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了点头,这个我已经准备写进小说了。
白涟继续说:「身为镜湖的主人,我一直约束着他们,但是有些东西是不在我的管辖范围。」
白涟这样说,我忽然想,如果当年仙界也召唤了他,那么这个地方会不会因此发生一些不好的事。
现在尽管有些灵异事件,但至少没有出过人命,或许,天界是故意把白涟留在这里的?
想到这里,我不禁看了谢以安一眼。这个白无常老是把问题严重化,什么级别不够不能上天界。
「你只能管辖镜湖,其它地方的东西是不能管的。」
一听谢以安这样说,白涟对我轻轻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样,那个鬼魂并不属于镜湖,所以我也没有办法。」
「可是……」我提出质疑,「我们住的那个地方是镜湖的范围吧,你也不能管吗?」
白涟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我。「也不是,只不过我如果出手她就一定会受伤,这是我所不愿意见到的。」
见我不说话,白涟顿了顿又说:「我想,也许白大人可以帮帮她,她在这里待了千年,一直没办法到达阴间。」
当我们的目光都落到谢以安身上时,他微微皱了皱眉。「这跟我也没有关系,我刚才已经让她吃过苦头,我想应该不会再来了。」
其实不和这种事扯上关系,是我求之不得的。说真的,天下的鬼魂太多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听谢以安这样说,白涟便不再开口,随即对我们一笑。「既然如此,也是她的造化,我们还是来喝酒吧。」
谢以安也没有拒绝,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想蹭顿饭吃。
荷花酒依然清香扑鼻,看着镜湖的景色,我不禁有些惋惜。要是早些过来,还能看到满湖像波浪一样的荷叶。
果然,之后几天我都没有再遇到怪事,反正有谢以安在,我基本上不担心。
「喂,老谢,什么时候教教我法术呗。」
我一直有这个想法,毕竟也不能老依赖谢以安吧。
「法术?」他把头从书里抬起来,微微一笑。「想学什么?」
我支着脖子想了半天总结一下。「有用的、简单的。」
谢以安没说话。
我蹭过去。「老谢啊,你看我这体质不太好,当然,大部分还是因为你那眼睛……我绝对没有怪你的意思,但是……你要是有个不舒服,然后我又正好出事了,学几种法术我也好保护自己。」
谢以安伸手扣住我的下巴,我躲闪都来不及。
不过既然有求于人家,只好摆出笑脸,连我自己都觉得谄媚。「那个……好不好?」
「不好。」他拒绝得干脆,脸上露出狡猾的笑容,低头亲了下我的额头。
「喂!姓谢的!」我一把推开他捏着我下巴的手。「你教我法术会死吗!教一下会死啊!」
他眯起眼睛,点点头说:「会啊。」
原来他教我法术的后果这么严重,我听了立刻紧张起来,连说话都不流利了。「什、什么?怎么、怎么这么严重?」
谢以安耸耸肩膀,「对啊,我老婆万一自己会法术,就把我给甩了跟别的男人跑了,我不是要哭死了?」
「……」
谢以安一边说,一边把爪子伸过来搭到我的腰上。「所以说,我老婆要靠我保护,才让我有安全感。」
「你怎么不去死!」我一把拍开他的爪子,瞪着他。
谢以安揉揉被我拍打的手背,一副委屈的口气道:「唉……我老婆就是不懂当老公的难处。」
我被他闹得没了脾气,叹了口气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
谢以安忽然问我,「你的稿子写得怎么样了?」
「只写了几个字……」我痛苦的呻吟。沈主编的那张支票已经收下,不过看现在的情况也不知道能不能按时交稿。
「写不出来就别写了嘛,」谢以安从躺椅上起来,蹭到沙发上,一把将我搂进怀里。「明天去桃花林看看。」
「桃花林……那个东西会不会找过来?」我小心翼翼地问。
「有你老公在就不怕了。」谢以安自信满满地说。
我有些怀疑地看着他。「关键时刻别给我出包。」
「我怎么会呢?」谢以安温柔一笑。
「喂喂,谢以安……你喜欢我什么?」
其实我一点也不想提这个问题,因为我害怕答案。我不知道那是因为我的童年过于孤独,或者是因为恋爱会让人变得患得患失。
总之,当脑子还没有转过时,话就脱口而出了。
我的问题,谢以安似乎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你刚说什么?」
「呃……没什么……」我小声地说。
「我也不知道。」他忽然开口回答。
我瞪了他一眼,很没意思又缺乏诚意的答案。
似乎看出我的不满,谢以安揉了揉我的头发。「你鲜少问过我的事,不管是关于沧流,或者是眼睛,当然我也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我奇怪他为什么会忽然说起这些,难道喜欢我的理由也和沧流扯上关系吗?
