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钱？”钱知足抓狂，“告诉你，老子穷得就剩下钱了！”说着猛地一拍方向盘，“看我的座驾，名车！我的房子，别墅！我的网吧，产业！老子有房有车有事业难道配不上他常乐一个穷小子？”

朱阳光一巴掌兜在他后脑勺，鄙夷，“呸！你的名车是三万一辆的奇瑞QQ，你的别墅是八十年代的旧房子，你的产业是一间年收入不过一百万的破网吧！就这烂水平还敢看不起我们小乐？告诉你，小乐那同学是城建局的太子爷！人家官二代！一个心情不好铲了你的破网吧，叫你再狗眼看人低！”

钱知足颓了，哀怨地看他一眼，嘟嘴，“老丈人，您现在说话怎么和丈母娘一样恶毒啊，都学坏了。”

朱阳光一顿，笑了起来，“这叫夫妻相，你懂个屁！”

小QQ很快地飞到了医院，钱知足进去就一路狂奔，跑半天才想起来，回头拉住朱阳光，囧囧有神地问，“他在哪儿？”

“瞧你这没出息的小样！”朱阳光嘲笑他一句，往走廊尽头走去，向门口高瘦的男人打个招呼，“小明。”

曹小明正愁云惨淡地揪着头发坐在门外，一看朱阳光来，立马迎过来，“光哥，你来了。”目光落在旁边的男人身上，疑惑，“咦，这位是……”

钱知足挺胸，大声，“我是常乐的男人！”

“什么？”曹小明震惊。

朱阳光一把将钱知足拉到身后，笑笑，“别听他胡说，这人脑筋不正常，喜欢胡言乱语。”

“你才胡言乱语！”钱知足怒，指着曹小明，“小子，我警告你，不要打小乐乐的主意！惹怒了我，别说你爸是城建局长，丫就是李刚我也照样能把你扁成猪头！”

单纯的曹小明很显然被威胁到了，求助地望向朱阳光，“光哥，你看这位大哥要不要先去开点药吃吃……”

“你才有病！”

钱知足往前跨了一步要动粗，被朱阳光掐着脖子扯到了身后，斥，“你给我老实呆着！”

“老丈人，”钱知足扁嘴，“这个坏人要抢人家小乐乐嘛。”

“闭嘴！”朱阳光转头看向曹小明，“小乐在里面？辛苦你了，之前的医药费你垫的是吧？回头我就去打到你账上。”

曹小明忙摆手，“没事，没事，这个不急，小乐打了葡萄糖正在睡觉，你现在进去看看？”

钱知足跳脚，“你凭什么管他叫小乐？”

曹小明囧，“……不是你们都叫的么？我以为这样会显得亲近些……”

“哇呜！你凭什么和他亲近？”钱知足龇牙咧嘴，“难道说你对他真有企图？我告诉你，他生是我老钱家的小乐乐，死是我老钱家的死小乐乐，你这辈子没希望了，赶紧洗白白投胎去吧你！”

朱阳光忍无可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人抵在了墙上，磨着牙威胁，“从现在为止，再发出一点声音，我叫你这辈子都见不到小乐！”

钱知足一扭脖子，“讨厌嘛！”

半分钟后，朱阳光和曹小明走进病房，钱知足灰溜溜地跟进来，一看见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人，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拳头狠狠落在了曹小明的鼻子上，“我操！你把我媳妇怎么了？”

只听咔吧一声脆响，空气凝固了。

两道鲜红的液体缓缓留了下来，曹小明不敢相信地捂住脸，手指往上一抹，一手血。

朱阳光递过去一张纸巾，“那个……流血了，擦擦吧。”

曹小明捂脸泪奔着跑出病房，哭：难道你没有听到那声脆响？鼻梁断了啊，难道你假装不知道，这个事情就不会存在了么？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钱知足英雄似地抬起下巴，对朱阳光露出八颗牙的光彩笑容，“看，我的武艺牛B吧。”

