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茫然地坐在床上，直到……凤湮寒走进来。
那异常邪魅的男子半眯着眼微笑，慵懒而惑人的，“纵吟昨晚睡得好么？”
他怔怔地点头，思绪始终聚集不起来，“还好……”
“那就好，”俊美的王爷含笑坐在他身边，语气轻柔地道：“你的武功已经到了紧要关头，我近日就不来打扰
你了，在即将突破第七阶的时候可要告诉我一声。”
他点点头，精致的脸配上茫然的神情，十足的乖巧。凤湮寒唇角勾出一个邪肆的弧度，眼底却是带着恶意的。
于是一个月过去了，苏纵吟没日没夜地练功，仿佛这样就可以补平心底的缺憾，让自己没有精力去思索那种纠
痛的由来。
凤湮寒时常会来看他，肆然地在一旁微笑，也不同他多说什么话。
很快，他即将堪破[敛情轨辰]的第七阶，但却有侍女告诉他，王爷邀他去寝宫有事商议。有什么事……非要在
夜里商议？苏纵吟虽奇怪，却还是去了。
侍女将他引到寝宫门口就退下了，他犹豫了一会儿，轻轻推开门……
“当啷”一声，随身带着的长剑掉落地上，半着苏纵吟不可置信的表情，“师父……？”
“对，这就是你师父。”凤湮寒闲适地从帷幔后步出，走到那张华丽巨大的床前，扯过丝绸锦被，温柔地将那
人布满痕迹的身体裹住，“同时，也是你的杀父仇人，毁了你家的罪魁祸首。”
床上躺着的，是他最熟悉的人，有着一贯的温和，优雅而绝世无双的风华，以及……高傲到极点的性子。
但是……师父怎么会这样出现在他面前？
凤湮寒抱着那人，轻柔地在他耳边说着：“魅，你不是一直念着你这小徒弟的么？你不是不屑正眼看我么？呵
呵，我把他叫来了，你不是心里只有他么？那么，让他杀了你……你说好不好？”
纤长的睫毛抖了抖，自然上挑的凤眼随之睁开。依旧是情绪深沉，却……疲惫，厌倦的，仿佛这个俗世再也没
有一样事物可以令他暂且停留。
目光带着死寂，缓慢地移向站在门口的少年身上，顿了许久，才有声音道，“纵吟？”声音也不是记忆中的温
柔慵懒，而是带了些干涩沙哑的。
凤湮寒温柔地摸着手下柔顺的长发，“魅，被自己所爱之人厌弃的滋味，如何啊？”
苏渐魅疲惫地闭上眼，“你还想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凤湮寒如同没听见般，“当年，我从初见你时就被你吸引，不择手段得到你，可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我
爱你……也恨你。”
“我不爱你，也不恨你。”但是漠视你。这是凤湮寒最无法接受的事。
“纵吟，来，”凤湮寒邪肆地微笑着，向苏纵吟招招手，“纵吟，杀了他。”
苏纵吟眼神空洞且茫然，犹豫着慢慢走过去。
苏渐魅突然绽开一抹微笑，带着曾经的风华天下。
凤湮寒戏谑得看着他们，恶意，嘲讽的。
苏纵吟脑中混沌一片，灵魂似乎脱离在身体之外，看着自己静静地走过去，手中握着剑，高高举起，毫不犹豫
地落下……
血溅白纱……
——第一部·相欠之纵吟离魅·完——
番外：繁星陨落
我初初遇见他时，他才十二岁，正是少年英发的年纪。
别的孩子都还在仰慕着武林侠客，听着志怪传奇，而他，已经一役名动天下。
我隐在暗处观察着他，记住了他的名字——苏渐魅。
早就听闻苏家有一公子绝世出尘，看来不假。他的妹妹似乎也很秀丽，只可惜有了个比自己更加夺目的哥哥。
明明是极相似的脸，苏渐魅能在初见的一瞬间就将所有注意力都引去，无关场合，不论长相，而苏姒袂却不能
。
三月，杨柳扶风。苏渐魅南出游玩，我也跟了去，反正我很闲……
在淡湖湖心渡亭里，他遇见一个邪肆优雅的少年，自此万劫不复。
那少年便是被称做“魂冢王爷”的凤湮寒。
之后，凤湮寒为了得到苏渐魅而不择手段，与苏姒魅合作各取所需，挑拨皇潋尘、江浸月与苏渐魅之间的关系
，利用权势毁了苏家……苏渐魅最终还是落在了他手里，因为至交好友的背叛……
凤湮寒爱苏渐魅，所以不顾一切得到了他，但苏渐魅一直漠视他，即使被狠狠折磨了三个月。
三个月后，我看不下去了，于是出现在苏渐魅面前，将刻有上古武学[敛情轨辰]的耳坠交给了他。
我颜家的使命，就是尽终生之能，寻找可以修习[敛情轨辰]的人，将之传下去，在我看见苏渐魅的第一眼，就
知道，他，必定能大成。
事实证明，我的预感的确没错，用了三年，他习成了[敛情轨辰]，并借助东方殊的帮助从凤湮寒手里逃了出去
