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挤了挤口水来缓和嗓子眼的干灼感。没想到过了没多久，张启霖就又进来了，这回穿上了衣服，手里端了一

个托盘，托盘上是一个装了水的玻璃杯和一个小碗。

看见水，付盛昱眼睛一亮，赶紧说了声“谢谢”。不料张启霖一个背身避开了他伸过去拿杯子的手，快步走到

床头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拿出一支体温计递给付盛昱：“先量体温，喝了水再量就不准了。”

付盛昱接过体温计含进嘴里，眼睛死死地盯着房间里的钟，看秒针一秒一秒地向前走，好不容易熬到三分钟，

立刻就把体温计从嘴里拿了出来，然后端起水杯一饮而尽。唉，这时候真是深切地体会到水是生命之源的意义

啊，再不喝水，自己铁定会干死的。

张启霖趁付盛昱喝水的功夫，把温度计从他手里拿过来，37.2度，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许是两人刚才这番动

静大了点，付朋子也慢慢醒了过来，揉着眼睛往四周看，发了一会儿呆之后，小孩算是清醒了过来，对着付盛

昱糯糯地叫了一声“爸爸”，跳下床往付盛昱那张床上爬，准确的窝在了付盛昱的怀里。

“爸爸，我喂你吃饭！”付朋子靠着付盛昱，眼睛扫到床头的粥碗，特别兴奋地把碗端起来，用勺子舀起一勺

粥，还学着电视里面演的，把嘴凑上去吹了好几下，然后才递到付盛昱的嘴边。付盛昱吃着儿子喂的粥，觉得

嘴里暖暖的，胃里暖暖的，心里也暖暖的，这什么病呀痛呀的一下子都没了。

“爸爸，昨天你睡在沙发上，朋朋怎么叫都叫不醒你，朋朋吓坏了！”付朋子把空空的碗放回到托盘上，然后

搂着付盛昱的脖子撒娇：“幸好后来爸爸和朋朋一起照顾爸爸，爸爸帮爸爸请了医生，还把爸爸抱到这里来休

息。”

付盛昱本来脑子就有点晕乎乎的，被付朋子这一连串的爸爸搞得更加迷糊了，只觉得自己脑子里都是一团浆糊

，理了半天都没搞清楚，便问付朋子：“什么爸爸爸爸的，爸爸病了怎么照顾自己？”

“不是啦！”付朋子从付盛昱怀里跳出来，爬下床拉住张启霖的手：“张叔叔说了，他也是朋朋的爸爸，我们

是有两个爸爸和一个宝宝的一家。”

见付盛昱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张启霖撇撇嘴，付朋子这小孩，这话明明是他说的，怎么就张冠李戴到

自己头上了呢！

第四十六章

看到张启霖的表情，付盛昱立刻就明白了，那一家人的说法肯定是付朋子想出来的，硬套上张启霖的名字，便

岔开话题：“朋朋，你今天不去幼儿园了吗？再不去洗漱就要迟到了。”

付朋子看了一眼挂钟，然后“哎呀！”一声喊了出来，一边喊一边往外面冲出去，张启霖含笑地目送小孩出门

，然后转过头来继续笑吟吟地看着付盛昱。

“这两天我不碰你，你好好休息。”见到付盛昱被自己的目光盯得面色发窘，张启霖丢下这样一句话，随后便

也离开了房间。

付盛昱躺下来，拿被子把自己包好，看着床头的退烧药，伸出去的手犹豫了一下，又收了回来。要是……要是

因为生病就能够不做那种事，那么天天生病也好啊。生病了，不过就是头晕一点，骨头酸一点，胃口差一点，

力气少一点，张启霖每天晚上做完以后自己也是这个样子的，而且还更惨。

曾经沧海难为水，对于付盛昱来说，曾经历过两情相悦温柔到极致的缠绵，如今这种只有机械的动作却毫无感

情可言的结合，对身体和精神都是一种莫大的伤害。

经过两天的休养，尽管心里不情愿，但在付朋子和张启霖的联手照料下，付盛昱的身体还是痊愈了。于是这天

吃过晚饭洗了碗之后，付盛昱怀里抱着一个靠垫坐在沙发里，眉头皱得紧紧的，为晚上的事情担忧。

时针不知不觉就指向了九点多，付朋子从房间里跑出来，看见付盛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满脸忧色，赶紧蹬蹬

