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挺奇怪的看着唐奚和肖陌白，其中在唐奚刚来那三天带唐奚的男人尤其好奇的问道，“哪儿来的？”

“仓库里，自己修的。”唐奚笑嘻嘻的说，一使力将开采车拉上最后一道坎，拉向出口。

“去哪边？”唐奚在肖陌白之后爬上车，坐在一边的地板上靠着车壁抬头从窗户往外看，“我前两天都是跟队往东边走，昨天也是，咱们换个地方？”

肖陌白开动机器，向着西方行进。

唐奚一直觉得奇怪，拉里克他们开了矿是要往出去卖换取食物，但是换给谁呢？如果可以交换，那这个星球一定有适宜居住而且资源丰富的地方。或者有向外的宇宙港口。唐奚想也许他们能找到离开的办法。

但是阿加曾经告诉过他，这是很难很难的一件事。

他和阿卡是飞行器事故坠落在这座星球的，他没有给唐奚仔细讲是怎么来到这个地下的驻地，他只说他是逃出来的。

西边的地形与东边差别很大。

虽然有裂谷有丘陵，但起伏都比较小，一眼望过去就是苍凉荒野，然而越往西开，在地平线尽头逐渐出现了连绵的群山，连成一片，好像星球的脊梁，好像刀斧刻凿而成，棱角分明，山脉清晰，在视野里逐渐放大，山峰好像一把利剑，直插入了蓝色的星空。

开采机吭哧吭哧的爬上狭窄的山路，肖陌白面色平静，就好像他驾驶飞行器时一样轻松的拉动这操纵杆，沿着山路而上。唐奚从窗户旁边往外看，山路极窄，开采机的一个小边时而漏在山沿以外。

他们翻过了第一个起伏，停在山坳之间。

“我都好久没看见这种群山了……”唐奚下意识的说。

肖陌白蹲下身，唐奚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发现一株白色的植物——长的就像最普通的草，只是通体透明，能够清晰的看到里面液体的流动。

“这里有水？”唐奚也蹲下来，新奇的看着，透明的液体里夹杂着一些细沙粒，因此他才能看出它的流动。这些细沙随着液体被输往两篇舒展开的草叶，在草叶的尽头由于有了太多的细沙已经不再透明。

唐奚伸手碰了碰，“它们怎么把这些细沙排出体外？”

“不需要。”肖陌白说，“当它们充满细沙不再通体透明的时候，才真正进入了成熟期。”

“它们从中吸收能量，全部不再透明后，会开始张新的透明嫩叶。”银发的男人用手摸了摸地面干燥的沙土，“它们的根系很发达。”他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唐奚在他身后苦思冥想，一篇一篇的翻脑子里背过的资料。肖陌白的视线仔细的扫过经过的路线，绕过一个山坳，发现了第二颗透明植物，这里的透明植物明显比刚刚密度要打，高度要高，底部已经不再透明。

“是冰晶矿。”肖陌白平淡的提醒唐奚。

唐小奚一拍巴掌。

“啊！那个！”他说，“和木黄石一样基本只出现在水源地附近，蕴含一定的能量但不能炼制成为能量块，对武器最大的作用是可以提高刀具的锋锐度，减低热武器的耗能。”

肖陌白绕过长在地上的透明植物继续往前走，透明植物的出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高大，渐渐已经达到唐奚腰部的高度。肖陌白看了看身边的植物，伸手掐了透明的新叶。

他并没有掐走所有的新芽，一棵草上只掐一两片叶子，还留上三四片，不一会儿就盛满手掌。

唐奚忽然想起来这种长在冰晶矿旁边的植物叫西西草，新叶有治疗功效，越成熟的西西草，治疗功效越好。

肖陌白将收集的叶子递给唐奚，唐奚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用他那个破烂的不能传的制服做的，小心翼翼的把新叶放了进去。

“从这里开始挖吗？”唐奚望了望已经看不见的采矿车，问肖陌白，工具都在车上。他见肖陌白点了头，就跑回去拿。唐奚前脚刚往前迈了一步，肖陌白忽然伸手抓住他往边上退了一步。

“小心点。”肖陌白说目光望向唐奚左侧的岩石，一只通体白色，蛇头，身子却像蜥蜴的爬行动物吐着信子趴在上面，两只小的几乎看不见的眼睛死死盯着唐奚。

“刚成年的幼栾。”肖陌白说，“嘴里的尖刺能够像猎物发射，射程5卡罗。”

唐奚掏出他前两天组装好的机关弩，幼栾丝毫没有把他看在眼里，知道自己被发现，干脆后褪蹬地刷的跃过来，它的后肢像青蛙一样有力，弩箭无需瞄准，唐奚手一松，弦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唐奚先前从那堆破烂里找了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看形状合适就当了弩箭，他一射之后才觉得这个弩使起来沉的要命，幸亏虽然如此唐奚已经用的极为熟练，弩箭正对准幼栾的额头插进去，啪射穿，幼栾几乎在唐奚前方半卡罗远掉在地上。

