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你怎么肯定它今晚会出现？”李垣感到周身发寒。

“会不会出现待会儿就知道了。总之，千万不要被它知晓了你们的心思。”亥时一过楚溟吩咐下去，早在四个方位等待的四名弟子上香跪拜后取纸墨朱砂，正襟危坐一边轻声念咒一边开始在黄纸上运气画符。

楚溟则从怀中取出净瓶一只，用雄黄书符咒贴于瓶底，左手握瓶右手执剑轻念咒语，四周沉寂下来凝神一听耳边满是悉悉索索的声音。

院子中央有个影子逐渐显现出来，仔细一看像是个小女孩的轮廓，影子慢慢清晰起来，这才看清原来是两个女孩背靠背站着。

各方弟子跪于四方凝神静气将全身精力倾注于笔尖，随着念咒的继续，只见那两个女孩抬起双手掌心相对，后背似有什么东西连着一样，一节一节慢慢鼓动膨胀开来，头部作出攻击状。

楚溟见势暗叫不好，忙回头叫李垣与宋仙洲跟在自己身后别动。不想那人面烛阴已经跃到了自己面前，楚溟忙以火咒退之，人面烛阴稍稍退回去了点，阴冷地看着他们。

楚溟一阵心惊回头一看宋仙洲背后有一个碗口大小的黑洞正在慢慢扩张，而宋仙洲却完全没有发现。

风势渐大楚溟举剑劈向地面，地下形成的气流延伸向烛阴；另一方面四个弟子已将符纸画好，四道符纸形成阵势将烛阴困于其中，任其如何挣扎也逃脱不开，最后终于没了气力蜷缩在地。楚溟专注念诀地面形成的气流将烛阴卷进其中，不一会儿就将烛阴引入净瓶。

一切恢复平静，李垣指着那黑洞问道：“那是什么？”

“三界之外，人困在里面和死了毫无分别。”楚溟快速走道宋仙洲身边道。

李垣瞪大眼睛：“真有这样的地方？话说刚刚那东西究竟是什么？”说着指着楚溟手中的净瓶问道。

楚溟弹了弹瓶子道：“你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李垣将净瓶凑到眼前一看究竟，只见双头蛇身的怪物蜷缩于瓶中，李垣吓得立马后退：“这、这是什么？！”

楚溟接住净瓶收入怀中道：“双头烛阴，盯着尾部的眼睛看，心中所想的好事都会成真，倘若看到的是头面眼睛嘛……” 想到这些天的经历李垣咋舌。

楚溟忽觉异样，回头一看，只见宋仙洲竟被那个逐渐变小的黑洞吸入其中，忙将手中净瓶丢给李垣，纵身一跃跨进虚无。

楚溟只觉四周漆黑一片，抬头就看见宋仙洲正追逐着前方模模糊糊的人影前行：“仙洲，同我回去！”楚溟朝他大喊道。

宋仙洲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朦胧的背影说道：“我要找他！”

楚溟焦急走上前道：“这里不属于你，也不属于我，快跟我回去。”

“不要！”宋仙洲坚决地回答。

楚溟伸出手：“这里的一切只是幻想，出去了，我陪你找。”眼见宋仙洲仍然没有回头的意思，情急之下楚溟叹了口气道：“快同我回去吧，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第十一章

眼见宋仙洲仍然没有回头的意思，情急之下楚溟叹了口气道：“快同我回去吧，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宋仙洲转过身半信半疑地看着楚溟，犹豫着抬起手，被楚溟微笑着抓紧。

两人出来后，李垣忙上前：“怎么样怎么样，没事吧？我说仙洲，楚溟都叫我们不要看那怪物的眼睛了，你怎么还看？”

宋仙洲指着刚刚那个黑洞消失的地方：“人，在里面！”

对于宋仙洲的话李垣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世间又有谁是无所求的呢？”楚溟看着宋仙洲道。

“还好还好，当时我已经吓蒙了，”李垣捂着胸口，似又想到了什么，问向楚溟：“楚溟，既然那是宋仙洲心中所想，那你又是怎么进的去的呢？”