蹬跑下楼去，搂着付盛昱的脖子：“爸爸，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啊。”

看见付朋子，付盛昱迅速地把满腹心事藏起来，揉着小孩的头发：“爸爸想点工作上的事情。”他还没和付朋

子说自己已经“被辞职”的事情，见小孩乖乖地点头，付盛昱把他抱到自己腿上来，手在小孩软软的肚皮上捏

了一把，然后问：“这两天爸爸没空管你，有没有好好认字背诗啊？”

付朋子显然被戳到了软肋，吐了吐小舌头从付盛昱怀里跳下来，说了句“我回去睡觉了”一边蹬蹬蹬跑上楼去

。付盛昱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忍不住嘴角弯弯，放下靠垫慢慢走上楼，打算到小孩房里再去和他说几句。

还没走到付朋子房间门口，付盛昱就被一把拉住，他回头，看见张启霖一脸阴沉地看着他。付盛昱小心地往后

退了一步，没想到张启霖往前迈了更大的一步，付盛昱后背紧抵着二楼的楼梯栏杆，既想往后仰以拉远和张启

霖之间的距离，又害怕自己重心不稳掉下去，完全进退不得。

“你怎么那么不自觉？”张启霖一只手扣住付盛昱的下巴，不满地说道。

“什，什么？”付盛昱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要爆掉了，生怕付朋子这时候走出房间看到这一幕，更生怕张启霖

就地对自己做什么。整个身子僵在原地，一动也动不得。

“我说，你就不能别装了吗，身体好了，也该履行你的义务了吧。”张启霖拖起付盛昱的手往书房走，直到书

房里面才松开。付盛昱揉揉手，表情想怒又不敢怒，忍了半天才问张启霖：“以后，还是像前几天那样吗？”

“怎么样？”张启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就是，就是像前几天那样，做……”付盛昱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这个“做”字讲出来，脸上一阵涨红。

“那你觉得呢，这两天我可是忍得很辛苦。”张启霖耸耸肩，向付盛昱摊开手，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

付盛昱咬着下唇，想到自己和付朋子寄人篱下的处境，心头泛起一阵酸楚，一边告诫着自己忍耐，一边渐渐地

红了眼圈。张启霖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没来由地一阵烦躁，一下子站起来把付盛昱推到墙边，把头埋到他的

颈间开始啃他的脖子。

付盛昱推了他几下，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双手无力地垂下，任他解开自己的外衣，眼里一片冰冷的无奈。没想

到此时，隐隐约约听到走廊里传来付朋子的声音，脆生生地喊着“爸爸”。

“快别这样！”付盛昱用力推开张启霖，把自己的衣服整了整，此时付朋子也走到了书房门口，见两个爸爸贴

着墙站着，脸色都红通通的，觉得房间里的气氛也有点奇怪，便站在门口朝付盛昱眨了几下眼睛，有些好奇地

看着他。

“朋朋，怎么了？”付盛昱快步走上去，见付朋子抱着个枕头，小睡衣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露出肉肉的小肩

膀，在上面好玩地捏了几下：“那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付朋子揉揉眼睛，把睡衣拉拉好，随后撅起了小嘴：“爸爸，我要和你一道睡，你好久没有陪朋朋睡觉了，今

天朋朋还要听故事。”

付盛昱愣了一下，站起来往张启霖那边看了一眼。张启霖低着头，显然是宁愿数地板的花纹也不愿意给他任何

回应。付盛昱犹豫了一会儿，摸摸付朋子脑袋说：“爸爸马上就陪你去，我先和张叔叔去说句话。”

