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奴 下——莫笑为月醉
莫笑为月醉  发于:2012年06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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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本有时机破城,你怎不发号施令!”

夏梓晏沉默不语,惹得夏铭在恼怒,冷声道:“你可想到了谁?想到那城中的谁?”

夏梓晏眼中动容,唇边绽开了笑,“大哥莫怒,今日是我错了。”

“你若执迷不悟,不想坐这主将之位,让贤即可。莫那军中将士的性命做玩笑,你可知今日损失了多少将士?

”夏梓晏眼中冰寒,唇边挂着冷笑,面上也无情。

夏梓晏的目光落在他的双腿上,眼里多了些暖意,来了夏铭身边,弯下腰身。手放在夏铭腿上,轻声道:“若

不是为了寻我,大哥也不会废了双腿。”

夏铭面上一怔,微微别过头去,言道:“寻到你……就是没了这双腿……”

夏铭话语没完,夏梓晏已握了他的手,“大哥为我受苦,我便不会忘了。”

夏铭再没言话,静静地凝视着夏梓晏,反握住夏梓晏的手。

“倘若有朝一日……倘若我不在大哥身边……大哥莫怪我。”夏梓晏柔声说着,眼中暖意甚浓。

夏铭面上平静,言道:“你要做什么?”

夏梓晏见夏铭如此冷静,低声道:“我只是念他……大哥可能明白?”

“你要与他远走……你要离去……”夏铭看着夏梓晏,喃喃地问道。

夏梓晏只握紧他的手,默不作声,夏铭见此,知了就是如他所想的。

眼前的少年念着那丑面的男人,他怎不明白?眼前的少年心系那人,提到那人眼中的神色都变了。他又怎不明

白?他就是如此念着少年,如此看着少年,可少可曾看他一眼?

夏铭走后,夏梓晏拿出袖里收着的便笺来,手指抹平了纸张,看着那上面的字语,心中又是疼痛不堪。

果真是那人要不行了,那人又受了折磨,已昏迷不醒了。

上回已从林尚泽那儿得知,就是阿丑有伤在身,清王也没放过他,隔两日就到阿丑房里。

昨夜阿丑又受了折磨,似乎是因说错了上面,好像是提到楚煜非。清王恼怒,阿丑就受了罪,一直没醒来。

阿丑本就伤重,再受这些,莫说养伤了,能保住命已是幸运了。如今清王这般待阿丑,怎叫他不心痛!

在这样下去,不等有人来害阿丑性命,阿丑就活不了了!

他早些时候答应了皇后不卸下主将之位,继续领兵攻城,并不是哄骗皇后。只是他要是没了性命,也就不怪他

了。

夏梓晏提笔墨写,速度极快,眼中凝重,直直盯着墨写的书信。

他若要清王放人,清王必是不肯,若他以命换命,清王许不会拒绝。

写好了信,夏梓晏凝神一阵,走到营帐角落,看看今日飞来的信鸽,将手中的信纸卷好放入信鸽脚上的竹筒里

拿着信鸽出了营帐,天色已晚了,天空黯淡着。

手里的信鸽一放出去,就不能回头了。

想起同夏铭所说的话,心头一阵难过,他是想与那人远走,然而世事难料。他有无命可活还是未知的,怎能同

那人远走呢!

隔日,信鸽飞回来了,那道便笺在手,夏梓晏立刻打开看了。

上面说是若要阿丑也可,清王不会不放人,但清王要他手中的虎符和身后数十万大军。只要他愿归降,一切既

往不咎。

清王要他以命换命他甘愿,向他归降,那是妄想!

