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的向前走,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有些香,象胭脂。
突然间,旁边厢房里亮起了一盏灯,恍惚间一个人影映在了纸糊的窗户上,那个人影有些驼背,是个女人。
他正想走过去看看那影子究竟什么人,却听见正室里发出了一声女人的叹息声,随后是一些家具的碰撞声,好象有人拉开了抽屉,接着也是一盏灯缓缓的亮了起来。
七向正室走了过去,伸手推开了那门,有些灰尘掉了下来,突然间一声尖叫响彻鬼女宫……
二十三
尖叫声还没落下,七只看到一个满头银发的影子闪身不见了,随后就听到“咯噔,咯噔”的声音从他的身后发了出来,由远及近,响声越来越大,一阵风吹过,竟然还有衣角摩挲的声音,七觉得脊梁骨有冷风吹过,所有的声音瞬间都消失了,但是他知道身后有东西,他握紧了拳头。
“谁啊……”一阵颤颤巍巍的苍老声音在七的身后响起。
七轻轻松了口气,缓缓转过身,他知道那不是鬼,但这一转身还是吓着了他,那张脸太过苍老,满头的白发,眼睛已经因为苍老被皱纹埋没了,嘴角耷拉的很长,严重的驼背,那“咯噔,咯噔”的声音是手中拐棍落在地上发出的。灯光被风吹的摇曳着,映的那张脸若隐若现。
“你是这里的宫女吧。”
那老妇眯缝着眼睛,凑到七的跟前,想看清楚这个人是谁,她看到七华丽的长袍,于是要跪下行礼。
“不必多礼了。”
“回公子的话,老奴是祥云宫的宫女,已经二十年了,这里从没来过外人。”苍老的声音回荡在这间屋子里,怎么看都象是个厉鬼。
“刚才那人是谁?”七将眼神离开,不愿多看她一眼。
那老妇没有回答,沉没了良久。
“那鬼女应该不是二十年前死的妃子吧。如果我说的不错的话,那妃子应该是云贵国的人对么?”
老妇听到这里忙跪在了地上,两只耷拉的眼睛惊恐的说道:“主子的确是云贵国人氏。”
七伸手拿起桌子上忽明忽暗的灯盏,向刚才那影子消失的地方走去,那是房间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光亮照不到。他一步一步逼近那里,分明可以听到越来越急速的呼吸声。
“这位公子别再往前了,还是快点走吧,这里不是好地方!”那老妇匍匐着向前想阻拦七,“公子,皇上当年下旨封闭祥云宫,这里是冷宫了,除了老奴之外没有别人了!!”
“哼,冷宫!”七的灯光渐渐照亮了那个角落,他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许会发现一个比这个老怪物更吓人的人。
被灯光照亮的地上有几丝银色的发丝,在温暖的灯光里染上了一层暖色,发丝越来越多,一双纤长的脚露了出来,干净饱满的小腿没有一丝皱纹,双手捂着脸,七可以清楚的看见那挺拔的胸脯快速的一起一伏,他渐渐露出了微笑,他知道,这个人不是老太婆。蹲下身子,撩开挡在面前的长发轻声说道:“别怕。”
那双手漫漫放了下来,脸上没施胭脂却有些微红,在灯光的映照下双眼泛着温和的光,她没有看七,将头扭向一边。他扳过那张脸,柔柔的光看起来很美,有些发橘色的长发拖到地面,四目相对之下,那女人忙又闭上了眼睛。
“这个样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该叫你一声公主。”
她猛然睁开眼睛张口道:“我不是!我只是一个深宫里的女鬼。”
“那么给我讲讲你成为女鬼的故事吧。”他拉起那女人继续道,“说说你那云贵国的母亲。”七温柔的说道,只让那女人的脸越加红润。
