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
林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迷迷糊糊睡着的，好像是在看电视，中间没有什么好节目，百无聊赖地随便打开一个音乐频道，听着听着就意识不清了。直到感觉有人推了推自己，然后才迷糊着睁开眼睛，下意识朝向那块压下来的阴影处抬头，意识却还没有完全清醒。
“嗯？”
顾远看着面前这人一脸迷迷糊糊似醒非醒所以乖巧得有些过分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然后说道：“醒了没？”
“……唔。”林致揉了揉眼睛，咕哝了个字。
等林致终于回过神来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就在房屋主人面前睡得昏天黑地没有意识，瞬间有一种想破门而出的冲动。
我靠！！竟然睡得跟死猪一样连主人回来了都不知道啊啊啊！！
赶忙低头伸手抹了抹嘴角，呃，还好，至少还没流口水那么离谱。= =
再抬头看向顾远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有点尴尬来形容了，于是林小致便顶着一张睡起来有些苍白却在很短时间内变得异样红润的脸扯了扯嘴角：“这么早回来了啊，呵呵。”
“还好，路上其实堵了一会儿，还有点担心你会等得着急。”
“没事，我不急。反正也没事嘛，晚点无所谓。”林致使劲晃了晃头，然后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先去洗把脸。”
“好。等你洗完了收拾一下咱们就出去吃饭。”
“嗯？出去吃？”林致停步，惊讶问道。
“嗯，咱们去我们这儿附近一家饭店吧，他家菜做得挺不错的，也挺干净卫生。”
“不用那么夸张啊，在家，在你家随便吃点就行了。我不用那么挑剔的。”
“还是说，你不会做饭？”林致抬头，笑着调侃。
“我会做。不过，家里也没多少东西，菜也没多少了。你——”顾远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
“没事儿，那个，你家里有面吧？不然咱们下碗面吃行不？那个，你随便做个菜就行。”
“有是有，不过……别，我还是带你出去吃吧，你早上也没怎么好好吃吧。”
林致拧眉，半晌突然伸手把人往厨房推，一边推着走一边说：“你别瞎想了，我吃的挺好的早上。你就辛苦一下赶紧做碗面好了，别的真不用。好啦我到外面等你了哈。”
顾远回头，无奈笑笑：“好吧，那我快点，你到客厅再休息会儿吧。”
“嗯嗯知道了。”
厨房里不一会儿就响起节奏有致的切菜声音，林致坐在沙发上顺手抄过抱枕抱着，不由得竟有了一种好像就是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的错觉。
不由得把温度有些偏高的脸贴到抱着的抱枕表面，心里狠狠腹诽：我靠瞎想什么啊到底在，不就是一起吃个饭么，太夸张了简直是。
脸上温度还没恢复正常，手机突然响起来。林致四处摸索了好久，才找到被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了沙发边缘的手机。
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林致有些纳闷地按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到耳边。
“喂，妈？”
第二十二章：相信我，会没事的。
顾远从厨房出来，走到客厅就看见林致已经穿好外套站在那儿，包还拿在手里，不觉有些疑惑。
“林致，你怎么——”
林致把包背到肩上，抬头看着顾远，唇紧抿着眉头皱得死紧，过了一会儿才动了动嘴唇：“不好意思我不能吃了，我得先走了。”
顾远一看这样子也知道大概是出了挺严重的问题，于是走到林致面前：“怎么了？是学校出了什么问题么？”
好像一下子再也隐忍不能，眼圈在望向对方的刹那已经泛红：“我妈刚来电话了，我爸突发脑溢血，现在在医院抢救。”
“怎么，会——”顾远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也有些错愕不已。
林致咬咬牙：“抱歉我先走了，我得回学校拿点钱，赶紧去车站买票回家。”
说完人就抬步要往外走。顾远愣了一下，然后在林致绕过自己的时候飞快伸手拉住对方的胳膊：“林致，你别回学校，太耽误时间了。钱我这儿有，你先拿着用就行。面我已经盛出来了，好歹吃几口垫垫胃，一会儿吃完我就陪你出去订票。别急，没事的，你爸爸会没事的。”
“不用，我回去拿了就——”
