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付朋子穿好了衣服。接下来，张启霖按着付朋子不让他乱动，付盛昱帮他刷牙抹脸，总算是在十五分钟里面

解决了两人的卫生问题。

“爸爸，张爸爸，早上好。”直到坐进张启霖的车里，咬了一口面包，付朋子才彻底清醒过来，对两人笑嘻嘻

地打完招呼后，扭着身子趴在车窗上，开始看外面的风景。

幸好这一路上都没堵车，三人总算顺利地按时到达了法院，还好巧不巧地在法院门口和朱嘉苑打了个照面。付

朋子躲在付盛昱后面，抱着他的一只手蹭啊蹭，虽然觉得有些害怕，但还是不住地打量着对面这个漂亮阿姨。

妈妈这个词，对付朋子来说无疑是陌生的，从他能够感知这个世界的那天起，他身边的人就只有爸爸，后来还

有爷爷、奶奶、老师、保安伯伯、班里的小朋友……可是却从来都没有妈妈。随着渐渐的长大，付朋子慢慢地

开始觉得不对劲：外面有好多的小朋友，两只手都有人牵着，可是自己……付朋子看看自己被付盛昱牵着的一

只手，再看看孤零零的另一只手，把没人牵的那只手藏进口袋里，然后继续乖乖地跟在付盛昱走。

让付朋子真正了解“妈妈”这个词的涵义的，是幼儿园里的一堂说话课，那堂课的主题是“说说我的妈妈”。

整堂课上，付朋子一言不发地听着别的小朋友唧唧呱呱地讲着各自的妈妈，每个小朋友的脸上都洋溢着欣喜和

自豪，到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老师还笑着问他：“这位小朋友，给我们讲讲你的妈妈吧。”当时付朋

子心里又失落又难受，“哇哇”哭着直接就跑出了教室

其实这也不能怪老师，这位老师恰恰是刚毕业被分配过来的，不了解付朋子家的情况，还被付朋子的反应吓得

不轻。所以付盛昱也没怪她，把付朋子接回了家。回到家的付朋子寸步不离地守着付盛昱，问他要妈妈，付盛

昱自然是变不出一个妈妈给他的，他也不想让小孩知道以前那些纠葛，就编了个故事，跟他说妈妈因为做了很

多的好事，所以被神召唤去天堂了。

“如果付朋子也很乖，做很多好事情，那么以后就可以在天堂里见到妈妈了的！”当时付盛昱说的这句话，付

朋子记了两年。尽管他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想见一见妈妈的，他也不止一次地幻想过他的妈妈会是怎样的人

：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的、微微有点胖、笑起来很好看、会用软软的声音给他讲道理、有一双能用白纸折出

各种小动物的巧手……付朋子不断地修改和充实着心目中妈妈的形象，如今见到了朱嘉苑，这个传说中的亲生

妈妈，尽管她和自己心里想的很不符，尽管她好像不是好人，但是付朋子还是想多看她几眼，把她给记下来。

朱嘉苑依然穿着高档的套装，脸上的妆容毫无瑕疵。她也朝着付朋子这边看了一会儿，最后还冲他笑了一下，

踩着高跟鞋踢踢踏踏地往里走。付朋子被付盛昱和张启霖牵着手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回味刚才朱嘉苑的笑，心

里隐隐约约泛起一股同情——这个“妈妈”虽然在笑，他却觉得她并不开心。

官司最终是毫无疑问地赢了，监护权依然归付盛昱，但朱嘉苑和张启霖都拥有探视权。只是令付盛昱和张启霖

不解的是，朱嘉苑这一方今天的表现太过平静了，与上一次的咄咄逼人截然不同，甚至显出妥协的意思，用张

启霖的律师的话来讲，就是“真不爽，这场胜利好像是人家让给我的一样。”

然而他们终究没有多想，朱嘉苑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和他们不相干了。法庭上的胜利让大家终于彻底放

