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龙腾九霄

第一章：龙恩还朝

朝风九十九年冬，逐日将军龙恩率三万大军克花纤劲敌于东临关，重创花纤，损敌一万三。这场历时两年的拉锯战，以朝风的大获全胜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逐日大将军龙恩要回朝了。

朝堂里的激烈动荡并没有影响百姓期盼英雄凯旋的高涨热情。大街小巷一夜之间飞满了关于龙恩将军的传奇故事，百姓枕着比往年更多的收成，迎接英雄的激动心情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朝堂好像也被民间的喜悦气氛感染了。修兰得霖上朝时脸上偶尔也会闪过一抹浅淡的笑意，丞相那可恶的嘴脸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看了。在所有人的眼里，龙恩就是一个传奇，一个不败的传奇，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带来希望和胜利。

惊讶于那位龙恩将军所带来的巨大影响，我不禁对那缘悭一面的逐日大将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仿若神迹，百战百胜的美人将军，会是怎样的风采神韵？遥想以前凤歌提到他时，竟也带着几分不自觉的敬意。

还记得那日凤歌使坏抱着我乱亲一气，弄得两人衣衫凌乱狼狈不堪的模样……一转眼，却已恍若隔世……

凤歌……假若当日我去找你解释，或许你是有苦衷的，今日的我们，该会是什么样子？

可那样的争吵，那样的书信，我卑微的自尊和骄傲不允许我留下……

我那苦苦坚持的尊严和骄傲……

拿回了遗落在凤歌那的东西，却拿不回我的心……

呵呵，是的，到了今天，我不得不对自己的心认输，爱着越凤歌的那颗心，我无法收回。

时到今日，做了那么多该做的不该做的，我们还要怎么回到从前？

也许此生，我们只能空守陌路。

天还未亮，呈现着黎明时分的迷离幽蓝，东方的启明星闪耀着钻石般的光芒。

王城的东郊主道两旁已挤满了前来迎接龙恩将军的百姓。他们身着盛装，箪食壶浆，熙熙攘攘的一片，在士兵的拦阻下依旧显得兴奋异常。

身着轻甲的士兵整齐的排列在道路两旁，隔出道路中央宽阔的空地。

东门出现了两列缓慢前行的号角手，严肃的表情，涂满油彩的弯大号角抗在肩上，裸露的肩头蓄满了力量，蜿蜒连绵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在人们的视线里烙下了两行朱赤的印迹。

他们的身后，是手持彩带的宫女，色彩斑斓的彩带似一掬艳丽的流水，从盛装宫女的柔荑中流下，飘荡的流苏便是那宛如珠链的水浪。身着华丽朝服的文武百官，浩浩荡荡的出现在如花宫女的后面。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那般严肃谨慎。生怕踏错一步，破坏了整个完美宏大的场景。

我走在百官行列的前端亦步亦趋，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出错。身后，凤歌身上的清爽雪香不时伴着徐徐西风钻入鼻中。

今天是逐日大将军龙恩班师回朝的日子。而修兰得霖亦是毫不吝啬的用朝风最盛大的仪式来欢迎他。

走了不知多久，缓慢前行的队伍停了下来，原地站定后鼻间萦绕着比之前更为浓重的雪香，我的心竟有些慌乱的狂跳起来。

凤歌……是凤歌在我身后啊……我们，已多久没有站的那么近了……

耐着心中酸苦掺半的涩意，我小心而缓慢的偏过脸，想要哪怕是用余光看看他，看看他过得好不好……

“不准回头！”

凤歌刻意压低声音低喝道。

吃了一惊，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转回头站好，待反应过来，已是红了眼眶。

我知道在这样的场合，我刚刚的举动很危险，也许他是想提醒我，可是那样的低喝仍是刺痛了我瑟缩的心。

努力的深呼吸，平复着自己不合时宜的心情，静静的站着再不敢有什么动作。

四周也是静悄悄的一片，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仿佛期盼着什么的出现一般。

天，快亮了。

当天边泛出了淡淡的鱼肚白，遥远的东面传来了阵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匹棕色的骏马踏尘而来，成了平滑的地平线上突兀的一点。蹄声渐近，终于看清了那伏在马背上奋疾挥鞭的传令官。

马在距离队伍几米远的地方被拦了下来，满身尘土的传令官急急的从马背上跃下，三步并作两步的奔到修兰得霖面前扑跪下来，高喊着。

“启……启禀皇上，龙……龙恩将军他们到了。”

“太好了！”

修兰得霖一下子站了起来，满脸的激动和欣喜，犀利的眼里迸射出一道难解的兴奋光芒。

站在修兰得霖下首的司仪官连忙肃整仪容，用他那尖利的嗓音唱和着，刻意拔高拉长的声音像穿云的利剑般射向远方。

“声起！”

号角手们再次举起了巨大的号角，如缓缓绽放的花，拉出了两片漂亮的对称扇形，号角上浓重的油彩成了花瓣上最艳丽的颜色。

“百官跪迎！”