。
苏渐魅，苏渐魅……这三字后面，代表着的，是不可言喻的优雅、美丽，与强大。
有人为他建立的流魅阁，三番五次请他前去入住，他推拒。最终还是东方殊与他彻夜交谈，才使他改变了主意
。
我主动站到他面前，要求当他的影卫。颜家是上古武学的守护者，自然也要护着这数百年来唯一能将其大成的
人。
就这样，我成了旁观者。
我看着他带领流魅阁成为武林第一，看着他受皇帝嘱托教授太子，看着他收养邪教遗孤，也看着他……前去覆
灭了萧家，只留下一个五岁大的孩子，并收下当做小弟子。
萧家是凤湮寒手下最大的势力，同时也是迫害苏家的罪魁祸首。
对于苏渐魅如此宠爱萧家幼子，我本是很不乐见的。
可我不得不承认，萧绯裳对于苏渐魅来说，是特殊的，但我不知道能特殊到什么地步。
这么多年，我一直站在他身后旁观，他心中的情感我也越来越能体会到……
那是……宁可自己置身地狱，忍受痛苦，也不愿他受半分伤害的。
记得在萧绯裳被凤湮寒带走后的某一日，东方殊曾质问他为何半途更改计划，让凤沫麟放手去夺位，那时，他
刚刚默许了凤沫麟与苏逆溯的事，我能清楚得回忆他那时的表情。没有悲伤，没有凄凉，仍旧带着直通人心的
温润优雅，那般的独浊于世。
他回答：“在明知自己的结局肯定不会圆满的时候，你就会希望能成全别人的幸福，这样……”他顿了顿，继
续道：“就好象别人的幸福，就是自己的一样。”
因为这句话，东方殊没有再强求，随他愿意，毕竟……在一个人想死的时候，你若千方百计地阻拦，也没有任
何意义。
之后，在他动身前去帝都解决所有恩怨的前一日，望着冬日里萧索的菡萏湖，他轻轻吟了首挽歌。镏金辎玉香
炉内的焚香萦萦袅袅地上升，淡青色的烟雾逐渐消失在空气中，带着许久不曾有的宁寂。他开口问了我一个问
题，首度让我无言以对……
“陨，你说……在我死后，可会有人为我谱一曲挽歌？”
挽歌泣亡魂，我想，他其实是想问我，在他死后，可还会有人记得他，挂念他……
明明是如若天神谪入人世的苏渐魅，为何竟会落到那般隐晦地询问我，是否有人会挂念他的地步？
真是让人心痛到无可复加……
怎么会忘了他？
怎么会忘了，曾经有一个人，带着绝世风华，以始终温和的微笑，隐了倨傲的姿态，如若一个寻常的师父般，
耐心地传授弟子学识，安静地看着弟子从孩童慢慢长大。
又怎么会忘了……他寄予爱恋的弟子，杀了他……
在苏渐魅前去凌缔王府之前，我曾经劝阻过他。那时他摇摇头，将血红色的妖异耳坠给了我，道：“我躲了他
那么多年，不可能一直这么躲下去。如今他抓走纵吟，是想给我一个警告……他的耐心已经用完，不想再陪我
做这游戏。我不能放下纵吟不管……”
“你可以先毁了凤湮寒，不必用这么决然的方式。”
他轻轻笑着，又摇了摇头，“我已经倦了，那些名利争斗不想再看下去。既然有最直接的办法，我为何弃之不
用？”
好吧……和一个抱着厌世离世心态的人，是无法劝阻并加以沟通的。
要么灭了凤湮寒，与苏纵吟在一起；要么被凤湮寒灭，苏纵吟孤家寡人。
苏渐魅……其实也是个冷酷的人。对别人不留余地，对自己更不留。
在他独身前往帝都的同时，我回了颜家本部，将[敛情轨辰]的秘籍交还回去，等待着下一届的颜家长子将其带
出，寻找它的主人。
而我，将始终记得那个轻柔地唤我“陨”的男子。
即使他冷酷到自我灭亡，留下所爱决然离去。
也对，他……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爱便是爱了，就算得不到，死在他手里，想必也是……
幸福的。
“在明知自己的结局肯定不会圆满的时候，你就会希望能成全别人的幸福，这样……就好象别人的幸福，就是
自己的一样。”
“陨，你说……在我死后，可会有人为我谱一曲挽歌？”
“陨，这一切……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恍惚间，仿佛又看见那人转过身来，白衣纤尘不染，长发墨玉流光，凤目含笑，轻柔地道：“纵吟……”
我甩甩头，有些挫败……时隔数十年，怎还将他的模样记得如此清晰。
“啊……果然是……他生我亡灭，挽歌泣亡魂……么？”
番外：凤引溯落
祈凤历330年11月3日，执掌祈国大半兵权的凌缔王爷凤湮寒逝世。
同日，被尊为武林第一人的流魅阁阁主苏渐魅也长眠地底。
接着，原太子凤沫麟继任皇位，宣国号“忆素”。
