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秋凉(大内总管)上——满座衣冠胜雪
满座衣冠胜雪  发于:2012年06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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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蔡霖点头,“柳大人,辛苦你了。”

“别客气,这是我的职责所在,谈不上什么辛苦。”柳仕逸笑得很温和,“你好好歇息,早日康复。”

两人谈话的时候,白责为了避嫌,一直都在外面院中坐着等。将柳仕逸送出府后,白责才回来,继续与蔡霖聊天,“那

郑向明已经解送到京,柳大人是来说这事的吧?这一路可不太平,匪寇层出不穷,打退一拨又来一拨,竟是无休无止,

也不只是想劫人还是想要杀人灭口。要是单靠刘大人派去的人,肯定无法护得周全,幸亏太子殿下料得先机,抢先派人

过去看着,又命我派遣一队精兵火速赶去,暗中保护,这才挡住了大部分暗袭的匪寇,让廷尉衙门的人将郑向明平平安

安地带到京城。”

一件惊心动魄的事情在他说来却似平平无奇,蔡霖却能想象其中的激烈。他很困惑地说:“蔡家世代经商,一直是忠厚

传家,数代以来从无仇家,若有生意人周转不灵,只要上门求助,我家都会慷慨解囊。我们虽是商贾,终身不能入仕,

但祖祖辈辈都很敬重读书人,淮左及其周边四里八乡的文人学子想要上京赶考,若无盘缠,我家也会大力资助。我不明

白,向我们这样的人家怎么会招来如此惨祸?而郑向明身为知府,平日里与我家也一向交好,随无贿赂情事,但逢年过

节也都打点周到,并没有得罪过他,可他却在案发后不闻不问,我去报案,他也敷衍了事,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白责耸然动容,“兄弟,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很是奇怪。不过,郑向明既然已经被压在廷尉衙门,我相信真相很快

便会大白。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虽然迟了十几年,你家的血案终究会告破。”

“希望如此。”蔡霖轻叹,“重振蔡家什么的我是不想了,只要为我那些冤死的亲人报仇雪恨,我就心满意足了。”

“兄弟切莫如此灰心。”白责诚恳地告慰他,“皇上对你恩宠有加,太子殿下也视你为知己好友,我们白家兄弟也都当

你是一家人,你若想要重振蔡家,我们一定鼎力相助,不过你现在既已入仕途,还是不要在经商了吧。你现在还年轻,

将来说不定会位列三公,光宗耀祖,相信你家族上一定都会为你高兴。”

“位列三公、光宗耀祖什么的,我是真没想过。”蔡霖慢慢坐起来,“白兄,我想出去走走,总这么躺着,累得慌。”

“好,我陪你到院子里坐坐。”白责手扶着他往外走。

在堂屋里守着的晏九一见他们出现,便即明白他们要做什么,一声不吭地走进了卧房,拿了件披风跟出来。白责曾经常

年上战场,一直保持着警觉,这时看到他跟在身后,胳膊上挽着一件披风,连忙伸手拿过,替蔡霖披上,口中有礼地说

:“有劳晏公公。”

晏九是东宫掌案太监,地位不低,白责对他一直很客气。晏九并无骄矜之气,对他也十分谦恭,这是微微躬身还礼,轻

声道:“大将军客气,奴才不敢当。”

蔡霖很少关心周遭动静,此刻才明白过来,回头看了看两人,微笑着说:“都是我的病拖累人拖累人,有劳白兄与公公

了。我要在这里住些日子,你们别太客套,不然我就坐立不安了。”

白则爽朗地点头,“好,就听兄弟的。”

晏九的脸上也终于有了几分清浅的笑意,“蔡大人有名,奴才自当遵从。”

