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浑身发抖。

突然，几柱强烈的灯光从头顶上方照射过来，白光刺得他睁不开眼，光柱灸烤在他光滑的脊背上，四面八方的

吟语声清晰起来，四周充斥着抽气、嘲笑的声音，他看到自己正身处一个角斗场般的宽敞空间里，他的脚下是

坚硬的土地。

他看不清那些人的脸，但能感觉到无数双眼睛正聚光灯般的在他赤裸的身体上来回探寻，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竟

然是一丝不挂！

他羞愧极了，拼命用手遮掩自己的身体，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响亮的嘲笑声。

又一轮整齐的抽气声响起——放置在场边的铁笼打开，一只巨大的猫科动物迈着优雅的步子慢慢向他走来，目

光炯炯。

动物越走越近，他抖得更厉害了，这分明是一只狮子！

狮子终于走到了他身边，这一只看起来很年轻，毛色光亮鲜艳，身体雄壮矫健，面对即将到嘴的猎物，有条不

紊的在他的身边来回兜转。

他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地方，绝望的求救。狮子伸出只爪子，用里面娇嫩的肉掌轻拍刘恩的身体，又伸出粉红

的舌头像给自己梳理一样细舔他的头发，还用毛绒绒的大脑袋在他的脖颈蹭来蹭去。

它是在安慰我吗，他想。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他的毛发、拥抱这个比自己身躯还庞大的动物。

狮子被摸得很舒服，发出胡胡的声音，大脑袋在他的脖颈处蹭啊蹭。

然后，突然露出尖利的獠牙，恶狠狠地咬了上去！

还带着他温度的血从他的喉咙处迅速喷射出去，狮子松了松口，然后更深更大的咬了下去！

人群中响起了兴奋的尖叫声，议论声，似乎等了这么久，终于得到了满意的东西。

他快失去知觉，鲜血把他眼中的世界染成赤红一片。最后的画面，是狮子满足的在他的身上耕耘，带刺的舌与

尖牙划遍他的身体。他的身上找不到一块完好，他的肚子被咬破，肠肚流淌出来，狮子伏在上面贪婪的撕啃…

…尖锐彻骨的痛……

刘恩惊醒过来，心脏狂跳不止。已经快到中午，口很渴，想起来倒水，结果还没站稳，一个天旋地转又摔回了

床上。又冷得厉害，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发烧了。头疼，后面更是撕裂般的痛苦，他认命的重新躺好，想着自己

要是就这么死了也不错。

手机铃声大作，刘恩摸索着拿过手机，一看是方怡。刘恩不想接，但对方顽强的一遍遍拨号，终于还是摁下了

接听键。

电话一通，一串放鞭炮似的话就朝刘恩崩了过来。方怡在电话里听他说话的声音喑哑干涩，像是病得很严重，

急得不行，非要来看他。刘恩没法子，只得告诉她自己的住的旅馆，方怡说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刘恩盖着旅馆半旧的棉被躺在床上，因为高烧而视线有些模糊。方怡过来后，先是打电话订了快餐，然后坐在

床边有些担心的望着刘恩被烧得通红的脸颊。

“你得去医院。”

“不用……吃点药就好了。”一直以来刘恩就对医院有种恐惧感。

方怡拗不过他，下楼到附近的药房买了药，回来烧了点水喂刘恩服下了。

刘恩感动的望着她，正想对她说点什么。突然，方怡转过身来，晶亮的眼睛直盯着刘恩，缓慢的说：“你怎么

从梁浩齐家搬出来了？”

梁浩齐已经有两天没去上班。

下午，梁爸和靳亮结束了在北京的工作，搭机回到了D市。

经过这番历练，靳亮显得成熟干练很多，实际上他的能力也并不在梁浩齐之下，仍然是金色柔顺的短发，一袭

银灰色修身西装衬得他越发俊美。

梁爸虽说还不到50岁，但中年发福，还略有谢顶，已经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但实际上梁爸的实力深藏不露

