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的宠溺(生子)——晨樱
晨樱  发于:2013年08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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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又是一阵无法克制的紧缩,心疼的感觉。

车厢里的灯突然灭了,张楠把他的胳膊塞进不算太厚实的被子里,又把自己的衣服拉过来,盖在任致鑫身上。

怎么办,越来越后悔了……

第二十一章:首次归家

列车沿着向南延伸的铁轨一路往前。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张楠就在磕嗒磕嗒的响声中睁开了眼睛。扭头看看旁边的床铺,任致鑫仍旧维持着昨晚熄灯时的姿势,背对自己睡着。而昨晚才上车的那两个男人还在睡着,带着浓重鼻音的鼾声标示出他们丝毫没有要起床的意思。张楠起身,到车厢一头排队洗漱,当他端着接到的热水返回包厢时,任致鑫已经穿好衣服坐在铺边了。

“起来了?好点儿没有?”刚刚起来声带发紧,张楠的声音有些喑哑。看起来还是睡意朦胧的任致鑫还是听清了他的问话,他抿了抿发干的嘴唇,轻轻的点了下头。

“没事了。”他双臂交叉环抱在身前,停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谢谢”。

还想再多问他几句,广播里却播报即将到站的消息,张楠只得收回到嘴边的话,转身收拾东西。

火车在省城只停7分钟,张楠和任致鑫下了车,走进地下出站通道的时候,列车又一次启程继续向南。

你来这儿办什么事?有人来接你么?住在哪里?

无数个问题在脑海里翻腾,张楠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开口去问,只是提着包走在任致鑫左边,看他离背着大件行李的旅客太近就拉他一下。

离婚之后再见还是朋友。这句话当真可信度极低。

即使是他们这样对彼此都存有感情的,再见面这种不远不近的关系都是尴尬大于平和。一句“分手”已经伤害了太多感情,从朋友到情人或许容易,但从爱人退一步,却往往退不到朋友那个位子了。

一路走到出站口,检了票从火车站出来,迎面而来的是细密的雨丝。长江边的城市,一月里的冬雨也并不会太过冰冷,空气倒是清新了不少。

张楠还在找出租车停靠点,已经有人迎面走来,截住了他们的去路。

“哟,放着头等舱不坐,小两口跑来挤火车,你们真是有生活情调啊!”

嘲弄的口吻,上扬的尾音,即使仅仅是有过屈指可数的几次会面,张楠还是仅凭声音就确定了来人。

“二嫂亲自来接,我这待遇可真高。”

司卓身后跟着的工装男子上前接过任致鑫的行李,又要来接张楠的手提箱,张楠摇了摇头,却被司卓看到了。

“怎么,还带了宝贝?放心,我的人手脚干净着呢。”

见任致鑫也不表态,张楠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配合他。在火车上任致鑫也没有和自己事先通气,不过他也并不知道会碰上自己,看他现在的神情似乎对于司卓接站并不吃惊,反倒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离婚的事情他还瞒着家里么?还是已经坦白,认错之后准备回家了?

“没事,箱子不重,我手提就好。”

见他坚持,司卓的目光在他两人身上转了一圈,也没再坚持,领着两人朝广场旁边走去,“你要是坐飞机待遇会更高。”

“那个女人的钱花着憋气。”

“行了吧,都多少年了,你也不是小孩子,怎么长不大似的?难道要她包机接你们两个回家?”

“二嫂,我们两个好像是同年。”

“可是你总得叫我一声二嫂啊~”

两个人互相揶揄着就走到了广场侧面停着的一排三辆轿车旁边,远远的就已经有司机拉开了中间轿车的车门,任致鑫弯腰坐了进去。张楠还在犹豫着。

听他们的对话,倒是听不出他家里知不知道他离婚的事情,但似乎这次是任致鑫的母亲让他们两人一起回家,还订好了飞机票,可是任致鑫却选择一个人坐火车回去。

“做戏做到家门口了反倒做不下去了?”