他绝不做亡国叛逆之人,绝不背那骂名,做千古罪人。

夏梓晏拿着手里的信,心神不宁,恍惚了一阵。

外头的将士还在操练,不停歇一刻,此刻他要是做了那叛逆之事,便无颜面对他们了。

夏铭一直知夏梓晏有心离去,后见夏梓晏心神不宁,越发清冷,不免有些担忧。

今日夏梓晏议事过后,沉静不语,坐在主位也不动一分,似在思索什么。

“军中之事如此令你烦忧?”夏铭淡淡地开口,眼扫在夏梓晏的面上,见夏梓晏面色淡漠,眼中无神,心中的

担忧更深。

夏梓晏听得夏铭的话,抬起头看过去,只见营帐里在无别人了,只有夏铭与他。

夏梓晏摇了摇头,没话语,夏铭心下冷了,言道:“你真能舍下这些将士……我也不拦你……皇后那边你也不

必担忧……她不会晓知。”

夏梓晏怔怔地望着夏铭,还没言语,夏铭又道:“这军中没了你,也不一定败下。”

“大哥是说……”

“你无心战事,不然也不会想卸下主将一职了。”夏铭冷冷言说着,见夏梓晏似乎并不否认此事,接着道:“

主将已心无攻城,谈何胜败?”

“大哥为何……”

“你心不在此,多说何意?”夏铭勾着笑容,那笑有些自嘲的意味,自从他废了双腿后,已无那争夺之心。纵

然那想念深进骨髓,住进心中,此生都不能忘,便藏着吧!

少年不是不知他的心,只是装作不识,从没看他一眼,一心只有那人。他执念已深,只怕倒时会疯癫发狂,只

怕到时候毁的不止是他,还有这少年。

少年若是远走,他虽不舍,必能压抑,时日一长……他许就能放手了。

天不在冰雪纷飞,气候也没那么寒冻,天空的色泽都明亮了些,不像那些天那么阴沉了。

阿丑躺在床榻里,盯着头顶的帘帐就不转眼了,今日楚煜非来此,只说了几句,就令他如此了。

楚煜非也没说什么狠厉的话语,只对他说那人要将他送出城,伺候他就自由了。

阿丑只觉心头滴着鲜血,生生地疼着,冷眼看着楚煜非。

楚煜非面上笑着,最后只说了一句,只有他能留在王爷身边,此生只有他能与王爷相伴。

阿丑明知那人心狠手辣,残忍待他,绝情决意!然而听了楚煜非的那几句话,竟感到了钻心刺骨般的疼。

他心知那人如何待他,如何折磨他的,也知该断了这份想念,可这身心怎会这样疼痛呢!

他不是已冷心了么?就是那少年来此,他也能做到心静。就是那人前几日折磨他,他也能面对,这刻听到此,

竟痛了这般!

阿丑没想到这一日来此如此之快,楚煜非来传话的隔日,阿丑就被人抬上了马车。

待他在城楼门口看到那个少年时,心下微诧,只不知那少年为何会在此。

他的手还撩着马车的帘子,少年见他,面上露笑,眸子水柔温情。阿丑不禁酸了眼帘,就是那日少年来王府了

看他,他也没如此失态。今日见到少年温情的水眸,还有那柔和的笑,心竟微微一颤,才酸了眼球。

“我带你走可好?”少年朝他伸出手,那笑清丽优雅,那眸子清澈明净,带着疼惜的情愫。

阿丑不自觉地朝少年伸出手,少年反手握住,目中含着柔情。

两人正相视对望,那边来了一人,那人容色美好,气质华贵。只不过一双妖治明耀的眼睛里隐着阴霾之色,那

好看的双唇微微扬起,扯出一抹笑意,那笑也是美的,不过有些森寒之意。

“他用数十万军队换你一人,可见是真心爱你,本王自叹不如!”殷子湮看着两人温情相对的双眼,还有那相

交甚紧的手,眼中不自觉地露出杀意。

他捏紧了拳头,忍下心中的异样,勾唇笑着:“他既待你这般,你也该回报于他,为了你他可什么都不要了,

宁可背着那千古罪名。”