蔡霖来到院子里坐下,欣赏着夕阳西下的美景,与白责闲话家常,又叫晏九坐下,陪着一起品茶谈天。

走出深宫,他感觉轻松多了,精神不像前两天那么疲倦,夜里也不再昏睡。

到了后半夜,他忽然惊醒了。

本事万籁俱寂的夜色中有一些细碎的声响,仿佛兵器相撞、拳脚交加的打斗声。蔡霖侧耳细听,那声音时轻时重,时隐

时现,让他疑幻疑真,几乎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窗帐边传来晏九的声音,“大人不必惊慌,有人夜袭大将军府,白将军正带着亲兵围捕。拜大将

军身经百战,骁勇异常,他的亲兵队也都很剽悍,绝不会让那些人闯到这里来惊扰大人。”

蔡霖心里感到十分震惊,敢夜袭大将军府,兼职胆大包天。他蓦地想起蔡家当年在夜里惨遭血洗的那一幕,不禁有些心

慌,一边下床一边说:“我要出去看看。”

晏九连忙走到他面前,躬身扶住他,努力劝阻,“大人,白将军在这个院子周围布有重兵守卫,以确保大人安全。那些

刺客并不多,倒是都武艺高强,本来想悄悄潜入大人院中,刚走到附近就被发现,白将军迅速赶到,已将他们逼开,打

算生擒,所以才打了这许多时候。大人不必担心,请在雾中静候,奴才相信,战士很快就会结束。”

蔡霖在床沿坐了片刻,屋中一灯如豆,在清凉的空气中微微摇曳,渲染出一种奇特的不安。蔡霖听着夜色中传来的动静

,心中越发焦躁,难以忍耐,便站起身来,坚决地说:“晏公公,我必须去看看。”

晏九明白,一个生性温和的人一旦执拗起来时很难劝解的。他觉得有些无奈,但也不便在强行阻拦,只得服侍他穿上外

套,陪着他出去。

院里院外站着很多手持大刀长矛的兵丁,为怕惊动屋里的人,他们没有点灯,都沉默的站在夜色里。看到蔡霖出来,立

刻有个小校尉上前行礼,非常客气的劝大人回屋歇息,以策安全。蔡霖温和地说“我想去看看”,口气里却有这不容置

疑的坚持。那个年轻人的校尉有些不知所措,只得求助地看向他身边的那位高品级太监。

研究已经恢复了从容镇定,轻声对他吩咐道:“大人关心白将军安危,定要去看看,你们便跟忙着吧,无比保护大人安

全。”

校尉得到命令,心里便不再纠结,立刻抱拳答道:“是,属下随大人前往。”

他一挥手,分布在院中各处的兵卒立刻涌过来,将蔡霖和晏九团团围住,严密保护两人,缓缓向院中走去。

第31章

蔡霖在夜色中走出院门,一眼便看到大约三丈开外就聚集了大批人马,不少人高举火把,照得那里亮如白昼,圈子里打

斗的非常激烈,他能听到密如急雨般的武器相撞声与呼喝声。等到他们走近,那个圈子自动闪开了一条路。蔡霖拉紧身

上的披风,在熊熊燃烧的火把下走了进去。

白贲(bi)手持长剑,带着骁勇亲卫正与几个黑衣蒙面人打得酣畅淋漓,最里圈的亲兵全都手持劲弩,对准那几个刺客

。那几人身手极好,虽然身陷强敌从中,却并没有畏惧,与白贲等人打得难解难分。

晏九阻止蔡霖离战圈太近,蔡霖也不坚持,就在卫兵的重重保护下看着那些黑衣人。

眼看白贲越战越勇,那些黑衣人渐有颓势,忽然有人远远奔来,高声叫道:“白大将军,白大将军。”

白贲置若罔闻,外围已经有兵士执剑迎上,大声喝问:“什么人?”

