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遇上王 下——亡沙漏
亡沙漏  发于:2013年08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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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回头一想,要说段榕真要和他恩断义绝,那是万万不可能的,破绽太多。早在段榕家见父母的时候,就有了苗头:段榕虽然跟他闹别扭,对他爹妈还是相当殷勤,除了最后一天因为有事没来送,之前都带着他们到处逛,比他这亲生的还孝顺,这也是他后来听他老头老太太回家后说起来的。而且那天,段榕爹给他那10%的股份,他在场,分明可以制止,当时说的却是:“爸给你,你就拿着。”现在想来绝逼在铺后路啊。

而且光是想到在韩誉家那次,他就愈发确信段榕不会善罢甘休,那变态一样的占有欲控制欲,他要是真跟别人好上,段榕恐怕会灭他满门,造成江湖又一个复仇传奇的开始。

最后就是段榕扭头时候那句“我不答应”,那个别扭委屈不爽傲娇啊,笑死爹了,今天还闷声不响就在众人面前扔颗原子弹:我塞你钱你

以为我愿意么!老子怕你饿着,怕你不体面,混蛋!老子不在你身边就把一辈子零用钱一次性补足,不许乱花,饿了再跟老子要!

顾东林这下百思不得其解:都到这份上了,就不会开口服个软求合?这也太傻呼呼了吧。

严润鱼倒觉得情有可原:“因为你们之间的核心矛盾没有解决。”

顾东林悚然:“难不成我还要当众脱裤子去把他喂到饱?不带这样的吧!我一个人性生活就很和谐美满啊!每天看麻仓优看到腰软啊!”

众人连连扶额:陛下,你堕落了!

第二天正好是星期五,本来要去段榕那儿的,现在没由头了,顾东林就准备了一上午的资料。雷母娘娘昨天特意吩咐他,再有一礼拜就要去日本开研讨会,让他好好准备准备,言辞之中颇有等着看你好戏的意思,让他胆战心惊。只不过最近懒散许多,一下子奋起还奋不起来,看着看着就困了,简直像怀了身孕。

刚要闭拢眼睛,手机一阵乱颤,他接起来一听,是韩誉,说今天在录音棚最后过一遍,让他来听听,然后说公司里要开大会,商量进军日本市场的事。说完之后嘿嘿一笑,“你做了股东,可以啊!快请吃饭请吃饭……”听声音,话没说完就被人拍了头。

那顾东林就很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韩誉在那之后哪里还敢联系他,被段榕打也打死了,这还不是打死一个的问题,真打起来打一双啊,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吓死爹了。他想了想,穿上外套围上围巾就挤着地铁过去了,到了公司,别人看他的眼神都很奇怪,就Matthew一人已经开了窍,这时候痛苦地给他泡了杯咖啡:“三进宫啊……”

顾东林高妙不语,径自去了段榕自己的录音棚,果不其然韩誉正在里头引吭高歌,跟着音乐一抖一抖的,闭着眼睛那个投入。段榕的助手给他递了个耳机,顾东林喜滋滋地听,怎么说也是段榕作曲他改了一半的词,就跟看到自家小孩一样,很疼爱。

他时间掐的准,正好饭点,段榕叫了外卖,几个人就在里头边吃边聊。他们两兄弟说话他也听不懂,只有谈到韩誉的日语才有点发言权,也就停留在嘲笑并纠正的程度上。聊着聊着,又过来几票人,开始跟段榕谈在韩誉演唱会上需要邀请的日本歌手,这下顾东林来劲了,“麻仓优可以么!麻仓优!麻仓优!”

段榕把筷子一拍,定定地偏头白了他五秒钟,一副要掐吧死他的模样,顾东林老老实实闭嘴,一派闲来无事地继续吃饭。等到他扭过头去继续跟人家聊,这才又轻轻喊了一句:“麻仓优!”