阿丑在殷子湮开口说头一句话时就震惊了面,全身发凉,不敢再与少年对望。少年的温情他要不起,也不配,

更不值得。

“你……”阿丑低声想要话语,怎奈喉咙堵得慌,说不出一句话。

“我只想与你在一起,你莫担忧,还是可当我是兄弟。”夏梓晏握紧想要抽回去的手,柔声言说着,眼神温暖

“兄弟能做出那下作之事?”殷子湮冷声一笑,眸子冰寒,扫了一眼两人还握着的手,唇上勾着嘲讽的笑意。

“我喜欢他就想要他,喜欢同他做那下作之事,有何不可?”夏梓晏微微一笑,眼光划过殷子湮的面,最后转

回阿丑的面上,再不移开了。

“即使如此,你可带他走了,本王答应将他由于你手,你要交由本王的东西呢?”

夏梓晏面色如常,轻声说道:“东西在林大人手里,王爷可找他要,不过还要提醒王爷一句,恐怕真正听那东

西号令的只有一半将士。不听令的王爷若没本事拿下,也怪不得我。”

幸而今日林尚泽有在,一听殷子湮说那东西,就站出来了,说是那东西在他那儿,一会儿呈给王爷。

殷子湮没话语,睨了林尚泽一眼,那眼神却越发冷冽。

夏梓晏以为他不信,又说道:“如今我已得他,就是远走,留那东西也无用。这天下谁得与我无关,不过轻王

爷记着,放过我的家人。”

“本王岂是不守信的小人!”殷子湮弯着血红的双唇,冷如白玉的扬着笑容,眼眸里阴霾依旧,不过隐退了些

,不太看得出。

“既然如此,还请王爷下令打开城门吧!”

夏梓晏话一出口,殷子湮只盯着阿丑看了,冷风袭来,吹着车帘。阿丑的面更苍白了,他竟想伸手拥他入怀,

温暖他的身子,让他不再苍白的面容。

“王爷!下令打开城门吧!”一直没开口过的楚煜非来了殷子湮身边,轻声言语,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惊动

了他的思绪。

殷子湮抬了眼,再看阿丑时,只见车帘一放下了,哪里还有那苍白的男人?

“他身子还伤重,受不得寒。”夏梓晏轻轻一笑,让那车夫下去,随即跳上了马车,“我做车夫即可,王爷不

必派人护送了。”

“王爷!”楚煜非看着身边的男子眼中多谢阴鸷,但还是不怕死地进言,让他下令打开城门,让那两人远走。

“王爷此时外头动静不大,正好放他们走。”

殷子湮似在沉思什么,许久回过神来,挥手让人打开城门。

城门一开,马车驶出,车轮滚动,渐渐远去了。

马车里的阿丑面上宁静,喉咙里已是血腥涌上,手掌捏紧成拳,指甲深深陷进了皮肉。

他记得那人曾说过,那人说他在世一日,便不会弃他!

如今,如今他可记得那句话?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冬末春初,冰雪融化,天边照射着淡柔的金光,只令人感到舒适暖意。

在那寂静清幽的苑子中,一名面貌普通的男子坐了软椅里,神情淡漠,双目微睁,呆呆地眺望着远处。

天边那暖柔的光芒真令人向往,可惜他到不了那儿,触摸不到那温和的暖光。

院子里极为幽静,似乎只有他一人,再无别人了。

刚才还有暖光照了身上,不知什么时辰过去了,那暖光就远走了。

他抬着头,睁着大眼,丝丝盯着那天边的光芒。时间一长眼球就有些刺痛发涩,不知什么湿的东西就滑下了脸

边,他也不知道擦拭,还是呆愣着望着那微微金光。

直到湿润滑到了嘴边,似乎嘴里有些咸湿,他恍然低头,用手一摸,原来这是他眼中落下的泪。

正是此时,身后的院门打开了,进来一名高挑英挺的少年。

少年见他低着头,急步走过去,修长的指头抬起他的面,见那面上满是湿意。不由得心中疼痛了,挨近他,细

细吻去那些咸湿。

少年见他不为所动,只觉他面上太冰凉,抱起他就想进屋去。怎奈男子按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说是要在院

