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畏惧阳光的又不是自己，摩菲就随他去了。

出城往北走一段路，他们来到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辽阔荒地在眼前展开，从山区开采下来，被遗落在此的零星石堆是景致唯一的变化，贫瘠的赤红沙砾寸草不生，干枯的树木仿佛从地表冒出的鬼爪，散布在这片暗红颜色的荒原上，挟着沙尘的风呼啸而过，刮痛脸颊。

「星星呢？」天空灰蒙蒙的，抬首不见星光，摩菲疑惑地喃喃低语。

城外的炼铁工厂炉子全年不熄火，燃烧煤炭的黑烟自大烟囱中不停冒出，这带终日笼罩在让人呼吸困难的烟雾中。涓细河流蜿蜿蜒蜒的爬过地表，河面漂浮一层黑稠的煤灰混合物，已成白骨的死鱼在水中载浮载沉，连奥格都看不下去的别过眼。

天空与地表相接之处浮出一圈青白，曙光将现，他们加快脚步前进，地势逐渐往上，坡地的顶端出现整片的废弃建筑物，证明此地曾是个城镇。

建筑大部分的结构已随着岁月风化，徒留钢铁搭造的骨架子摇摇欲坠，蒙昧天色下，锈红的破落铁骨，犹如横卧街边的濒死癞狗，颓丧凄凉，远方传来隐约的狼嚎，让此景更显清冷。

「咦？！」旧城中那座钟塔映入视线，摩菲轻声惊呼。

奥格皱了皱眉。

晨光中，不死龙泪流满面。

Chapter 8

摩菲以为自己看到一头龙，震惊过后，旋即揉了揉眼，面前的确是一座废弃的钟塔无误。

钟塔约有十层楼高，以它经历的时光而言保存算相当完好。塔身因地基不稳而略微倾斜，上头爬满藤蔓植物，植物的叶片又被铁工厂经年累月飘来的煤灰覆盖。

尖顶下方是个占据两层楼空间的巨大时钟，指针已不会转动。凝固时间的钟塔没有其他门窗，唯一在钟面角落有面维修用的开口，当时整修钟塔的人是否跟这里的时间一样囚困孤塔之中，逐渐被遗忘……拂晓的微光在它身下拉出浅浅的影子，钟塔仿佛一座古老的黑色墓碑，沉静的伫立在坡顶。

庞然的白影盘据钟塔，隐约呈现龙形轮廓，飞龙曲起长颈，尊贵的龙首没入钟面，看不见他的样貌。他张开双翼，四足环抱塔身，长尾与地表融为一体，像是这座高塔的守护兽、更像纠缠此处执念不散的幽魂。

晨光穿透白龙没有实体的身躯，白龙的表皮冒出无数铁链，一圈圈的套住优雅的长颈，缠绕强健有力的四足，刺穿他的皮翼，将它与钟塔绑在一块。无形的铁链以白龙为中心往四面八方放射，隐没入地表、消失在远方的山头……人类的眼睛看不见龙影，摩菲拥有金龙的心脏所以看得清晰，龙影与铁链带来的压迫感沉重得令人难以喘息，兹发丘共和国的「龙族禁区」诅咒果然由此而来。

钟塔束缚飞龙，龙成为禁锢这片大地的枷锁。

「我的……我的水晶。」

不死龙泪流满面，他仰望高塔，声音悲痛欲绝。回应似的，环绕兹发丘的山峦回荡白龙凄厉的哀鸣，远处的居民听见了，以为荒地又闹起鬼怪。

音律爱上孤独守护这座钟塔的人类，但生性自由的年轻白龙想到更多的地方历险，他留下绝对会回来的承诺，展开双翼消失在天边。

白龙四处游历，与同伴嬉戏，顽皮的戏耍人类，将龙岛闹得天翻地覆，仰着长颈畅快欢笑，不时怀念塔内的身影，并享受这份怀念，以为自己拍动翅膀便能轻易回头。

有天当他从漫长的睡眠中惊醒，敛起飘泊的双翼自天空归来，等待的身影早已化为枯骨，留下满室怅然……据说，塔中有人日日眺望，期待那抹白影越过山头，人影时时叹息，在失落与遗憾中寂寞的死去。

