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豆豆~~~，你太狠心了，二锅头瓶子，你四岁都放不进去，更何况我现在呀！豆豆~~~，我死事小，小鸡鸡没了，我可怎么伺
侯你呀~~~~~，豆豆……”
“滚！！！！”
“好！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你要干嘛？！”
“我……嘿嘿，豆豆，瓶子里真放不进去，咱换个别的地方吧……”
“滚~~~~！！！！！”
嘣、咣当、扑通、哐叽、噌、嗖、哗、呲啦、哼嗤、嗯嗯、啊啊……
第 3 章
张慨言六岁，被送到幼儿园上学去了，每天背着个小书包，神气得很。豆豆妈看豆豆越来越没人玩儿，也把五岁的豆豆送进去
了，豆豆看着一班小朋友心里高兴得快疯了。幼儿园里有个小朋友，每天下了课就靠在墙根儿大声地唱“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
哇啊”，豆豆老觉得在哪儿听过这个歌，他特别喜欢那个会唱歌的小朋友，老是看着他，想跟他交朋友，又不敢。
有一天放学，豆豆和张慨言一起屁股上挂着小板凳往回走，张慨言欺负豆豆，豆豆就跟张慨言说：“你就会欺负人，我讨厌你
，你没有崔预厉害，你不会唱歌，我不喜欢你。”张慨言一把推得豆豆倒退了三步，豆豆蹿上去，俩人又打起来了。
第二天，老师上课批评了两个小朋友，说他们在学校打架，还让他们站到小黑屋里去，豆豆看了看，一个是张慨言一个是崔预
，豆豆高高举起手说：“老师老师我也要关小黑屋。”
老师问：“程知著你又没犯错误为什么要去小黑屋呀？”
豆豆从小板凳上站起来：“我昨天也打架了，我和张慨言打架了。”
老师想了想说：“承认错误就是好孩子，坐下吧，老师不关好孩子。”
豆豆撅着嘴，唉，他多想被关进去呀，他那么崇拜崔预。
放学的时候，豆豆问张慨言：“你为什么跟人家打架呀？”
张慨言哼了一声说：“笨蛋喜欢他，我就不喜欢。”
豆豆一伸手推了张慨言一个趔趄：“你才是笨蛋呢。”
然后俩人又打起来了。
豆豆好几天和张慨言关系紧张，上学也不跟他一起走，放学的时候，张慨言就提前跑出去，在小路上截他，截住了，俩人就打
。
豆豆越来越不想去上学，有天早上，他还没起床，就被奶奶拎起来，说；“太爷爷死了。”
豆豆迷迷糊糊爬起来，院子里好多人，有人还穿着白衣服，还戴白孝帽，太爷爷的屋里也站满了人，爸爸妈妈叔叔婶婶都跪在
地上，还哭。豆豆一看大人哭，自己也想哭，再一看，太爷爷屋子正中间放着个棺材，这才想起来，太爷爷没了，于是哇一声
，哭得比爸爸妈妈叔叔婶婶合起来的声音都大：“啊，太爷爷你怎么死了，哇，太爷爷你死了我就见不着你了，哇哇，太爷爷
……”
奶奶本来没哭，听豆豆一哭，眼泪也下来了。
其实豆豆伤心的是：太爷爷死了，谁给他糖吃呀。
哭了一会儿，忽然看见张慨言站在他后边，头上也戴着个白孝帽，豆豆愣了愣，站起来，问他：“你怎么有孝帽呀？”
“我让奶奶给我做的。”
“我也要。”
“那你让奶奶给你做一个呀，可快了。”
“奶奶奶奶我也要孝帽。”
缠了半天，奶奶呲啦撕了块白布，两针，缝了个孝帽给他，豆豆戴上，高高兴兴和张慨言过家家去了，一个当爸爸一个当妈妈
，躺在地上轮流装死，另一个人戴着孝帽学大人们的样子哭他，豆豆觉得自己比张慨言哭得好，张慨言不承认，说有本事你哭
出眼泪来，豆豆努力了半天，怎么也哭不出来，于是他让张慨言哭出眼泪来，张慨言也没成功，于是俩人都不计较这事儿了。
上小学的时候，豆豆和张慨言上一个班，崔预分到五班了，豆豆就很少能见到他了。
上学前妈妈和大妈带着俩人去赶集，看到照相的叔叔就说给他们俩照张相，豆豆没照过相，一个劲儿往后缩，张慨言倒是一点
也不怕。
照相的叔叔拿出一把机关枪，说让他们拿着，豆豆哇哭了，让张慨言拿，张慨言一会儿也哭了，俩人推来推去，差点又打起来
。照相的叔叔说算了，放在中间吧，于是那张两个委委屈屈眉头紧锁神情严肃楚楚可怜脚下放着把机关枪的小男孩儿的黑白合
照诞生了，拿回去的时候，奶奶把它压在了自己的相镜子里，一压就是十几年。
期中考试的时候，豆豆考了个第三名，张慨言坐红板凳了，全年级只有三个人坐红板凳，其中一个就是张慨言。回家的时候豆