段榕放下饭盒就把他掐吧死了。

连带住院,顾东林近一个月都没在公司出现过,段榕身边也多了不少莺莺燕燕,现在又是这番肆无忌惮卯着力气要打过,把众人弄得纷纷泪流满面,真不知道该劝分还是劝和,全都被韩誉赶到一边谈乐谈玄去了。段榕一边掐吧他一边咬他的耳朵:“你有种再敢说一句,嗯?你再敢说,我现在就把你扒了,信不信?”

顾东林淡定抽身,看了看他的身板:“你不行。”

段榕失笑,阴测测道,我行不行,你还不知道?

“不隐秘的性交在史前文明的祭祀中非常广泛,要求占主导地位的男方把性伴侣整个抱在腰上,双腿离地,然后以向前一步后退两步的舞步绕着篝火跳舞,直到一曲终了,两人都高潮。一般来说这种性交代表着生殖崇拜,代表着阴阳交合,代表着大地的生育能力,代表来年的丰收。而这种性交的目的,极富有针对性……”顾东林一本正经地看他一眼,“……祈雨。”

段榕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然后继续快活地削他。

两个人在公司里呆到傍晚,正当顾东林顺其自然地要给他个机会请客吃饭的时候,突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个人挡在他办公室门前,戴一副金边眼镜,夹着个公文包。那人一看到顾东林,隔了十来丈都是满满一股杀气,连肌肉都绷紧了。刚巧段榕也取了包出来,看到他微微一笑,说你来了,那走吧。

本来顾东林以为那是公司里的人,还晃晃荡荡跟在一边,后来发觉楼梯里的眼光已经诡异到他不可以无视的地步,终于后知后觉有哪里不对,等电梯到了楼下,便站在一边不动如山静待变动。果然,是段榕和那人说说笑笑并肩走了出去。走到半路上还故意回头问句:“那你自己回去?”然后替那人拉开车门,一派绅士风度,拍拍屁股走了。

“OMG……”顾东林吃了一嘴汽车尾气,瞪大了眼睛。

“闻所未闻,旷古烁今。”他是这么对严润鱼老张还有夏春耀形容的。

“闻所未闻,旷古烁今。”几个人一致附和。

“你们觉得这像是我被玩弄了么?”

“抛开细节似乎是的。”严润鱼道,夏春耀立即补充,“不过细节决定爱情的成败!”

“是什么可以让他一边表白表得欢快,一边当着我的面找个眼镜男膈应我?”

老张考虑:“复仇?前有基督山伯爵,后有布拉迪伯爵,sir。”

“也许是他得了癌症。”严润鱼认真,“电视剧里都那么演。”

夏春耀表示他历经千般情爱,也没看到过这么不同寻常的案例,很值得继续研究。“不过……顾老师,你难道不想……哭么?”

顾老师嗯哼了一声,心不在焉地再次展现了他的强大:“我被这个死鬼搞得经期不调。”

老张哦了一声,是因为刚流掉过一个?

顾老师捂脸说生下来也不成,对照他的暴力倾向与淫荡指数,十五年后又是个兽父啊……

“他好歹是个搞音乐的,”严润鱼心软了一下,“在古代那也是要称为‘师’,你别把他玩坏了……”

“师兽父,”顾哲截口,“好名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哲高兴了没一会儿就被提醒,过几天还要漂洋过海去,于是继续痛苦地准备研讨会发言稿,这时候倒是痛苦地颇流了几滴眼泪。一心两用中一礼拜飞速而过,一眨眼,人已经在飞机上。

他一进飞机,就看到头等舱里那颗花椰菜似的脑袋,伸手就一阵好摸:“哟,这是要去异国他乡赚钱了啊,啧啧,日元!”

韩誉也是哟,“你这是去异国他乡忽悠人家叫兽了?”

