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拐角的巷子,一群小乞丐跪在地上乞讨。
兰君一经过,就看到有眼睛大大的女孩子跪在地上,可怜巴巴的被挤兑。
兰君随手给了几块碎银子,笑道:“妹妹几岁了?”
女孩小声的道:“不知道……”
兰君听到,眼中怜惜之情更甚,又摸了摸她的头,聊了好多句才离开。
青泉不说话,只那么看着。
回了家,兰君又叹息了一回。青泉喝着茶笑道:“你对她倒是有心。”
兰君摇摇头:“我还是没能帮她什么,那孩子眼睛那么漂亮,不要让人害了才好。”
青泉又咽了一口茶。
第二日兰君起的早,收拾了一下就要离开。
青泉拦住他,笑道:“看我带给你什么了。”
兰君看到那往外渗着血的白布包,看着大概的形状,胆战心惊。
一打开,竟真的是两个血淋淋的眼珠子。
兰君的手都在颤:“她那么可怜……你还……”
青泉摸着他的头发道:“你不用担心,她半点疼也没受到。”
兰君抬起头,狠狠的瞪着他:“石青泉!只当我从没认识过你!”
青泉这才手忙脚乱:“我就知道这样你会不开心,还是新鲜的才好看……”
兰君捂住耳朵,状似疯癫。
青泉这才敛了慌张脸色,低着头凑上兰君发抖的身子。
“我只是想告诉你,若有意思半点想着别的人……”
脚一脚踩上眼珠子上,踢走了一个,另一个在脚下,发出“扑”的一声。
“这就是下场。”
第六十章
兰君跳出窗子,夺路而逃。
青泉笑着说,不怕你逃跑,苏府那么大,一时半会挪不了地方。
春江在一月零十二日后再见苏兰君。
兰君翘着二郎腿,在椅子上晃着看账簿,春江中规中矩,不敢被看出一丝破绽。
兰君放下账簿道:“春江,这几年来,我把你一步步提携到管了全家子的帐,应该说,我没有亏待过你。”
春江在堂下躬身答是。
兰君一甩手,将账簿挥到地上:“别在我面前装的忠仆似的样子!这账簿是怎么回事!三年前开始就是这样,
开始是一两二两,我没出声当全是你的赏银了,可到如今你却越发猖狂了!几百两几百两的不见!你当我是瞎
子吗!”
春江冷笑道:“既然如此,任凭处置。”
兰君道:“林春江,你倒是个人物,你若是喜欢钱,我把这苏家产业赠与你如何?”
林春江道:“要把我捉去见官还是自家解决,随便你,当我是傻子,还会再上你一次当吗?”
兰君疑惑的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林春江脸色一变,转身不再说话。
兰君笑道:“我这次不是在同你说笑,我厌了,也够了,你就是一点点架空苏家,也要几十年,与其这样,不
如和我一起,让你名正言顺的继承这家业。
兰君道:“只要这家业不姓苏,姓林姓李都可以。”
春江一愣道:“你真的对苏家积怨至此,非要弄的苏家家破人亡?”
兰君道:“你知道吗,苏家的儿子,有一个是二十岁后才认回来的。”
春江道:“你这说法倒奇怪,好像说的不是你一样。”
兰君接着道:“在苏老爷不停的纳妾的时候,家财万贯的时候,那个孩子在外面讨过饭,挨过欺负,冬天了无
法御寒,眼看着自己母亲去世了去连埋葬的费用都没有,常年的有病却没有钱治,最后积劳成疾,二十岁就离
了人世。”
春江脸色苍白的指着他:“原来……原来你不是……”
兰君道:“把这么要紧的秘密都告诉你了,你总该信我了吧?”
春江愣愣的点点头。
兰君打了个哈欠:“我倦了,你也早些休息了吧。”
第六十一章
青泉约有三个月没见到兰君。
开始还没什么在意,只是时不时的派了人去苏府守着,谁知他竟三个月未归。
看门的老者说:“我家大少爷一年半载不回来是常有的事,就是回来了,也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能知道的。”
这话听着奇怪,青泉却明白,兰君不喜欢走正门,就是回来了,也没几个人能知道。
这才慌了神。
四下的派人去打听旨布门的消息。
到了第五个月,江湖上出现了件大事。
云禅寺的云禅经丢了。
云禅寺以云禅经命名,云禅寺倒不是多大的门面,可江湖上谁若提起云禅经,却都是知道的。
江湖盛传,云禅经不单单是本经书,有人说它内有藏宝图,有人说它是武功秘籍。
云禅寺的大多数僧人都不知道云禅经的下落。
只有方丈和少数几个僧人知道,云禅经在寺的底下。
道难走,机关又多,寺里知道地方的僧人就去过一两个。
也有不敢去的僧人,传说前些年一个熟悉机关的僧人去了,死在了里面。
年长些的僧人对年小些的说:“大概是因为对云禅经起了邪心……”
随后又噤了声,说什么也不愿多说。
所以云禅经一日比一日传的神奇的时候,倒是没有多少人去偷过,小小的一个云禅寺,也镇的住它。
现在却丢了。
消息放出了约有半个月。
青泉召集了所有的正道人士,在石庄的外院里,商讨云禅经的事。
云禅寺的方丈先站了出来:“云禅经为本寺多年前一位方丈所写,今日却在贫僧手中遗失,实在是……”
姓庞的大胡子打断他:“老头,你紧张什么啊,在这这么多人,还会讨不回你那经书吗!”
