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约瑟夫:“好了,莱妮小姐,好奇心会杀死猫,我不建议你追问。”
莱妮撅起嘴,道:“被他颠覆的东西还不够多么?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郑融道:“这是事实……扮演屠夫的小孩,把演猪的孩子喉咙割断了,用盘子装他滴下来的血。”
所有人:“……”
李应打趣道:“我看过的,很耐人寻味。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王尔德的快乐王子。”
郑融悠然道:“他的眼睛没有了……”
李应低声唱道:“他的耳朵也没有了……”
郑融比了个手势:“他的心没有了……”
二人一唱一和,做着动作,他们的表情都十分入戏,小小的葡萄架下,似乎一瞬间温馨了起来。
兰斯咳了一声,道:“那是个悲伤的童话。为我们的任务能够顺利完成……干杯。”
众人端起银碗,金朴爱与莱妮的碗里是牛奶。
“葡萄酒很好。”约瑟夫评价道。
郑融象征性地喝了一口,随手倒在兰斯碗里,敲了敲碗:“给我换点牛奶,小帅哥。”
那阿拉伯小男孩捧着锡壶,从壶嘴处倾注出一条银白色的奶线,从开始到现在,他忙得没停过。
探险队员们彼此闲聊,李应低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专心致志地烤肉:“哈克特。”
李应理解地点头,道:“哈克特。”
哈克特点头,李应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眼睛却看着郑融,喃喃道:“你长得很漂亮。”继而笑了起来。
郑融懒懒道:“这是什么肉?”
哈克特道:“驼峰。”
郑融点了点头,问:“你是老板的孩子?”
哈克特蹙眉不解,看着郑融,摇摇头,片刻后说了个含糊的发音。
郑融学了一次,问道:“约瑟夫,这个词在阿拉伯语里是什么意思?”
约瑟夫正在与飞行员热烈交谈,随口道:“奴隶。”
铜炉后的数人静了。
项羽倒不奇怪,评价道:“卖身为奴,怎么?”
兰斯解释道:“在我们的时代,奴隶制度是不允许的。”
项羽哂道:“正该如此,人本无三六九等。”
郑融道:“你为什么这么小,就是奴隶了?”
李应接过烤肉,摸了摸哈克特的头,哈克特轻轻说:“我的爷爷是奴隶,爸爸是奴隶,所以我也是奴隶。”
郑融想安慰几句什么,思来想去,却觉得无论说什么话,都是一种亵渎,只得赞许道:“驼峰很好吃,我很喜
欢,谢谢你。”
哈克特的眼睛亮了起来,抿着小男孩特有的漂亮微笑,道:“很荣幸您喜欢。”
“现在可以蓄奴了?”莱妮好奇道:“这么漂亮的小男孩,还会烤肉,多少钱一个?我们是不是也可以买几个
带回去?”
项羽、兰斯、李应异口同声道:“请你闭嘴。”
郑融其实不太喜欢吃驼峰,配着香草、孜然以及牛奶感觉实在太腻了,这导致他在晚饭后躺在床上时,仍有腻
得想吐的感觉。
兰斯关了大灯,只开着床头灯,趴在床上,研究一份表格:“你该喝点葡萄酒。”
郑融:“不了,你在看什么,让我看看。”
兰斯答:“我们的账单,以及弹药、物资。”
郑融道:“你花了不少钱吧。”
兰斯笑了笑,说:“只要你高兴,花多少钱都可以。”
郑融不置可否。
“其实你们不应该陪我出来的。”郑融叹了口气:“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你们去做。”
兰斯道:“你的安全以及理想,是我最重要的事。”
“但你很自私。”郑融道:“我不希望你有任何危险。况且我的调查行动,就算你要积极参与,关沃夫以及古
卡特他们什么事?他们没有必要为我付出这么多。”
兰斯难得地认真道:“你终于愿意说实话了,听到你在乎我的生命,我觉得很感动,郑融。”
“但你比我更自私,我的部下只是单纯地相信我,我告诉他们,有一项拯救人类的行动,由你付诸实践,你却
连具体在做什么都不告诉他们。”
郑融不耐烦道:“这本来就无需你们插手!它的成功率很低,甚至连我也不确定自己在做什么。”
兰斯低声道:“郑融,明天世界就要毁灭了,一切都不重要,只要相信你自己,以及你的伙伴们,大家一起努
力就够了。”
郑融黯然道:“我不是个称职的队长……我甚至不想当队长,我想一个人,不,我只想带着项羽,出来乱闯一
通,像买彩票那样,中了奖是赚的,没中……随便死在什么地方,这样就可以了。”
“现在呢?你们给我太大的压力,我没法承担。”
兰斯道:“郑峰在天上保护着你,你能做到的。”
郑融安静了很久很久,兰斯看完预算后,郑融揭开被子坐起来。
兰斯道:“要去哪里?”
