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跟你有关系吗?”
“我只是奇怪,你真的觉得你们俩合适吗?你比他大,成绩也比他好,你觉得,你们俩最后能在一起吗?大学肯定要分开吧?
以他的成绩,能不能考上大学还是回事呢,到时候,你本科毕业甚至考研了,还会喜欢一个高中生吗?”
“你怎么知道他不行?他入学成绩我见过,挺高的。”
“他入学后的成绩你也见过吧?”
“张慨言,你怎么对他那么关心?”
“那当然,在做任何事情之前,我都习惯先得了解我的对手,这叫,不打无把握之仗。”
“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杨洁,我要是也给你写封信问你能不能跟我做朋友,你同意吗?”
“张……慨言……”
“我给你三分钟考虑吧,三分钟之后给我答案。”
“三分钟怎么可能?!”
“三分钟你还确定不了就说明你并不想跟我一起,我不喜欢优柔寡断的人。现在开始吧,我替你看着时间。”
……
程知著觉得自己的心快跳出来,他死死捏着自己手指,已经忘记了去骂那个一直让他讨厌、恶心的人。
他一直等着杨洁的答案,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喊:“拒绝他,拒绝他!”
“其实……,我一直当他是小弟弟一样的。张慨言,上学期集训的时候我给你写过信,但你没回,我还以为你……”
“好了,时间到了,你直接告诉我答案吧,行还是不行?”
程知著气得已经浑身发抖了,这是什么人,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卑鄙无耻的人?做出了那样的事,现在又做这样的事!就算他再
怎么喜欢杨洁,他也不能这么做!太无耻太不道德了!这是抢劫!无耻的人!
于是他“噌”一下从藏身的铁树后面站出来,愤怒地瞪着杨洁。
杨洁吓了一跳,有点儿心虚地看着他,不知所措地说了句:“程知著……”
程知著打断她,背挺得笔直,紧攥着拳头,胸一起一伏地说:“我问你能不能做朋友,问你能不能做姐姐了吗?谁稀罕当你个
什么弟弟呀?杨洁,我以后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程知著你听我说,我不是那个……”
“不用了,我什么都知道了,你想给谁写信给谁写吧,我还得去打球呢,再见!姐姐!”
然后程知著同学就跑了,姿势极其之优美。
杨洁愣愣看了他半天,回过头尴尬地对张慨言说:“他……怎么会在这儿呢,这可怎么办?我刚才……”
张慨言冷笑地看着程知著越跑越远的身影,说:“不知道。再见吧。”
“哎,你……”
“你瞧,三分钟过了,你没给我答案,我就明白你的意思了,既然你不想和我一起,那就算了,反正天涯何处无芳草。”
“张慨言!我没说不愿意!”
“可是你也没说愿意呀,我说了我只等三分钟。”
“不说话不就表示默许吗?”
“错,不说话表示拒绝。”
“张慨言!你故意的吧?!你本来就没想和我在一起,见我这次得了一等奖比你成绩好你想羞辱我吧?你真卑鄙。”
张慨言回头笑得很优雅:“你得一等奖实至名归,我一点不妒忌,因为你的想象力确实很出众。不过你现在的表情很不适合传
说中‘女神’的称号,再见。也许你该试试重新挽回一下程知著,那个傻瓜的幻想能力也很强。”
“张慨言你永远别后悔!”
“我也许会后悔,但绝不会是因为这件事。再见。噢,你的作文写得真得很好,分班建议你选文科。”
杨洁咬着牙问:“关你什么事?”
张慨言说:“因为我和程知著都肯定选理科。”
第 10 章
寒假的时候妈妈经常愁眉苦脸,偶尔脾气暴躁,动不动发火,程知著惹了两次挨了两次揍,躲了三次挨了三次骂,总之惹不起
也躲不起,他妈现在是更年期。
快过年的那几天,家里忽然来过几个人,进门就找他爸爸,问什么时候还钱,豆豆说爸爸不在,那些人无一例外全在院子里等
着。
程知著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只后来隐隐听爸爸妈妈说工厂倒闭了,欠了别人的钱。
欠了人家多少钱程知著也不知道,只知道妈妈的更年期是因为这事儿给愁的,奶奶还说爸爸为了还别人钱还从她那儿借了一万
块。
总之程知著没怎么往心里去,第一因为他这人本来心里就不爱装乱七八糟的事儿,第二因为家里没一个大人拿他当个人,谁也
没跟他细说过这事儿。所以这事儿对他最大的影响无非是从前几个月就开始的每月费用从一百五减到了一百二,而且每次给他
钱的时候妈妈似乎都面带愁容,有时候临到他走才去不知道谁家借来给他,有时候卖点儿粮食。
一过完年那些人就没再来过,爸爸出门去打工了,听说钢筋工的工资还不低,不过都是一年一结的(也有时候结不了)。
在家的时候程知著也觉得有点儿发愁,不过一到学校就忘了。
寒假回去之后开始分班,程知著想也没想,直接填理科,看到有同学犹豫他很是纳闷,难道世界上真的有人愿意跟那些天天需
要背来背去的历史政治为伍吗?那还不如让他去死。
表格还没交上去,中午打饭的时候看见了杨洁,排队的时候问他:“程知著你学文还是学理?”
