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进行式——呻吟
呻吟  发于:2012年06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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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穿着前些日子才从国外运到台湾的西装,在镜子面前挤眉弄眼,试图摆出一个阖家欢喜的表情,然而其实就算我想要欺骗自

己也骗不了,过几天的典礼可不是什么值得放鞭炮的日子。

看着镜中已经打扮好正在努力微笑的人,我心中不由得起了些可笑的念头,究竟一个人的一生会有几次这样子盛重的打扮?婚

丧喜庆究竟哪一个比较重要?

我看着自己,确认没有任何地方是遗漏了、没有整理的,瞥见手上戴着的一条银制手环,上头刻着简单的花纹,我想了想,最

后仍然把它从手上拔了下来。

拍拍自己的脸,我叹了口气,多馀的东西,都不需要了。

长期戴着手环的右手,虽然因为我也很少接触阳光,所以没有特别明显,但仔细看还是看得出来,在手腕的部分,那是一条较

为白皙的痕。

如果人生活在这世界,总是会在某一个时期,遇到某一个跨不过去的关卡,那么我想,这条痕迹,就是我的终点吧。

我在走着,一直一直走着,一直走着。

一路上经过了许多风景,但我从未停下脚步,甚至连眨眼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迫继续往前走,我像是穿上了小红鞋的少女一样,

只能不停的不停的向前。

忽然间,我跑了起来,像是看见了什么这一生一定要追求的东西,如同爱丽丝对着那只兔子拥有无法抗拒的渴望一样,我跑了

起来。

我开始嘶吼,尖叫,伸出手,彷佛自己体内住了一只野兽,而那只野兽正咆哮着要展翅离开我这残破的身体,我喊,我叫。

当我喊叫出来的同时,我跌倒了。

然后一切的视觉都在抽离,同时前后错动,我就像是被抽出来又放回去的小卡片一样,每一次眨眼,看见的东西都截然不同。

终于我看到了一个我一直在寻找的东西,我撑着双眼,在泥地上匍匐,努力在眨眼之前碰触到那一幅画──可是在那一幅画面

前,我却动弹不得了。

就差了那么一毫厘,就那么些微的距离,我发现我跨不过去,连一个寸步都不能够移。我这才发现原来咫尺根本不是天涯,正

因咫尺只是咫尺,才能如此确切,精准分毫不差的,幻灭你的梦想。

幻灭你原本抱持着的,零点一毫米的希望。

「任久、任久?」

画面骤然失序,彷佛龟裂的镜面一样,微光四散,刺疼了我的双眼,才发现眼前的景色已经换成了现实,方才的梦已经散离。

「啊,不好意思。」我揉了揉眼睛,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大概是这些日子整理东西整理得太日夜颠倒,连只是稍坐在沙发上也

能睡着,「我好像有点太容易累。」

「就说不用这么急了。」益晴眨了眨灵动的双眼,长期从事户外运动的身体晒得黝黑,「哥只是生气,你熬一阵子就好了,他

个性就那样。」

「没、我觉得……不,没什么。」

话才讲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不知道是谁和我说过,一个人不论与你交情再好,他都是偏袒家人的,就像是婆婆永远都是你丈夫