唐奚走上前去拔弩箭，将武器收回去，甩了甩手。扣弦的正是右手，十指和中指的指甲断了一半血淋淋的一直就没好，一使劲爆疼。

“小心点。”肖陌白说。

“第一次在这里看到生物……”唐奚回头对他笑了笑，颇有点不好意思，“戒心太差了。”

第三十五章

尽管勘测到了能量矿，唐奚手里的工具并没有丝毫改进。肖陌白没有让唐奚动手。

他拿过唐奚的工具，在长满西西草的地里找了个地方不快不慢的往下挖，肖陌白的目光专注，和他驾驶飞行器的时候并无不同。

西西草根系发达，但如果在他们停下采矿车的附近就能长出西西草，而且到了这里，西西草的长势越来越密集，高度越来越高，就足以说明这一片的地下水资源应该算的上丰富了。

唐奚蹲在边上，等肖陌白停下的时候伸手进去探土壤的湿度。

也许是因为水源的关系，这里的土壤并不像荒原上那么坚硬，不一会儿就挖了一个深而细的小孔。肖陌白又一次将鸟嘴工具扎进土壤，再抬起时带起一片清细的水光。

“真有水了！”唐奚叫道，一股细小的清流从地下喷上来，喷的并不高，肖陌白将工具放到一旁把唐奚的手拉过来。

肖陌白皱着眉，唐奚本来想把手抽回来，被肖陌白淡淡的看了一眼，立刻作罢。

肖陌白将唐奚脏的已经快要看不出样子来的爪子塞到喷出来的细小清泉里，水流不大，男人先把自己的手冲了冲，轻轻去搓唐奚手上粘了灰凝在一起的血块，唐奚一开始还不觉得疼，一直跟肖陌白重复自己来就好，结果伤口被肖陌白一碰，毫无防备之下差点没嗷的一声叫出来，于是赶紧咬了一下舌尖，把那一声吞下去，苦着脸噤声了。

一开始是黑色的水混了血红，唐奚扭过脸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看着血水渗入土地，觉得自己在污染环境。

他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把目光转向肖陌白。

男人的目光放在自己的两只爪子上，唐奚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对方没有反应，于是就有点肆无忌惮，这方法彻底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于是唐奚虽然知道手上爆疼，但是精力都放在了发花痴上。

应该说，对着自己喜欢的人，是有那么一点百看不厌的。

唐奚很想说部长，别这样，我都快误会了。

唐奚又知道，无论这个时候在这个情况下是谁，肖陌白都会这么做的，与他本人无关。

肖陌白将那双爪子洗的看出了人样，转过眼就看见青年在发呆，黑色的眼睛里带着点难得一见的茫然，茫然底下盖着近似无法奢求的绝望。

绝望这个词太沉重了。

肖陌白皱了下眉，伸手又去摘了点草叶，揉碎了，挤出汁液滴到唐奚手上，唐奚手一抖，差点又叫出声来。

肖陌白表情平淡，将剩下的草叶撕得更碎，再揉一揉，覆到唐奚手上。

“……”唐奚看了看自己两只浸了草汁盖了草叶的爪子。

“回去告诉他们这里有冰晶矿么？”唐奚看了看天上双星的位置，加上来时的路程，应该快到返程时间了。

“他们不会过来。”肖陌白说，“路太难走。”

唐奚想了想，也是，如果当时驾驶开采机的不是肖陌白他肯定在上山前直接跳车，省的死在翻车掉下悬崖的事故里。

“今天先确定位置，明天再来。”肖陌白看着唐奚的表情，淡淡的说，“我们可以直接开采后带回去交给他们。”

“嗯。”唐奚点头，“这里有地下水，也许我们下次也应该带几个装水的容器？”他又看了看那个喷涌的细小水柱，找了点土给填回去点，堵住出水口，省的到时候浪费水资源。

这里的水很缺乏，唐奚每天领到的水几乎就是晚上那一晚飘着菜叶的什么调料也没有的汤。他听拉里克说过，水资源是荒野里最稀缺的资源，荒野里有矿，各色各样的矿石，只要你技术好运气不差就可能找到，但这么多年了，从来没人在荒野里找到过地下水的迹象。

这里有干涸的河床，但是只能成为曾经河流存在的证据。而在拉里克的叙述中，最贵的商品是能源，其次就是水。

如果这座山里有地下水，为什么没人知道呢？

“还有哪里？”肖陌白问。唐奚还在琢磨地下水，挺迷惑。肖陌白又揉了一点，伸手摸向唐奚头部后面那道浅浅的伤口。

“……”

“别动。”肖陌白把青年的头压在自己肩上，唐奚头发不算长，柔柔顺顺的刚过耳根，但对于上药已经十分阻碍了。等唐奚获得允许抬起头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脸绝对红了。

绝——对！

肖陌白还是目光平淡的看他，唐奚赶紧摇头，“没有了没有了，本来就没什么事……其实，自己来真的就可以的！”

“西边的那座山？”晚上吃饭的时候坐在唐奚旁边的阿加说，“那是赖大山脉，很多人去了以后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当然也有回来的，你问那里干什么？”他有点紧张的看唐奚，“你去了？”