两人相视一笑是,气氛相当好,韩誉还乘机摸了把他的大腿根,揩了油水高兴死了。顾东林作势要打,他赶忙唉声叹气:“最怕下飞机了,好多小妹妹,挤来挤去挤得头都晕了。”

顾东林表示就你这么棵花椰菜,穿得奇形怪状,还非得怕人认不出来似的戴副大蛤蟆镜,辨识度高到离谱,你就是该。呐,不想被人认出来,你就跟着我。

本来接机的时候秀上一把稀松平常,但偏偏韩誉红到发紫,偶尔也想走走神秘主义路线,段榕又不在飞机上,当即被他骗走了。那顾东林还跟他客气,一边教唆他:“你呀,头发剪一剪,衣服不要穿那么潮,再背个民工袋,别走那专用通道,那就是漫山遍野的熊孩子嘛,是不是,谁理睬你。”

63、在下谢源

熊孩子很熊地点点头,居然就从了,还感觉很新鲜,去卫生间换了一套上了年岁的阿迪达斯运动服,真的是一整套,还极有可能是西贝货。再穿双乱七八糟的跑鞋,洗都没洗的,穿着还太小,夹脚。顾东林呵斥他,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嘛,要穿水晶鞋就要削死皮,穿着!又给他戴上自己那顶灰不溜秋很耐寒的线帽。

后来下了飞机,顾东林还嫌不够,把自己那金边小眼镜也给他装备上,又把行李箱丢给他:扛着!熊孩子就在万千粉丝前吭哧吭哧扛着行李箱走过,粉丝都望着专用通道,偶尔几个看过来,都觉得顾东林和其他几个教授西装革履,十分体面,再一看接机的,哟呵,早稻田大学,登时肃然起劲,连带那个扛行李的民工也顺眼起来了。

这边厢段榕还在看转播,等等不来等等不来,赶紧打电话给韩誉:“你上哪儿了!”

韩誉嘿嘿笑着说上大巴了嘿嘿。

段榕说怎么会呢!一点动静都没有!粉丝们记者们都还等着呢!

韩誉高兴说艾玛,真的甩掉了,耶!

段榕看了韩誉传过来的自拍,差点没赶上后一趟飞机,直接在候机大厅晕了过去。艾玛,太土了,他想,实在太土了,艾玛,喘不过气来了,时尚界的恐怖分子啊……他亲妈在这儿也认不出他来的,有才。

而有才的顾老师在研讨会中的日子并不好过。

本来事情是很好的,故地重游,食宿全免,待遇优越,一到会上,第三个发言的就是大师兄,在讲台上一边捋袖子一边滔滔不绝,慷慨陈词,很给中国人争脸。只是当底下提问说这位先生是什么流派的时候,他居然潇洒一笑:“儒家社群主义者。”

顾老师登时傻逼了,儒家社群主义者,这什么东西?儒家还跟社群主意搞上了,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乱伦!师兄好端端的,叛出师门搞乱伦干什么?这一下联想到雷母娘娘不怀好意的笑,阴谋论的味道愈发浓厚。果然,他一上去报告,就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尖锐攻击,他又不像师兄那样神不知鬼不觉,他在这儿还颇有几个昔日学院中的宿敌,大家知根知底,躲都躲不过,被唇枪舌剑抨击得体无完肤,简直要当场哭出来了:这绝逼是自由主义者埋下的陷阱啊!看他们施派人丁稀少要一网打尽啊!他怎么那么老实就上去讲希腊与耶路撒冷啊!暴露了啊!

顾哲遭遇人生之挫败,非常愤愤不平,闷闷不乐,惯例的会餐都没有兴趣,想掐死师兄又不知道他跑去哪里了,索性晚上去听韩誉开演唱会。

孙涵在地球背面给他打电话:“既然有如此机会,做个出口民调给我搜集数据吧!”

顾哲郁闷:别这样!

孙涵道好机会好机会,问卷我手头就有,很简单的,你翻译一下,反正你跟他们也熟,直接把问卷附在门票上嘛,出来的时候再不济也能回收60%以上吧。到时候我们就有第一手的日本民众数据,可以卖钱啊!