豆把自己的奖状和奖品给妈妈看，得了一个大鸡蛋，去张慨言家，张慨言正站在院子中间，一抽一抽地哭。
上二年级，张慨言还是全班的差生，还老打架，而且，他还开始搞对象了。
和豆豆一组做值日的叫崔红英，崔红英长得可漂亮了，六一儿童节的时候还表演了节目，学校里好多人都认识她，张慨言上课
的时候老揪崔红英的头发，把她气哭了好几次，有一次张慨言还揪了崔红英的小耳环，被崔红英告老师了。
有一天下午第二节课下了课，张慨言把豆豆叫到花池后边，偷偷跟豆豆说：“程知著我求你一件事儿你答应不？”
“什么事儿呀？”
“你先说你答应不？”
“你先说什么事儿。”
“……，好吧，你不许告诉别人。”
“嗯……，好吧。”
“放学的时候你把这个本交给崔红英，就说是她姐姐给她的，叫她看看。”
“什么本呀？”
“别看，不是给你的。”
“我操，张慨言，你搞对象。”
“我操，你小声儿点，你答不答应，不答应我找人打死你。”
“好吧，我替你给她。可是崔红英要是不敢走小胡同怎么办？”
“你别管，你就把本儿给她好了。”
豆豆点点头同意了，放学的时候崔红英和一群女生一起走，豆豆追上去把本扔给崔红英说：“崔红英这是你姐姐让交给你的，
你看看吧。”
然后豆豆就跑了，崔红英看了看本上的“崔红英今天放学走小胡同，我不会伤害你的”，气得脸都红了，一把把那个作业本扔
到了地上，喊：“我知道是谁写的，这不是我姐姐的本。”豆豆回头冲她吐了吐舌头，藏到校门后头准备看崔红英走不走小胡
同，结果，她和一群女生沿着大路走了。
程知著等她们走远了把本捡回来，穿过小胡同，看见张慨言正在路边站着，把本交给他说：“她不来，还哭了，你明天肯定得
被告老师了。”
“你不会根本就没给她吧？”
“屁，不信你明天自己去问她呀。”
“问就问。”
第二天豆豆和张慨言一起放学回家，张慨言在路边拦住崔红英问：“昨天我在小胡同等你，你为什么没来？”
崔红英哼了一声说：“我不愿意去就不去。”然后转头对豆豆说：“程知著你和差生一起玩儿，明天我让班里的女生再也不理
你了。”
豆豆自己从来不当面叫别人差生，因为他觉得，虽然差生成绩差，但你这样说他他会很难受的，比如他自己虽然笨但每次张慨
言叫他笨蛋的时候他就很难受，所以张慨言虽然经常欺负他，可是看到崔红英这样让他没面子，他还是觉得很不应该的。
豆豆看看张慨言气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忽然一点也不喜欢崔红英了。
“不理就不理，我们男生还不愿意和你们女生玩儿呢，你还没我成绩好呢还叫别人差生，张慨言上回还帮你擦黑板了你都没谢
谢人家你才是差生呢，老师说心灵美才最重要！”
崔红英气得脸都红了，快赶上她辫子上的小红花了：“程知著你和差生一起玩还帮差生说话，你、你也会变成差生，哼！”
“才不会呢，老师让我们互相帮助，张慨言下回考试一定能考得比你好，他根本就不是差生！”
“哼！”
……
回了家，张慨言吃晚饭的时候端着自己的饭碗跑到豆豆家，把自己碗里一块大肉片夹给豆豆说：“程知著，你真够哥们儿。”
豆豆美美地嚼着肉片说：“你快去写作业吧，你要是下回考得没崔红英好人家就该说咱们俩是差生了。”
“你怎么不写呀？寒假作业咱们班就咱们俩一科都没完成。”
“我不愿意写，我最讨厌写作业。”
“今天老师才留了十个生字，不带拼音不组词，老师说谁这次再不完成就不让谁上学了。”
“我……我妈刚才跟我说不写完作业就玩儿晚上不让我点灯写，我就跟她说我写完了……”
“我也不想写。”
“你还是写吧，要不你下回还是差生，太丢人了。”
“那你真不写呀？”
“没事儿，明天老师查我就说我作业本落家里了。”
“你每次都落家里老师都不信你了。”
“管他呢，我不愿意写。”
……
结果第二天，老师检查作业，跟豆豆说：“程知著你也别装了，你出去吧，以后别来上课了。”
豆豆拿着书包蹭出教室，心里想：去哪儿呆半天呀，怎么办呀？正想着，张慨言也出来了。
“你怎么也出来了？你不是昨天写完了吗？”
“我跟刘老师说我没写。”
“我操你明明写了。”
“我就不给她，谁让她先在全班说我是差生的。”
“那……咱俩去哪儿躲一天呀？”
“去沙滩刨甜棒根儿逮喇叭虫儿去。”
“走。”
……