楚溟但笑不语，李垣对这些玄乎的东西倒也不会太过追究又问道：“楚溟你说我把这次的事告诉我爹助他破周行一案，他会信吗？还会惩罚我吗？”

“姑且一试吧。” 说着楚溟负手道，转头看到宋仙洲正瞪着他，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我会告诉你的，不过不是现在，你先要自己想，想起来了我再告诉你吧。”

宋仙洲不悦地鼓起了嘴，显然觉得自己被骗了。

楚溟笑笑不再作答，关于自己为何能够进入黑洞的事，他当然不会说。因为那个虚无的空间本就是自己内心的恐惧造出的啊，当时看到双头烛阴阴毒的眼睛就不可遏制地想到最坏的事情，还好也多亏了烛阴的帮助，他也算窥见到了宋仙洲内心小小的一角。

是夜，微风徐徐月朗星稀。

楚溟提着盏纸灯悠悠来到郊外的一座独院门口，轻轻叩了几下门环，片刻就有一侍女过来开了门将他领进屋去。

进入屋子，一股药香充斥喉鼻。屋里一女子转过头来，朱唇亲启：“来了？”声音轻盈婉转，仪态温婉娴雅，说不出的风姿绰约。

“浮翠，给你的。”楚溟将袖中的小净瓶取出抬手一抛，叫浮翠的女子伸手接住，摇晃了几下小瓷瓶瞬间变得透明，瓶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浮翠莞尔一笑：“是个好东西呢。”那瓶中便是双头烛阴，瓶壁上覆盖着薄薄得一层粉末，“要不是我的这味药，捉起这东西来倒有些困难。”

楚溟拱手道谢。

浮翠走到内室一个竹架旁轻拉竹帘：“这次做成什么好呢？”

“自然随你。”楚溟说着走到矮几旁坐下。

只见那竹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瓷瓶，散发着妖冶的气息。浮翠笑笑，随口说道：“屋顶上那只小猫可是你带来的？”楚溟笑而不回答，自己早已习惯了一直跟着的宋仙洲。浮翠继续说道：“怎么不叫他进来？”

“随他吧。”

“哦？”浮翠眼珠一转，狡黠一笑突然抬手脱去外衣，向楚溟走去。

楚溟见了不免吃惊：“你这是？”浮翠突然腿下一滑作势要倒在地上，楚溟忙起身上前扶住。

浮翠攀住楚溟的肩膀道：“多谢。”此时浮翠上身只着一锦缎肚兜，几乎全身倒在楚溟身上，暧昧之意顿时铺天盖地。

宋仙洲听到屋中声响翻下屋檐推门进去见到的就是这满室春光，皱了皱眉立马甩门跑开了。

浮翠起身披上外衣，看着楚溟的表情脸上笑意更甚：“只是想看看他的反应罢了。”

“哦？”楚溟无奈地摇摇头，“怕是更讨厌我了吧。”

“对了，上次你放我这的人还是老样子，可要去看看。”浮翠问道。楚溟看着她点了点头，跟着走了出去。此时浮翠已经敛住表情一路向前走去，楚溟憋见柱子旁的影子不禁莞尔。

两人来到后院的一处偏屋，挑起帘子进去就有一侍女上前作揖退了出去，屋里陈设极其简单，一桌一椅一床。床上躺着一位头发花白满是皱纹的老妇。

“这肉身怕是已撑整不住多久了。”浮翠冷声说道，看不出楚溟脸上有任何表情。

两人站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拉开帘子便看见了门口站着的宋仙洲：“是余婆婆！”

浮翠识趣的抛下句“再有什么好东西记得找我”便离开了。

楚溟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宋仙洲，想起那天的情形，当日举剑相向，快要刺到心脏时才发觉余婆身上的气息有些异样，待查明才发现她非人非魔！“当日我并没杀了她，只是入了魔道，肉身保不了多久的。这个我想你也知道吧，你我都无能为力。”

宋仙洲抬头看着他，眼中有些许的委屈。楚溟叹着气走上前摸着宋仙洲的额头：“现在只是把她的灵魂固定在这具身体里，我所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宋仙洲眸中露出暖意，张开双手环抱住楚溟的腰，将脸埋在他的怀中一声不吭。

