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破了不少肌肤。
傍晚时候,苗螭玉瞧见他衣衫上洇着点点血迹,问道:“你怎么了?划破了么?”
邓悠道:“被蚊子咬了,抓破的。”
苗螭玉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向来吃过晚饭,苗螭玉喜欢坐在井边乘凉,井里早早缀下一篮瓜果,或是杏子,或是李子,或是樱桃,此时悠
悠闲闲地提上来,凉润润吃下去,这片霎清凉当真是神仙也难比。今日不知为何,他放下碗筷便去厨房烧水,
好大的黑铁锅,现下已是第三锅水。
邓悠啃了两颗李子,过来问道:“烧这么多水做什么?”
苗螭玉转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他道:“拿你煮来吃。”一面故意露出牙来。
邓悠不大相信,但见了他这笑容,仍是不自禁地害怕,不由得后退了几步,战战兢兢地道:“我……我不如鱼
好吃,个头也太小。”
苗螭玉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遍,笑道:“瞧起来足够我和那些猫儿吃半个月。我在外面找到一种草药,拿它来煮
妖怪,死后也不会变回原状,仍是人形,咱们试一试可好?”
邓悠打个寒颤,逃到院子里,坐回去拿起一颗樱桃来,却说什么也吃不下。过了不多会儿,便听苗螭玉在厨房
里叫道:“小老鼠,快过来,要下锅了!”
邓悠再是不信,眼见苗螭玉眼泛绿光,笑眯眯地一步一步向自己走过来,也不由得心胆俱裂,转身扑向后门,
但他怎快得过一只猫,只觉后颈一紧,已现出原形被苗螭玉捏在手里,衣衫落了一地。
苗螭玉将小田鼠拎进厨房,提在眼前看了看,只见两颗小小的眼泪挂在它眼角上,说不出的可怜可爱,不由得
失笑,道:“变回来。”
小田鼠死命摇头,却见一条狸花斑纹的猫尾伸上来搔搔他下巴。苗螭玉道:“你变不变?不肯就活剥了皮再煮
!”
小田鼠黑漆漆的眼睛里流下两道细细的眼泪,它不敢不听话,只得变出人形,却扑通一声掉在一只大木桶里。
苗螭玉笑嘻嘻地道:“这草药止痒止血好用得很,是我哥哥从前给的。你多泡一泡。”转身走了。临出门时又
回头看了邓悠一眼,他原本只道这是只干巴巴的瘦田鼠,但瘦虽是瘦的,想不到白嫩嫩的颇不干巴,不由得后
悔没多瞧几眼、摸上几把,谅这只田鼠也不敢怎么样,现下回去再摸虽说也使得,却不大好看。
邓悠惊魂未定地泡在浴桶里,水面上浮着一层药草,淡淡的香气飘散出来,闻起来舒服得很,浴水暖暖的,邓
悠浸了一会儿,逐渐安下心来,觉得身上果然不再痒了。此时水略微凉了些,邓悠舍不得起来,又泡了半晌,
穿了衣裳出去,看见苗螭玉正坐在井边一粒一粒地吐樱桃核,过去道:“多……多谢你。”
苗螭玉瞄一眼他湿淋淋的头发和白白的脖颈,只觉得一根狗尾草在眼前晃来晃去,随意点点头,道:“没什么
。”
邓悠坐在一旁,拿起方才没吃完的李子来吃,但一只李子啃完,苗螭玉始终不说话。邓悠觉得不自在,抬头见
苗螭玉笑眯眯地一遍一遍将自己从头看到脚,不由得更加不自在,低头苦想了半晌才寻出话头,道:“那个…
…那个药草很好用,不痒了。”
苗螭玉仍旧是点点头:“嗯。”
邓悠道:“你哥哥懂医术么?”
苗螭玉脸色登时一暗,顿了一顿,道:“不懂。”
邓悠道:“哦,我原本以为他在镇上开药铺。”
苗螭玉嗤地一声笑,随即敛了笑容,脸上仍旧是暗淡的颜色。
这时天色渐渐暗下来,邓悠瞧不见苗螭玉的脸色,拿起一串樱桃来,又问道:“那么他在哪里?会来看你么?