程知著说:“当然是理啦,我恨不得一辈子不学历史和政治,最讨厌背书。”
杨洁打完饭跟他说:“程知著,我能跟你谈谈吗?”
程知著看了看她,觉得有点儿奇怪:“好呀,谈什么?”
“咱俩去操场那边吃吧,那边人少。”
“走吧。”
程知著现在越来越觉得杨洁这个人奇怪,明明已经分手了,而且还是她要跟自己分手的,怎么她总是找他说话?
“文科就那么讨厌吗?”杨洁忽然问他。
“啊?当然了,要多讨厌有多讨厌。你不会是想学文吧?”
“我本来也报的理科的,但是我想学法律,而且前两天三班班主任也找过我,想让我学文,跟我谈了好长时间。”
真是……好伟大的理想,程知著自己从来没想过那么遥远的事儿,他现在,连什么叫专科什么叫本科还不知道呢。
“这跟三班有什么关系呀?你不是二班的吗?”
“你不知道吗?三班六班是文科班,其他班的理科生不动,还在原班级,文科生就分到这两个班,这两个班的理科生分到其他
四个班。程知著,你如果学文,也许我们俩可以分在同一个班……”
“什么?三班和……六班?谁告诉你的?”
“整个二年级都知道吧?除了你。而且往年也都是这么分班的呀。”
“噢……,哎,你找我就为这事儿呀?”
“年前那件事儿,你……”
“嗨,你还记得呢呀?我早忘了,那个,我吃完了,我先走了。”
杨洁看了看一溜烟跑了的程知著,张了张嘴,没说话。
下午交完表之后就有几个老师开始一个一个地叫学生出去谈话,全是前几名的,程知著趴在桌子上撇了撇嘴,心里骂了句差别
待遇,睡着了。
第三节课他们几个人就被带出去了,他分到了六班。刚走到三班门口看见六班学理的出来了,往其他班分散地走,程知著回头
看了一眼,张慨言进了一班。程知著擦了擦冷汗,说了声:好险。
排完座位欢迎了欢迎新同学班主任又讲了几句话就快放学了,程知著瞅着今后将伴随他X年的历史和政治,气得差点儿死掉,咬
着牙把那个人在心里撕了五百万片。
晚自习,他正趴着看温瑞安,“吱呀”,教室门开了一条缝,程知著高度警惕,抬头一看,原来是一班的班主任,程知著撇了
撇嘴,心想:还拉人呐?班都分完了,真没劲。
“程知著,出来一下。”
“啊?”程知著挠了挠脑袋,心说不归你管了你怎么还找我呀?迷迷惑惑出了教室,问:“石老师有事呀?我不欠您检查了呀
,我放假前就放您桌儿上了。”
“咳嗯!”石老师使劲咳嗽了一声,皱着眉似乎费了很大地劲儿说:“那个,程知著,你,(继续皱一下眉),你愿意,咳!
愿意学理科吗?”
“什、什么?”程知著瞪大着眼,比见到外星人还意外:“石老师,您这是邀请我吗?”
“咳咳……,程知著,嗯哼!~~,你……,其实……,其实……特别聪明,学文科太可惜了,还是学理科更适合你,你现在收
拾收拾书包,跟我回一班吧。”
“石……老师,您这是……,那个,您是说让我回一班吗?”
“嗯,你看你其实数理化成绩都还不错……”(难为老师违心了这么半天了,可怜呀)
“那个……,为什么呀?您上回不是还说……”
石老师一直皱着的眉更深地一皱:“你愿意不愿意吧!”
“不愿意。”
“什、什么?”石老师也瞪大了眼,心里实在怀疑那个“不愿意”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这种差学生老师不计前嫌地来招他回去
,他竟然还给脸不要地说“不愿意”?
“我不想回去。”
“不是程知著,凭你从来不完成作业从来不背书会考所有文科都是C的成绩你还真要学文呀?学理没准儿还能让你懵个专科什么
的上上,学文你连个中专都考不上。”
“那我也没办法,都已经分完班了,不是改不了了吗?”