那人边跑边道:“下官乃郎中令张志,奉旨而来。白大将军圣上有旨,命你速速接旨。”

白贲在心中暗骂“文人糊涂”,手上不停,朗声说:“张大人稍待,等本将拿下这些贼子,便即接旨。”

那人却焦急地坚持:“白将军,皇上口谕,无论你正在做什么,都必须立刻停下,从速接旨。”

白贲只得叫人上来接替自己,然后且战且退,脱离战圈,来到那人面前:“张大人,请宣旨吧。”

“这是密旨,只能说与将军一人听。”那人将白贲拉到一旁,声音压得很低:“有刺客潜入安王府中,劫持了安王殿下

怀有身孕的妾侍,要挟朝廷,要白将军放走其同伙。安王报进宫中,皇帝震怒,但碍于皇子血脉落于敌手,便命你先放

人,以后再想计索拿。”

白贲紧皱双眉,有些不甘,却又不能抗旨,只得拱手道:“臣遵旨。”

他一退出,那边的黑衣人气势大威,又将局面稳了下来,白贲看了片刻,大声喝道:“都给我住手,放这些贼子滚。”

很多官兵都不明白,忍不住询问:“将军,怎么能放?”

白贲憋了一肚子火,厉声呵斥:“我说放就放,少废话。”

那些官兵没办法,渐渐停下手来,恨恨地看着那些已是遍体鳞伤的刺客。那些人一声不吭,立刻飞奔而去,很快消失在

夜色里。

白贲叫来两个斥候出身的亲兵,“跟着他们,看他们往哪里去。”那两人身法轻灵,一溜烟地追了出去。

白贲气得自喘粗气,那位郎中令对他拱了拱手:“白大将军辛苦,下官这就进宫复旨。”

白贲对他还了个礼:“有劳张大人。”

他将张志送出去,然后才听说蔡霖被惊醒,定要出来观战,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他赶紧匆匆回来,冲到蔡霖面前,关

切地道:“文暄,你没事吧?”

蔡霖微笑着说:“我很好。你呢?有没有伤着?”

“没有,几个毛贼,哪里伤得了我?”白贲豪气地笑道,随即伸手托着他的胳膊,“来,我送你回房。”

蔡霖跟着他往回走,脸上有些困惑:“白兄,那些人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哦?”白贲看向他,“你认识?”

“不,我不认识。”蔡霖努力思索着合适的措辞,“我觉得……他们身上的一些东西……或者……也可能是某些动作…

…跟十几年前学习蔡家的那帮人很像,就像是……对了,就像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

“是吗?让我想想。”白贲被他一言提醒,也细细思索起来。

他们回到屋里,却已全无睡意,便坐在那里说话。蔡霖不解地问:“将军怎么忽然放那些人离开?”

白贲无声地叹了口气,低低地说:“那些贼人的同伙潜入安王府邸,劫持了安王妾侍,皇上下旨,让我放了那些人。安

王那个尚未出世的子嗣是皇上的第一个孙辈,到底心疼些,这也可以理解。”

“哦。”蔡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真没想到,皇城这么多危险,还是乡野安全。”

白贲有些难堪,然后想起来:“兄弟,我差点忘了,皇上给了我旨意,我应该立刻进宫,向皇上禀报今夜的事。”

“好,你去吧。”蔡霖点了点头。

“那你好好歇息。”白贲叮嘱了一句,便急急地走了。

蔡霖坐了一会儿,到站在一旁的晏九说:“你去睡吧,我再坐坐。”

晏九微一躬身:“大人病体未愈,还是安歇为好。”