“嗯！”付朋子点点头，不忘纠正他：“不是张叔叔，是张爸爸！”

付盛昱假装没听到付朋子那句话，走到张启霖的身边，怯怯地放低声音和他商量到：“你看，我先去陪朋朋睡

着了，然后再过来，行不行？”

张启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然后才瞥了付盛昱一眼：“你去吧，今晚不用过来了。”

“我……你不是也很喜欢朋朋吗？我说到做到的，不会骗你的。”付盛昱以为张启霖生气了，故意用话来激他

在自己和付朋子之间选一个，心里也担忧起来。没想到张启霖直接绕过他，抱起付朋子在哄了几句，立刻把小

孩哄得乐呵呵的。过了一会儿转过身来，两张脸同时看着付盛昱，张启霖催促道：“快走吧，让朋朋早点睡觉

是正理。”然后，便抱着朋朋向那间专给他准备的儿童房走去。

或许是太累了吧，可是刚才那一刻，付盛昱就是突然有那么一种恍然的感觉，好像这屋子里的三个，真的是一

家人。

第四十七章

之后的几天，在张启霖的默许下，付盛昱都是陪着付朋子睡的。日子过得平淡而简单，付盛昱俨然成了家庭主

男，每天准备三餐、打扫卫生，三个人看起来好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如果忽略付盛昱和张启霖之间近乎缄默

的气氛。

张启霖这几天好像进入了疯狂工作的状态，每天早早地起来，迅速地出门。付盛昱在连续两天经历了为张启霖

准备的早饭没人吃的窘境后，聪明地改变了策略，找出个漂亮的小盒子，把早饭装在里面，在张启霖出门之前

塞给他。在付盛昱第一次把便当盒递给张启霖时，张启霖显然是大吃了一惊，眼睛瞪得大大的，沉默了好久才

收下，可让付盛昱揪心了一会儿。

晚上，每到十点付盛昱就开始催付朋子睡觉了，小孩喜欢撒娇，自从付盛昱病愈之后，天天缠着付盛昱要一起

睡，加上现在又不用工作，付盛昱夜猫子的性子可被彻底地改了。每天抱着小孩早早地睡下，很快就能进入梦

乡，至于张启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一点知觉都没有。

尽管付盛昱拼命给自己找家事做，但是每天还是有了大把大把的空闲时光。下午坐在沙发上，看书、看电视或

者看外面的风景，都解不了付盛昱心里越来越厚重的寂寞感。人一旦有了闲暇，就会在心里肆无忌惮地想，把

快乐不快乐的事情都反反复复地想，这几天，付盛昱每天把好几个小时拿来发呆，想过去，想现在，想着想着

，心里就一点点凉下来。终于有时间好好总结和梳理自己的人生，在工作繁忙时被忽略的挫败感却一拥而上，

勒得付盛昱有些透不过气来。

尤其是和张启霖一对比，付盛昱就觉得更加颓然。现在的他，是人们眼中公认的成功人士，名利双收；而自己

，事业无成，曾经的理想通通落空，现在连工作都没了，沦落到靠一个男人来养自己。付朋子现在还小，等过

几年长大了、懂事了，一定也会看不起自己吧！

看看时间，付盛昱站起来走进厨房，开始清洗晚饭要用的食材，不知不觉想到很多年前的自己。好像自从和张

启霖在一起，自己就始终扮演着“主内”的角色，那个人会耍小聪明，每次都骗的自己乖乖下厨、乖乖洗碗，

然后再乖乖……而那时的自己，明明心里是很有些大男子主义的，却甘愿在他面前低眉顺眼，看到自己做的菜

被他说好吃，心里就能高兴一整天……

付盛昱摇摇头，往脸上泼了些冷水，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美好的回忆实在太少太珍贵，所以总是轻易地沉溺