下心来，张启霖更是主动请客，带着付家父子去吃大餐。

“张启霖，这次真的很谢谢你！”付盛昱认真地对张启霖说到，不管两人之间有些怎样的误会，至少这一次要

是没有张启霖，凭付盛昱的能力是绝对扳不倒朱嘉苑和她的名律师的。

张启霖给付朋子夹了一筷子菜，看似无心地回了付盛昱一句完全无关的话：“三天前Loop离职了，你之前见过

的，我的第一助理。”

“啊？”付盛昱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张启霖会突然说这个。

“他走时，还顺便带了一点点公司的资料。”张启霖顿了一会儿，艰涩地说了句：“对不起。我没想到过他会

背叛我，之前游乐园设计稿外泄的事情，也是他做的。我也是这两天刚刚知道，他原来是另一家大型设计公司

老板的侄子。”

这位全心信任的助理的突然离开，让张启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私家侦探给他的资料里清清楚楚地显示着助

理的下家就是那家“Yuan工作室”。付盛昱果然是无辜的，可张启霖也不想去挽回，说到底，他再也找不回那

份心境和热情了。他现在只想听付盛昱说一声没关系，然后两个人就真的不要再有关系了。

听到那句“对不起”的时候，付盛昱的心突然空了一下。明明是天大的委屈终于昭雪，他却只觉得钝钝的麻木

感。他摇了摇头，想说话时才发现声音卡在喉咙里，一时竟发不出来。

第七十三章

这个晚上，付盛昱努力了很久，却也沉默了很久。他还是发不出声音来，即使他用力咳了好几次，想把堵在喉

头的东西咳出来，但直到这顿饭的最后，他还是没能讲出一句话。

张启霖有些失望地低下头，他知道自己强人所难了。任凭付盛昱是再温吞随和的性子，也不会这样轻而易举地

谅解自己的。他摊开掌心，看着指甲刻下的一个个半圆痕迹，手心的皮肤有着很好的弹性，这些刻痕很快就消

失了，然而张启霖明白，人心却不是这样的，一旦留下了刻痕，再想要消去便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

三个人在一片沉默中结束了晚餐，离开餐厅的时候，张启霖一个人走在前面，付盛昱抱着了付朋子走在后面。

付朋子像是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抱着付盛昱的手有些颤抖。付盛昱把他搂得紧紧的，恨不能嵌进自

己怀里。

事到如今，付盛昱又能怎么说呢，他知道张启霖想听他说一句“没关系”，可那样说实在是自欺欺人。在两人

的关系里，付盛昱无疑是弱小的，可他不想再因为弱小而卑微了，就算只是为了给付朋子做个好表率，他也想

在任何人面前都把腰杆挺得更直一点，哪怕那个人是他爱了很多年、可能还要继续爱下去的张启霖。没错，他

确实是一直爱着张启霖，无论是五年前青涩的校园时光，还是五年后的再度重逢，张启霖这个男人总是能轻易

地挑拨起他的心。可是这一回，付盛昱并不打算随随便便说出那句“对不起”，此刻在他身边的这两个人，无

论是张启霖还是付朋子，他不想在其中任何一个人面前轻贱自己。

半个小时后，三人回到张启霖的别墅里。付盛昱把付朋子放到地上，拍拍他屁股，示意让他先上楼去。付朋子

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最后还是乖乖听话了。在脚步与地毯的轻微摩擦声和关门声后，整幢房子瞬间安静下

来，站在明亮金黄的灯光下，付盛昱大胆地迎上张启霖不解的眼神。

“我想明天就带付朋子搬走。”付盛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张启霖愣了一下，苦笑着说：“这么快吗？搬到哪

里都要有个准备吧，你们可以在这里多住几天，把要准备的事情都落实了再走。如果因为我在这里而不自在的

话，我还有别的住所。”

付盛昱摇摇头，说：“谢谢你，不用了，我都已经打算好了，我和付朋子会在之前住的一个小镇定居，付朋子

在那里有不少朋友，我也很喜欢那里安谧祥和的环境。”