蔡霖看他那意思,自己不睡,他是不会去睡的,想着他白天黑夜都寸步不离地守着照顾自己,断不能让他陪自己熬夜,

便只得无奈地笑着,起身躺倒床上去。

晏九服侍他睡下,为他理好纱帐,这才吹灭灯火,悄然退出。

蔡霖在黑暗中闭着眼睛,却久久不能入睡。他一直在想着刚从看到的那些黑衣人,仔细琢磨他们的来历。自他来到京城

,只过了几天安生日子,便总有人来暗算他,令他十分费解。想来想去,他能让人坐立不安的事大概就只有一件,便是

多年前的那件大案。

他默默地想了很多很多,从幼年时死里逃生到这些年来四处飘泊,有很多事他都不愿意再回忆,可是每每暗夜静思,那

点点滴滴便会浮现出来,令他无法忘怀。

直到东方发白,他才重新睡去。这一觉直到中午才醒,他觉得头很昏沉,却不愿多说,以免侍候自己的人慌乱。

晏九一如既往地比他早起,将他照顾得滴水不漏。直到这时他才猛然醒觉,这个少言寡语、非常沉稳的太监一定不是平

常之辈。晏九将温热的巾帕送到他手里,他细细地擦了脸和手,温和地笑道:“晏公公,你跟我出宫来,每日里做这些

琐碎的杂务,实在是委屈了。”

晏九对他的话微感意外,随即恭敬地说:“大人言重了,能侍候大人,是奴才的荣幸。”

蔡霖精神有些萎靡,虽努力振作,却仍然很无力。他起身挪到堂屋,坐到桌旁,看着初五和腊八殷勤地把膳食一一放上

来。那些饭菜点心都很精致,他却没有食欲,勉强喝了几口粥,便对晏九说:“晏公公,你和两位小公公一起过来吃吧

。”

主子赏膳是常有的事,晏九客气地向他道了谢,却没有坐下,而是担心地看着他:“大人才吃这么一点,是不是身体不

适?”

“也不是特别不舒服,总得慢慢养,才能好起来。”蔡霖努力做出轻松地笑容,“晏公公,你和初五、腊八这几天都辛

苦了,我身无长物,也没东西可以送你们,就请你们坐下,陪我吃顿饭,行吗?”

宫里的那些主子从来都是居高临下的态度,没人会像蔡霖这样,真心地当他们是平等的人,晏九那万年不变的恭谨神情

终于有了变化,初五和腊八这两个少年的眼圈已经红了。晏九略一犹豫,便低低地说:“多谢大人。”然后走上前去,

坐到旁边,又招呼两个小太监也坐下。

蔡霖很高兴,那种眩晕恶心的感觉都减轻了许多,笑容满面地道:“有人陪着,我的胃口好像也好了一些。”

四个人都很开心,虽然基本上都不说话,但气氛很好。蔡霖拣着素净的蔬菜吃了一点,正想跟晏九商量,下午打算到院

子外面走走,欧阳拓却跑了进来。

第32章

蔡霖看着闯进来的太子殿下,微笑着问:“下朝了吗?”

他的态度自然,晏九和另外两个小太监趁机站起身来,上前见礼。欧阳拓挥手让他们起来,径直走到蔡霖身旁坐下,关

切地看着他,很不高兴地说:“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蔡霖眨了眨眼睛,诙谐地道:“我受了惊。”

欧阳拓忍俊不禁,抬手抚了抚他的脸,却觉得触手处有些不正常的热度,立刻担心起来:“大夫来诊过脉吗?他怎么说

?”

蔡霖没说话,晏九便上前请罪:“太子殿下,是奴才侍候不周,没找大夫来给蔡大人诊脉。”

“不关他们的事,是我没跟他们说。”蔡霖拿下欧阳拓的手,温和地道:“有点低热,没什么关系,我觉得比昨天好些

了。上次大夫开的药还没喝完,他明天还会来的。”

“不行,怎么能等到明天?”欧阳拓很霸道:“晏九,你马上去叫大夫来。”

“是。”晏九转身便匆匆离去。

“等一下。”蔡霖叫住他。

晏九犹豫了一下,心思一瞬间便在听与不听之间转了无数遍,最后终于决定听蔡霖的,便停在门口,回身听候吩咐。

蔡霖叹了口气:“晏公公,你和他们两个小的先用膳,我跟太子出去走走。”

晏九很意外,不由得询问地看向欧阳拓,等他示下。

欧阳拓哈哈笑道:“等他回来了再吃也饿不死,你倒是对奴才们宽厚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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