，否则也不可能揽这么一大摊子的工作。

两人坐着梁家的房车到了城南的别墅区——两家挨得很近。

老梁看起来很欣赏这个跟儿子几乎算是一块长大的小伙子，拍拍他的肩膀：“这趟辛苦你了，回家好好休息，

毕业了就来我这干吧。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别总给那小子擦屁股！”

靳亮淡淡的笑了笑：“知道了。”

回到自己的家，靳亮先洗了个澡，然后躺在床上给梁浩齐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久才被接起，靳亮静静的听了一会，挂断，然后重新穿好外衣，抓起车钥匙就出了门。

十分钟后，靳亮出现在梁浩齐的家里。电话里梁浩齐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沙哑。

梁浩齐顶着黑眼圈，下巴上泛着青碴的给靳亮开了门。一进门，靳亮吓了一跳，客厅里满地的啤酒罐子、烟头

，还有各种零碎的物件，茶机也倒了，沙发早就偏离了原有的位置。

靳亮过去把沙发扶正，一屁股坐了上去，翘着二郎腿，嘴角抽搐着对着在沙发另一边坐下的梁浩齐说：“你怎

么了？这么多年我可从没见你这样过啊，有什么事跟兄弟说！不过我还真想不出来会是什么？难道是……失恋

了？”靳亮伸过脑袋看他，故意做出一副促狭的表情。

梁浩齐低头沉默了一会，然后抬头对靳亮轻轻的嗯了一下。

靳亮诧异的“咦”了一声：“哪位大小姐给让你这么失魂落魄的？说真的，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你

这副样子。”靳亮稍微严肃了一点。

梁浩齐苦笑一下，说：“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想，我可能爱上了一个男人。”

靳亮猛的睁大了眼睛，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他努力稳定心神，用一副吃惊的样子问：“怎么可能？是谁

？”

又一阵短暂的沉默，然后，“刘恩。”梁浩齐说。

靳亮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是屏着气的，现在空气的猛然进入撞得他内脏都跟着疼。

“噢，是他。”靳亮像是自言自语。

梁浩齐等了一会儿，他在等待靳亮的进一步反应，安慰他也好，骂他也好，喜欢上刘恩这件事，他是这两天才

明白过来的，憋得太难受了，他想向人倾诉，告诉靳亮，这个一直在身边的好兄弟。

“怎么了……”梁浩齐把手放到靳亮的肩膀上。

“别碰我！”一声大吼，肩膀上的手顷刻被拍落。

梁浩齐面如死灰。

靳亮转过头，眼睛里满是愤怒，胸口在剧烈起伏。他对着梁浩齐，嘴唇颤抖了半天，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然

后冲出了房子，留下一个瘦削的背影。

想到刚才靳亮的表情，梁浩齐想，原来即使是他，也不能谅解我。

22.

刘恩听方怡说完，吃惊得嘴巴张成了O型：“你，你怎么知道我跟他在一起住。”

方怡凑过来，狡黠地笑笑：“因为，他是我表哥呀。”

刘恩彻底没言语了。

方怡用手捏捏他因为生病烧得痛红的脸颊：“我昨天说的是真的，”然后坐到床边，把脑袋靠到他肩膀上：“

你们吵架了？”

得到刘恩的默认后：“不管你们之前怎么样了，你现在是我男朋友了，你要对我负责哦。还有，你如果不想继

续在那里工作，我认识一个朋友，可介绍你去当老师，教学生画画。”

刘恩顾不得去想她前面说的是什么，顿时眼睛一亮：“是吗，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哈，客气什么。”方怡用手拨了拨刘恩因为出汗粘在额头的浏海，动作异常的温柔。