司卓突然贴近抛出这么一句话,张楠愣了一下,警觉的看着他。司卓的下颌藏在枣红色的羊绒围巾里,神情淡淡的,从他一向弯着的眉眼里得不到任何可以辅助理解那句话的讯息。

“上车吧,除非……你要放他一个人去面对上头那位的怒气。”

有一个瞬间,张楠觉得自己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可下一秒,他话锋一转,“都是老一辈的事情,我们做小辈的,也就是听听故事罢了。只是难得岳母发话,你是不是该回去看看。”

拜司卓打太极似的说话方式,张楠直到坐进车里也没有搞清楚这一家子到底是什么目的。

见他上车,任致鑫脸上难得露出有些惊异的神色。

“你……”

任致鑫的话还没问出口,司卓已经坐进了副驾驶座,通过后视镜看着他们两个,“你二哥就知道你不会乖乖听话,所以天没亮就把我推醒,让我务必接到你。结果我一查,你们果然没有登机。不过你会坐火车,还真是出乎我意料。”

“可是你还是堵我堵到了火车站口。”

“这可是你二哥交代的任务,再怎么样我也得完成啊!”

“嘴上说的好听。”

坐在皮质内室的高档轿车里,听着任致鑫和司卓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张楠一头雾水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一步算一步。从来没有进过任家的大门,只是从任致鑫口中或是电视新闻中知道,任家并没有男主人,在二子任致睿接手之前,庞大的产业一直都是女主人在经营管理着。

要说这样一位强势的女性,独自抚养三个儿子,又有集团里的大事要操心,应该子女心中的骄傲才对。可是张楠记忆中仅有的几次任致鑫谈到他的母亲,都是淡漠的,甚至可以说是刻意回避的。张楠记得最清楚的那次,是任致鑫20岁生日那天,也是第一次见他喝醉酒。都已经从小饭馆里出来了,他还是抱着空了的啤酒瓶不撒手,走路都走不成直线,最后索性在马路牙子上坐下来。

“我有一个老妈,两个老哥。可是……不能叫她妈妈,要叫……母亲……母亲,只会开会……大哥,只会看书……只有二哥,愿意理我……嗳,张楠,现在我连二哥都丢了,一定要,抓住你,抓住我就不撒手了……”

低下头就能看到任致鑫搭放在真皮座椅上的右手,白嫩的手背嵌着青色的血管,给他打针的护士手法应该不错,针眼并不明显,但当然逃不过张楠的眼睛。任致鑫的手指微微抠进坐垫里,指尖青白。

耳边是他轻松调侃略带不羁的声音,张楠还是从他的小动作里看出了他内心的不安。

上一代的故事,会是什么呢?而任致鑫又在紧张什么呢?

张楠带着疑惑,跟着任致鑫进入了任家在江边的三层小楼。

从外部看,这里似乎并没有过分的奢华,以青黑两色作为外观主色调的这幢别墅,在不知情的人眼中,或许不过就是江边林立的别墅区中普通的一幢。可直到踏入玄关,绕过雕花屏风,走进大厅,来客才会发现,这内里其实别有洞天。

贯通两层的大厅此刻灯火通明,四周墙壁上的木质灯架上数盏壁灯把明黄的光线射向装饰着浮雕的天花板。厅内没有过多的摆设,宽大的一组沙发已经足以使得这间屋子不显空旷。而现在,那里正坐着三男两女。

“母亲,我把小弟和弟婿接回来了。”司卓的声音难得的正式,人也突然严肃起来,他走到右手边带着黑框眼睛的男人身边坐下,那人朝这边点了下头,张楠才认出这是满屋子坐着的人里他唯一认识的,任致鑫的二哥,任家的接班人,任致睿。

