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于桥

太阳还是没有出来，家里的几个病人虽然症状都不是太严重，但魏钊依旧觉得怕了。魏钊觉得是因为长时间没有阳光才会这样的，魏佳有气无力的笑他，“这才几天没太阳？那人白毛女多少年没照着阳光也不活的挺结实么？”御轩当了发电机，把能找到电灯都让它亮起来，能不能起作用至少心里好受点儿。

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月，太阳依旧连面儿都没露，魏家的几个病人症状反倒渐渐消失了。基地里为数不多的幸存者有些呆不住了，基地虽然安全，可没有粮食和饮用水，在待下去也是死路一条。很多人开始计划离开，大伯和三叔也跟魏钊商量，魏钊决定不走。

这里是市里的近边缘地方，他们一家并不缺粮，魏钊想了下，觉得现在可能很多人都在打乡下的主意。农村有去年种的小麦，现在虽然没了阳光但也离熟不远了，到时候肯定有大批的人去抢收，人类的聚集意味着丧尸也会很快聚集过去，所以现在无人问津的基地是魏家人最好的选择。御轩也同意魏钊的观点，现在不能往人多的地方去，而且这里有很多没能带走的通讯设施，发电对御轩来说不是问题，那么一旦有什么新的消息也能够早点儿知道。

商量过后魏家人就决定不走了，魏钊于宝和御轩苏继远四个人每天都会去给基地的设备连一回电，看看外界有没有可能有什么消息。日子过的还算顺当。

现在每天都有人离开，这栋楼里的人也走的差不多了。魏钊每隔几天就会跟御轩四人去一次基地的中心，到现在还是没什么消息。

那天魏钊下楼的时候看到楼道里有个黑影儿，御轩很警觉的亮起电光，魏钊打开手电筒一看，发现是个人。走近了看看那个靠着墙的人，“于桥？！”魏钊还没说话于宝先喊出了那人的名字。

于桥抬头看看下来的几个人，笑了下，点点头没说话。魏钊走到他跟前才看清，于桥那还有原来那个吊儿郎当的嘻嘻哈哈样儿，整个人瘦的跟个骨头架子一样，眼睛也深深的陷进去，衣服很单薄，衬得他人更是好像一吹就飞似的。就他现在的样子也亏得于宝能认出来，虽然太阳不出现天气也并没有冻死人，但温度依然不是一件薄外套能抵挡的，魏钊把自己大衣脱给于桥，于桥有气无力的摇摇头。

于宝把大衣拿过来给他披上，对于桥于宝很有好感，一开始觉得俩人都姓于挺有缘，后来因为就住隔壁平时来往多了就熟了。于桥表面上大大咧咧的但人很心细，心灵，人对他好的他对人能十倍的好，于宝就更是觉得这人可交。而且后来有一回丧尸来袭的时候于桥先拉着隔壁那个“冰棍儿”跑到魏家看他们有没有事，后来看有僵尸把守才去了围墙那儿，打那儿不但于宝，连魏钊大伯都挺喜欢于桥。

“于桥，你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也走了呢，快先跟我回家吃点儿东西。”于宝上前扶他，魏钊也点头，让于宝跟苏继远把于桥先带回家，他跟御轩两个人去中心。

于桥摇摇头，“别，不用了。我就在这儿待会儿……我一会儿就得回去了。”

“回啥啊？你看你这样子，还有人模样儿么？回家也知道没吃儿了，赶紧跟于宝回去。”

于桥苦笑，“我真的得回去。”

要搁魏钊就想直接给抗家里去得了，还跟他废话，御轩在后边儿拽住他，“于桥，你有什么事儿不能跟我们说的？咱们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们家人怎么样你还不知道吗？”魏钊对御轩说的“我们家人”很满意，御轩这小子哪都好，就是原来忒客气。

于桥低着头想了想，说：“邢顺还在家里。”

魏钊说：“那一起走不久得了你至于还支支吾吾的。”

魏钊本来是无心的话，于桥听了却沉默了。御轩推推眼镜，“邢顺出事儿了？”

“嗯……为了救我被变异者抓了一下。已经一个多月了。”

四人都不说话了，苏继远挠挠脑袋，“那他变丧尸了？”