朱阳光咬牙切齿，“牛B你大爷！回家就弄死你！”

常乐平静地躺在病床上，小脸惨白惨白的，恣意明亮的眼睛藏在了薄薄的眼皮下，上面青色的血管令人心疼。

钱知足拉住他的手，轻轻摩挲，对朱阳光道，“光哥，小乐太瘦了，以后别让他做那么多活。”

朱阳光拿着病历蹲在门口抽烟，闻言回头，“你的意思是我剥削他了？”

“我不是这意思，”钱知足闷声，“只是再雇个服务生好了，你的大排档生意那么好，小乐一到吃饭时间就要跑来跑去，吃饭又不及时。”

“钱知足，我们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跟我说句实话，你真心喜欢小乐？”

钱知足将常乐冰冷的手放进被子里，走到朱阳光身边蹲下，“可不是真心么，我长这么大，还没觉得哪个男的看上去比小乐可爱。”

朱阳光低沉了声音，“可他是个直的。”

“直的我一样能给掰弯咯！”钱知足自信地说，“我对他好，往死里好，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女人对他都好，我不信他不动心。”

朱阳光有些晃然，扭头看着他，“你能对他好一辈子？要知道，人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活，你怎么让常乐的家人接受你？”

钱知足神情黯然，“我也不知道。”

朱阳光笑，“瞧你这傻样儿！”

将病历扔到他的头上，“看看他的症状，喜欢他就做点实质性的事情。”

常乐因为长年营养不良导致的低血糖，在医院躺了一下午就被朱阳光接回大排档，炖了药膳端上来。

“光哥，您老都弄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别把我给吃死了，人家的生命很珍贵的，”常乐搅搅碗里的中药，一脸嫌弃。

赵维新坐在他床边，闻言拿白眼鄙视他，“真没良心，这可是钱大老板送来的药材。”

常乐立马将药碗推远，“他没放毒药进去吧？”

赵维新悠闲地拿勺子舀一勺浓汤喂给他，笑眯眯，“当归、川穹、芍药、地黄，多经典的四物汤啊，补血调经，专治月经不调经血不畅，实为调补真阴之良方。”

话音未落，常乐摔了药碗，扑上去狂踩，“钱知足，老子跟你势不两立！”

17.一家三口

赵维新从身后拿出一堆保健品，“看，你男人给你的补药！”

常乐一探头，XX补血颗粒、XX固元膏、XX口服液……心头的小火苗蹭蹭蹭地蹿了上来，拎着那些盒子就往外跑。

朱阳光正在上楼，被撞得一个踉跄，回头看着一溜烟跑远的常乐，疑惑，“丫吃错药了？”

赵维新靠在窗边的藤椅上哈哈大笑，悠闲道，“吃春药了。”

“咦？”

“钱知足的春天要到来了呀。”

此时已经是晚上，钱知足正叼根烟在柜台里数钱，刚数完一叠，就听大门哐当一声被踹开，一堆硬盒子就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我操！”钱知足大叫，“谁他妈……嗳，小乐乐？你身体好了？头还晕不晕？有没有吃补药啊？”

常乐冲进来，骂，“钱知足我操你妈！”

钱知足一脸正直，“关我妈鸟事？”

“你妈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畜生？”常乐指着他的鼻子撒泼，“你看看你送的东西，你他妈还是人吗？你他妈才喝太太口服液！你全家都喝太太口服药！老子OOXX你一户口本，我操！”

钱知足狂喜，“我户口本上就我一人，小乐乐，快点来OOXX哦，人家春情亢奋虚席以待啦。”

常乐气堵，瞪了他半秒钟，直接扑上去动粗。

钱知足被一下子压在了柜台上，双手羊癫疯般乱舞，一个不留心碰掉了总电源，整个网吧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正在上网聊天打游戏的人们怒了，回头刚要开骂，却骤然发现，微弱的路灯照映下，网吧老板被一个男人压倒在柜台，两个人抱在一起耸动啊耸动……