郑融道:“去和我的队员们……沟通一下。”
兰斯赞许地笑道:“是的,我认为你开始明白了。”
郑融穿着睡衣,拉开房间的门,开始斟酌。
项羽、李应、乌戈斯、约瑟夫、古卡特与沃夫、以及两名女生。
时间是夜十一点,只允许找一个人聊天,该去哪间房呢?
……
不久的将来,当北爱尔兰地下城彻底沦陷,人类四大主城之一成为历史,而考察队只有八人逃出生天时,郑融
才强烈地回想起,今天夜里的谈话,居然提前决定了十名队员里谁生、谁死。
犹如一个真正的命运轮盘开始旋转,多年以后,当郑融想起,踏出房间的第一步时仿佛是投出生与死的骰子,
九名队员的生命,在这一刻决定。
16.叙利亚的遗嘱
郑融敲开了两名女生的房门,项羽正坐在沙发上,与金朴爱闲聊。
郑融蹙眉不语,马上明白过来,转身就走。
“留步。”项羽道:“孤有话说,郑融!”
郑融转身前往李应的房间,道:“莱妮,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门把手旋开,李应略低下头,打量郑融,暧昧地笑道:“亲爱的,想我了?”
郑融道:“莱妮,你出来。”
莱妮慵懒地挽了下头发,脸色不太好看,行出走廊,郑融把门重重关上,李应吁了口气,背靠门板,侧耳听着
他们的对答。
莱妮手臂环在胸前,无所谓道:“我只是来问问他,脑子里被植入生物炸弹的感觉如何,开刀口在哪里。”
郑融阴沉着脸,莱妮又道:“收起你的那一套,我比你更想救他。”
郑融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有什么结果?我过来找你,问的就是这件事。”
莱妮掏了掏耳朵,耸肩:“他告诉我,手术的时候麻醉了,谁知道呢?或许我们应该把他带回去北爱尔兰检查
。”
莱妮道:“至少目前,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就是让他活下来——或许兰斯将军还有另一个目的,从他的口中
套出一些有用的情报。”
“但无论怎么样,你必须放下成见。”莱妮又道:“否则我完全无法与你交流。”
郑融口气松动,却仍显生硬:“好的,我相信你。我这几天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把一件东西植入人的任何一件
东西,都会令脑细胞产生破坏。”
莱妮点头道:“是的,目前人类已知的科技,还无法证实思想产生于人脑中的哪一个部位,以及它产生的过程
;我们只知道大脑皮层对人类来说非常重要,要将一个固体塞进大脑里,不是颅腔,按他的回答,是大脑中央
!”
郑融道:“它也许很小。”
莱妮道:“它无论有多小,只要达到能抵抗颅压,顺利引爆的临界条件,就势必会引起细胞的移位以及细胞间
质的断裂,从而对人脑产生不可修复的破坏。”
郑融道:“触发式炸弹也可以是液态。”
莱妮想了想,说:“有可能,毕竟我们不能用人类的科技标准来衡量外星人,但我觉得他们做不到这一步,你
试着想想,三年前特种兵营派出了一千名卧底……”
郑融登时紧张起来道:“谁告诉你的?”
莱妮正色注视郑融:“兰斯也想救他。他们之间也是有感情的,别以为只有你和李应交情深厚。”
郑融道:“继续说。”
莱妮反问:“如果植入炸弹是很容易的事,迄今为止,回归己方的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他们完全可以让卧底不
声不响地回来地下城汇报,再在军方听证会上启动炸弹,把高层全炸成肉酱……”
郑融陷入了沉思之中,许久后开口问:“那么你认为有什么可能?”
莱妮似乎极难措辞,想了好一会才说:“我觉得有两个可能,一是玛雅星人掌握了某种突破空间的技术,炸弹
在那里,又不在那里……”
莱妮这话若是对其他人说,估计探险队里能理解的不多,然而郑融一听便明白了,补充道:“超空间技术,炸
弹在另一个虚空间中,与他的脑子相叠。”
莱妮点头。
“另一个可能呢?”郑融道。
莱妮耸肩:“另一个更荒唐,他的脑子是新造的。另外制造一个全新的脑子,作为思想储存器。”
郑融:“……”
莱妮道:“这很难办,郑融,它不是金属,用普通的仪器根本没法发现炸弹的位置,我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
就算发现了,也很难把它取出来,试想你能将一个人的脑子切成两半,剔鱼骨头般……”
“够了!”郑融粗鲁地制止道。
莱妮道:“最好的方法就是放了他,让他去过自己的日子。”
郑融沉默,许久后答:“我不会放了他,我会亲自送他上手术台,在一旁看着他死。”
李应在房内倚着门,嘴角现出一抹甜蜜的微笑。
莱妮抿着唇,眼眶里泪水在滚动。
“你们男人都是无情的,对自己无情,对爱人也一样的无情……”她最后说:“我困了,我要去睡觉。”
她敲门,进房,郑融叹了口气,准备回去休息,项羽从女生的房内走出来,沉声道:“郑融。”
“什么。”郑融道:“我的心情现在很糟糕,有话明天再说好么?”