石老师做了个深呼吸,强压心中的厌恶,说:“我既然过来当然就改得了,再说像你这种的没老师会抢!”
程知著小声地嘟囔:“那你不是来了吗?”
“你说什么?”
“没什么,反正我不回一班。你干嘛非让我回去呀?太奇怪了。”
“你的表划得太乱了,看不清,老师分错班了,得把你调回去!”
“没分错,我报的是文班。”
“程知著!”
“老师,正上自习呢。”
“你……,你……,”石老师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来回踱了五个圈,即将吐血。“你回去,以后我再也不检查你的作业!你所
有的检查我都给你退回来。”
“什么?石老师,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有人威胁你?有黑社会组织给您寄子弹了?六班班主任求您了?我还没在他们班呆过呢
他怎么就那么不待见我呀?”
“程知著!你今天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我已经跟六班孙老师说过了,孙老师也很同意你转到一班,你去拿你的书包吧。”
“我死也不回去,除了一班我哪儿都去,我就是不去一班!”
“程、知、著!”石老师的声音从牙缝里一个一个地发出来,阴森恐怖:“一班也一样,除了你谁都愿意要,就是不愿意要你
!要不是张慨言说你不来一班他就转到六班你以为我愿意来找你呀?!”
“我操!”
“你说什么?程知著,你敢骂老师?跟我去教务处!”
“石老师我没骂您,我骂别人呢,石老师,分班这么严肃的事,怎么能说改就改呢,凭什么那些成绩好的想到哪个班就到哪个
班?”
“学校也得尊重学生的意见!再说像张慨言那种学生,他如果跟孙老师说想上六班孙老师会不同意吗?”
程知著低着头,咬着牙在心里骂遍了自己所有会的骂人话。
王八蛋,怎么都躲不开他!
都来学文了,他还跟着!臭流氓!王八蛋!强奸犯!
“那……我也有个条件。”
石老师再次深呼吸,虎落平阳被犬欺呀。“什么条件?你别提让我评你三好学生。”
“我要自己选个位置,我想坐哪儿你就得让我坐在哪儿。”
“行,你想坐讲台不?讲台都让你坐。”
“不想,我得观察观察。那个,老师,你说的还我检查的事儿是真的吗?下回我就不用写了。”
“……”
就这样,事隔一年半之后,他不得不又和那个人同一屋檐下上课了,不得不又和那个人呼吸同一屋子的空气了,不得不又听老
师们没事儿叫他的名字了,不得不……
被石老师带进教室的时候,全班许多同学连头也没抬,包括那个家伙。
程知著千挑万选了一个位置,理论上讲,那是目前离那个家伙最远的一个座位,同桌虽然是全班著名的“脏猫”,但这样也比
离那个家伙近一厘米让人舒服一百倍。
啊,亲爱的数理化,他程知著又回来了!
唉,亲爱的自由生活,永别了,永别了。
还有杨洁,她分在三班,反正本来也没在一个班,倒也没啥可惜的。
虽然说天天气得肺都要炸了也不能发泄出来对身体不好,但这是他的命,谁让自己没那个人渣成绩好呢?谁让自己没左右老师
决定的能力呢?
如此这般混了一年多,那家伙倒没来找他的事儿,程知著也从来不提这个人的名字,全当班里没这么号人物。
分班后换了个英语老师,新老师扫了一眼成绩,就任命了程知著为课代表(虽然从此后悔万分)。一开始没觉得什么,收过几
次作业之后,程知著痛苦了。
原因很简单,他得发全班的作业本,包括张慨言的。
一开始程知著先翻翻张慨言的本儿在哪儿,然后分一撂让别人帮他发,后来人家不愿意帮了,他就在发到张慨言的本的时候故
意和其他同学的放一起扔到别人桌上,然后飞快跑到最远的位置,等着那人自己把本传给张慨言。
久而久之,班里有人发现了两人之间的怪异,问程知著:“哎,你是不是跟张慨言不说话呀?”
程知著装没听见,趴在桌上闭上了眼。
家里还是老样子,吃穿不愁,窗明瓦亮,但要钱没有。爸爸去年一年的钱没全拿到,拿到的那一部分也全还了别人债,到了年
底,还又东拼西凑借了好几千还人家。程知著也问过到底欠人家多少,没人告诉他,说小孩子家甭管那么多事儿。于是他就不
再管了。
混到高三,玩得实在太出格,石老师盛怒之下忘了自己的誓言,让程知著叫家长。可怜的石老师呀,对这样的学生都还没有放
弃,实在堪为人类的园丁,师者的典范呐!
程知著原本偷偷让姨妈来,谁知道姨妈胆小,告诉了爸爸,结果,程知著一切恶行大白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