方丈擦擦额头,道:“贫僧糊涂了,今日有石盟主和众多侠士在此,定会为云禅寺讨回公道。”
石青泉笑道:“方丈言重了,维护正道本是在场所有人所义不容辞,另外,我也不是什么盟主,只是为了云禅
经的事,才出面勉强顶一阵子,我是万担不起这重任的。”
方丈道:“贫僧在此先谢过各位,其实,大家也或多或少的听到了一些消息,本寺的云禅经,确实是那旨步门
的门主所偷的……”
人群中传出清清冷冷的一声:“方丈怎的就认定了是他偷的,可有什么凭据?”
方丈支支吾吾,不一会头上就冒出了细密的汗:“这……这……”
石青泉道:“方丈心中现在激愤非常,是所以说不出,在这事过去后,他定会给众人一个解释的。”
众人又寒暄了一阵,说了石盟主颇有当年的韩盟主的侠义之风等等。
等所有人都散去了,青泉亲自送走了方丈,才回到庄里安歇。
兰君原来曾说过,正道人的说话最是做作。
青泉在这句话之前还不觉得有什么,在这句话之后,却觉得这种场合越来越疲于应对。
有些事,似乎他说是,就成真了。
第六十二章
好不容易派的人才查到旨步门的地方,却是在山上。
石青泉带着一众人上了山,现在已经入了冬,他穿的不大单薄,却觉得冷。
面对半山腰一个石头的洞口,石青泉回身问一人:“就是这吗?”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眉头皱的越发紧。
青泉站在洞口说,此行凶险,请各位三思。
有几个人本就动摇,听到这句话,趁着人多四下散去了。
更多的人,留了下来,眼中闪着异样的光。
江湖盛传,云禅经不单单是本经书,有人说它内有藏宝图,有人说它是武功秘籍。
云禅寺内机关重重,可到了寺外,就没了顾及。
青泉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命众人移去石门,众人移门的时候,云禅寺的方丈绕了过来,脸上一副惶恐的神色。
“石盟主,您看,你命令的事我已经照办了……云禅经是否能……”
青泉打断他:“稍后再议。”
移开了石门,一支银箭飞过来,力度强到穿过一个人的头骨。
一人着一身红衣,站在石门后,身后跟着十来人。
他背着一张银弓,眉眼如秋月般婉转。
他喝:“要见门主,先过我这关!”
有人鲁莽上前,几招就败了下来。
石青泉钻了空子,和几个人直接奔向大堂。
大堂内空空荡荡,毫无生气。
青泉喊:“大家四处找找,找到了门主不要轻举妄动,先通知我!”
这么找着约有半个时辰,前堂不断的有呼叫求救声传过来,青泉似没听见一样,手下并没停下找寻。
他摸到了大堂的帘子后面,竟有一道门。
他开了门,紧张的呼吸声都变得粗重。
门后面是一张大床,上面淡黄色的帐子,兰君正方方正正的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宛若死人。
青泉缓缓的抬了手去探他的鼻息,最后才安心。
身后早有一些人找了进来,看到的是床上的兰君,苍白美丽的像天边的雪,都齐齐的愣了神。
青泉小心翼翼的扶了他起来,笑着和他说:“你等我一等。”
后面的来人见他态度亲昵,刚要出口询问,就见他回身道:“委屈各位了,兰君一向不喜欢吵。”
脸上是众人从没见过的温暖的笑。
有眼尖的想去外面,刚摸到门,脖子一凉,还没来得及喊人,就睁眼看到了不远处的身子。
青泉把双手的血迹在衣摆上仔细抹了抹,确认干净了后,伸手去抱兰君。
兰君虽睡了有些时日,身上却是温的。
青泉分外贪恋这温度。
第六十三章
兰君在睡眠中,被疼醒。
身上火烧似的疼,身上的僵硬告诉他这冬还没过。
醒来时,看到一双闪亮的眼。
兰君迷迷糊糊的问:“锦儿,今是什么日子?”
青泉问:“锦儿是谁?”
兰君惊讶的睁眼:“你怎么在这?”
青泉笑着应道:“我一直在这。”
兰君无暇再去想其它,他疼的直哼哼:“我身上怎么疼的厉害?”