二十多年前,霜贵国还处在分裂之中,南边一个诸侯自立为王建立云贵国,双方经常发生战争。
当时在云贵国,地位仅次于国王的便是大祭司,负责祭祀和占卜国家大事,深受国王的信任。每逢三年,大祭司都要独自一人深入到最有灵气的大山之中与神灵交流,这样才能更好的占卜神意。
就在那年,古稀皇帝带着墨寒私自南下游玩,一时兴起竟然带着墨寒偷偷溜进了云贵国的边境,那里风景与天朝完全不同,气候温热湿润,植被高大,雾气常年不散,古稀被这个地方的灵性吸引着,很是喜欢这里。
这一日,古稀和墨寒正在一处瀑布边饮水,一阵风吹散了浓密的雾气,古稀起身看向身边的风景,瀑布声震耳欲聋,就在不远的地方,水气溅湿了衣服,恍惚间他似乎看见那瀑布之中有个人形,风过后雾气很快又弥漫了起来,他看不清楚,于是向那个方向走了过去,墨寒跟在他的身后保护。
来到近处,原来那人形是个女人,身着轻薄的半透明长袍,瀑布之水落在她的身上,穿过她的身体,那衣服就紧紧的贴着她的身体,就好象没穿衣服一般,那银色的长法随着瀑布摆动着,犹如一尊玉石雕像一般盘膝坐在莲花形的石座上。古稀看的失神,走进水中,手伸进那瀑布之水,竟然接触到了那个女人,迎着水流,那女人的身体竟然滚烫,他收回手,原本以为是尊雕像,现在看来竟然是个人。
古稀的手再次伸了过去,触摸到那张柔软的脸,抚摸着,那女人竟然应和着他,古稀帝没了神志,抱住那女人,那女人微睁双眼,透过水气,诱惑的看着这个男人,就在这莲花石座上,伴着瀑布,那女人洁白的双腿缠绕着古稀的腰,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迎接着古稀的身体。两个人翻云覆雨,瞬息间整个山上的灵气中都充满了淫靡的味道。而墨寒却背过身子,闭上了眼睛。
那女人的呻吟声终于结束了,瀑布的声音又恢复了从前,一切结束后那女人仿佛换了一个人,扬手打了古稀皇帝一个耳光,墨寒忙拔剑抵住那赤裸的女人,护住皇帝。
原来那女人是云贵国的大祭司,刚刚服用了一种使人失去神智的草药,为了更加接近神灵,祈祷神灵对云贵的护佑。那泛着银色的淡蓝色眼睛让古稀皇帝并没有因为挨打而杀了她。只是命令墨寒带走她。
一行人秘密返回了天府城,由于这个女子样貌奇特,只能秘密带进皇宫,册封为妃,住进了祥云宫。
自从他们掳走了大祭司后,云贵为此找了很多年都没有找到这个失踪的女祭司,只好封锁了消息说大祭司已经修炼成仙了。
皇帝很迷恋这个女子,于是不再上朝,这使得菊贤和墨寒多次劝戒不果之后,联合众朝臣上书皇帝,说那女人是异国的妖女,不仅样貌奇特,还会蛊惑帝王。而菊贤如此劝戒还有个原因,那就是他的妹妹当时刚刚被册封了皇后,而皇帝却有册立异国妃子为后的打算。
最后皇帝在众大臣和后宫皇后妃子们的威逼之下只能赐她一死,就在异国妃子死前,她为皇帝生下了一个银发的女儿,皇帝给这个女儿起名为夜兰,但是却没有记录在封册上。皇帝伤心之余封闭了祥云宫,只派了一个老宫女照顾这个女儿并且吩咐她们两个永远不能踏出这个宫门。渐渐的时间长了,这个宫殿就荒废了,也没有月钱,过的很是凄凉。
不同的女人穿梭在皇帝的寝宫中,他就遗忘了这个妃子,也遗忘了这个女儿,还有这个宫殿。
夜兰漫漫长大了,人总是有好奇心的,总是趁着夜色溜出门玩,偶尔被人发现,于是才有了鬼女宫的故事。
听完故事,七轻轻抚摸那柔顺的长发,他贴近那银色的发丝,嗅到了淡淡的胭脂味闭着眼睛问道:“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胭脂?”