”
苗螭玉道:“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邓悠觉得奇怪,这才听出苗螭玉话语里的沉重之意,缩了一缩,不敢再说什么。
苗螭玉却没威吓要吃了他,只道:“不早了,睡吧。”将篮子里剩余的几只李子拿了,起身走了。邓悠望了望
他手里那几只紫红圆润的李子,乖乖地回房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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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螭玉伤好之后,一猫一鼠之间融洽了许多,苗螭玉支使邓悠又做了几次蒲公英饼,说起从前哥哥也会做这个
,连主人也很是爱吃。邓悠本以为他是自行修道成仙的,想不到还有主人,不由得好奇问起,苗螭玉本就后悔
说漏了嘴,此时露出牙来吓唬邓悠,邓悠却也不如初时那样害怕。
野猫仍旧隔几日便来吃小鱼,邓悠喂得多了,逐渐敢伸手去抚摸它们,只觉得着手温暖柔滑,果然舒服得很。
那老鼠小花也偶尔过来看看邓悠,一次向邓悠讨了半根玉米,说要做彩礼娶媳妇,隔了月余,果然带了三只小
小的老鼠来给邓悠看。
一日打烊后,苗螭玉点了点店里剩余的货品,发现花椒桂圆等作料所剩不多,恰好明日又逢农集,便列了一张
单子,要邓悠第二日去买来,其中几样特别圈了出来,到东街的叶记药铺去买。
次日清晨,邓悠早早起了,在集市上转了一圈,买齐了寻常货物,便拿着单子到了叶记药铺之中,将所需之物
说给伙计。
那伙计笑道:“小哥,不巧小茴香前日断了货,其余的药材都有。”
邓悠十分害怕买不全东西,回去又要被苗螭玉那双泛着绿光的猫眼睛瞪,忙道:“那什么时候才有新货?今日
能不能送来?”
那伙计道:“这可难讲,这个月十六老王才去城里进货,一来一去……”他正算计间,便听门外一声马鞭脆响
,随即又听一人喝道:“李贵哥,叫几个人来卸货!”
那伙计笑道:“这可巧,小哥,你要的药材来啦。”一面招呼其余几名伙计去卸货。
邓悠大喜之下,也上前帮忙,从马车上搬下一只布袋扛进店里,谁想那袋子系得不结实,搬动之下竟然散了开
来,一整袋药物从邓悠头顶洒下来,几乎将他埋了。众伙计急忙上前将他扒出来。一阵忙乱过后,邓悠自带了
药材作料回去。
邓悠踏进店门时候,苗螭玉正在柜上算账,忽然猛地抬起了头看他,一双眼睛黑亮亮地,满眼的温柔专注,目
光在他脸上略停一停,便有深深凝视的模样。邓悠初时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此时看清楚了苗螭玉的眼睛,更
是吃惊,他想不到这坏脾气又爱捉弄人的猫精眼睛里能有这样热烈温柔的神色,更想不到这猫会用这种眼神瞧
着他,一时呆怔住了。
苗螭玉柔声道:“一早便出去,饿了么?”上前几步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掂了掂,道:“这样重,你累不累?
”
邓悠呆呆地道:“不、不累……我、我、我自己……自己拿就是……”
苗螭玉却不肯还给他,轻柔之极地摸他头发,体贴道:“店里不忙,你到后面去歇歇。”
邓悠瞧了瞧正忙得脚不沾地的刘伙计,再瞧瞧坐得满满当当的厅堂,但对着忽然转了性子的苗螭玉,也不敢多
说什么,乖乖到后院去。他走出店外,稍稍松了一口气,便想偷偷瞧苗螭玉一眼,不想一回头,眼前赫然便是
苗螭玉笑吟吟的脸庞,不由得立时寒毛直竖,道:“你、你……你怎么过来了?”