唐奚犹豫了一下，余光瞄见就坐在阿加另一边的利达声音很重的哼了一声，阿加没察觉，听见唐奚没否认就赶紧嘱咐他，“你没深入吧？今天没出事是你运气好，虽然你运气确实不错，但下回别去了，听到没？”

“呃……”唐奚的手摸到衣服里的袋子，扯了扯阿加的衣角又往阴影里靠了一点，掏出一把西西草给他，“据说能治伤疗伤的！

我在书上看过，你顺便给拉里克一点……别说是我拿的，就说你偶然捡到自己试了试。”

“为什么？”阿加看了看手里透明的叶片，又看了看唐奚那双显得好了些的手，迟疑了一下，“真的有用？你从哪里……你从赖大山脉找到的？”

“嗯。”唐奚点头，“路有点难走，而且数量不算太多，一片新叶可能要好几个月才能长出来，不可能让大家都有。”他说，有些自嘲，“我是个挺自私的人，你们照顾了我挺多……”

“哎。”阿加打断他，“不能这么说。”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草叶揣到怀里，“反而是，我其实并没帮到你什么……”

唐奚摇了摇头，阿加看了看他，又说，“嗯，其实，今年冬天……”

“什么？”对方说话的声音太小，唐奚没听清楚，他余光看见肖陌白的身影，立刻站起来，也没管阿加在说什么，只冲他挥了挥手，“记得给拉里克。”

肖陌白今天成果为0，但驻地的头儿听说他能修机器，等肖陌白一回去就把人叫了过去，看现在的情况两人谈的不错。

驻地的头儿其实从来没露过面，也不管吸收新成员，据说他就只是定下个规矩，遇到难得的人才出来接触接触。肖陌白和他共同走进屋子，但对方几乎一进来就融入了一帮一边吃喝一边大声嬉笑的人群中，很多新人甚至都不知道驻地的头儿是谁。

“说什么？”唐奚凑过去问自己部长。这两天整日被又惊又吓又心猿意马……咳……他和肖陌白说话倒是放松了很多。

“他希望能修好这里的供暖设施。”

“……这里还有供暖设施？”唐奚有点难以置信。

他叫的声音有点大，旁边的人听见了就笑话他，“小弟弟，这儿当然有供暖设施……虽然从来没用过。”

说话的人是几个很早就进入开采队的人，他笑了笑，“这洞还真不是我们造的，如果你信的话，我们发现它的方式和你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我们是从现在用作你们勘探队出口的那个地方摔进来的。”

“我们来的时候这里一片漆黑，老大知识比较渊博，摸到了能量槽，当时我们几个只有他的采矿车还有剩余能量了，我们都是挤在他车里躲避风暴的。老大做事比较干脆，就一狠心把能量块放了进去。

那次我们都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现在活得也还算不错。”他摸着下巴回忆，“来的时候供热系统就不好使了，我们也修不好，每年冬天就只能捱着，可不好过啦。”

“你什么时候修，”对方问肖陌白，银发的男人只是看了看他，“3天以后。”

“……”搭话的人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还有近10天就彻底进入冬季了，象征是一场巨大的风暴，而后天气会骤然冷下来……”

那时候食物难觅，采矿和勘探都有极大的成本，虽然收货的价格高，但利润却不高。冬天对所有人都是场考验。

冬天的停工时间很长，他们现在急需囤积自己的‘过冬食品’。

他的语调顿了顿，看了看周围，“冬季风暴以后，估计有些人就不在这儿了……”

“为什么？”唐奚看他神色奇怪，忍不住追问。

那人瞥了唐奚一眼，又看了看肖陌白，神神秘秘的凑近他们，“很多人希望在冬季风暴中趁机偷渡进城市……”

“……还有城市？！”唐奚又惊讶了一番。

对方嘘了一声，“当然有，但是不是随随便便都能进的，进城的要求太高了，大部分生活在旷野里的人到死都去不了。但冬季风暴持续时间长，环境恶劣，城市的防御人手就也少，所以每年总有很多人愿意去尝试……”

他看着唐奚的眼神摇了摇手指，“成功率可不高，路难走不说，这里的人有几个见过那座城市的？到底防御的人手有多少，怎么进去，进去后怎么才能不被发现……都是问题。”

唐奚点了点头，歪头想了想，“怎么进·往哪边走？”

对方哈的笑了一声，“往西，翻过赖大山脉，就是艾玛雪原。我们是不被允许踏入艾玛雪原的，第一道防线就设在赖大山脉另一面。但是如果你真的翻过山脉进入雪原而没有被发现的话，顺着塔达尔枯河床，就能看到城市。”

例行一碗汤一个烙饼的晚饭过后，唐奚坐在屋子里刨那一堆零件，这已经成为他每天的例行功课。肖陌白去检查什么供暖设施，唐奚简直怀疑这人有什么是干不来的。

这么几天功夫，唐奚已经又组合出了两把需要装弹的枪支，当然还有更多的是看不出来又或者看出来也不知道怎么用的零件。零件重新分类的工作浩大却并不乏味，他看了看自己现在手里拿的几个金属圈，转了转放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