张启霖的手揪紧了两侧的裤子，旋即放开，他低下头讷讷地说了句：“原来都已经计划好了呀……”张启霖知

道付盛昱这一走，要再见面是极为困难的事情，然而他还是决定就这样放手。尽管心里头还是泛起千百种难受

的滋味，但张启霖唯一允许自己做的，就是期待时间能够慢慢抹平这些令人不快的痕迹。

“张启霖，”付盛昱看着面前这个男人黯然的脸色，对他说：“我们之间的纠葛太多了，多到根本说不清究竟

是谁欠了谁，谁伤了谁，谁对不起谁。但不管怎么样，这次的官司我都要谢谢你，我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你的帮

助，我和付朋子现在还能不能在一起，更要谢谢你愿意把付朋子给我。至于其他的，我现在还不能说我完全不

在乎了，可是总有一天，我相信我会坦然的。”

张启霖抬起头，看着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付盛昱，眼前的这个男人嘴角含着微笑，眼睛里微微有点水光，反而显

得眼睛更亮了。张启霖不禁感叹道，付盛昱似乎已经脱去了之前那层懦弱委琐的外壳，看起来就豁达坚毅了不

少，比很多年前自己初见他的时候还多了几分成熟和从容。

“都是付朋子吗？是他让你发生这么大的改变的吗？”张启霖忍不住问道。

付盛昱微微侧头想了一会儿，说：“大概吧，我不想他觉得自己的爸爸是个窝囊废。不过也要感谢你，要不是

你这么华丽鲜亮地出现在我面前，我可能永远都不会意识到，自己被抛下得多远，我想我现在要开始追赶起来

了。”

“你一定可以的！”张启霖忍住涌上鼻尖的酸意，向付盛昱伸出一只手：“真心地祝福你，愿你和付朋子以后

能一帆风顺，幸福快乐！”

付盛昱毫不犹豫地把手伸了过去，两只曾经紧紧缠握的手此刻再度握到了一起，两只手的主人的心情却早已不

同往日。张启霖看着那两只手，一边努力地跟自己说：放开才是对所有人最好的方式；一边祈祷着能握得久一

点再久一点，以至于付盛昱把手抽回去的那一刻，他顿时觉得怅然若失，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发呆，凉意从手