上座的两位,女人应该是任致鑫的母亲,男人却不知是哪位。而左手侧的沙发上坐着的一男一女,据猜测,大概是任致鑫的大哥大嫂了。

再看看身边站的人,在有中央控温的室内,还是把羊绒外套裹得紧紧的,面无表情,望向上首的目光冷冰冰的,神经却是不易察觉的紧绷。这样的任致鑫让张楠有些担心,即使是两人吵得再凶,也没见过他这样让人心颤胆寒的目光。

走在他身侧,在任致睿旁边坐下,张楠才发现,任致鑫目光注视的地方,不是他母亲落座的地方,而是左边的那个男人。

“这么多年不回家,怎么连基本礼仪都忘了?”凌厉的女声从上位传来,一身正红套装的女人眉头微蹙,看向自己多年未见的小儿子的目光里看不出思念。

“家?我不早已经是被逐出家门的逆子了么?”任致鑫偏过头,出言反驳。

“既然你身上流着人家的血,你就是任家的人。这不是你想改变就能改变的。”

“嗬,当初说没我这个儿子的人,好像就是韩董事长您吧!”

“母亲有权利斥责处罚不懂理的儿子,儿子却没有道理不认自己的亲生母亲!”

任致鑫的二哥已经有些看不下去了,抬手拍了拍任致鑫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右手,用口型叫他的小名,却被任致鑫大动作的躲开。他用目光向张楠示意,张楠看懂他希望自己帮忙劝阻任致鑫,却又碍于自己现在的身份,不知该如何动作。

浑身带刺的任致鑫张楠不是没见过,只是这样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不论关心伤害一律挡在外的样子,在两人相处的七年里,都是不曾出现过的。

“哼,可笑。您的意思是,既然生了我,我就随您处置了是么?”

“够了。”突然插入的浑厚男声打断了两人的争执,男人的头发已经灰白,灰黑色的外套配上大皮靴,有些美国大兵的粗犷感觉,他朝这边微微侧过身,看着任致鑫,“你是,致……鑫?”

第二十二章:前辈往事

四十多年前的海滨小城,有一家以同城快递起家的物流公司。起初也并不起眼,可这个家族企业一点点壮大,慢慢又涉足通讯,房地产,生意越做越大。当创始人因操劳过度而过早病逝之后,这间已然资产过亿的公司就顺理成章的落到了他唯一的儿子手中。其实老董事长并不看好自己这个儿子,觉得他优柔寡断,手腕不够硬,做事不够绝,可这毕竟是自己的血脉,与其把公司送到那些虎视眈眈的兄弟手里,不如就交给小儿子,让他历练一番。在叔伯的非议声中,这个不满三十岁的青年坐上了集团公司的第一把交椅。他也知道父亲的担忧,因此接手公司以后就格外努力的工作着。

当他三十岁那年,他娶了个温柔端庄的妻子,借助岳父的力量成功融资,终于挽救了正在走下坡路的集团公司。总算送了一口气的他,在对手公司的一次酒会上,见到了站在对头胡老总身后的壮硕有力的中年男人。接触多了,才知道他之前只是个安保,因为特别能打所以被胡老总留在身边,慢慢才开始接触公司事物。他从小到大都没有任性过,按照父亲设定好的路一步步走到三十岁,可这一次,他像着了魔一样,疯狂的爱上了这个男人,爱上了这个表面上粗犷,内心却体贴入微的男人。

这个男人手里握有对头公司的机密,为了把他弄到自己身边,他几乎放弃了小城周边的所有产业。带着这个男人到了另一个城市,连自己的公司总部也搬到新地,重新发展。在新的创业地,他购置了属于两个人的产业,把这里当成了家。甚至后来,还为了那个男人接受了当时危险性极高的子宫移植手术。当他们的第一个儿子出生的时候,一切似乎都还很是顺利,三年后,他们又有了第二个儿子。他的身体损伤很大,但是身边的男人依旧体贴,就在他以为一切都会顺顺当当的进行下去的时候,他忘记了自己肩上的另一份责任。