浑厚的号角声低沉而威严的在王城东郊响起。文武百官齐刷刷的启袍移步，缓缓跪下，垂首敛目的恭迎着朝风的英雄。

随着队伍跪下，还来不及退去水光的灵眸不安份的望向发白的天际，心情不由的激动起来。

龙恩，朝风的传奇，回来了！

第二章：神骏英姿

平整的地平线上，一轮红日伴着雄浑的号角声在天边冉冉升起。

一骑重铠踩着极富韵律的踢踏声从红日中走来，颇有几分红尘一骑，仗剑天涯的孤傲和潇洒。下一秒，他身后突然涌出的一片黑压压的人影，将一个人的舞台变成了壮阔的疆场。

那样仿佛要遮天蔽日的一片，在马背上微微颠簸的幅度像漫天的蝴蝶在轻轻振翅。为首的那人从容骄傲的走在这一片铺天的蝶影前，醒目而耀眼，带着神祗临世般的傲然。

“是龙恩将军！”

人群中不知是谁最先呼喊出声，导火索般点燃了人们心中积蓄的热情。百姓们一边呼喊着龙恩的名字，一边将手中准备来犒赏军士们的食物酒浆举得高高的，声浪潮水般迅速掩盖了低沉雄浑的号角声。

我几乎是摒着气的盯着那个逐日而来的身影，看着越来越近的他在明媚起来的阳光下渐渐清晰。

高大健硕的枣红马上，他一身铜红色的铠甲，腰间是同样色泽的剑鞘裹着利剑，英武逼人。

只见他带领着身后在进入主道后自觉分陈两列的将士缓缓的走过号角手的队伍，来到了宫娥中间。两旁为首的宫女莲步轻移上前，双手尽量高举着炫丽的彩带，绢丝的衣袖轻轻滑下，露出了一段嫩如粉藕的手臂，与垂下的彩带相互辉映着。

他和身旁的副将配合的俯下身来，让宫女将彩带轻轻挂上自己的脖颈。

就在他们接受彩带的刹那，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更为热烈的欢呼声。

他从容的笑着，明朗的笑容带着炫目的光彩。

队伍继续前行着。

军队每前行几步，就会有两旁的宫女上前为将士们配挂彩带。那象征着胜利和祝福的炫丽彩带在将士们的胸前随风轻摆，满满的是朝风人民对他们的崇敬和骄傲。

直到他们走到百官的队伍中，一直盯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我才有机会看清传说中的逐日将军的模样。

斜飞入鬓的剑眉下，宛如鹰隼的眼睛里散发着武将特有的精光，线条利索的直挺鼻梁，紧抿的薄唇呈现出一个将军的威严和气势。他本可以长得更英武，却偏偏多了一副白净的肤色和柔和的脸部轮廓，再加上他顾盼间剑眉不经意的轻扬，使得整张脸除了英武之外还带着几分撩人的媚态，倒将一个儒将的细致和风采展现得淋漓尽致。

暖暖的冬阳，温柔的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浅浅的金光，又使他英挺的面容多了些柔美的迷蒙，那身铜红的铠甲也在阳光的沐浴下少了几分戾气，透出几许放纵的潇洒。

他笔挺的坐在马上缓缓的扫视周围，明朗的笑容更是赢得了百姓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

不知为何，他游离的目光毫无顾忌的停留在了我的身上，锐利的眼神盯得我心中一惊。

他还是那般明朗的笑着，可轻扬的嘴角却带了几分不明的勾人魅惑。

全场那么多人，为何偏偏盯住我？莫不是他认识以前的青城？

心中又是一颤。

不着痕迹的垂下头去，遮掩着眼中泄露无遗的困惑和不满。

明明是那样喧闹的场面，我却听到了那步步逼近的马蹄声。每响一声，我的心都要漏跳一拍。

就在的身体越来越僵硬的时候，马蹄声竟突然顿住了。

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研究某种异类生物似的目光顺着我光洁的额头至单薄的肩上下打量了个够。虽然没有想象中的猥亵和恶心，却也让我浑身不自在。

一个低低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将军，皇上还在等着我们呢！”

有力的马蹄又开始移动，然后从我眼前缓缓走过。直到他走了很远了，我才敢抬头望向那个铜红色身影。

逐日将军，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礼毕，起！”

我几乎是摇摇晃晃的站起，痛苦的揉着早已麻木的膝盖，不时的抬头看着走到了修兰得霖面前的龙恩。

“末将龙恩，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下马后龙恩潇洒的一甩前摆，单膝跪下，动作干净利索一气呵成。

“爱卿免礼！”

修兰得霖快步走下龙辇，俯身将他扶起。

“龙爱卿一举击退花纤顽敌，实在功不可没啊！朕还有许多话想对爱卿说，但爱卿一路风尘，此地也非畅谈之所。今夜朕特在锦麟宫宴请群臣，为爱卿接风洗尘，庆贺凯旋！”

“谢皇上！”

听到“宴请群臣”，我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又要跟那些豺狼虎豹们虚与委蛇了吗？头疼啊……今晚，怕是又不平静了。