老梁给儿子打电话，命令已经快两个月没见面的儿子回家。

梁浩齐只得把烦心的事先扔在一边，把自己收掇一番，回到了梁家的别墅里。

见了面，少不了又是耳提命面一番，梁浩齐从小听到大，耳朵都快长了茧，明知道梁爸的一番苦心，但仍然对

长辈的教育不耐烦。家里的阿姨做了饭，父子俩吃完了温馨的一顿晚餐，梁浩齐惦记着靳亮今天的表现，匆匆

忙忙的又要走。

靳亮一直跟父母住在城南的别墅，梁浩齐开车很快就到了他的家。靳亮的父母不在家，梁浩齐知道靳亮一定在

，他的房间的灯还一直亮着。

在下面按了半天门铃，梁浩齐烦躁得都要踹门了，才看到靳亮摇摇晃晃的开了门。

刚开了条门缝，梁浩齐就一把把门拉开，然后恶狠狠地进了门，愤愤的瞪着明显不愿与他对视的靳亮。

“你，今天怎么了？我怎么得罪你了？就因为我告诉你我可能是个同性恋？”梁浩齐心里有着无限的愤懑，矫

情一点说，是伤透了心。他想不到这个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会因为这个看不起他。

“你想得太多了。我今天有点失常，我向你道歉。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你别问了好吗？”靳亮第一次正视

梁浩齐的眼睛。

“不，我没想多，你就是看不起我。”梁浩齐上前一步，两手抓着靳亮的肩膀，“我告诉你，我还就是喜欢上

刘恩了，是兄弟，就帮我重新追他！我就等你这句话了！”

靳亮把头扭向一边，垂下眼眸：“我已经知道了……祝福你们，但是，帮你重新追他……我做不到！”

梁浩齐彻底蒙了：“为什么！我一直把你当成我最好的兄弟。即使我喜欢男人这样的话，我也能毫不顾忌的在

你面前说出来！但是你呢，我总觉得你有什么瞒着我，不是一天两天了，呵，我没说错吧，只有我一个人傻兮

兮的，我他妈在你面前就跟个透明人没两样！你呢！”

靳亮一下子甩开他的手，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只有你一个人傻兮兮的？你以为你对我很好吗？

你以为我稀罕这些吗？”

梁浩齐彻底愣住了，他突然觉得在靳亮面前说这些特白痴，他无力的摆摆手，表示什么也不想听了，转身去握

大门的把手。

但下一秒，他被翻转过来，猛的按在门上，撞的他脊背生疼，嘴唇突然被人死死的啃咬，同时口舌被人侵入，

翻搅，滚烫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

梁浩齐迅速反应过来，一把推开靳亮，用手背擦了一下嘴唇，恶心得直吐口水：“你他妈疯了！你干什么！”

靳亮用舌头舔了舔嘴唇，细长的凤眼里现出一抹苦涩：“为什么，我不行。”

“什么？”梁浩齐渐渐明白过来，逐渐瞪大眼睛，语无伦次：“你，你是说你……还是……”

“对，就是像你想的那样。”靳亮坐到了沙发上，抽出一根烟点上，微眯着眼吸了一口又吐出：“我才是地地

道道的同性恋，不过我只爱过一个人。”

梁浩齐从没见过靳亮这个样子，印象里靳亮永远是明亮阳光、乐观向上的男孩，而面前这个熟练的吸着烟好像

一下子成长了十年的男人又是谁？

靳亮又吐出一口烟，缓缓的说：“你难道不奇怪我为什么一直不交女朋友吗，我几年前才发现，我对女孩根本

没有心动的感觉，但是，有一个男孩，我一看到他，就是心跳不已，有冲动，即使我们已经认识了很多年。那

个人，就是你。你先听我说完。”见梁浩齐张了张嘴，他又说，“知道我可能爱上你后，我痛苦了很久，我觉

得自己好卑鄙，竟然对兄弟有这种龌龊的想法，你知道吗，你每次傻乎乎的过来搭我肩膀的时候，我要忍得多

辛苦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抱住你！

我知道你跟我不同，你一直都在跟女孩交往，刚开始看到你跟她们在一起时，我难受得什么也不想做，你记不

记得那时候你还问我为什么不去上课？呵呵，后来我想通了，你注定是属于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你跟我不一样