“都是当年父皇赏赐给母亲的。”夜兰有些悲伤的说。
七揽过夜兰,抚摩她的后背:“想离开这里么?”
“当然想了!这里从来没有人来过,只有我和她。”夜兰看着站在边上的老宫女说道,“不过,皇帝不会下令让我离开的。”
“如果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你愿意跟我走么?”
夜兰的眼睛闪着兴奋的泪光说道:“当然愿意了。”
“很快你就会离开这里了,早点睡吧。”七抱起夜兰放在了床上,帮她盖好被子,看着她闭上双眼,然后随老宫女离开了寝宫来到院子里,准备离开。
“这位公子请留步。”那老宫女叫住了七说道:“公子,您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异国他乡的事情呢?何况天府城和霜贵云贵都是互相封锁的,除了进贡没有其他联系。”
七没有回答。
“当年我伺候异国的妃子,她总是给我讲她国家的事情。后来照看她的女儿,虽然我是个下人,但是我对兰公主就象是对自己的女儿一般,我希望她的命会比她的母亲好。”
七鄙夷的看了她一眼说道:“我不会伤害她的,我只会对她好。当年我曾流落到霜贵国,所以知道那里的很多事情,尤其是当地的贵族,那头银发是明显的特征罢了。”
说完,向大门走了过去,老宫女叹了口气道:“那是最好了。”
二十四 霜贵国与云贵国的秘密
大婚,七用摄魂香迷惑了皇帝,这是他第一次站在皇宫的大殿上,一身红袍,衬得格外的耀眼,乌黑的长发束起,绑了金色的绸绳,满朝文武第一次在这么正式的场合下见到皇帝的新宠。
半个月前,皇帝要封七为官,但是被菊贤和菊一文以男娼扰乱朝纲为名联合众臣否决了。但是现在,七却站在皇帝的面前,受封为驸马,接受全体朝臣的恭贺。
公主始终没有摘下盖头,没有人看到她的真面目。这个尘封了二十年的公主,终于被皇帝承认了。相对于让一个男娼当官,还不如承认这个已经失势多年的公主。
众朝臣都献上了礼物,举杯祝贺这位驸马,只有菊贤和墨寒紧紧盯着七,七拿着杯子走了过去,看着菊贤诡异的微笑着。
“你……你……”菊贤的杯子掉在了地上,若不是菊一文扶着,险些摔倒。
“多谢两位菊宰相的提携了。”七举杯笑道。
“七,人在其位,各司其职,既然你有幸娶到公主,今后的荣华富贵自是少不了你的了。”菊一文鄙夷的看着七。
“我记得菊大人逛秀啬坊的时候也没这么瞧不起我们这种人啊。”七凑近菊一文的耳朵悄声说道,那温热的气息吹过菊一文的耳朵,他一阵发抖。
“我不歧视你们,但是你们要是当官了,我就是瞧不起!一个男娼就算再有才华也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市井小民!”
“哼哼,官宦贵族的臭毛病!”
七转向旁边的墨寒举起杯子。
“驸马,以前我们是否见过?”墨寒显然比菊贤镇静的多。
“怎么可能呢?在下一直都是市井小民,墨老将军怎么会见过小人呢?”