常乐见搞出这么大阵势，怵了，松手想要离开，猛地被钱知足一个饿虎扑食般抱住，一翻身压在了身底，紧接着两片火热的唇就贴了上来。

“我操……唔唔……”

钱知足凶猛地啃着他的嘴唇，喘息间调笑，“不是你操，是操你。”

常乐气极，“混蛋！”

“多谢夸奖。”钱知足的舌头灵活地钻进他口腔，极富挑逗性地逗弄起他的舌头。

“唔嗯……”常乐狠狠咬了他的舌头。

钱知足舌尖一疼，猛地缩回来，手背一抹，一手的血，不敢相信地抬头，见常乐被自己压在身底，满脸的愤懑，明亮的双眼中迸发出如刀般寒凉的光芒。

倏地一惊，方意识到自己的突兀，忙放开他，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没想到常乐一听他的道歉，更生气了，拭去唇角的血迹，呲牙，“你说对不起？”

“啊？”钱知足意识到对方不会善罢甘休，哭丧了脸，“小乐乐，我不是故意吻你的……”

“不是故意吻我？”常乐阴沉着脸逼近他，“你本来想吻的不是我？”

“……”钱知足瞪大眼睛，有些懵。

“废物！”常乐突然用力推开他，转身跑出大门。

钱知足仍旧有些懵，茫然抬头，对上网吧里一双双贼亮的狗眼，自豪地一甩头发，道，“刚那是我媳妇儿，腼腆怕羞，呵呵呵……啊呜……”

大门又一次被踢开，常乐气势汹汹地返回，用力一脚揣在钱知足腿裆，转身就跑。

钱知足捂住下面，一脸痛苦地蹲了下去。

钱大老板送来的药材把常乐气得够呛，却吃撑了赵维新，半个月补下来，一张脸红润得简直能直接做XX口服液的广告，晚上关了灯，那一身光滑的皮肤让朱阳光摸得爱不释手高潮迭起。

夜夜笙歌的后果就是腰酸背痛，一大早，赵维新睡眼懵懂地坐在大排档喝馄饨。

朱阳光端来一笼鸡汁汤包放在他的面前，赵维新幽怨地瞪他一眼，撅嘴。

“怎么，还在生气？”朱阳光弯腰凑到他的眼前，轻笑，“虽然那个姿势很难，但最后你不也爽到了？”

赵维新冷不丁一筷子插到包子上，飞出的汤汁溅了朱阳光一脸。

被滚烫的鸡汁烫得龇牙咧嘴，朱阳光却丝毫不计较，抄起围裙擦擦脸，抬手去刮他的鼻子，“还说你三十岁，我看啊，比十三岁还要可爱，小维新。”

“你才小！”赵维新被他的恶趣味郁闷到了，“滚，我现在不想看到你这张欠扁的大脸！”

朱阳光嘿嘿笑，在围裙上擦干净手，揉揉他的头发，“好啦，小维新不要再傲娇了，今晚有新电影上映，带你去影院享受一下，怎么样？”

赵维新闷声喝豆浆，含糊道，“我要吃爆米花。”

“好好好，给你买一百份。”

朱阳光去应付其他客人，赵维新依旧睡眼朦胧地把碗小馄饨吸溜得滋滋响，听着厨房里锅碗瓢盆叮当哐啷等充满了市井俗世的声音，将空碗丢在桌子上，站起来伸个舒服的懒腰，心想，这个漫长的春天啊，真是太他妈美好了。

“当当当当！天空一声巨响，常乐闪亮登场！亲爱的们，你们想死我了！”一个清亮的嗓音在门口响起。

众人抬头，见常乐马步叉腰，以红卫兵的经典姿势出现在门口。

赵维新乐了，“干嘛呢？”

常乐刷地蹿到赵维新的桌子边坐好，拉他大声耳语，“我的奖学金拿到手了！一等哦！”