晚上回家，奶奶正站在房顶上吆喝谁家看到了一只芦花鸡，程知著不敢进屋，怕妈妈问今天留的什么作业，于是就爬到房顶，
跟着奶奶一起冲着四面八方大声地喊：“跑到、谁家、去了只、芦花鸡呀~~~~~，黑尾巴~~，刚开始下蛋~~，下红皮的蛋~~~”
刚叫了一遍，对门张慨言家房顶也站了一人，跟着他们一起喊：“跑到……”
豆豆和张慨言脸对着脸的时候就都冲着对方笑，笑完了，一起接着喊，俩人比着劲地喊，好像谁声儿大谁就赢了似的。
吃完晚饭，俩人在墙根底下碰面。
“明天怎么办？”
“不知道，要不去上课吧，要是我妈知道我逃课得打死我。”
“我妈知道也得打死我。可是刘老师不是说不让咱们去了吗？”
“哼，我要不去，谁带着他们做课间操呀。”
“嗯，就是，明天该我和牛莉莉值日，我要不去，她肯定够不着黑板。”
“那咱们就去吧。”
“嗯，行，我也不愿意再到沙滩里玩了，老怕被人看见告诉我妈。”
事实证明，刘老师纯粹就是吓唬他们。第二天俩人硬着头皮走进教室的时候刘老师神色奇怪地看了他们俩一眼，根本没提不让
他们上学的事儿，豆豆想：哼，她肯定没想到我们敢回来。
他哪里知道，刘老师是没想到他们真敢走。
接下来的日子里，记吃不记打玩乐高于一切的豆豆照样不完成作业，可期末照样考前三名；张慨言照样当他的差生，却考了个
第一名。老师们都找他谈话，还让他叫家长了，张慨言说，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听豆豆的话，还不如当差生呢，好歹不用叫家
长。
后来每年考试张慨言都考第一名，再也没人叫他差生了，有一年六一儿童节演节目崔红英还问程知著能不能让张慨言和他们一
起表演一个儿童剧，程知著问张慨言的时候张慨言说：“谁和女生一起玩呀，再说她是差生。”
崔红英后来哭了，程知著觉得张慨言做得太过份了，怎么能跟女生这么说话呢，他妈就不让他欺负家里的妹妹们。
后来程知著偷偷问张慨言：“你不是喜欢她吗？怎么现在不喜欢了？”
张慨言说：“那是小时候，觉得她的长头发好看，现在我都这么大了，谁还喜欢这样的女生呀。”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呀？像郭倩那样的？”
“我操，你喜欢郭倩吧？那天我还看见你放学跟她一起走来着，还一边走一边笑，你还给她拿书包。”
“放屁，谁喜欢她呀，那天是和数学老师一起走的，正好她也走那条路，再说我妈说了，不许我上学的时候谈恋爱。”
“我操不喜欢你脸红什么呀？”
“操你才脸红了呢……”
“切，你喜欢她也没用，就郭倩那成绩，肯定考不上一中，你不是得上一中吗？”
“我不知道，我又没想过。”
“都六年级了你还不想，反正我肯定能上一中，你也得上。”
“还早着呢，谁管他那么多呢，你写完作业了吗？让我抄抄。”
“不让，自个儿做去……”
升学考试前学校还放了几天假，程知著完全没感觉到考试的压力，放假第一天就溜出去跑到游戏厅打台球，刚打了两杆，三个
上初中的大个子就围过来跟他借钱，程知著不给，那群人就骂他，还有人推了他一下，几个人围过来就要抢他的钱，程知著拳
脚乱舞死护着自己的口袋，好不容易偷出来的钱，打死也不能给了他们。
刚挨了三拳，忽然有人叫了一声“滚开”，程豆豆抬头一看，张慨言拎着根台球杆刷刷刷照着那三个人猛砸，杆子都打折了，
打得那三个人抱头鼠蹿，张慨言扔了半截台球杆过来问：“你怎么跟他们打起来了？”
程知著松开抱着头的手问：“你怎么在这儿呀？”
“我妈让我来买方便面，怕考试的时候早上起不来做不了早饭。”
“那三个王八蛋抢我的钱。”
“操，下次见着了打死他们。”
“我操张慨言你真厉害。”
“那是，你当谁都跟你这个笨蛋似的连只鸡都拿不住。”
“放屁，你才拿不住呢。”
“那那天你妈和你给你们家鸡喂药的时候你怎么让那只鸡给跑了呀？还追到我家去了，切，以为我不知道。”
……
“哎哎，那俩儿小小子儿，有拿球杆打架的吗？谁赔呀你们？”
“多、多少钱呀？”
“12。”
俩人一下子全傻了，十二，巨款呀，他们一年书费加学费才九块七。
后来俩人回家都挨了骂，鉴于考试将近，大人都说这顿打先欠着，考上一中就免，考不上，两顿一块儿打，屁股打成四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