“或许我认错人了。但你真的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哈哈。是么,皇帝也这么说。”
驸马府是加紧建成的,工程是七亲自监督的,他可不想又被那俞敬之偷工减料了。位置也离皇宫很近,足以显示出皇帝对这名驸马的宠爱——这样他出入皇宫不仅有了正式的名头也方便了不少。
夜晚,公主和驸马盛装回到了驸马府,七接来了罗氏夫妇做为家丁,阿丑也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皇帝还赏赐了很多宫女和奴才,这个府里也算富贵,花草树木池塘假山一应具全。
喝过最后的喜酒,七揭开了夜兰的面纱,那头银色的长发看的他眼神有些迷离,他抚摸着那柔顺的长发,夜兰幸福的脸泛着些许红晕,她亲吻七,解开他的腰带,在酒精的作用下,七压在了夜兰的身上,细嫩的皮肤,修长的腰身,当七回过神的时候,公主已经赤裸,雪白的皮肤在烛光下泛着温柔的光,他的手按在那柔软的胸部上,粉嫩的舌头正在舔舐。他猛然间起身,整理好衣服,顺手扯过大红的被子,盖在了公主的身上。
“你要去哪?”夜兰羞红了双颊问道。
“你先睡吧,我有些事情。”说完独自离开了房间。
独自一个人在偌大的花园里叹气,夜风有些凉意了,盛夏已经要过去了,七叹了口气。
“驸马有心事啊。”阿丑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
“有自己的房间了,还四处乱晃。”七笑道。
“大婚之夜,把公主一个人扔在房间里不好吧?”
“恩,的确不好。”七抬眼看着晴朗的夜空,掐指占卜,“她正在兴头上,不如你去吧。”
“驸马!”阿丑惊讶道,“奴才知错了,不该乱说话。”
“我没开玩笑。她那头银发总让我想起一个人。”七放下手说道:“我们去看看她带来的那几个大箱子吧,听说是她母亲在有生之年写下的云贵和霜贵两国的事情,说不定很有趣呢。”
在驸马府的仓库里,两个人对着那几箱子的遗物开始了检查,箱子里基本都是竹简,这使得这些文字在二十年间都没有退色或者腐烂。
“这是什么文字?”阿丑好奇的看着竹简上的字。
“霜贵文。”七看着上面的字说道:“当年霜贵国是统一的国家,后来由于国王的兄弟在封地里叛乱,建立了云贵国,于是疆土一分为二。多年的互相吞并,终于在十年前由还是少年的国王统一,并且没有损伤一兵一足。虽然是一分为二,但是霜贵从来没有承认领土被分割,而且因为是出自一个宗族,所以文字都没有改变。”
“驸马认识霜贵文?”
“算不上精通。”
“上面说什么?”
七看了看说道:“这是五十年前的事情,当时的霜贵国王只有一个女儿,美艳异常,到了待嫁的年龄,本打算送往云贵国和亲,以缓解战势。结果在一次贵族的围猎中失踪了,大婚之日仍然没有找到。直到几个月后才被人发现她漂流在河里,被救起后不久,生下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是黑发黑眼。”
阿丑看着七紧缩的双眉重复道:“黑发黑眼?”
“和亲被取消了,谁都不会娶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于是战争又开始了。原本云贵也想借这次和亲获得平和的局势,发展国力。但是事与愿违,战争又开始了。”
“是谁的孩子呢?”
七快速的看了看说道:“这里写着在国王的威逼下,公主说出了实情。她在围猎的途中被人掳走并且强暴,那伙人是天朝的贵族……”
“天朝人?!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潜入霜贵国呢?”
“天朝贵族……后来他们要带公主返回天朝,结果被公主逃掉了,在孩子十岁时,公主病死。国王驾蹦后,由唯一的外孙即位。”七想了想合上竹简,“经历跟夜兰的母亲很像。”
“难道是!”阿丑看着七。
七点点头说道:“这里写着,那贵族送了块玉牌给公主,上面提着几个字——夜殇王!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他还没有成为皇帝的时候,封号的确是镇南王夜殇。”
“我听说现在的霜贵国王是位青年,很有能力的一个君王。”
“恩,看来那个死掉的公主是现任国王的祖母。”
“听说霜贵的王族一直以血统纯正为傲,这段历史应该一直被尘封着才对。”
“是啊,难怪我在霜贵国没有听说过。不过云贵是霜贵的死敌,写出来也是正常的。”
他们收拾好竹简,七端起茶喝了口。
“驸马,该休息了,天都快亮了。”阿丑看着七有些疲倦的面容,想必这些天忙大婚的事情,一定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