于桥摇头，“没有……不过也差不多了。”又沉默了会儿，魏钊挥手，“甭管怎么样，先把邢顺弄回咱家再说，总不能邢顺还没变丧尸呢你先饿死了。”

于桥在前面带路，深陷的眼窝儿流不出眼泪，只觉得热的发痒。

几人看到邢顺的时候都愣了下，那个被魏家人叫做“冰棍儿”的男人被绑在床上，眼睛血红，嘴里塞着布，绳子深深的勒进皮肤，脸色比纸还白，见到魏钊他们进来一下挣扎起来。于桥慢慢走到他身边，跪在地上安抚他，“小顺，是魏钊啊，你不记得了？别闹，啊，是魏钊，没事儿。”邢顺在于桥的安抚下竟然渐渐的安静下来，只是目光不善的瞪视着屋里的另外四个人。

于宝看着不忍心，虽然他们喜欢叫邢顺“冰棍儿”，可魏家人其实并不是讨厌他，邢顺就是冷淡，但偶尔碰见魏家人需要帮忙的时候从来都是不言不语的的就上手儿，别的住在基地里的人还真没看见谁有这待遇。现在那人眼神嗜血明显的神志不清了，但于桥说的话他依然听从，让人觉得，那人，从始至终都没变。

于桥笑笑，“你们看到了，邢顺现在的样子……我不会留下他一个人的。”魏钊学于宝翻白眼，上前扛起邢顺不理会他的挣扎，于宝和御轩扶起于桥，“要是别人我们指定不搭理，但你于桥和邢顺，我们还就管定了。”

于宝在后边“嗤”他，个笨蛋吧，啥好话到他嘴里说出来也变成不好听的了。御轩推推眼镜，唉，这个魏钊，这个爱管闲事儿的毛病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看看前面的苏继远，算了，反正现在他们也是魏家人，这一家子不都有这管闲事儿的毛病么，把他也传染了。

53.邢顺

魏钊把邢顺扛回来的时候吓了魏家人一跳，这才刚出去怎么就扛回来这么大件儿？结果放下来才看清楚是个人，还是大伯母眼尖，“这，这不是小顺么？咋变成这样了？”大家都围过来，结果更刺激了邢顺，魏钊赶紧让他们都闪开，“别围着他，还让不让喘气儿了。”

等于桥被扶进来魏家人彻底的炸了，怎么才多少日子没见这人就脱了型儿了，远处看就跟个骷髅似的。大伯母和魏佳赶紧去拿电锅出来让御轩给点儿电煮粥，再瞅瞅于桥也还是只能叹气。魏钊把邢顺的事儿跟家里人说了，大伯没说话，三叔有点儿想说什么，但看看家里人，没有开口。魏钊看家里人没意见，就想把邢顺安排在大炕床上睡，于桥摇头阻止了，魏家人肯让邢顺留下来他就很感激了，他知道其实有人并不赞成，但没有当面说出来于桥也还是感激的。就算他们不满意把他和邢顺赶出去，那也无可厚非，现在是末世，粮食都能按粒儿来算，更何况邢顺还这个样子……

于桥要跟邢顺住厨房，魏钊想了想也明白了于桥的意思，没说什么，只是在地上铺好厚纸箱子拆开的大纸板，再找出被褥厚厚的铺了三四层又把电暖炉跟客厅的线路接好，这样厨房就是个温暖的小窝儿了。

邢顺被安排在和于桥独处的小房间终于安静下来，眼眨也不眨的盯着于桥。于桥自己喝了两口粥就把他嘴里的布拿出来喂他，邢顺也很配合的喝了，只是整个人依旧很戒备。

于桥这么些日子不但要找食物和水，还要防着有人进去家里看到邢顺，加上看邢顺那样子难受，短短一个月就没了人形，有几粒儿粮食恨不得都给邢顺吃了，自己饿的打颤。现在到了魏家喝了几口热粥，有温暖的屋子和棉被，一下子支撑不住就昏睡过去了。邢顺看于桥睡着了，眼睛就盯着门口，那里有一点儿响动他都立即抬头警戒。