顾哲泪流满面,默默回到年轻时代在寒风里发传单的日子,翻译打印发到手软。问题是日本人规矩重,即使来看演唱会,在进门时还是很含蓄内敛讲礼貌的,给了问卷,还得鞠躬。顾哲等这么多人都进场了之后,腰都快断了。

忙完就注意到身旁一直站着个人,戴着很夸张的耳机和一副大墨镜,手里拿着个PSV,正在摇头晃脑。这人身材颀长,从上到下都是重金属风格,骷髅头T恤,棕褐带毛领的修身皮衣,带破口子的牛仔裤,铆钉靴,还有一条金闪闪的腰带,怎么看怎么不良,浑身泛着一股骚味十足的邪气。

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他从屏幕中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笑得露出一口齐齐整整的白牙。

“好久不见。”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张和他的打扮极其不符的温润面孔,一时间让人想到秦淮河畔六朝金粉,真真五陵年少帛带翩翩。

顾东林可不吃他这一套,咬牙切齿:“你在这里干嘛?!”

师兄把墨镜往T恤领口一挂:“干嘛?当然是在等着听韩誉唱歌,顺便看看我的小师弟在做什么的干活。”

“就看看?!”

师兄露齿一笑,“锻炼锻炼有好处。最近太惫懒了,该罚。”

顾东林跳起来要弄死他:“你太不厚道了!要来也不说一声!还不告诉我这里都是自由主义者!儒家社群主义,亏你想得出来!今天就替老师清理门户!”

师兄连声唉唉,赶忙服罪,懒洋洋地:“你这是干完了?那进去的干活?”

顾东林白他一眼,“别这样说话……”

师兄从善如流,乖乖闭嘴,又戴上墨镜,戴上耳机摇头晃脑。两人一个有门票,一个有工作人员通行证,还能用日语忽悠人,进到门里就寻到了最近的位置。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是韩誉的粉丝?”顾东林问。

师兄严肃:“苏格拉底他一直进行着理智的求索,最后发觉理智的求索也不免陷入虚无,于是他在牢狱里开始学习音乐。我觉得我这样下去也会这样,但是我的条件比苏格拉底好,他只有阿波罗的音乐,而我有韩誉,有狄俄尼索斯的音乐,所以来补充激情……我挺喜欢韩誉的,他长得好漂亮啊,我打算等会儿后台勾搭他。”

顾东林太了解他了,死没节操的,简直是段榕和自己的合体:“算了吧,他一米八七,穿衣显瘦,脱衣显肉。不,不是肉的问题,是虎背熊腰的问题,而且脱线得很。”

师兄又道“这样啊”,颇为沮丧了:“我一直以为是一米七八呢……唉,唉。”说完继续高兴地打PSV。顾东林低头张望,低呼一声超神赵云,这下发现他在砍真三国的草,立马抢来自己玩儿。

他师兄唉了一声把耳机挂他脖子上,“你又是怎么回事啊,来这种地方发调查问卷,回收率太没有保障了吧。”

顾东林道等会还得去门口收呢,他们社会学里叫出口门调,师兄嗯哼一声表示鄙夷的态度:“我问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搞出口民调。”

顾东林愣了愣,把PSV往旁边一丢,扑向师兄:“师兄!我遇到一个和你一样没节操的!我过得好苦啊!”

师兄最喜欢哄小孩了,这时候温柔地轻拍他的背:“Nonsense,我是温和又清明的,从来不会让情人过得苦,你那位哪有我的段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而且你想想,他折磨你的疼痛,能比得上对理想国一片清明,却知道它永远不能实现的痛么?”

顾哲瞬间被治愈了,心里被一种贯穿古今超越人世的沉重冷清所压倒,登时泪流满面,把段榕抛诸脑后,和师兄一道深沉地仰望星空,并俯视内心的道德律。

然后师兄非常抱歉地说,“唉,你看,我现在只能帮你到这个地步。你知道的,人类的一切感情建立在同情之上,同情与其说是一种体会,不如说是一种场景的再现,只有还原对方的处境,才有可能产生同样的、身临其境的感觉。而在一切感情事件中,爱情是最难得到别人的同情的。因为爱情的双方都是激情的动物,他们的迷狂程度已经超出寻常人可以重构场景的底线,所以会很难感同身受——凡愚尚且如此,又何况是我呢。”

顾东林叹气:“你不是来这儿补充激情了么?补完激情想象一下?皮埃斯我不同意亚当·斯密和休谟那对好基友对同情的预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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