苗螭玉笑道:“我来放东西啊。”一边晃晃邓悠买回来的作料。
邓悠惊魂稍定,正要走开,苗螭玉却微笑道:“刚熬出一罐鱼汤来,你饿不饿?来,趁热喝。”将邓悠带到厨
房去,舀了一碗汤给他,却不递过去,只拿在手里,一面笑眯眯地看他。邓悠惴惴不安地想要后退,苗螭玉忽
然将汤碗随手一放,倾过去吻住了邓悠的嘴唇。
邓悠觉得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贴在了自己嘴上,又有一个潮湿甜软的东西轻舔自己牙齿,他眼前只瞧得见苗螭玉
情深无限的眼睛,脑子里轰的一声,顿时乱了个天翻地覆。他年岁不大,偶尔想起情好之事,也只觉得会是同
一只雌田鼠一起,有时不着边际地乱想,觉得白白的兔子很是好看,却从没想过会同一只猫这般亲热。
苗螭玉趁他发呆,轻巧地撬开他牙齿,勾住他舌头宛转戏弄,直到他满脸通红喘不过气才放开。邓悠吸了口气
,擦擦嘴角,战战兢兢地道:“你……你怎么了?”
苗螭玉凝视着他,低声温柔道:“我喜欢你啊。”
邓悠睁大了眼,呆怔怔地看着他。
苗螭玉低下头,凑过嘴去碰碰他的嘴唇,又道:“我喜欢你。”
邓悠呆呆地站着,只是道:“你……你……”“你”了半晌,却说不出别的话来。
苗螭玉笑眯眯地捏捏他脸颊,道:“我去店里看着,你吃点儿东西,多歇歇。”转身慢悠悠地去了。
邓悠仓皇逃回自己房里,实在不知道自己不在时候店里出了什么事,苗螭玉吩咐自己去买东西的时候,明明还
是平日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为何片刻之间脾性大变。他觉得事情古怪得很,想要逃走,却又舍不得鱼汤,思
来想去,不知不觉已是傍晚了,苗螭玉殷勤之极地来唤他吃晚饭,居然冷热荤素俱全。
邓悠吃得肚皮滚圆,逃走之事想也不再想起。他坐在井边树下乘了会儿凉,苗螭玉居然又笑眯眯地端过一只盘
子里,里面搁了两只蜜桃,都是沉甸甸地饱满圆润,只觉得掐上去便要冒出一汪水。他拿起一只蜜桃,细细地
将果皮剥了,露出晶莹鲜嫩的果肉,递给邓悠。邓悠不大敢接,但那桃子瞧上去实在诱人,忍不住便伸了手,
那甜腻的桃肉在嘴里打了个滑便溜向咽喉去。苗螭玉看着他吃,一面笑吟吟地舔了舔自己手指上的蜜汁,舌头
从修长的手指上略过去,邓悠心里忽然跳了一跳。
邓悠吃完桃子,将桃核放在一旁,意犹未尽地瞄瞄剩下的那只。苗螭玉果然将那只桃子也剥了给他。邓悠再吃
几口,面上却微微露出苦楚之色。一来桃子实在太大,二来他半个时辰之前又吃过晚饭,再是甜如蜜糖,也咽
不下了。
苗螭玉笑道:“吃饱了么?”从他手里拿过那大半个桃子,一口一口地吃掉了。他吃桃时候一直笑眯眯地瞧着
邓悠,邓悠被他看得脸上发红,一颗心莫名其妙地乱跳起来,只低下头瞧着地上一只蚂蚁。
苗螭玉吃完了,舔舔嘴唇,上下打量邓悠几眼,一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道:“阿悠,我们一起睡好不好?”
邓悠心中隐约觉得不好,却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好,迟疑道:“天热……”
苗螭玉道:“不会,我的竹席凉爽得很。”
邓悠犹犹豫豫地道:“那,那就一起吧。”
苗螭玉笑嘻嘻地眨眨眼,道:“你先去洗一洗。”
三、颠倒荆华
邓悠浑浑噩噩地将自己洗干净了,又回到苗螭玉房里,才踏进门,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抬头便见苗螭玉盘腿坐
在床上,一双眼睛死盯着自己,脸色古怪之极。虽然他一整日都古里古怪的,但方才便如同是刚出笼的烧卖,
热腾腾地又软又糯,现下却分明是要吃人的神情。邓悠不敢靠近,怯怯地道:“怎么啦?”
苗螭玉咬着牙道:“今天你去哪里了?”
