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躬身，点了点头，摆手让我放心。

仪式又进行了十五分钟，盒子握在我手心的手一直在轻微地颤抖。

“妈的，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盒子把我的脸扳过去，让我看着台上的林羽宁。

我“哗”站起来，驾着盒子，冲了出去。

转头一顾，对上林羽宁的眼睛。

“对不起，最后还搅了你的婚礼。”我低声说，知道她听不见。

出门拦车，直接把盒子送进了抢救室。

等了两个小时，等来一张病危通知书。

“时间不多了。”医生摘下口罩，面无表情地对我说。

“大约还有多久？”

“求生意志强的话能活两个月，求生意志弱就只能活一个月。”医生说着，想起什么，“病人长期服用特效止疼药，现在一般

的止疼药对他几乎没有用，今后可能非常痛苦。”

“哦。”我闭上眼，深呼吸。

盒子躺在重症监护室里，一只手上还插着吊瓶，正在艰难地削苹果，像个没事人似的。

“盒子，我来。”我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苹果。

“大东，医生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一些淡话，让我给你做点好吃的。通知一下你的家人。”

“我爸妈早死了。”盒子把头埋在枕头里，“估计没几个月了，这几个月我谁也不想见，就想和你呆着。”

我把削好的苹果往他嘴里一塞：“吃吧你！”

盒子笑了起来，虽然苍白，也还是挺好看的。

第二十四章

晚上守在病房，盒子皱着眉头佯睡。

“疼吗？”我摸了摸他的额头，冷汗黏滞。

“不疼。”盒子咬着嘴唇说。

“那就睡吧。”我捏住他的手，朝他笑笑。

盒子的脸照在月光里，那双眼睛却是越发越发的明亮，像两颗极明亮的流星，仿佛下一秒就要陨落。

盒子扭过头去，背对着我，压着肚子，把那些将要哼出来的声音都压进了喉咙深处。

我心疼他：“要是疼就喊出来。”

盒子隔了很久才说：“大东，我想出院。”

“找死！”

“我不想为数不多的生命都耗费在这里。”盒子的声音很低沉。

“可是你……会很疼。”

“我不怕，我怕的是死在这种地方。连饺子都不让吃。”他竟然还笑了，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第二天，我就带着盒子出了院，在楼栋底下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闪过，我装作没看见，把盒子安顿好了，又下楼来。

成浩然站在那里，远远的看着我。

我走进他，才发现他的胡茬都长疯了，他是最水仙的一个人，以前住一块的时候，上个班要像娘们那样折腾一个多小时，现在

连胡茬子也不刮就出门，江山已改。

“最近怎么样？”我不咸不淡地问。

成浩然哦了一声：“我知道龚合的事了，他现在怎么样？”也是不咸不淡的。

我听他这样的口气，觉得心口有些疼。设身处地为他想一想，他听见我的口气也未必不是这样的心情。

“他……很好。”我抬头看天。

“那就好。”成浩然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笑了笑，“我买过了一条狗，名字还叫旺旺，下次带来给你看看，还

有你养的那些花，前几天死了一盆，其他的都活的好好的。我没时间照料，要是以后你有时间，上家里去看看。还有，你买的

那种很有嚼劲的狗饼干，我找了很久，一直没找到。”

我点了点头，继续看天。

成浩然进了车门，车屁股烟一溜，走了。

我长长叹了一口气。

盒子在我那里住了三个月，前一个月还能正常行走，后来虚弱的只能坐在轮椅里。

我每天都把他推到阳光最浓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打盹，长睫毛上面蘸满阳光，像随时会飞走的蝴蝶。

他大部分时候都睡着，醒着的时候就拉着我的手不停说话，把我俩的事从小说到大，又从大说到小，事无巨细，絮絮叨叨像个

老人。他还会伸出胳膊，鼓起所剩无几的肌肉，恶狠狠地说：“大东，看我多壮，估计还能活个半年呢！”

我笑：“您长命百岁。”

说完这句，两人俱是怅然。

盒子在我的怀中死去，他的手心里紧紧握着一个纽扣，是明目张胆从我一件衬衣的上剪下的第二个纽扣。

他说：“传说握着这粒扣子能抓住扣子的主人的心。”

我笑中含泪地握紧了他皮包骨头的手。

盒子葬在埋谷子的陵园，就在谷子不远处，盒子说：“怕你以后只肯去看谷子，不肯看我，我埋在他身边，你就随手把献给他

的白菊分一朵给我。”

下葬那天，雨霖霖。

雨滴将陵园特有的紫色土壤打的七零八落，我漠然立了很久，始终酝酿不出一滴眼泪。

我的耳边始终回荡着盒子死前告诉我的话。

他说：“对不起，大东，我不是故意。当年谷子告诉我，他是成大贵的私生子，当年他母亲和成大贵是恋人，后来嫁给他的父

亲，而那时他母亲已经怀孕了。成大贵想立他做继承人，条件是和你断绝关系。成大贵不想要一个喜欢男人的变态，只想要一

个他和爱的女人生的儿子。谷子同意了，他求我把你带走，我一时气不过，便将他踢下了水。本来只是想教训教训他，淹他个

半死，没想到……”

我说：“恩，我都知道了。你安心去吧。”

盒子笑了笑，将手里的纽扣攥的更紧，闭眼沉睡，再也不曾醒来。

盒子去后半年，我到亚麻买醉。

光影错落里，一个年轻的人坐在我的身边，笑道：“这谁啊？如花似玉的。”

他笑的时候露出一口白牙。

我揉了揉眼，不禁笑了。

“老屁孩。”

成浩然勾住我的腰，一口吻了下来。

恍然一场大梦，揉了揉眼，醒来仍旧是旧模样。

——正文完——

后记

这文后面崩的风中凌乱。

本来想过要一气呵成地写完的，只是后来确实遇到许多事，断断续续，将感觉都耗光了，最后只能砍掉几条线，随意交代。

之前说过这文BUG众多，只怕要是认真起来，可以挑出几个箩筐出来。首先是我那薄弱的经济学知识，再是我对人物的把握。写

到后来，大东哪里像个而立之年的男人，倒是有些像偶像剧里的小白女主角；盒子的咆哮也未能贯彻，至于谷子，想多写点也

懒得写了。

说句实话，这里面我最喜欢的就是成浩然，这个贱人，是以我现实生活中一个很亲密的人为原型的，也是这里面比较单纯的人

物。

文的最后一句话，希望大家随意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