魏钊出去后给家里多留了两只僵尸，他也知道家里人恐怕是害怕邢顺会变丧尸。于宝这回没跟着去看消息，在家里陪着，也是怕于桥不自在。

于桥这一昏就是一天，等他爬起来看到旁边瞪着门的邢顺轻轻摸摸他的脸，“小顺，没事儿，安全了。”邢顺似乎并不是完全的丧失了人性，至少他一直记得要保护于桥。魏家人离于桥太近他就会从喉咙里发出野兽似的低吼，大多数时候他都像是受了伤的忠犬，只护卫自己的主人。于桥几次想把绳子揭开，都被他阻止了。绳子是他还有神志的时候让于桥绑上的，他怕自己如果变成了丧尸会伤害于桥。

在魏家待了几天于桥也有点儿人气儿了，只是依旧瘦的人心酸。魏钊观察了邢顺几天，发现他并没有变成丧尸，只是也不是人就对了。魏钊跟于桥说解开绳子吧，或者只绑住手脚，勒这么紧人还能好？于桥犹豫了，他也不想再绑着邢顺了，邢顺身上都被绳子勒的青紫，他看着比谁都难受，可原来他跟邢顺说揭开邢顺并不同意，而且这里还是魏家……魏钊看他犹豫不绝，自己上手去解绳子。

邢顺虽然神志不怎么清醒，但他一直记得，绳子不能解开，不能伤害于桥，魏钊解绳子，他挣扎着想阻止。魏钊拍了他一下，“邢顺，我知道你没变丧尸。他，你还认识吧？”魏钊指指于桥，“你记得他对不对？你不解绳子是怕自己伤他，那你就还是个人。我解了绳子你就不能保证了？那你这么死撑着自己是为啥？我知道你能听懂我说话，我现在就问你，绳子能不能解开？”

邢顺的挣扎渐渐停下来，血红的眼珠儿看着于桥，最终缓慢的点点头。魏钊直接拿剪刀剪开绳子，邢顺没动，张张嘴，似乎想说话，于桥跪在他身边，邢顺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他不知道是说不出来还是不会说了，邢顺自从出现变异症状后就只是会低吼，这一次，他想说什么？

于桥把头靠在邢顺嘴边，那人嘶哑的声音费力的叫了一声，“桥……”只一个字于桥就哭了。于桥趴在邢顺身上大声的哭出来，这些日子的担惊受怕，都掺在眼泪里流了出来。邢顺使劲闭了闭眼，抬手，慢慢的抱住身上的人，十只长着利爪的手指张着，用自己的掌心环住那始终不离不弃的人。

看到他们这样于宝也送了口气，就算再神志不清，那人也没忘了于桥，执念像是树根深深的扎进脑海。魏家人都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两人。

大伯母摇摇头，这些孩子都是怎么了？怎么这丧尸一爆发还影响了他们全都喜欢男人了？家二儿是，小御也是，怎么现在一看于桥和小顺也是两口子？大伯母独自纠结了。

邢顺一直没有出来过，就连上厕所也会趁着家里人睡觉的时候让于桥牵着匆匆解决了。他到现在也还是放不下对魏家人的防备，他只记得于桥，其他的什么都不记得。但身体总算没有再变化，十只手指是变不回来了，眼睛也是血红色，知道的是变异丧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吸血鬼。魏钊觉得邢顺是没事儿了，想让他们俩出来，但于桥也同意，因为他不能保证如果魏家人跟他有什么样的接触会不会惹怒邢顺。邢顺现在比魏钊家的尸王还可怕，想到尸王，魏钊再看看邢顺，又看看于宝。

私下里魏钊就把自己的想法跟于宝说了。他觉得邢顺现在反正是这样了，就跟当初的张昭似的，张昭让僵尸咬一口都能变那样，那如果邢顺给尸王咬一口是不是就……？于宝一听也想到那儿了，于是两人嘀嘀咕咕的合计了一宿，决定第二天要跟于桥商量一下，也许，真的可行。

54.传承

魏钊是个二头，再加上偶尔会犯傻的于宝，这两口子商量完还真去找了于桥。于桥听他们说完都傻了，给僵尸咬一口？打个哆嗦，头摇的差点儿断了，“不行不行，邢顺现在就很好了，我不嫌弃他这样，要真变了僵尸才完蛋呢吧！”