“嗳，好事儿啊！”朱阳光从厨房探出头来，挥舞一下大勺，“恭喜。”

赵维新噙着笑，“看样子你还打算挥霍一下？”

“废话！”常乐朗声，“走走走，光哥，今晚咱逛莱迪去吧！”

“那可不巧，我今晚要陪你维新哥去看电影，”朱阳光给常乐端来碗小馄饨，“趁热吃。”

常乐舀起一勺，边烫得哦哦叫，边急吼吼地吞下去，挥舞着那双小鸡爪子，“不就是电影嘛，我们逛完街直接去看午夜场，我请客！”

N城的夜晚是个比白天要热闹上一千倍的样子，莱迪广场里摩肩接踵，再遇到个店家吐血大甩卖，是能将人由生物体直接挤成个非生物体的。

朱阳光一手揽着赵维新，一手拽着常乐从人群中杀出来，用力之大差点将两个人摔到地上，开骂，“丢不丢人？跟群小姑娘抢购东西，你们很有脸？”

赵维新瞪他，手里一个黑色的东西嗖地丢他脸上，“还不是给你个畜生买的，骂屁啊！”

朱阳光抓下落到头顶的东西，顿时囧了，将东西往口袋里一塞，就扑上去要抽他，“操！你他妈买条内裤都不知道低调点？”

赵维新没脸没皮，站在过道上，大声，“你吼什么吼？也不看看你那条四角裤都是什么年代的古董了，真不知道你怎么好意思穿的！”

“古董？”朱阳光揪他耳朵，“我这叫传统！总比你买的好！”

赵维新不愿意了，嚷，“我买的怎么啦？不就是网点的嘛，又不是丁字裤你羞涩个什么劲儿啊？真闷骚！”

朱阳光晕，揽着他的脖子压低了声音，磨牙，“等着，回家再收拾你！”

常乐站得远远的，一脸我不认识他们俩的表情。

从莱迪逛出来，直接上七楼，是家大型影院，三人抬头看大屏幕上的时间表，朱阳光表示要看《变形金刚》，被另两人一致鄙视，赵维新表示要看十二点的《金瓶梅Ⅱ》，被朱阳光咬牙切齿地再次警告回家收拾他，最后，大款常乐选定看号称史上最纯情电影的《山楂树之恋》。

朱阳光打算以暴力反驳，结果被孩子他娘一眼瞪去，立马老实了。

售票处排了很长的队，常乐被户主威胁，揣了钞票在队尾痛苦地排队，赵维新悠闲地坐在旁边桌子前东张西望，抱着根半凉的玉米啃得不亦乐乎。

朱阳光挤到柜台前，买了三大桶爆米花，两杯可乐，给赵维新买了一罐椰奶，拎过来，正好常乐也已经买到了票。

看看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常乐拉着赵维新一头扎进了旁边的游戏机厅，朱阳光充当苦力，拎着大袋东西跟着他们挤到游戏机厅。

常年应付难伺候的客人，让朱阳光到了吵闹的场合就头大，又怕弄丢了家里的两个宝贝，只好打起精神跟着赵维新的白衬衫红裤子追过去。

常乐在那边玩对战游戏，赵维新骑跨到了模拟摩托上，抬眼对朱阳光挑衅，“来一局？”

朱阳光到底年轻气盛，把手里的东西一丢，就骑到另一架摩托上，投了两个游戏币进去，“输了不要哭！”

屏幕仿佛变成了一台时光机器，将赵维新年少轻狂时飞扬爆烈的一面展示了个一清二楚，朱阳光紧盯着屏幕里的骑士，是将自己完全融进了风里的。

风驰、急转、全神贯注，他仿佛听到了风里凛冽的嘶吼，狂风暴雨般嘶叫着让时光倏忽回溯。

朱阳光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夜夜睡在自己枕边的男人是个混迹于混沌社会的凌厉男子，有着世间男人共通的暴力与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