或许这就是他表达谢意的方式吧，楚溟这样想着，将双手附上宋仙洲的肩头。

之后的几天楚溟天天往衙门跑，起初宋仙洲还跟着，后来觉得没意思了，索性就待在书房看书。

这天宋仙洲坐在书房的软榻上凝神打坐，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那天浮翠躺在楚溟怀里的情景，顿时气血翻滚，经脉紊乱，难受地伏在塌上直喘。

还好楚溟恰巧推门进来，看到书房中这般景象忙上前扶起宋仙洲，只见宋仙洲面色苍白满头是汗，一时之间有些慌了神。

宋仙洲醒来时已被人抱到床上躺着，微微转头看到旁边坐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颇有仙风道骨。有些疑惑地想支起身看个究竟，就看到了站在老者身旁满脸焦急的楚溟。老者忙制止住宋仙洲，将他推回床上，为他把脉。

“这是楚某的师傅，人称莫微道长。”楚溟说道。

莫微道长一边为其把脉一边“嗯嗯”的点头，倒是一旁楚溟心提到了嗓子眼，把完脉后将宋仙洲的手塞回锦被里，起身捋着胡子道：“脉象有些许紊乱，似被琐事扰乱了心智……”说着看向宋仙洲，宋仙洲被看得有些发毛，不悦地鼓起了嘴与道长干瞪眼。

“呵呵，”道长笑笑，“怕是旧疾还未痊愈。”楚溟想起了上次在余婆那宋仙洲为救自己受伤一事，想必旧疾复发。“无妨无妨，随老朽研习几套心法便可。”

此后宋仙洲就跟着莫微道长修行心法，宋仙洲为人乖巧听话，又认真肯学，深得莫微道长的欢喜。好几次开口问楚溟讨了去收为关门弟子，带回山上去。楚溟当然婉言拒绝，待宋仙洲的伤一养好便将师傅请回了山上，莫微道长看着楚溟的样子捋着胡子无奈地笑，真是有了心头好忘了他这个师傅啊。

第十二章（上）

傍晚时分，乌云笼罩天空，天色转暗闷雷阵阵，天气越发闷热起来。街上的行人一路疾走赶着回家，宋仙洲也随着人流加快了脚步。

路过酒肆树旁，见一红衣女子垂首而立，煞是突兀，于是停下脚步走了过去。开口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姐姐”，女子抬起头，眼中满是戾气；宋仙洲顿感不妙速速后退几步，可是已来不及，在看到女眼睛的刹那像被什么东西定住一般失去知觉瘫倒在地。

此时街上狂风大作，已是空无一人……

“仙洲，仙洲？”楚溟喊着宋仙洲的名字焦急地等待着他的醒来。

宋仙洲悠悠地睁开眼，“啪”的一下打落楚溟手中的竹伞，挣脱他的怀抱站了起来。

楚溟见宋仙洲目光涣散毫无焦距便知有异，在宋仙洲转身之际抬手将其后劲一处穴道封住，宋仙洲便再次晕了过去。

楚溟伸手接住宋仙洲，拾起竹伞，没走几步恰巧遇上了乘着小轿往回家赶的李垣：“楚溟？”李垣看看楚溟，再看看倒在楚溟怀里的宋仙洲问道：“仙洲这是怎么了？”

“回去再说。”说着楚溟毫不客气地将宋仙洲塞进小轿。

楚溟回到卧房，换去打湿的衣服，不一会儿就有一小弟子跑来通传宋仙洲醒了。楚溟过去的时候，宋仙洲已经下了床，面色苍白嘴唇青紫，见李垣一脸惊吓地退到了一边便知不对劲。

宋仙洲突然开口了，对着进来的楚溟说道：“薛生、薛生在哪里？”听着分明是一女子的声音。

楚溟向李垣使了个眼色，李垣立马跟着走出房间，楚溟把宋仙洲所在房内，任其如何喊叫都不予理睬。一旁的李垣惊魂未定：“那、那个是宋仙洲？”

“怕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楚溟眉头紧锁。

李垣咽了口口水：“什、什么东西？”

“你可知刚刚那女子嘴里喊的薛生是谁？”

