候最浪漫的事情，大约是和林玉谈恋爱吧，但他现在却并没有去想这些。

从操场又走到教学楼区，明月给慕清风说了一路，最后问慕清风，“你也说说你高中时候的事吧，我都没听你说过。”

慕清风道，“没什么可说的，终究就只是那些事情。”

明月带着他往校外走，“怎么没什么可说呢，我很想了解你以前啊。”

慕清风将他搂紧，摇了摇头并不想说。

明月对此非常失望，出校门去坐公交车时，他问道，“那你在喜欢我之前有喜欢别的人吗？”

慕清风愣了一下，明月幽幽的眸子望着他，“有别人吗？”

慕清风声音微哑，“嗯。”

明月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多喜欢慕清风是否认，他心里酸酸的，非常别扭，却要强笑出来，“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慕清风摇了摇头，“没什么。”

明月真就生气了，“为什么不说。”

路上冷清无人，慕清风看明月眼眶都泛红了，心中一动，他低头在明月的唇上亲了一下，道，“我已经忘了他了，现在只喜欢你一个。”

不知道是不是风太冷，明月鼻子一酸，几乎要流眼泪，伸手捂了一下嘴唇，转身就跑了。

慕清风一愣，去追他，“怎么了？生气了？”

明月对他吼道，“我什么都告诉你，你什么都不给我说。”

慕清风上前拉住他，“别生气。”

明月要甩开他的手，却被慕清风紧紧抱住了，“对不起，以后告诉你好不好。”

明月终究还是心软了，车来了，两人坐车回家。

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路两旁的路灯亮起来，在夜幕里昏黄冷清。

两人坐在公交车最后面的位置，路边的灯光飞快地从明月微带茫然和稚嫩的白皙脸上闪过，慕清风看着他，眼里只有他，握着他的手将他的手放进衣袋里，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比任何人都重要，真的。”

明月几乎没听到他说的什么，转过头来看他，慕清风却不再说话了，并且把脸转开。

第二十九章

晚上睡在一起非常温暖，慕清风半睡半醒之间发现明月在亲自己唇角，一下子醒过来了，但是没睁眼，他有种自己还是在做梦的错觉，只有梦里，明月才这样主动偷亲自己。

他到明月家里来了，心里想了很多。

之前他喜欢明月，就是喜欢明月这个人，和他的爱情似乎也只是和他的事情——他喜欢他，想和他谈恋爱，想拥抱他，宠他，想和他做爱，看他犯傻，看他做题时认真专注的样子……，这些，就是他最甜蜜幸福的事了。

他因此向明月告白了，明月不善于拒绝人，心又软，即使对他不是爱情，也不忍拒绝他，一定会答应下来，他想过，要让明月对自己的感情不是哥们情意，要是爱情，明月这种优柔寡断温吞好享受的性格，其实不难搞定。

慕清风曾经很有信心。

但是，到明月家里来了，明月有父母，有姐姐，还有其他别的亲人，他们期望明月带回来的是一个女朋友，慕清风这时候才像是被一个铁锤敲醒了。明月是一对父母的儿子，是几个姐姐的弟弟，是其他亲朋好友眼中的好孩子，自己把他拉上这条路怎么可能会好，自己是把他害了，他本来是喜欢女孩子的，而且现在应该也是喜欢女孩子，自己就那么自私，把他往这条一望不到头的荆棘的小路上拉。

慕清风有点打退堂鼓了，明月家里人对他好，他甚至觉得承受不起，他要把他们家的儿子占为己有，要把他拉离他们的怀抱，要把他拉上一条不被社会大众接受的路上去，要是他们家的人知道了自己和明月现在的关系，他们会怎么样？

慕清风难受不已，一直精神不好。

他甚至有点想把明月推开了，把明月推到他原来那条主路上去，但是，他又舍不得，他家里情况复杂，基本上没感受过什么亲情，而明月让他感受到了他以前几乎从没感受过的温暖，他没有办法在和他好了之后又回去一个人过孤独的日子。

深深的矛盾像一座山压着他，他实在无法抉择。

明月没有发现慕清风醒了，他撑着胳膊在深夜城市灯光的微光里看慕清风，只看得到慕清风模糊的脸部轮廓，但是他准确地知道慕清风的脸是什么样子的，鼻子是怎么样的，嘴唇是怎么样的，也许是这几天总和他接吻的缘故，明月觉得自己最熟悉他的还是他的嘴唇了，他看了一会儿，又亲了亲慕清风的唇。

在他的人生里，他还从没有和任何人这样亲密过，牵手，拥抱，接吻，身体交缠睡在一起……

这样的亲密甚至让他有种错觉，自己和慕清风本该是一体的，心灵相通，没有什么秘密是不该让对方知道的。

但是在慕清风不把他的事情告诉自己之后，明月又开始动摇怀疑了，真的是心灵相通，互相了解没有秘密吗？

这些恐怕是他单方面这样想的，慕清风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明明之前是慕清风先表白的，他也一直说喜欢自己，还离不开自己，但是怎么现在，明月却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慕清风真有那么爱自己吗？

他心里实在拿不准。

他不明白也许是他心已经栽进去了，所以开始把什么事情都翻出来胡思乱想。

他睡不着，只得看着慕清风，实在忍不住了，才在夜里轻声嘀咕，“你是真喜欢我，还是只是说说呢？”

他觉得自己就要哭了，当初和林玉分手的时候，也是躲在被子里哭了好几个晚上，但他觉得现在比当初还要难过，因为慕清风这么难以捉摸。他根本不知道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明月吸了吸鼻子，要翻过身背对着慕清风，慕清风不醒也不行了，他伸手将明月抱住了，明月身子一僵，眼眶发红，对上了慕清风黑亮的眼睛。

“你？”明月一声惊呼。

慕清风将他抱紧了，捧着他的后脑勺在他的唇上亲了亲，道，“刚才在说什么？你说我不是真心喜欢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