的老妈,不会因为你们结婚就变成你老妈一样。

为了避免已经恶化的关系继续恶化,我还是不继续谈论那些话题比较妥当。

「我说任久,你就不要搬出去了,这没意义啊。」益晴握住了我的手,长了厚茧的指头,摸起来有些麻麻的,「反正到最后都

会搬回来不是吗……」

「以后的事情,现在谈有点太早了。」我轻轻推开益晴过分亲腻的举动,不知道为何,他好像总是把我当成另一个哥哥一样看

待。

「可是我会很无聊……」

「才怪,你明明就都在外面玩。」我揉着太阳穴,最近的天气翻脸不认人,刚刚才是日正当午,晚一些就变成寒风飕飕,头痛

的毛病也跟着犯了,「我以为你哥要你搬出去一阵子?」

「是啊,可是我在外面无聊嘛。」益晴笑着,露出他那洁白的牙齿,「不然,你搬去和我住?虽然那房子也是哥的,但他不会

来找我的。」

「多麻烦,我也不是没有家可以住。」我站了起来,到一旁倒了杯热水,试图舒缓晕晕的脑子,「你当我无家可归?」

「当然不是,只是因为我们住一起都这么久了。」

「其实我本来就不赞成这样。」放下杯子,我坐了回原本的位置,忽然发现益晴的高大壮硕的身型和他哥真是如出一辙,「你

看,现在多麻烦,人仰马翻。」

「不过你也不用这么忙啊……你就找人帮你清一清……」

「你就是生活太悠闲了。」我摇了摇头,不可否认在这家清闲的程度也真能腐坏一个人,「可以不要花钱的时候,就尽量不要

花钱,我大概也没有多少机会能跟你说这些了。」

「那你就不要搬出去!」

「不想和你争论这些。」我停止了这个话题,「你学校的事情怎样了?」

「没怎么样啊,一切优良,老师喜欢我,同学崇拜我,就你不爱我。」

益晴此刻认真的表情,要是真被他哥看到了,我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无解的误会了。「不要说那些笑话。」

「我是说真的,不然你……」

「你再说我就要进房间了。」

「好好好我不说,真的是……」益晴嘟了嘴,阳刚成熟的脸蛋忽然多了点稚气,轻轻的哼了起歌来,「全世界就任久不爱我,

不爱我的全世界就是任久。」

「傻子。」我笑了出来,也真多亏益晴,要不是他三不五时在这时候回来这冷清的房子,我可真不知道哪一天我会不会就承受

不住这房子里头的寂寞了。

「对了对了,你知道吗,前几天啊,我被一个学弟告白耶!」

益晴眼睛忽然闪烁着兴奋的水光,我一时之间也弄不清楚他话中的意思,「然后?」

「没有啊,我拒绝了,我说我喜欢你。」益晴露出了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还刻意挤出了他那小小的梨涡,「你也常常回学校

办事,他知道你是谁。」

「你这……」

我已经不知道要如何劝说这小子别再拿我当挡箭牌,如果这些事情被他大哥知道,我可能就要没有这么悠闲可以整理行李的日

子了。

「拜托,我觉得我哥真的太夸张了,你们怎么会变成这样!」益晴忽然站了起来,口气有些不善,「所以才说男人都不是好东

西!」

「你也是男人,还是你要去变性?」我看着益晴那气愤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你真的……」

「你心情比较好了吧!」益晴得意的摆出了胜利的姿势,「没有我的话,我看你得不得忧郁症。」

「我有时候也会这样想。」

收了手桌上的杂物,散落在四周的资料一一夹回资料夹中,确认没有任何一张掉落在沙发下之后,我从沙发旁的地上拉开了大

大的行李箱,将资料扔了进去。

看着一旁摆放整齐的纸箱,其实说实在也没有多少,只是将一些那个男人以后看到会极度不爽的东西收了收带走,反正既然对

方不想要,那么我也没什么必要留。

那个男人根本就不会在乎有多少东西被带走,依他的个性,大概是整个房子变成空的他心情还会比较好。

益晴就这样有一下没一下的帮我将纸箱移好,方便到时候运出去,我其实很多次都想要把他赶走,要是被他哥看到,我真的不

知道该如何解释。

其实时间还蛮充裕的,我至少还有将近两三个礼拜的时间可以准备搬走,但我就是想快些弄一弄,既然要断就干脆些,拖拖拉

拉何苦呢?