青泉道:“没什么,挺挺就好了,你睡吧。”
兰君疼的哼了好长时间,终于挺不住,昏死过去。
青泉慢慢的放下他,走出了屋。
兰君最近是别想睡着了,他得准备些兰君爱吃的吃食。
上次去的那个酒楼,兰君说那的粥不错,这次出去得带点回来。
他走出了门,一回身,看到兰君所住的房子,外面看全都是黄色的。
若是再近点看,就会发现,房子外部贴了细细密密的一层符纸。
青泉不放心别人,一张一张自己贴上去的。
花了足足两天时间。
道观里的全体道士被逼着一夜写完的道符。
那道长向青泉保证:“对于妖物只是有些疼罢了,绝对不会致命。”
青泉提着剑道:“他若死了,小心你的脑袋。”
第六十四章
兰君趴在青泉怀里,青泉慢慢的喂着他吃粥。
兰君吃两口,吐一口,有多半都吐到了青泉身上,青泉也不恼,拿着布巾子给兰君小心的擦了嘴,举着勺子又
喂了一口。
喂了约有大半碗,兰君脸色苍白的说:“你别在逼我吃了,实在是咽不下去了。”
青泉放下碗,笑道:“你瞧瞧这屋里,倒是还缺什么东西?”
竹做的桌椅,浓郁的绿,床两边搭下淡红色的纱帐,烛台弯成蔓藤的形状,紫砂壶里的茶微微散着茶香。
屋内简单却雅致,青泉这么问,倒像是炫耀。
兰君抓住他的袖子,说话软弱无力:“我疼的厉害……把那符撕了吧,我绝不逃,求你了……”
青泉望向他,心疼却坚定:“你忍一忍,过了这阵就好了。”
兰君抓住他袖子的手落了下来,又抓住了:“我怕我挺不过……”
青泉慢慢扶着他的头,安定着他的情绪。
又过了十四五日,兰君开始时还能说几句话,后来的时候,连坐着都要靠着墙壁。
恳求的话,再也说不了,青泉不再回去,日日在这里守着,找齐了补药给他喂下,却是没等入口,就从唇边溢
出。
青泉摔了晚,指着他哆哆嗦嗦的喊道:“别拿装死吓唬我!你就是死了,也得死在我这里!”
兰君靠在墙上,眼皮动了动,似乎是想睁眼,终是没有成功。
青泉不断的找,或是谁说能增长功力的妙药,或是益寿延年的丹药,都被他用各种手段搜刮了来,兰君的脖子
都直不起来,只能在床上一个姿势躺着,青泉就掐着他的喉咙往下送药,当这个办法也不能使兰君咽药的时候
,他就用手指伸进兰君的嘴里,死命往里推丹药。
兰君刚被推完丹药,就开始干呕,青泉没法子再给他吃下任何东西,只能在没人的时候,拿着手臂和额头往墙
壁上撞。
只到撞出了血,心上的痛似乎就轻了些。
这夜里,烛光随着微风微微的晃着,地下的炉子烧着火,冬马上就要过去,天气正在转暖,青泉想,过几日,
就该给兰君拿新的被子来了。
他搂着兰君慢慢地说着话,总是得不到回音,一个话题断了,过了一会,再拣起一个新的话题。
窗外忽然有了声响,有黑影匆匆走过,青泉给兰君盖好被子,出了门。
回来后,脸上显现出掩不住的兴奋,他说:“兰君,你等我一会,传话的说皇帝派人酿了仙水,能治百病。”
兰君嘴唇向上迾了迾,竟是要笑的姿势,青泉更加开心的几乎疯癫,又稍呆了会就疾步离开了。
青泉往回敢的时候,天几乎都已经见白,他带去了六个人,一个也没回来,青泉被一刀劈在左肩上,血在快速
的奔跑中不断的流出。
他回去的时候,正有几个下人正围在房子周围,水泄不通。
他推开了那几人,激动的喊道:“兰君!我回来了,你看……”
他手举起了一半,手中一个白色的瓶子,待看到眼前的景象后,身子就僵成了这个可笑的姿势。
面前,火烧着正旺,符纸早已不见踪影,竹做的房子,见火就着。
青泉反应过来,不是腿先迈出,而是整个身子都向前倾,左臂在挣扎中露出了红鲜鲜的血,看着都疼。
见他要进去,几个下人忙上去拉住他,他似乎是拼尽了一辈子的力气,十几个人都按不住。
他先是喊:“他还在里面!他还在里面啊……”
后来哭的喊不出成形的句子,只是挥舞着手臂,发出呜呜的嚎叫。
就像是生生被剥去一大块肉。
疼的厉害。
第六十五章
京城里传出苏家老爷和大公子相继死去的消息。
此时的石青泉在石庄,守着一大堆的灰,整夜不能合眼,他什么消息也听不到。
苏家子嗣少,只这么一个成了气候的,然后又传出了,苏兰君在外的亲弟弟,苏春江接了位子。
都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谁也不肯在无关于自己的事情上花心思,苏府里见血了的硝烟,没人知道。
消息传的快,王府的下人来通报的时候,清小王爷正养尊处优的摸着一只猫,那猫他极是喜爱,整日抱着。
他正喜滋滋的想,明日就是初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