不是不愿等待、并非不会归来，无奈人类的一生一世只在龙族转瞬的刹那。他们之间横隔永难跨越的鸿沟，名为时间。

一旦错失，便无法追回。

「人类……我们的性命短暂如烟花，就在那一瞬间，你不该眨眼。」海盗喃喃低语，白龙的过往与自己的经历重迭，不禁想那人等待了多少个年头，在镜中与自己老去的容颜对望时，是怎样的心情？他仿佛看见一道身影由塔内透过玻璃钟面远眺，犹如从前的自己，仰头，而后叹息，周而复始、年过一年。

爱得太过浓重，不敢停下脚步，恐惧身后的无尽寂寥将他掩没。于是在每次失落的苦笑后，绝望的说服自己，放弃吧，那头龙已将你遗忘，却又不住的往别人的笑靥里寻觅记忆中的容颜。

「摩菲……」

奥格试探地碰触他的手指，他扭头一笑，揽住对方的胳膊，率性的摆了摆手。

「也罢也罢，都过去了。现在呢？『音律』，你打算站在这里等待太阳出来，把你晒得不死不活？」摩菲指着渐渐从山头爬出的日轮，「时间可是不等人的。」强大如龙族，也无法违背的时间。

音律抹了一抹脸，哀叹：「我释放全部的力量，燃烧生命想随他而去，醒来后却发现自己身处黑暗深渊……」渴望追求死亡的龙，被诅咒得到永恒的生命。

「骨头说，我们有过契约，您必须实现我的心愿？」音律看向奥格，此时他的双眼不是莫林的红也不是不死龙的幽绿，深墨绿色的清澈双眸，如两颗无杂质的黑曜石，流转玻璃般的光泽。

奥格以一声冷哼作为回答。

「我承诺推倒高塔还他自由，没想到死前的执念反而将他的灵魂永远囚禁在钟塔里。殿下，」音律屈膝跪伏于奥格身前，「请求您破除此地的诅咒，释放塔内受困的灵魂。」奥格低头看着音律，也觉得这头白龙与自己有许多相似，幸运的是他还来得及回头，无法想象若摩菲化做枯骨，自己会如何……「白龙，你的要求，我办不到。」奥格平平淡淡的说。

「什么？！」音律讶异的抬首。

「奥格？」不只白龙，连摩菲也想发难了。奥格不耐烦的复述：「我说我办不到！」不死龙立刻跃起，换成领头龙骨头出面，老金龙气愤的踱足，嘶声咆哮：「金龙的力量凌驾众龙族之上，不过小小的白龙执念，应该抬手就能破除才是！……殿下难道要违背契约？！」奥格面不改色，傲然的比了比自己胸膛。「没错，『完整』的金龙。」骨头一怔，顿时哑口无言。他们没有考虑到这一层，掘出龙心的那刻起，奥格已不是完整的龙，他将一半的力量分给摩菲，维持这两栖人的性命。金龙鳞甲的光辉比起初见时黯淡许多，自己竟无察觉。

「契约……」

「以我『能力所及』的范围实现……骨头，我很遗憾。」年轻的金龙垂下眼，他也想帮助音律，无奈力有未逮。

「我现在的力量不足以破除根深蒂固、笼罩整个国家的诅咒，一百……两百年后或许能试试。」他又说。

不死龙垂下肩膀，音律失落的喃喃自语。「两百年……又要再让他等我两百年……」两百年对龙而言并非太长的时间，可是一想到受困塔中的孤独灵魂，音律仍是痛苦的流着眼泪，肌肤在阳光的照射下冒出烟雾都没察觉。

摩菲看看他、又看看奥格，抓抓脖侧，往旁挪动几步，不着痕迹的给不死龙挡太阳。

「不过两百年……好吧，对人类来说是挺长的。」摩菲的举动奥格全看在眼里，他烦躁的拢着长发，在钟塔周围踱步。

「你没说要解除诅咒，我以为将你们带来此地即可……这执念太重，没化成邪魔我已经很讶异了，更别说……啧！」眼珠子跟着他来来回回的绕，摩菲提出建议：「如果找别头龙……」「不可能！」「谁会帮助不死龙？」

他的建议被两头龙瞬间推翻，好吧，不是自己能插话的时候。摩菲无奈的耸肩，这些大蜥蜴的自尊骄傲真是无聊，原则这种东西就是用来改变的。

看吧，还是善变的人类好呐，善变有什么不对……「若是……」金龙继续苦恼的踱步，都快把地面踏出个坑了。「若是……只撕开一个开口倒有办法，但开口很快便会再度阖上，你觉得困在里面的灵魂来得及离开吗？」一听有办法，音律两眼放光，激动的请求：「请、请让我进去！」「你肯定人类的灵魂还存在于塔内？」被关在塔内一、两百年倒没什么，睡个觉就过去了，惆怅绝望更为难熬。