其中，可是这样的眷恋已经把自己带到了如今的处境，其实早该明白，这样的回忆早忘早好，现在和几年前，

处境不一样，心境也完全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呀，在自己咬紧牙关坚持要分手的那天，在看到张启霖绝望眼神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一切不一样了。

既然自己当初做了那样的决定，决定逼张启霖出国去，让他逃离那个表面平静内里狰狞的地方，逃离关于同性

恋的流言蜚语，逃离可能发生的身败名裂的结局，那么如今自己就该承担所有的后果。

所以，只要他远离了那片是非之地，自己再遭受同学的指指点点也没关系了，原本联系好的著名博导也突然不

要自己做研究生也就罢了吧，父母愤怒到要与自己脱离关系也只是说说的，受不了偏见和歧视而导致的成绩下

滑也都是浮云，最后留校不成又找不到好的工作也都怪自己没能耐。

张启霖不知道，这一切都和他没关系，所以他根本就不用知道啊，他在另一个国度会过得好好的、轻松的，也

许一开始会难过几天，但很快就会有很闪亮的人生……每当受了委屈窝在被子里拼命忍眼泪的时候，付盛昱总

是这样对自己说，说着说着，眼前好像可以看到张启霖自在的样子，心里好像就没那么难过了。

付盛昱觉得自己真傻啊，如果有下辈子，再也不要爱一个人爱得那么深了，爱到宁愿被人误解被人恨都要护着

他。下辈子，他要最爱自己，再也不要傻乎乎地把自己都赔上了。

这天张启霖回来得早，走到客厅里发现没有人，转身往厨房走，走了两步就看到水池前付盛昱微胖的背影，身

子一抽一抽的，不时地抬手好像在抹眼睛。看着这一幕，张启霖的心突然一颤，一种酸酸涩涩的感觉开始探出

头来。

没想到自己不在的时候，他居然会偷偷地哭，这几天自己为了一个大案子忙得焦头烂额，也不知道他私底下哭

了几次了……莫名的，张启霖竟觉得有些不舍，一句充满关切的询问脱口而出：“你怎么了？”

听到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付盛昱急忙三两下擦干眼泪，镇定下自己的情绪，随后转过身来：“没什么，洗菜

的时候水溅到脸上了。”

张启霖朝他走近几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越不会撒谎就越要撒，也不看看自己的眼睛，又红又肿，你又

没洗洋葱。”

付盛昱摸摸眼皮，不说话了。

张启霖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拉过付盛昱的一只手塞到他手心里。付盛昱低下头，看见

一串钥匙卧在手心里，他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张启霖，后者无所谓地耸耸肩：“这里的钥匙，你无聊的时候可以

出去走走，社区里有网球、桌球和游泳池，还有个小pub和咖啡座，小区外面不远处有大卖场和书店，大卖场

旁边有公车站，是往市中心那个方向去的。不过为了不加重保镖的工作量，我建议你尽量少出社区。”

付盛昱攥紧了手里的钥匙，心里还有些不确定：“你……放心让我出去？”

张启霖撇开脸去，看着厨房瓷砖上的花纹：“虽然很想，但我还没不人道到让你这下半辈子都困在这里。”

第四十八章

虽然之后张启霖再没和他说什么，但付盛昱还是觉得，张启霖对自己好像有些不一样了。这种不一样，让他的

心里微微地有了一些暖意。他特意去换了一件有口袋的衣服，把钥匙放在口袋里，时不时地摸上一摸，心里的

安全感也随之多出几分来。

晚上，三个人一道吃饭，付朋子黏在张启霖身上，向他喋喋不休地诉说着对他的想念和这几天幼儿园里发生的

事情。见小孩光顾着说话，付盛昱站起来给付朋子盛了碗汤，放在小孩面前，不料还没来得及提醒小孩，张启

霖就随手端起碗来，舀了一勺汤往嘴里送。

“小心烫！”付盛昱忍不住喊了出来，张启霖的手在空中滞了滞，他看了一眼汤勺，凑近那个方向吹了几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