谢以安继续说:「我曾经说过,眼睛被骗走之后我很愤怒,我不喜欢被欺骗的感觉。」
我被他看得发毛,我不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愤怒的眼神。
欺骗这种行为在人类中很常见,即使是最亲密的人之间也会发生,甚至可以说,它是维系人们关系的一种手段。
我不知道,阴间是不是也是这样,但是我想谢以安会这么愤怒,代表沧流的谎言一定伤害了他。
他沉默了一会才说话,「沧流欺骗了我,带着我的眼睛逃到人界,他被列为阴间第一级的通缉要犯,但是……他后来就把眼睛还我。」
「什么?」我惊讶地看着他,「原来他还你了。」
「是的,所以阴间对他的通缉也撤销了,」谢以安深深吸了口气,「他还给一个人,可是那个人却把我的眼睛再次放回人界。」
「为什么?」
「我不知道……」谢以安轻声说:「我猜是沧流对那个人说了什么……沧流总是那么狡猾。」
「那个人是谁?」我知道沧流这么做一定有原因,他总是在借刀杀人,所以他把眼睛给那个人动机必然不单纯,不然他大可直接还给谢以安的。
「是曼珠沙华。」
我的心咯噔一下,我不知道他提起的名字会给我这样的震撼。
我当下就想起那天晚上,在夜色中由水珠组成的美丽少年。
那么漂亮,好像天地间剩下的唯一风景一样。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把我的眼睛放到人界。」谢以安皱着眉头说。
「后来呢?」我的声音有些生硬,只不过谢以安正在回忆中似乎没有发现。
「后来我就追着眼睛而来……我本来是想拿回来的,但是……」他顿了顿才说:「我知道沧流会来找眼睛,所以我要跟着眼睛,然后阻止他。」
「我问的是,曼珠沙华后来怎么样了?」这一刻,我对于沧流的事忽然没了兴趣。
「曼珠沙华?」大概没想到我对这个人这么感兴趣,谢以安怔了怔,想了一会说:「我不知道,后来好像被判了什么罪吧……反正就没再看到他了。」
「听说他喜欢你?」我忽然问。
「有吗?我想想,」谢以安一副茫然的样子,「好久之前的事了,谁记得呢?」
「他不是很漂亮吗?」他的反应莫名的取悦了我,我的心里不再闷得难受。
谢以安依然茫然。「漂亮吗?我没什么印象。」
「噢……」我满意地点点头,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诡异,不过心情倒是好了不少。「那么刚说到哪里了?」
「后来我就在人界守护自己的眼睛,直到你爷爷拿走,我也托生为人。」
「为什么?」我纳闷,「就算你不托生为人也可以啊,而且你不是要守着眼睛,变成人行动会不自由吧?」
「你爷爷的身分很特殊,他能够知天命晓天机,在你出生的同时,他就已经知道你的命格,所以才把我的眼睛按到你的身上为你续命,」谢以安轻声说:「而在我守护眼睛的这段时间里,沧流并没有出现,我以为是他知道我在附近所以没有动手,就托生肉胎……在大学时,我一眼认出了你。」
「你在大学的时候不是故意来到我身边的?」我原本以为既然谢以安一直在守护自己眼睛,说不定我的一举一动早就在他掌握中,但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不是如此。
谢以安轻轻点点头,「我也很惊讶,没想到能遇见你——直到你进了云来客栈才和你接触。」
「可是你还是没说……为什么喜欢我……」我小声说。我还是不懂,谢以安说了那么多,和我们之间的感情好像一点关系也没有。
「所谓的神仙……」谢以安沉吟了下说:「是没有感情的。」
「什么?」我惊讶地看着他。
「有了感情就会痛苦,我们的时间太漫长,长到漫无止境,」他的眼神有些迷茫。「因为没有感情,所以也不知道寂寞。」
「不会吧……」对于神仙,我的脑海中只想得到那些电视剧,飘逸的长衫、精致的容貌并伴有强大的力量。
「难以想象吗?」谢以安一笑,「其实黑鹫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冷漠、残忍、强大而且寂寞。
我永远猜不到黑鹫在想什么,因为他什么也没有想。
「那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谈过恋爱吧,」他耸耸肩膀,「你是我的初恋情人。」
「是因为眼睛的关系吗?」我傻傻的问。
「不是。」他忽然凑近我,「我喜欢你,也许是因为眼睛才注意到你,但很多情绪却是后来才慢慢出现。」
「啊?」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解释不了,我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问题,」谢以安的眼睛眯起来,他这样的时候,我总觉得他很狡猾。「我第一次因为一个人而闹情绪,第一次感觉到沮丧或者嫉妒,第一次觉得这个人我怎么都不能放手。」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怎么样都不能放你走,就算你死了,魂魄还是在我的手里,你知道我的能力。」
我怔怔的问他,「你这是在威胁我吧?」
他大方承认,「没错,这是威胁。」
我无力地叹了口气,蓦地想起一件事,抬头问:「那……你那天走了以后怎么又忽然回来了?」