忆素3年，苏渐魅二弟子苏逆溯返回流魅阁，接掌阁主之位。
忆素5年，凤沫麟立邻国慕容公主为后，大赦天下。
忆素7年，苏逆溯以一己之力击败四大门派掌门，从此威镇武林，流魅阁中原霸主地位确立。
忆素8年，慕容皇后病逝，帝大悲，特诏永不立后，后宫也未再临幸。
忆素9年，天降大雪……
流魅上弦内阁还保持着前阁主在时的布局，只是西北处多建了一栋暖阁，因为新阁主有些畏冷。
虽说新阁主根本无法与前阁主相提并论，但到底是前阁主的弟子，继承流魅阁也算名正言顺，何况新阁主的能
力也不差。
苏逆溯斜靠着横榻，捧着暖炉，披着狐裘，神游天外。四周的侍卫侍女被尽数禀退了去，偌大的暖阁，只剩这
位已执掌流魅阁六年的“新阁主”——阁中资历较老的掌事们一直这么称呼他。
“啪”地一声，窗户方向传来细微的响音，苏逆溯立即收回思绪，瞥了过去，果然看见一名身着黑色华衣的俊
美男子走了过来。
苏逆溯打了个哈欠，眼里逼出了些泪光，漫不经心地打量他两眼，“多日不见，愈发有人样了啊。”
男子失笑，走过去亲昵地吻吻苏逆溯的唇，“又闹别扭？”
苏逆溯拍开他乱摸的手，瞪他一眼，“去！我闹什么别扭？”
男子被那意外带了些媚的眼神给“勾引”了，又凑上去亲吻。漫长的吻过后，苏逆溯大口地喘气，一边还不忘
教训旁边那个得意的人，“苏少漠！你给我适可而止！”
男子笑意加深，“逆溯，你很久没有叫我苏少漠了。”
苏逆溯推开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抬了抬下巴，“我说……皇帝陛下，您来找我，就是想让我唤您‘苏少漠
’的么？”
凤沫麟随性地躺在榻上，一副“任君随意”的模样，“当然不是……逆溯美人儿～～别这么冷淡嘛～～”
苏逆溯的脸黑了，“你滚！别再让我看到你！”
凤沫麟顺手一扯，黑色的华衣立即散乱开，露出里面纯白的里衣，色彩对比异常强烈。
苏逆溯忍不住皱皱眉，“寒月间还穿这么少，你存心想冻坏是不是？！”
凤沫麟依旧是那微笑，懒散，而惑人的。“既然要来勾引你，穿多了，岂不是破坏美感？”
苏逆溯默了默，认命般走上前，轻轻拥住那男子，头埋在线条优美的颈间，胸中一瞬间涌上太多情绪，压得他
几乎流出泪来。
带着体温的里衣与冰冷的外衣紧紧贴在一起，凤沫麟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问他：“逆溯，你方才……在想什
么？”
颈间传出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又有些委屈的样子，“少漠……我似乎……能体会出遥缃王妃当年的感受……”
凤沫麟再次失笑，安抚般摸着怀中人柔顺的长发，“是么？”
“明明非常努力，却始终得不到认可，无论优秀与否，都永远活在另一个人的光环下……这感觉……”苏逆溯
皱皱鼻子，越想心里越郁闷，“还真不是一般的不爽……”说罢，对着颊边精致的锁骨，上去就是一口。
“嗯——”凤沫麟禁不住仰头轻哼一声，带着隐隐的诱惑与沙哑，更能引发人的欲-望。
苏逆溯眼神深幽起来，那一口咬得并不重，他沿着锁骨的轮廓慢慢舔噬，气息逐渐危险。
凤沫麟眸子一眯，一个用力就使两人的位置颠倒过来。将苏逆溯压在身下，动作缓慢而似有无限诱惑地脱掉身
下之人的衣服，凤沫麟轻笑着凑到他耳边呵出一口气，“还说不是在闹别扭。”
苏逆溯一听，不满地挣扎，凤沫麟扣住他的手腕，亲吻着他微微突起的喉结，满意地感觉到身下开始加速的喘
息，一边继续解衣服，一边道：“师父大人你也敢嫉妒？真是活回去了。”
被训话，却又反抗不得，苏逆溯干脆主动吻住那张嘴。凤沫麟享受着亲吻，手指跟着“亲吻”着细腻白皙的肌
肤。苏逆溯双臂环住他的脖颈，身体也向他贴去，“啊……少漠……冷。”
凤沫麟随手扯掉自己唯一的衣物，斜抱着苏逆溯，一手游走于敏感的周身，一手向下探去……
苏逆溯稍稍回了神，不满地瞪他，“你不是来勾引我的么？现在又在做什么？”
“哈！逆溯美人儿～～我是来勾引你让我吃的～～”
“你！”苏逆溯气结，咬牙切齿道：“你还真厚颜无耻！”
凤沫麟神色悠闲，手下微微一握，苏逆溯身子就僵住了，于是很识时务地没再多说。凤沫麟俯身含住苏逆溯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