又不是那种一哭二闹三上吊就会有改变的事情,更何况那个男人,大概你在他面前跳楼他眼皮也不会眨给你看一下。

「你啊,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这么常来,你哥大概是不想看到我,但不难保证他不会突然回来。」

「管他的,他被我爸训练得就像是军人一样的个性和我又无关。」益晴耸了耸肩,「反正,我有我的自由。」

「真的是……」我喘着气将纸箱摆好位置,前些天熬夜整理,总算在今天大致上把东西弄完了,大概是没有东西遗漏了……

益晴忽然问道:「你的截稿日不是也是最近吗?」

「啊,完蛋了!」我忽然想起来了截稿日就在明天,但事实上我这几天根本都在准备搬出去,丝毫没有思考究竟这期该写些什

么……「我完全忘了……」

「就知道你会忘记,还好我提醒你,不然你又要开始躲电话了。」

「啊……那……那,我问你几个问题好了。」忽然想到了眼前这看起来也不输给模特儿的男人,「放心,不会说你是谁的。」

「好啊!」益晴开心的笑了,「我早就想要被大编辑访问看看了!」

「什么鬼编辑……」我从一旁的行李箱中抽出了笔,顺便在资料夹中翻找了空白的纸张,「嗯……」

「你上一次做爱是什么时候?」

是了,我是一名女性杂志的编辑,四个字,猜不到的就不用猜了,想破头大概也不会想透。而我的任务就是在每一次的杂志中

,安插一些真实的,他人的经验。

我当然不能写我自己的经验,因为我是同性恋,还是喜欢被男人上的那种。在女性杂志写后穴的美好当然不是不行,但我可不

想要冒着欺骗读者的名义去假装我自己是女人。

「任久哥你也太直接了!」益晴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大概是上礼拜吧。」

「做爱记得戴保险套。」不打算理会益晴无意义的话噢,我在纸上写了些字,「所以你大概多久会想要做爱?」

「我现在就想要和你──」

拿笔敲了益晴的额头,「我不想要和你们一家子亲。」

「拜托,这只不过是发泄,又不会怎样!」益晴不满的嘟起了嘴,「你真的太洁身自爱了!」

「那是你太脏。」我不可置否的摇了摇头,「所以你大概是每天都想做爱吧。」

「差不多啦。」益晴晃了晃头,「尤其是看到你的时候。」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我连忙将纸扔进了资料夹中,坐到了一旁,离益晴比较远的座位上。

由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摆脱等等的尴尬,我随手抽了一旁上一期的杂志,翻了起来。益晴的表情显得有些玩味,我也

不知道为何他总会和他哥这么剑拔弩张,但此时我已经无暇他顾,也管不得他究竟要用什么态度对待他亲爱的哥哥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益晨低沉的声音漠然的说着,不满的看着益晴,「我不是说过,要你不要在这时候来这里?」

「我记得你也说过你不要来这里了。」益晴迅速的顶了句,「而且我想来,又关你什么事情?」

「是不关我的事情,但这是我和他的房子。」

我用馀光看了那个气焰高张的男人,益晨看了看客厅四周的纸箱,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随即展开,其中的情绪我不太明白,但