被他留在小城的妻子打来电话,告诉他自己怀孕了。五年间,他亏欠这个女人太多,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提出离婚,于是只能把她也接过来,安置在另一处住所。第二年,妻子也给他生下了一个儿子。看着襁褓里从出生就体弱的小儿子,再想想家里那两个已经开始调皮捣蛋的小家伙,他一时间不知如何取舍。于是他性格里懦弱拖延的因子又起了作用,他想着,等小儿子大一点,再和妻子离婚吧,然后把产业多分给他们母子一些。

可惜天不遂人愿,没过多久,一直陪在他身边的男人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双腿粉碎性骨折,挡风玻璃碎末进到眼睛里而双目失明,而后又因为送医不及时,一条腿不得不从膝盖处截肢。看着从前高大神武的男人现在连坐起身都需要人帮忙,而且意志力在得知失去一条小腿又看不到光明的时候就濒临崩溃,在知道自己还有妻子和另一个幼子的时候更是几近癫狂。他犹豫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带爱人到国外的康复中心接受一种先进的手术并进行复健治疗。那边人生地不熟,又有爱人需要自己的照顾,他不想把两个年纪尚小的孩子带去那边受苦,思前想后,他带着两个孩子到了妻子面前。还没张口,妻子就已经明白似的,从他怀里接过熟睡的二儿子,又牵过了瞪着大眼睛瞅她的大儿子。

把儿子都过继到她的名下,十年内不要来打扰他们,并且把公司都留给她,是妻子提出同意照顾这两个孩子的条件。同性婚姻在当时并不被承认,同性的孩子在法律上也只能是其中一人的非婚生子。两个儿子的户口当时都是在爱人名下的,妻子这个提议,也算是给了两个孩子完整的名分,对于他的一切都有了继承权。他不大理解妻子的用意,但还是同意了,之后就带着爱人到了大洋彼岸。

“但十年后他也并没有回来。”

男人左腿搭在右腿上,偏过身子掸了掸烟头。“因为他患上了淋巴癌。”

“不是胃癌么?”身边的任致鑫突然开口说话,不仅张楠愣了一下,在座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似乎是奇怪他竟然知道些什么。

“不应该是那种会疼得死去活来的病么?他造了这么多孽,轻轻松松放过他了?”

所有人都被他这句话给说愣了,任致鑫却毫无所觉一般继续说。

“要不就是尿毒症白血病,要我们去救他。否则,你回来干什么?”

“致鑫!”张楠听不下去了,也不管他的抗拒,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用宽大的手掌钳住了他的五指。

“他已经走了。”摁灭手里仅剩的最后一支烟,男人常年吸烟的嗓子此刻发音更加艰涩,“我只是,带他的眼睛,来看看他的孩子。”

男人手边的烟缸里已经堆满了小山一样的烟蒂,他爱抽的异域烟草味道很特别,起初呛得人头疼,后来却也没什么感觉了。整间会客厅里弥漫的都是烟气,但每个人都毫无所觉。

故事长,但是不复杂,几乎每个人都能明白自己在这个故事里的位子。

张楠感觉到被自己禁锢住的那只手掌心汗湿,汗液冷透,一片冰冷。他有些庆幸自己的家庭虽大,但平凡,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任致鑫的心情,他无法完全体会,但多少可以理解。对于自己家庭的这些事,两个哥哥或许仍有模糊的记忆,那是最为年幼的他,大概一无所知。而从小和母亲不合拍的他,应该很期待一个专宠自己的父亲。可事实却是,他才是那个不被期待的生命。他的口出狂言,他的口不择言,统统都找得到理由。

一室的沉闷,谁也不发言,似乎所有人都很平静,但其实所有人都无法平静。

直到上位的女人发话,所有人才起身,把这种沉闷转移到餐厅。在长桌上按长幼坐好,每人都低头吃着自己盘子里的东西。大家都若有所思,食不知味,自然也就没人注意到张楠的笨拙,但这倒也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情。

任致鑫是第一个结束用餐的,他并没有吃多少就推开了餐盘。

“我吃好了,你们慢用。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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