“听我的！”顾远难得强势地打断对方，看着对方眼角泛红地愣愣抬头，于是忍不住轻轻揉了揉那人的头发，温下声音：“别怕，会没事的。咱先吃点饭，马上就去车站买票，来得及的。钱从我这儿先拿，你回来还我就行了。嗯？”
最后，林致算是半被人拉着进了厨房稍微吃了一小碗面，然后两个人拿了钱就匆匆出门赶去车站。
幸好不是节假日，回老家的火车票还有剩余，林致买完票就握着票坐在候车大厅，一句话不说低着头发呆。
顾远买了点吃的回来，看见的就是那个略显清瘦的身形低着头坐在那儿的模样，心口突然涌上的一种酸疼来得又快又明显。
顾远坐到林致旁边，伸手把那人的书包拿过来，拉开拉锁把自己买的东西装了进去，然后认真拉好拉链。
“林致，吃的东西我装在里面了，路上记得吃。还有，”顾远从衣服口袋里又掏出三张100元，把林致握着火车票微微颤抖的手拉过来摊开，把钱放了进去又帮愣愣的对方握紧，“这里还有300，你都拿着。”
林致恍惚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人估计是把身上差不多所有的钱都给自己了，加上刚刚给的200，还有车票，还有——
“不用，我这儿还多少有点。车票够了。”林致抬了抬眼睛，把钱往对方手里递，脸上的笑容很勉强很轻微：“我也不用这么多钱。要是，要是……这些钱也……”
如果真有万一，这些钱也是杯水车薪，远远不够的。这些没说出来的话，他们都懂。
“没事你拿着，以防万一。”顾远用力按了按林致的手，“别怕，不会有事的。不是说发现的算及时么，没事，会没事的。”
“……嗯。”看着膝盖上两双握在一起的手，林致轻轻点了点头，想起什么又突然抬起头来，“那个，你下午不是还上班，你别陪我在这儿等了，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就可以。”
“不要紧，我刚刚已经给公司打过电话了，说会晚点过去。没关系。我陪你等会儿。”
“……嗯。谢谢。”
虽然没说，但是林致自己明白，在这样的时候其实他是希望有个人在自己身边的。至少有个人陪着，因为要面临未知恐惧的漫长等待时间，不会太过惶恐和不知所措。
车是下午两点四十发的，林致下车后坐出租赶到医院已经晚上九点五十多了，握着手机的手不住地微颤，一路竟然连开机的勇气都没有，结果便是现在面对着医院的大门慌乱地不可自制。
从中午到现在，已经不知道多少个小时，中间发生的事情全是未知数，不敢问也，不敢想。
不会有事的。嗯。
不会有事的。
那个人也是这么说的。不是么？
嗯。
吸了口气开开手机，几个未接来电和短信果然清晰地摆在屏幕上。
稍稍平复一点点的呼吸在动手去打开短信的时候又凌乱到不行。
【小致，你怎么关机了？】
【小致，你爸手术挺成功的，现在已经在病房休息了。】
【人还没醒，不过医生说呼吸挺正常的，各项指标也都还算良好。】
……
眼泪几乎是在看到那天成功的短信后便无法控制地跌落下来，一瞬间觉得整个人有些脱力，沿途紧绷着几乎要断裂的神经也终于稍稍放松，松下一口气的感觉，竟然有些胸口发疼。
“妈，我到医院了，你们在哪个病房？”
推开病房进去，林致看见母亲就坐在椅子上，父亲还在昏昏沉沉地睡着，鼻子里还插着输氧气的管子，头顶的吊瓶还滴答滴答一直不断。
“妈。”林致小声开口。
“小致，你来了。”林致妈妈回头，能很明显看到整个人很疲惫不堪的模样。
“嗯，妈，爸醒了没？”
“嗯，醒过一次，又睡了。医生说他要多休息。”
“嗯。”林致点了点头，轻轻走到母亲身边，伸手在老人身上力道轻缓地推揉按摩，“你是不是还没休息？妈，你回家睡会儿吧，我在这儿就行。”
“没事，我再呆会儿。”林致妈妈轻轻闭了闭眼睛，也回手握住肩头儿子的一双有些发凉的手。
“妈，你晚上吃饭了没？现在饿不饿？”
“不要紧，我吃了东西了。小致，你就这么跑回来了没事吧？这么冷你也没多穿点回来。”
“没事，妈，我不要紧。妈我送你回去睡会儿吧，你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林致压低声音，小声劝着。
“……我怕他一会儿醒——”
“有我呢，你放心。我在这儿陪我爸。妈，你回去休息会儿吧，不然我爸醒了你也要病倒了。”
“……嗯，那我先回家，正好也给他收拾点东西过来。小致你要是困了——”
“没事我要是困了可以在这儿趴一会儿，我年轻着呢，没事儿。”
把林妈妈送到出租车上，往病房走的路上林致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林致把身子往旁边的墙壁上倚了倚，仰头微微笑着：“喂。还没睡？”
“叔叔怎么样？”
“嗯，手术挺成功的，现在人在病房躺着休息。”
“太好了。”对方的声音也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微微带了些笑意，“我就说，肯定会没事的。”
林致轻笑：“是啊，借你吉言。没事的。”