掌慢慢地流遍全身。

看着地上那几个整理好的行囊，付盛昱半倚在床头，一只手在已经熟睡的付朋子的背上轻轻地拍打着。床头柜

上，还堆了十几张被捏成一团的纸巾。付盛昱用力地吸吸鼻子，不时地仰头把要流出来的眼泪逼回去。他认真

地看着这房间里的每一件摆设与装饰，原本是简洁明快的风格，在付朋子入住之后多了不少温情。墙边的大玩

偶是张启霖某次出差带回来的限量版玩具熊，那尺寸几乎可以给付朋子当床睡了；床具上印着各式各样的多啦

A梦，付朋子专用的小枕头更是一个大大的多啦A梦脑袋，这些都是他带着付朋子住进来的第二天张启霖就让人

送回来的；最贴心的还是这地上的长毛地毯，本来房间里并没有这个，张启霖怕付朋子蹦蹦跳跳摔伤了，采买

了好几张最柔软的带皮羊毛地毯，把整间房间的地都铺满了，付盛昱某次出门的时候看见类似的地毯，一张的

价格就让他心里吃了好大一惊。

一边看一边想，付盛昱忍不住又扯了一张纸巾，在眼角轻轻地抹了抹后扔到一旁，轻微地叹了口气：张启霖啊

张启霖，你这个人，暖的时候让人如沐春风，冷的时候让人寒心彻骨，人心都是脆弱的，这一暖一冷的，又怎

么禁得住？

可笑自己，竟差一点又忘了那些冷，只想困在那些暖里，直到彻底沉溺。

第七十四章

第二天上午，张启霖特意放任自己睡得晚一些，直到厚重的窗帘也阻挡不了外面灿烂的阳光，他才慢慢坐起身

来，打个呵欠下了床，走到洗手间里掬了一把清水往脸上泼，冰冷的水珠从脸颊上渐渐流到脖子里，那感觉让

他顿时清醒了不少。

张启霖看着镜子里满脸倦色的自己，无奈地苦笑一声。昨夜自己竟然失眠了，抱紧了厚实柔软的被子辗转反侧

，却还是觉得冷，现在更是觉得心口空荡荡的，忍不住失落起来。

在房里磨蹭了许久，张启霖最终还是打开房门，走到付盛昱和付朋子昨晚睡的房间门口。果然，房门大大地敞

开着，里面一片干干净净的，只留下原本有的一些家具，之前堆放的几个行李箱子都不见了。

张启霖把门关上，随后下了楼，扫了一眼整整齐齐纹丝未动的客厅，径直走到餐厅里。餐桌上放着一杯橙汁和

一份蛋糕，张启霖坐下来，拿叉子挖了一小块蛋糕送到嘴里，浓浓的奶油化开，甜软之后是一阵微酸的回味。

张启霖有些泄气地把叉子扔在桌子上，靠着椅背往后一仰，整个身体都瘫软下来。

他们走了，走了。张启霖的脑海中不断反复着这么一个认知，昨晚扰得自己无法入睡的冷意又开始冒了出来，

他愤愤地敲了一下桌子，装着橙汁的杯子被震得弹了起来，橙汁打在杯壁上然后缓缓流下，最后只剩下依稀可

见的淡黄色痕迹，张启霖盯着这杯橙汁看了许久，突然把它端起来一饮而尽。一大杯橙汁喝下去，胃里凉得难

受，张启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橙汁，和倒这橙汁的人一样，看似悄无声息地就没有了，却让人感受到真真

实实的痛。

上楼麻利地收拾好必要的东西，张启霖拖着一个箱子走到别墅门口，回头长长地看了一眼，随后锁上门，迈着

大步走向车库。

这地方，一时半会儿他是不会再回来了。

人一旦忙碌起来，时间是过得很快的。张启霖刚完成手头的一些要紧的设计工作，就加入到《盛世之爱》忙碌

的后期制作中。一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盛世之爱》的样片终于剪了出来，之后将进入热热闹闹的宣传周

期。

张启霖原本并不想过多地参与宣传，但之前和朱嘉苑打那场官司时，有好几家媒体都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

要不是简政国和张钟姜从中斡旋，张启霖有个非婚生子的新闻早就刊了出来。张启霖欠了他们一个大大的人情

，也不得不安排出巡回宣传的档期，当然，这种事情他是绝不会告诉付盛昱的。

张启霖知道，付盛昱和付朋子过得很好，他们在这城市附近的一个小镇安顿了下来，付盛昱有朋友的帮衬，应

聘成了镇上学校里的语文老师，还开始在一家杂志上写专栏，渐渐有了些名气，付朋子也进镇上的幼儿园，在

园里很受欢迎……每周私家侦探所都会把关于两人的动态报告送到张启霖的桌上，看着那些白纸黑字张启霖觉

得就足够了，他不想再因为自己，给这父子两人平添苦恼。

倒是史吟盛还常常念叨着付老师，自从Loop离开以后，张启霖把这个年轻的小伙子提拔为第一助理，让整个工

作室的人都大跌眼镜。张启霖倒丝毫不在乎别人的闲言碎语，他看中的就是史吟盛身上的年轻和热血，当然，

还有那么一点点看在他和付盛昱关系好上的私心。自那之后，张启霖给了史吟盛大量的锻炼机会，也让他在短

短时间内迅速成长起来，从以前看见张启霖就不敢吭声怕说错话的腼腆小子，成长为现在敢指出张启霖疏漏之

处的真正人才。

而更让张启霖觉得可贵的是，史吟盛工作能力的增长倒并没有改变他单纯热忱的本性。有时两人一起走在路上

，史吟盛常常会看到什么然后带着感伤地自言自语“可惜付朋子不在，不然他看到了一定喜欢”。还有两次史

吟盛把侦探所的报告送进来后，一反常规地站在张启霖面前，有些小心地问他：“付老师怎么样啊？”在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