音律黯淡了眸子，喃喃道：「……若是不在，那么，就算在化做虚无前，一直被困于塔内，也没有任何关系。」「死亡与不死啊……人类的死后灵魂将回归星之彼端，你们却是永远无法到达。」目光瞥向摩菲，奥格失去心脏的胸膛蔓延暖意。

若将这人类遗失，他会如何？

「当我的力量恢复，一定会再回来，解放你们的灵魂──我承诺。」金龙说完这三个字，开阖的唇瓣喷出一串金色光点，闪动的光点组成复杂的龙族图腾，他抬起左臂，图腾在他胳膊上环绕。

「没问题吧？摩菲。」奥格两眼直瞧着他，音律也同时往他看来。

摩菲抓抓脖子，奇怪的问：「干嘛问我？」「你是我的驾驭者。」奥格说。

「喔，这样啊……那么，我可以开条件吗？」海盗船长咧开嘴角，奸诈的眯起蓝眸。

要跟他的龙签约，行，以后都得过主人这关！

撕开诅咒前，要先将银龙眼睛的愿望达成，她的要求很简单，想见其他守望者一面。

奥格跟守望者一族往来无多，但倒是认识头离开龙岛流浪的银龙，发出召唤的龙焰要对方前来，并说明进入此地的办法。剩下，就是等待。

音律坚持要待在荒地旁，陪伴受困塔内的灵魂，于是主仆俩回到城中，在银龙到达前，有数天至数个月的时间，他们总算能不受打扰的相处。

这天傍晚，闲来无事，摩菲趴在窗边，数着下方狭小巷弄内来来去去的人头。天色阴霾，厚重的云层仿佛快压到屋顶上了，蒙蒙细雨飘落，街上行人脚步匆忙，铁靴将路旁的积水踩出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铁靴在东海不受欢迎，镶铁片的厚重长靴穿在脚上，一旦落海就知道厉害，水手们在甲板上有的甚至打赤足。

他揉揉自己的脚丫子，下午突然心血来潮，拉着奥格到店里买了双颇有分量的长筒铁靴耍帅，穿着走个两条街就受不了了，硬底铁靴不断摩擦他脆弱的脚蹼，薄薄的皮膜擦破好几处，回旅社的那段路简直是煎熬。

「这玩意好在哪？」他指的是铁靴。

「爬山路可能用得到吧。我们是不穿鞋子的，龙足比钢铁坚硬千百倍。」奥格背对窗子，盘起长腿坐在摩菲身边，抓着摩菲的左脚，替他泛红的蹼膜涂抹特制的灵药。

「但我的脚却输给了钢铁。」

奥格失笑。「我说了别买，你不听。」「我看路上人们穿得多英挺呐，想试试，谁知道它会咬脚……嘶！轻点。」摩菲缩脚，被奥格一把抓回去。

「别乱动。」

奥格一手就能将摩菲整个脚板握住，脚指间半透明的肉色皮膜涂满油腻腻的药膏，看上去十分可口。

两栖人顽皮的晃动小脚趾头，奥格胯间倏地一紧，下腹龙火翻腾，他神魂荡漾地亲吻摩菲的脚趾，舌尖钻入趾缝，这两栖人尝起来有海沙跟草药的味道。

摩菲推了推他，喉间挤出兴奋的怪笑。「恶心！」奥格也笑笑，他文风不动，湿热的舌滑过粗糙脚底，在脚跟留下个明显的齿痕，他拉起摩菲的腿，唇舌像是要品尝他味道似的来回滑动，啮咬小腿内侧柔软的肌肤，两栖人吃痛轻颤的身躯，令他饥渴的粗喘。

摩菲重心不稳的倒在地板上，抖着肩膀直笑，「别、别吃光了，留一点给我。」「如果……」奥格抬头，金灿双眸越过平坦的小腹看向他。

「嗯哼？」摩菲懒洋洋的应。

「如果当时无法将你带回，如果以后你先一步离开，我该怎么办？」他的龙眼神流露迷惘，摩菲没见过奥格这般无助的神态，胸口有个沉甸甸的东西压得他喘不过气。

就如摩菲遗憾金龙寿命的漫长、奥格也恐惧人类年岁的易逝，他们心里都有个留在这片胸膛上的疤，不说破罢了。

以两个眨眼的时间考虑，摩菲决定还是用他那一贯无赖的口吻说：「你不是挺聪明的？可别想加入骨头他们。」他揪着金龙的头发，语态带了些警告，「谁叫你让我等了这么久，若我不在，换你得等我！」「我会等，直到你来接走我的那刻。」金龙允诺。