「我想我没必要离开,」谢以安的语调就像在谈论天气之类的轻松话题。「如果你真的喜欢白涟,让他消失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你是在开玩笑的吧?」我结结巴巴地问。
谢以安耸肩,「我是开玩笑的。」
我压根不相信,他是认真的。
不管他现在是用多么轻松的语气以及否定的答案,我心里还是产生了寒意。
在我心里谢以安和黑鹫一直是不一样的,他不像黑鹫那么冷漠,甚至我觉得他人不错。
「怎么了?」他靠近我,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温柔平和,我却不自禁打了一个寒颤。
我怎么会忘了,谢以安和黑鹫并没有区别。
我总是在他温柔的眼神里忽略这个事实。
我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刚才说……神仙没有感情,是真的吗?」
「其实也不完全准确,还有一种感情。」
「是什么?」
谢以安的眼神很温柔,凑过来亲吻我的唇。「自私。」
我忽然想,也许谢以安和沧流是同一种人,在本质上。
第二天,我们按照计划去了桃花林。
有着悠久历史的桃花林,无论是那片桃花林还是古老华丽的行宫都传承了唐代华美的风格,与旁边的镜湖相得益彰。
有些可惜现在是秋季,如果是春天桃花盛开时,一定会非常的美,我忍不住想。
现在桃花林的游客不多,大都去行宫的花园里赏菊了,我则和谢以安走在桃花林里。
「这里的桃树会长桃子吗?」我好奇地抬头看着。
「不会,只开花。」谢以安看了看眼前的桃枝回答。
「听说桃木可以避邪?」我又问。
在古代传说中,云中子悬剑朝阁令狐精不敢越雷池一步;曹操悬剑大营,头痛之症不治而愈。
至今在某些地方,凡是新盖屋宇,就用桃枝钉在房子四角以保家安。
「是有这样的说法,不过那是因为桃木属于有弹性的木质,这种木材更容易吸收法术的效果,所以桃树也很容易成精,」谢以安向我解释,「在阴间的入口就有一棵桃树,枝冠覆盖三千里地,大得很呢。」
我一听就很有兴趣,很多古代传说都有提到桃花精,桃花精必然妖冶美丽,婀娜多姿,面若桃花。
我正浮想联翩中,谢以安忽然在我头上敲了一记。「发什么呆?」
我揉揉头,不去理踩他。
这个时候正是正午,我刚想和谢以安商量去哪吃午餐,却看到不远处起了雾。
那雾很稀薄,自桃林深处忽然蔓延开来。
我有些奇怪,现在正当午时,虽然是秋天,但温度也挺高的,加上阳光灿烂,怎么可能起雾?
而且桃有辟邪制鬼的作用,照理说,不该有什么东西作怪啊。
但那雾彷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慢慢地朝我们蚕食过来,风徐徐往雾的所在方向吹,但不起任何作用。
我不禁惊诧地拉扯谢以安的袖子。「那、那是什么?」
谢以安也注意到了那片雾,我看到远处的游客被笼罩到雾里,变得身影蒙眬,不过好像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谢以安一把将我拉到身后。「这个雾不对劲。」
我早就感觉到不对了,白天中午无故起雾,太奇怪了。
「那到底是什么?」我趴在谢以安的肩膀上问:「是鬼吗?」
他摇摇头,「不对,没有阴气,也没有妖气。」
我还想问个仔细,可是一股力量一下子把我弹开。
我就这么飞了出去,只看到突如其来的氤氲雾气,把我包围起来,浓到连谢以安的身影都看不到。
「谢以安?」我叫唤着,可是周围没有任何声音,是死亡一样的寂静。
我怔了怔,不明白,自己一直跟在谢以安的身边,怎么又遇到这么诡异的事?!
我往前走了几步,看看周围,连方向感都失去了,我忽然想,也许自己已经不在桃花林了。
我记得桃花林一些诡异的事件中,的确有人现身说法说自己在雾里迷路了。
让我想想,那些人是怎么说的——我越急越想不起来,细节都给忘了,只记得他们最后都没事。
所以应该只是一个恶作剧吧……
这样想我就安心了点,然后忍不住咒骂谢以安,明明说好要保护我的,一遇到危险竟然就不见了。
偏偏又不敢骂出声,过了一会我就冷静下来。
好歹鬼我也遇得多了,虽然不至于不怕,但总比一般人有承受力。
我想,遇到这种事,首先该知道是什么东西造成这样的情况。
听白涟的口气,这里的确是有个比较麻烦的鬼魂,本来拜托谢以安解决,不过被他拒绝了。
难道就是那个鬼魂吗?是不是我第一天住进小木屋看到的那个跳湖女鬼?
想到这里,我就有些后悔,早知道让谢以安快快解决,省得自己现在要直接面对。
我抬头看看天,一片白茫茫中,隐约能看到阳光,但是雾没有一点要散开的迹象。
我蹲下身依然看不到脚下的地,用手去摸却发现是一片青草地。
难道我还在桃花林,只是被雾气遮蔽了,所以才这样不辨方向?
我刚想张口叫谢以安,如果他在附近,就算看不到,声音应该也能听到。
可我硬生生地把谢以安的名字咽了下去。刚才触摸地上的草,既茂盛又柔软——现在可是秋季啊,草不会长得那么好的。
但是,这里不是桃花林的话,又是什么地方?
我完全慌乱了,难道我被雾给弄到什么地方?别的我不清楚,至少《西游记》我是看过的,唐三藏不是经常被雾一裹就给抓到好远的地方去,我现在的情况是不是跟那个倒霉的唐三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