邓悠老老实实地道:“集市,药铺。”
苗螭玉重重哼了一声,逼问道:“还有呢?”
邓悠小声道:“没了。”
苗螭玉上上下下地扫了他几眼,忽道:“你头发里是什么?”
邓悠伸手摸摸自己头发,摸出一片干枯的草叶来,啊了一声,道:“是药。”便将今日药铺之事讲了一遍。他
一边说,苗螭玉脸色越来越难看,听完了却也没再说什么,反复瞧了他几眼,道:“你过来睡吧。”说罢吹熄
了灯,自顾自往床上一躺。
邓悠战战兢兢地躺过去睡了,一夜心神不安,梦里几次觉得有一双绿莹莹的猫眼盯着自己,惊醒来看却什么都
没有,苗螭玉在一旁睡得正沉。
第二日邓悠一直惴惴地思量此事,干活时候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碗,他急忙去捡,却又割破了手指。苗螭玉闻声
过来,张牙舞爪地足足痛骂了他半刻。邓悠垂着头听他骂完了,忽有一卷裹帘丢在他头上,便听苗螭玉道:“
扎起来,你去前面招呼客人,叫来刘福洗碗。”说完便走,瞧也不多瞧邓悠一眼。
邓悠包扎了手指,想要跟他道谢,苗螭玉却是一副爱理不理的神色,邓悠还未开口,他便断喝道:“一边干活
去!偷懒当心我吃了你!”
又过了几日,吃过晚饭时候,苗螭玉不知在厨房里做什么,不久忽然叫邓悠过去。邓悠听他唤自己,满心的受
宠若惊,赶忙进了厨房去,见他又在烧水,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他这次是真的要拿我煮来吃了!”
苗螭玉瞥他一眼,道:“脱衣服。”
邓悠心中更是惊惧,这摆明了是要吃自己了,吃猎物要剥皮,吃人也要脱光才好下锅,哪有穿着衣服煮熟的道
理?可若要逃跑,这只猫眼皮底下也逃不掉。一时不知该乖乖听话还是逃走,站在当地动也不动。
苗螭玉板着脸瞪他,道:“快脱!”
邓悠不敢不听,含泪将短裳脱了。
苗螭玉喝道:“不够,再脱!”
邓悠抬眼哀求地看着苗螭玉,苗螭玉却毫不心软,邓悠无法,委委屈屈地将裤子也脱了。夏天本就穿得少,他
脱了这两件衣裳,身上只剩了一件遮羞的底裤。
苗螭玉道:“脱光!”
邓悠带着哭声道:“我……我不……”垂着头缩到角落里,抓着底裤死活不肯再脱。苗螭玉也不废话,上前将
他揪起来,一把扯下那件底裤,回手将他塞进浴桶里,一面道:“你给我好好地洗!将那药材味儿洗干净!”
邓悠茫然地坐在浴桶里,隐约觉出是那天在药店里染上了什么苗螭玉不喜的味道,苗螭玉才如此反常。耳边听
得苗螭玉不住催他洗干净,也就用力在身上擦洗。苗螭玉只嫌他不够卖力,挽起了袖子,亲自下手重重地在邓
悠身上揉搓,只将邓悠搓洗得惨叫连连。苗螭玉听他叫痛,心中忽然舒泰了几分,趁机在他屁股上捏了几把。
那日之后,苗螭玉待邓悠便同素日无甚两样。只一日午后,苗螭玉吃饱了,拿一根鱼刺剔了剔牙,忽然向邓悠
道:“你身上还有那个味儿?”
邓悠可怜兮兮地道:“洗干净了,一点味道也没有了。”
苗螭玉笑眯眯地道:“真的?”看起来颇想再给他洗一次。
邓悠想起那日被他搓洗的苦楚,忙道:“干净了干净了!真的!”
苗螭玉笑一笑,也不再说什么。
一天夜里,邓悠正要歇息,忽听到窗下有轻轻抓挠之声,他知道是小花来了,悄悄到厨房拿了一块烧饼给它,
随口闲聊道:“你的孩子还好么?”
小花抱着烧饼大口啃咬,道:“挺好的。你呢?还不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