里坐着。

少年只得听他的,抱了他到有阳光的地儿,手掌握住他的手,细细揉搓取暖。

过了一会儿,少年说是去做饭,男子点点头,少年带着笑出了院门。

他与少年来此已两月了,这两个月来皆是少年在照料他,他心知少年待他如何,可还是不能回应少年。

那日出城之后,少年就带着他一路南行,来了这个小镇,这一住就住了两月之久。

少年本想与他远离尘世,然而他身上的伤太重,不宜再奔波,得好生养着。

所以,他与少年决定等他伤一好,他们就走,离开这城镇,到偏远之地去。

来此之时,少年将一张薄薄的面皮覆在了他脸上,少年自己的面上也覆了一张。他知少年为何这么做,也就随

他去了。其实他想告知少年,没人会来寻他们,也没人会要他们性命,不必如此。

可一见到少年温润优雅的眸子,他就说不出来这些话了,就由着少年了。

低头看看自己的双腿,还不能行走,还有些痛。

少年以为他的腿真是废了,只对他说此生也不弃他,必好生照料他。

其实他的腿根本就没废,还有得治,还能好。

只是少年说了那句话令他想起了那人,那人也说过不弃他,他记在心头,那人早就不记得了吧!

想到这儿,男子自嘲地笑了笑,接着盯着院子里的青嫩草木出神。

等到那少年再来,说是饭菜做好了,抱着他就进了屋去。男子的目光始终看着天边,一直到进了屋子才转眼。

少年抱着他进了屋后,又出去了,接着就从外面端来了饭菜。

男子看着忙碌的少年,心头一阵酸疼,如今是他连累了少年,令少年成了千古罪人,背了骂名。

他若没伤,他若好好的,他若只做个奴,他若没与那人牵扯至此,安守本分。也就只是个奴,低下的奴,那就

再不与少年牵扯,也不用令少年弃那数十万将士。

今日他吃得比往日多,少年面上的笑也比往日多,少年说吃过饭后还得请大夫来再看看这双腿。照现在的情况

来看,再过一些日子,这双腿就能好生走路了。

少年面上露着喜悦,比他还喜悦,只是他不知他该不该喜悦什么。这双腿好与不好,对他来说已不是那么重要

,此生已不知除了少年,还能念着什么。

日子也算过得平静,没什么来来打扰他们,阿丑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身上的皮肉再不完整光滑。摸着

就是凹凸不平的,那些伤疤一条条扭曲蜿蜒布满了身子,令人恐惧又厌恶。

疤痕不深,就是太多,太密集,才显得骇人。

每每沐浴洗身,他都不敢看了这些,就怕再想起什么来。

少年不在时,阿丑每日就是练练行走,杵着拐棍一步一步地在院子移着脚。累了就坐下歇歇,一歇下来就会不

由自主地抬头望远方。

就这样,又过了一月,春暖花开了。院子里的草木青嫩鲜艳了,衬着那些红黄白花,倒是好看雅致。

阿丑已能慢慢行走,不用杵着拐棍了,只是走得慢,还没恢复到从前。

他的身子已无大碍,这儿虽呆惯了,可终究不是长久栖息之地,这儿还是太繁华。

夜凉风清,空中明月犹照,散发淡淡光辉。

阿丑坐在床头,望着窗外的明月,只觉那白亮的色泽晶莹剔透,美丽极了。他许久不曾见过这般月色,一时就

看得不转眼了。

床边坐着一少年,少年正为他按摩双腿,手劲适中,不会弄痛了他。所以,此刻他是舒适的,心中也松解着,

待少年伸手搂抱住他,他也没推开少年。

少年只轻啄了一下他的嘴唇就退身了,他诧异一时,没回过神。

只听门声作响,少年已不见了身影。

他伸了手指摸了摸嘴唇,恍然清醒过来,方才有柔软轻碰,他却没推拒。

“罢了……此生已无想念……我怎能负了他……”阿丑放下手,叹息着,眼又抬起,怔怔地望着高空中皎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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