可能是嫌恶我整理这么慢吧。

我瞥见了益晴仍想回话的表情,虽然想要置身事外但我的个性实在没有这么柔软,我将手中的杂志放下,「是我要他来的,请

他帮忙我一下,如果这样子让你不开心的话,我和你道歉。」

「嗯?」益晨轻轻挑了眉,那好看的眉型,和他微薄的双唇,曾被算命师说过注定薄情,现在想来或许也是真的,「你可以找

别人,不需要找我的家人。」

「是,我很抱歉,我一时之间没有想到。」我无奈的回应,见益晴想要反驳,便说,「让他先回去吧,你一定有事情才要过来

这里。」

「你,走。」益晨冷漠的指了指门,当然益晴一点儿离开的意思也没有,我连忙起身推了推他,却又想到益晨正在一旁,尴尬

的伸回了手,轻声的说,「我和你哥有事情要说,你先回去吧,以后再来。」

「可是你根本就──」

「你先回去就对了。」我轻轻拍了他一下,「算我拜托你,好不好?」

「每次都这样……」益晴不满的回过头,忽然吻了我脸颊一下,然后就俐落的站了起身,越过那面无表情的男人离开了。

我有些恍惚的伸出手,摸摸方才被吻的地方,连思考都不用思考就能知道益晨会有什么样的表情,我逃避似的转过身子,尽量

表现自然的拿起了方才被我放下的杂志,坐下的时候将它移到了能够挡住我整张脸的位置。

这当然一点用处也没有,因为男人并不会因为自己的举动就离开,然而这至少对我而言有稍微镇静的作用,就像是因为我害怕

人群,出门的时候总会带着一本小说,但其实根本看不进去是一样的道理。

我努力的降低自己心中的紊乱,我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但面对益晨时就会有莫名的困窘,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只要是感

受到他散发出来的冷峻气息,就逼不得已的想要像鸵鸟一样把头钻进地洞里。

大概是他父亲的教育真的太成功了,虽然益晴是那副玩荡不羁的样子,但益晨这个身为大哥的,还真的完全遗传了他父亲的军

人气息。

忽然我手中的杂志被用力的扯开,我还来不及想好用什么表情面对他时,便被拉住了手,踉跄的站了起身,我有些不悦的看向

眼前的男人,他那依旧面无表情的脸,着实让人摸不着头绪,但就我和他认识这么久的经验来讲,他一定是生气了,而且一定

气到快要发飙了。

我有些紧张的开口,明明应该先道歉的人是那个粗鲁拉起我的人,「我……刚刚那个只是──」

话才说到一半,我突然被益晨推到了墙角,正当我终于忍受不了对方无言的粗鲁行径时,益晨用力的吻住了我半开的唇。

(二)

「呜、呜、」我用力推着益晨,然而他却更加用力的顶住了我,这吻根本就像是在报复我刚才不小心被亲到,但明明那就与我

无关。

不久之后益晨的力量放小,我终于得到一丝呼吸的机会,我不满的看着眼前毫无愧疚之意的男人,「不好意思,是我误会,还

是你刚刚吻了我?」

「是,我是吻了。」益晨些微粗糙的手指摩梭在我的唇上,我不悦的移开脸,「如果你的嘴巴不收敛点,我会继续吻。」

「你……算了。」我无奈的晃了晃头,不愿意继续看着益晨那能动摇人心的深色眼眸,想要从一旁抽身,却又被压住,「你干

嘛!」

再一次被吻住,我已经想不到任何能够咒骂的话语了,就任凭这个男人蹂躏我早已不太水嫩的唇瓣,一直到他满意为止。

「你为什么把那手环拿掉了?」

「我们要分手了,多馀的东西都不需要,不是吗?」我有些想笑,却意识到自己此刻如果笑了,露出来的表情一定只是难看的

苦笑,连忙止住,「我想,我不需要每一件事情都和你报备了吧?」

「是不需要,但我们还没分手,下礼拜才分手。」

益晨依旧握着我的手,他那大大的手掌,此刻却不能再让我感觉到和从前一样的温暖。我忽然觉得一切似乎都变调了,明明不

是我,明明错的人就一直都不是我,但是眼前这个男人却总是像这样,轻易出入我的生命。

我是他的玩具吗?

「我认为我们已经结束了,过几天我会搬出去,这间房子就干脆卖掉好了,省得麻烦。」我心中的不悦逐渐燃起,想到了当初

为何分手的理由,不免感觉自己方才的软弱太过可笑,「如果没其他事情,你就先回去吧,我以为你是有必要的事情才来,没

想到你这么无聊。」

用力扯开被益晨握住的手,上头温热的感觉,此刻巴不得就马上用冷水冲掉,才走到了沙发旁,却忽然被人抱住,「任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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