对方似是顿了顿，然后才轻声笑了笑，说：“……之前给你打电话你一直关机，呵，真是吓死我了。”
“……对不起，我那会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那时候心里既着急又害怕的感觉，那样的心境总觉得言辞都是苍白无力无法描述的体会。
“没关系。现在没事就好了。”
“嗯。对了，钱我回去马上还你。我在家先住几天，陪陪我爸妈。”
“林致，我说了，钱没关系，你什么时候给我都行。你先在家里也好好休息一下，陪陪叔叔阿姨，等回学校再说，嗯？”
“嗯。”
第二十三章：破釜沉舟也不是不可以
“喂，林致。”
林致轻呵了口冷气，对着电话说道：“我刚回来。你在家么？我在你家楼下。”
几分钟后，顾远跑到楼下就看见倚着墙低着头站着的背着大大背包的男生。
走到林致面前，顾远还来不及说话，手刚伸出去就看见那人抬了抬眼睛，似乎是没休息好，因为冷而有些发红的脸上黑眼圈格外明显，睫毛很长所以那么半垂着就显得整个人越发没有精神。
看见顾远过来，林致抿了抿唇，头还微微低着，嘴唇动了动：“我能不能先到你家休息会儿？”
顾远把人手里拎着的包接过来，停了停又把人冻得通红的手拉了过来：“当然可以。走，先回屋里。”
屋里暖气开得很足，林致在沙发上做了一小会儿就感觉身上已经回暖。顾远出来的时候便看见男生坐在沙发上，斜靠在沙发靠背上昏昏欲睡的模样。
“林致，别睡。来，到屋里睡。”顾远推了推林致，轻声说。
林致迷迷糊糊被顾远带着走进卧室，脱掉外套和鞋子就翻身扑到床上。顾远没办法，只好动手把人往床头挪了挪，然后把被子盖到他身上，边角塞好。整个过程林致都安静地闭着眼睛迷糊睡着，只是在被人不小心碰到头的时候不自觉皱了皱眉，小声嘟囔了句什么就再没了下文。
顾远站起来看了一会儿兀自睡熟的人，然后轻声走出房间。
T市下午两点半，窗外隐约能听见呼啸的北风，冬日午后的光线并不过分明亮，铺在屋内变成了薄薄的一层，在暖意融融的屋内倒成了一道让人安宁的点缀。
而在如是舒服的环境里，林致便一口气自然而然睡到了下午五点多。
刚睡醒时还有些发懵，瞪着眼睛好一会儿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只是觉得好像经历了一场格外酣畅淋漓的睡眠，整个人有一种神经突然松下来的不真实感。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下车后直接来了这个地方，然后……然后就睡得人事不省了。
林致无奈扶额。觉得自己已经有点没辙了。
对这个人的不自觉的依赖已经有点，太超出正常的安全范围了。
推门出来看见顾远不在客厅，刚有些纳闷就听见厨房门被拧开。顾远从厨房走出来，看见林致站在客厅，于是笑了笑：“醒了？”
“嗯。”林致想到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咕哝道。
“饿不饿？我在炖排骨，估计得等一会儿才好。要是饿的话我先给你买点吃的垫垫胃。”
“没事，不用那么麻烦。”林致挠了挠头，然后抬眼朝那人笑了笑：“不好意思啊，睡得昏天黑地的。”
“没关系。”
“哦对了。”林致从背包里掏出钱包，然后拿出里面的钱，递给顾远。
“差点忘了把钱还你。”
“嗯。”顾远不太在意地接过钱，接着关心地问道：“叔叔还好么？”
林致点点头，说：“暂时没什么大碍了。不过医生也说了，这种病本来就是潜在风险很大，平时要多注意。”
“嗯。这倒是。哦对了，之前上网的时候阿笑他们都问起你，你记得跟她们打个招呼让他们放心。”
“嗯。阿笑给我发短信了，我跟她说过了。”
“那就好。唔，你先坐会儿，我去看看排骨炖得怎么样了。”
林致看着那人转身进了厨房，本欲出口的‘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了’的话也就吞回了嗓子里，消失不见。
承认吧。
果然还是，舍不得这种无人打扰的放松而安静的时光。
林致低头，微微自嘲。
“味道怎么样。”
林致舀了一勺汤，小啜了一口，咂巴了一下嘴，然后在顾远少见的不安期待的表情里眯起眼睛笑笑，嘴角的酒窝很明显：“嗯……”
“嗯？”
笑意更加明显：“比我妈妈做的，只差那么一点点。”
这便是很大的肯定了吧，顾远笑着想。“那就好，多喝点。你最近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吧，脸色差了不少。”
“……也没啦。”林致微微垂了垂头，含糊地说。
昏天黑地的一觉睡完了，嗯，饭也吃得很饱，头也没那么昏昏沉沉了。
所以——
看了在卫生间洗手的人一眼，林致抿了抿唇，侧头喊了一声：“顾远。”
“嗯？”
“那个，也没啥事了，我就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