项羽道:“我陪你。”
郑融蹲了下来,坐在酒店走廊的地毯上,抱着膝。
项羽盘腿坐到他的身侧,脱下风衣把郑融盖着,并伸出一臂,搂着郑融的肩膀,让他倚在自己肩前。
郑融呆呆看着走廊对面的电梯,楼层灯数字一行行地滑动。
项羽低声道:“李应在撒谎。”
郑融道:“不可能,他从来不对我撒谎。”
项羽没有再说。
郑融静了一会,问:“你怎么知道他在撒谎?”
项羽道:“撒谎之人眼神闪烁,我观察过许多次,每次问他话时,他俱是不知如何应答……”
郑融道:“他很可怜,他只是在想,要怎么能回答我们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又不至于触发他脑中的炸弹。”
项羽沉声道:“他的身上没有炸弹,这一句便是在欺骗。”
郑融没有力气与项羽争辩了,他小声道:“或许他在骗你吧。”
“但他从来不会骗我,我们因为这件事吵过很多次架,其实有的时候,他不必告诉我实情,只要随便编个借口
就能搪塞过去,我也根本不会追问。”
“包括我和他谈恋爱的时候,他也主动去找我哥,说:郑峰,你弟爱上我了,我也爱他……”
项羽接口道:“我会在我的有生之年,尽我最大的努力一直爱他,认真照顾你弟,直至不爱之时。”
郑融笑道:“对,李应告诉过你?”
项羽陷入了沉默。
郑融道:“我哥听了很生气,既生气我们的关系,又气他那个不像承诺的承诺。其实李应当时该说:我会爱郑
融一辈子。这样就可以了。”
项羽淡淡道:“海誓山盟俱是空话,人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谁能信誓旦旦,承诺此生至死不渝?”
郑融点头道:“所以我觉得他虽然是个格斗专家,杀手……骨子里的本质,却像个骑士,骑士守则最后一条就
是宣誓:我将对所爱至死不渝。”
项羽不置可否,郑融起身道:“但几乎没什么人能做到,他只会用行动来证明,就这点而言,我也相信他不会
对我撒谎。”
项羽将郑融送到房门前,低头注视他的双眼,沉声道:“郑融,晚安,方才所言只是随口说说,不必介怀,我
会保护你。”
项羽轻轻地吻了吻郑融的额头,郑融摸了摸项羽的脸,推门进房睡觉。
翌日:
约瑟夫与乌戈斯入座,众人互道早安。
“昨晚上大家还睡得好吗?”郑融取过咖啡壶,兰斯道:“不要喝黑咖啡,加一点奶。”
金朴爱:“很好。”
“都很好。”乌戈斯礼貌地说。
约瑟夫头发乱糟糟,似乎睡眠不足,打了个呵欠,道:“啊哈,这里的床还不错……不过我睡的时间不多,金
朴爱小姐,糖罐请帮我递一下谢谢,你要吗乌戈斯?”
乌戈斯:“吃太多糖不利于身体健康,我要为了人类保持健康。”
数人切火腿,熏肉,刀叉声响,兰斯在给郑融的面包上抹黄油。
“有什么新的发现?”郑融问。
约瑟夫以叉子点了点:“请叫我天才,摩西的遗言我已经翻译出来了。”
郑融没好气道:“给我一本古希伯来文字典,我或许也只需要一晚上。”
约瑟夫道:“噢不,你要知道,在他们那个时代有很多通假和比喻,你不研究语言是不懂的。”
“比如说?”项羽问。
约瑟夫转向项羽,道:“听说你最近在学英文?”
项羽笑了笑,以蹩脚的英文道:“是的,渐渐开始学会一点了。”
兰斯道:“他的学习能力与适应能力很强。”
约瑟夫用英文抑扬顿挫:“比方说我是葡萄树……我父是栽培的人,凡是不结果的枝,我便要剪去,现在你们
听我讲道,你们已经干净了……你们在我里面,我也在你们里面……”
“好了。”郑融道:“救世主先生,我比较好奇那块石板上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