“薛生？这名字好耳熟？”李垣心头一团乱麻。

楚溟不怒反笑：“呵，不就是薛金之子嘛。”

“哦，”楚溟这样一说，李垣立马想了起来，“那薛金可是县里出了名的大财主，可惜老年丧子。听说薛金把他儿子的坟造的跟个皇宫似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在城西郊外。”

楚溟眸光一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走，带我去瞧瞧。”

“什么！这大晚上的……”楚溟丝毫不顾李垣，打开了门，宋仙洲见势扑了过来。

楚溟看着他开口说道：“要见薛生就跟我走。”

“少爷，少爷，可以了。”洞里传来几个小厮的声音，此时三人正站在薛生坟前。

“好好，你们快上来。”李垣急切地叫道；待几个小厮爬了上来，李垣朝黑漆漆的洞里望了望，只见里面深不见底，李垣不禁打了个寒颤问道：“楚溟，我们真的要下去？”

“是你说要见识见识的，那要不——你就在外面等着好了。”只见宋仙洲早已矮身跳了下去，楚溟说着紧随其后跟了下去，李垣看看四周满是坟墩，想想来也来了，于是对身边小厮吩咐了句：“你们先回去吧，千万别让我爹知道。”说着闭着眼睛跳了下去。

三个人借着微弱的月光进入狭小的墓道，走在最前面的宋仙洲步子极快，楚溟快速跟上，李垣大气不敢出一口地紧挨着楚溟。

片刻就进入了墓室，这是一座仅容得下三四人站立的墓室，四四方方唯有楚溟他们进来的那一条通道，正中间放着副棺材。里面充斥着霉腐的气味，李垣不禁皱眉；楚溟点起符火靠近棺材，只见棺材正前方摆放着两个牌位，还有一些腐烂的绸缎衣物以及早已霉烂的酒果器皿。

宋仙洲上前伸手一挥，棺材板掉落地面，只见里面是一具青紫的腐尸，周围摆满了各式金银宝器，身旁还摆着一个纸人。

宋仙洲呜呜咽咽跌坐在地，似女子哭泣，听得李垣头皮发麻寒毛直竖，双腿一软一屁股跟着坐在了地上。

“生哥、把生哥还给我！”说着朝楚溟直冲而去，楚溟委身一闪，又抬手将剑柄向宋仙洲肩胛处一击，宋仙洲倒在地上。

楚溟上前扶住，轻轻拍了几下宋仙洲的脸：“仙洲、仙洲？”宋仙洲当即睁开了眼，眼神已恢复清明。楚溟扶着宋仙洲站起身，两人拔出剑警觉地查看漆黑的四周。却不想听到了一旁李垣的幽咽之声，正是刚刚附身于宋仙洲身上那女鬼的声音。

李垣只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般站了起来朝宋仙洲攻击而去，宋仙洲抬起木剑毫不留情当头就给李垣一棒，李垣痛得双手抱头这才发现女鬼已经不再缠着自己了。抬头望向四周，满是鬼影，伴随着女鬼戾气地笑声吓得人腿脚发软。

“快离开这里！”只见楚溟大喊一声，楚宋两人朝出口处跑去，李垣哪敢停留撒腿就跟着奔了过去。

三个人爬出墓洞，往洞里胡乱填塞泥土碎石将其埋没，楚溟取出符咒贴上这才算大功告成。三个人坐在坟前大口喘气。

四周昏暗一片，只留几盏纸糊灯笼发出微弱的光。只是寂静的坟地突然狂风大作，那洞下面似有猛烈撞击的声音。不待楚溟探头个究竟，李垣就吓得连滚带爬逃好远：“诈、诈尸！？”

楚溟站起身道：“刚刚坟里看见的那些东西，怕是阴婚之用。如今两人皆死，男女两具尸身却不是同墓同穴，坟里怕有异动。”

“那、那可怎么办？”李垣结巴道，“你那几道符管用吗？”

楚溟沉吟道：“唯今之计最好找到那女鬼尸体将其葬于一处。”

“这可要去哪找？”

楚溟想了想道：“我刚刚看到那棺材前的排位上刻着一行小字，男的名字是薛生女的叫何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