将军府里。

龙恩随意的靠坐在厅堂的高椅上，一只手撑在白净的面颊旁，忽明忽暗的眸子闪着思索的光芒。下座，他手下的几个亲兵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着。

“喂，你们看到没有？今天给将军献彩带的那个宫女……好漂亮啊……”

“还有那个……第五个，也不错哦……”

“我喜欢那个……嗯……后面那几个宫人……看起来又白又嫩……”

“你小子得了吧……老婆都讨不到，还肖想男人的菊花……那些啊……”正说话的人朝同伴使了个眼色，悄悄向龙恩努了努嘴，“可是为将军们准备的……”

“嗯……”其余几个士兵也偷偷瞄了龙恩一眼，彼此心照不宣的痴痴笑了起来。

龙恩当然知道他的亲兵们在说些什么。那几个臭小子也就嘴破点，做事的时候还是很认真的。这点口舌，让他们说说也无妨。

一个队长级别的士兵从后堂走了出来，喝斥道：“你们自己无聊八卦就行了，别把将军扯进去。将军日理万机，可不比你们几个臭小子！”

“老大别这么说嘛，我们也是为将军的终身大事着急啊……别的官员稍有品阶的都已经妻妾成群、侍童十数了。我们将军身为一品大臣，却是半个妻妾都没有……就算嫌妻妾娇弱，那通房小厮总要几个吧？你们说是不是？”之前说话的那人油嘴滑舌的反驳着他们的队长，还故意问了问身后的同伴。

其余的几人也是不留余力的配合着点头，戗得那队长模样的人一时语塞。

一直静观的龙恩轻挑剑眉，清明的眸子流波轻转，落到了那一伙仍兀自调笑着的亲兵身上，淡粉的薄唇抿出了一抹邪谑的笑。

“恩……本将军确实该考虑考虑通房小厮的事了……我对你们几个都挺满意的，要不要……考虑一下？”

“……”

几个士兵都吃了一惊，说话的那个更是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将……将军，您说笑的吧？”

“……本将军看起来像是在说笑吗？考虑一下吧……”

龙恩轻声催促道，颊边的笑意却更深了。

他们先是愣愣的看着自家将军俊美而略带邪气的面容，再想想他平日用来惩治他们的方法，背上的寒毛不由得一根根竖了起来。

“这个……承蒙将军厚爱，小的福薄，怕是消受不起……将军还是另觅佳人吧……”

“是啊是啊……我们几个笨手笨脚，皮粗肉厚的，也就只能在将军身边打打杂了……”

看到部下们忙不迭的推迟解释，龙恩又是魅人一笑，却没再说什么了。

那队长眼见几个小兵被将军几句话修理得吃瘪的样子，对龙恩的崇敬又多了一分。

他慢慢走到龙恩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将军，几个臭小子说话虽然难听，却也有几分道理。将军眼看就要步入不惑之年，身边却没有一个相伴之人……”

“裴晤，”龙恩微微欠身，正视著名叫裴晤的队长道，“你是知道我的。我自十四岁从军以来就一直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至今也已十多载了。这段时间里我几乎从未离开过军营，又如何去结识名媛淑女？待到现在，被那些庸脂俗粉缠得烦了，倒真的没那心思了。”

裴晤沉默了一会。

“那将军在今日的仪仗中可见到了中意的人儿？凭将军如今的地位和功勋，只要向皇上提出来，皇上必定应允。如此，将军身边有了相伴的人，我等也可以放心了……”

龙恩轻笑道：“裴晤，你怎么也说这样的话？若是如此，那我与那些仗势欺人的又有什么不同呢？”

裴晤垂头。“是裴晤失言了。”

“裴晤，你不必自责，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龙恩偏过视线，眼神随着飞扬的思绪迷离起来，“今天的仪仗……倒也看到了一个有趣的人儿……”

“哦？”

“……他有一双太过清澈明亮的眼睛，在那样的人海里像是两汪清泉，仿佛能从里面看到自己的倒影……人小小的，脾气却不小，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对别人惊艳眼神的不满，傻傻的不自知的疑惑……他哭的时候，一定更美……清亮的泪顺着脂玉般的面颊流下……一定会……美得令人窒息……”

“不知道谁家的女儿，竟能蒙将军另眼相看？”裴晤的眼里闪着几点兴奋的光亮。

“谁家的女儿？”龙恩回忆着那张让人惊艳的脸庞，轻叹道：“他站在百官行列中，该是朝中官员吧，品阶……怕是不低呢……”那日他是站在国师的后位，决计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朝中大臣……”裴晤也沉吟道，突然想起了什么，“将军，您看到的，会不会是……刑户两部尚书司马青城？”

“你说的，是上次急拨军饷的司马尚书？”

“是的，我听回来的张平说，那位年仅十六岁的尚书——司马青城，不仅学识能力过人，年纪轻轻就掌控着朝风的经济和刑罚命脉，而且样貌堪比天人，素有‘朝风第一美人’之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