怀抱思念，在这片大陆千年、万年的仿徨流浪，或就此沉醉在过往的美梦之中永不愿醒，直到他的海盗来接走自己。

摩菲挑眉，「为什么是我去接？你应该自己找来。」「亚人类，你太狂妄！」这可恶的两栖人竟敢得寸进尺！奥格怒目瞪他。

「你就爱我的狂妄。」摩菲的双手贴着地板伸直，拱起腰杆做了个像是猫科动物伸懒腰的动作，及肩的黑发披散开来，与浅麦色肌肤形成刺眼的对比，他偏着头笑得有几分妩媚。

「谁说的。」奥格才不承认！

「这里，」摩菲指着心口，得意的勾起嘴角，两眼弯弯，「跳得好快，瞒不了我。」「狂妄。」奥格又说了一次，语态与前次的截然不同，金眸化成一池暖水，唯有对方的身影倒映其中，「你这可恶的亚人类……」奥格压向他，他撑起身体仰头亲吻金龙的薄唇，轻轻一个吻感觉好得让人迷醉。他爱他的龙。

换奥格吻他，起先是唇瓣一下两下的扫过，而后加重，「摩菲……」奥格张嘴，白森的尖牙感觉像要咬他，所以他闭起了眼往后缩，对方的双唇贴上他的，手抵在脑后将他拉向自己。

他笑了，揽住奥格的脖颈，失去支撑的身体往后倒，奥格顺势压上。

接吻不是金龙的长项，所以由他主导，摩菲将舌尖探入奥格因为要咬他嘴唇而开启的齿列，这需要很大的勇气跟默契，否则可能会被对方咬破舌头。

舌尖在奥格的上颚滑动，感受对方的味道，金龙腹部呼噜呼噜的鸣响着，鼻端嗅到的熟悉硫磺气息，让摩菲后股某部位一阵抽痛。

觉得兴奋的竟然是那里！……两栖人在心里挫败的猛捶地板。

想推开奥格喘口气，大金龙却粘死在他身上，爪子从腰侧到大腿来回摸个不停，但他们粘得太紧其实根本摸不到什么。摩菲心想莫非他得重头教起？许久没做，他跟奥格都没问题吧？

「奥格……来，我的好奥格。」挣扎许久总算将对方推开，弓起身子让奥格帮他脱掉上衣，但他立刻就后悔了，决定还是自己来的好。

好气又好笑的扯开蒙在头上的布料，奥格根本没把心思放在脱去他衣服的这件事上，注意力被他暴露的胸膛吸引。指尖温柔描绘他身上的伤疤，怜惜的轻吻胸口的肉色焰火及泛黑爪印，恨自己无力治愈。

摩菲被亲得很痒，他咯咯的低笑，奥格咽下喉间滚烫的龙焰，手掌从随呼吸起伏的肋骨往上抚摸，停留于嫩色的突起，以指腹揉捏他的乳首，轻咬另一边。

「嗯……」酥麻微痒的刺激，摩菲软软的呻吟，侧过头让对方舔咬脖侧。

奥格将全身的重量压向他，摩菲觉得不久他就会被金龙跟地板挤扁，想翻身换个较舒服的姿势，膝盖却碰触到对方腿间贲张的欲望。

身躯一震，奥格将火热的硬挺往他大腿磨蹭，手下的动作变得粗暴，捏揉那敏感的突起，乳首因充血更显娇艳。

「啊啊……痛！小、小力些……嗯……」奥格执拗玩弄他胸前的小点，满舒服的但也痛得很，阵阵的酥麻从被抚弄的部位传至下体，他眉头紧皱，绷直的背脊不住颤抖。

「奥、奥格，有件事……就是啊，我这里……」他拉着奥格的手去摸自己胯间，但对方误会了意思，勾勾嘴角，低头扯他的长裤。

「听我说完……啊！」他听见布料撕破的声音，奥格懒得跟裤腰麻烦的绑带纠缠，直接将他的长裤扯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