，你能见得光，你可以光明正大的谈恋爱，结婚，而不是像我一样只能默默的看着。我想，只要能永远在你身

边，看着你，当你最好最亲密的兄弟，你不爱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你竟然让我知道，你也是可以喜欢男人的！那我这么多年的忍耐算什么？你不知道我多想拥有你，多想

听你说也说一次喜欢我。我后悔，我后悔为什么不早点对你说，你知不知道，你只要小小的一个动作或者一句

话，就能让我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靳亮一口气说完这些，泪水肆意的流着。梁浩齐已经完全呆住了，他觉得，这是他听过的最最不可思议的话。

靳亮站起来走到梁浩齐面前，双眼直视着他：“浩齐，你说，我们还有没有可能。”

梁浩齐不忍看向他闪烁着希冀的目光，难受的低下头来，靳亮眼眸一下暗了下来，心里一点点希望的火苗好像

顷刻被人掐灭。

“对不起，我，我一直把你当成兄弟，我没办法。”梁浩齐说，然后突然抬起头来，“而且，我现在只爱刘恩

，除了他之外的同性，我恐怕没办法接受。”

“呵呵，我明白了，不愧是我的好兄弟，永远都这么绝，从不给别人留下一点希望。”靳亮的声音越来越低。

“对不起，对不起。”梁浩齐看到他这个样子，心脏拧麻花般的疼，上前一步想握住他的肩膀，在手将要触到

他时又想到什么似的收了回去。

靳亮注意到这个细节，心里抽痛得更厉害，但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疲倦的叹了一口气：“我累了，我刚坐了3

个小时的飞机，没来得及休息又跑去你那里，现在我想休息了，你回去吧。”

梁浩齐想，是不是自己和他再也无法回到少年时的亲密了？

为什么连靳亮喜欢自己这件事，到现在才知道。为什么自从喜欢上刘恩，事情就向着自己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这种对事边事物的无力感，是梁浩齐从来没有过的，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23.

刘恩病得虽厉害，但在方怡不间断的悉心照料下，几天就痊愈了。这几天，刘恩一直把手机放在枕头边上，内

心既希望是梁浩齐又害怕是他，但他始终没给刘恩打过电话。最终，刘恩换了个电话，否则他会因为这个患上

神经衰弱。

方怡是个行动派，刘恩很快就开始到一个私人开办的学校上课了，那个学校很有名，主要对外招收对绘画有兴

趣、将来准备从事美术行业的人，年龄不限，学费很高，因此老师的收入也不错，而且还提供宿舍只收象征性

的房租。刘恩的生活也陷入一片忙碌之中，每天课时安排得满满的，几乎没有时间去想多余的东西，只是晚上

一个人躺床上翻烙饼的时候，脑中会浮现出和梁浩齐当初一起生活的片段。自己也想不明白对他到底是恨还是

什么。

自从那晚后，靳亮再也没到公司上班，他本来就是帮忙，不算正式员工，这时候在外地实习的同学陆续回到学

校，他就以要准备毕业设计为理由向老梁辞了职，甚至搬回了学校宿舍。其实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兼顾做好

两件事。

等梁浩齐再见到他时，他已经把头发染回了黑色，他并不会回避梁浩齐，但两人之间原本亲密无间的默契已经

荡然无存，同学们都很好奇，曾经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俩帅哥莫不是吵架了？

梁浩齐这几天的生活，只可以用“煎熬”来形容。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不想开灯，到处都是刘恩生

活的痕迹，他用过的牙刷还搁在架子上，他喜欢用的柠檬香味的香皂，他坚持在超市买的10块两双的便宜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