邢顺歪头看着于桥，一伸手抓住于桥的脑袋固定住，不让他再摇那小细脖子。魏钊看看邢顺到现在也还老学丧尸喉咙里低吼的样子，大部分时间都不会说话，看看于桥。于桥也知道其实邢顺现在这样子根本就算不上是人类了，但他很怕如果不成功邢顺会真的变成僵尸，现在这样至少还记得他，如果再变得更糟糕呢？

于桥不说话，看着邢顺手脚不停的轻轻挪动，他在忍耐，一直都在忍耐着丧尸抓咬的本能。有时候偶尔眼神会回复清明，也只是那么一瞬。他的动作越来越不受控制了，常常会去抓挠厨房的墙面。这样下去，也许用不了多久邢顺就真的变成丧尸了，到那时，就算还记得自己，恐怕也敌不过本能了。那……如果按魏钊的方法呢？于桥出神的盯着地板，邢顺的手放到他手上，于桥看他，邢顺努力的歪起个笑容，僵硬的点点头。

“好吧。魏钊，就按你说的，你，你咬吧！”

“我咬算怎么回事儿啊？真是，尸王，咬吧，就看是你的毒性大还是丧尸的毒性大了。”

尸王点点头，在邢顺下意识出手反抗的瞬间抓住他的脖子一口咬上去，唔，血不好喝。尸王舔舔舌头，松了口。等在于宝怀里的魏笑笑这么近的闻见血腥味儿有点儿蠢蠢欲动，十根尖利的指甲伸了出来，小牙呲着，尸王把他抓紧怀里，“不好喝，臭的。”魏笑笑“嗷嗷”叫着伸手，似乎说尸王骗他。在四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尸王淡定的抓过邢顺放在他嘴边，魏笑笑呲着小尖牙“吭哧”一口，完了皱着眉头吐舌头，真的是不好喝啊。

于桥脸憋得青紫，搂住软倒的邢顺，“呼哧呼哧”的喘气。魏钊尴尬的嘿嘿两声，把自家两只惹了祸还不自知的僵尸赶出去，“那什么，这部更有把握点儿了么，别生气别生气哈。”于宝缩在魏钊背后，没脸见人了，这俩玩意儿太能惹事了。

邢顺这一昏就昏了二十多个钟头，魏钊心里也打鼓了，当初张昭可没昏这么久啊！于宝反倒是不担心了，尸王的毒性肯定比那几只普通僵尸大的多，昏个几天也不算啥。魏家人知道事情经过后都批判魏钊，没弄懂就瞎给人治，这万一要邢顺真出点儿事儿，于桥得恨你一辈子啊傻二儿。当然这话没人当着于桥的面儿说。

魏家人让把邢顺搬到了客厅，一家子都在等着邢顺醒，对魏钊这不懂社会复杂的毛病也只能摇头。傻子魏钊自己倒是好心，要真是事儿成了倒好，要是没办好，人家得记恨你一辈子。而且你知道谁会出卖你？有一个把这事儿说出去你就米好日子过了。

御轩倒是充分理解了魏家人的痛苦，弄魏钊这么个“菩萨心”在家里，也真够担惊受怕的了。于宝平时倒是聪明，就是偶尔一犯傻还比不上魏钊呢，这俩人，还真是一对儿。

邢顺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大群人围着自己，吓了一跳。于桥胆战心惊的攥住他的手，“小，小顺，我是谁？”邢顺看看手抖的跟筛糠一样的于桥，搂过他，狠狠的亲在他嘴上。“桥桥，傻桥桥，我没事儿了。”于桥听他说话一下子放松下来摊在他身上。魏家人也都吁了口气，还好还好，二儿这是傻人有傻福啊！

邢顺抱着于桥回厨房，对魏钊说：“谢谢！”魏钊摇手，“得了，你没事儿就行。”

“我有些话想跟你们说，等下来我们房间。”

魏钊点点头。等了一会儿叫了于宝一起去厨房。

邢顺似乎真的没事儿了又恢复了原来那个面无表情的“冰棍儿”，于桥睡着了，魏钊和于宝在垫子上坐下，“你想说什么？”

“关于传承。”

于宝看看魏钊，魏钊摇头，“什么‘传承’？”

“你不懂？你的尸王咬了我之后他的一些思想和他的很多记忆都到了我的脑子里，我觉得这很像是那些小说里写的种族之间的传承。”

“记忆？我们家尸王没跟我们说过这些，你现在都有什么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