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香——伶铛
伶铛  发于:2012年0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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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无的甜腻香气。

“香有毒!”苏慕晴暴喝一声,单掌按桌长身而起,如魅影飞掠向宁王。

少女冷笑一声,撤剑疾退数步,长袖一挥,鼓荡出的袖风瞬间灭掉堂内的花灯。视觉减弱的情形下,漂浮的香

味更加清晰可闻。懂武功的人马上屏气,而剩下的朝廷官员接二连三地倒地。

接住倒向椅侧的宁王,苏慕晴一脚踢向前方长桌,袭向那少女遁离的方向,黑暗的位置。在闻到轻微的闷哼後

,人影仍以最快的身法,携住一人破窗而出。

“发生什麽事?!”飞疾而来的封天岚急声大叫。

“她是青衣教的人。”苏慕晴眉色一沈,对慢一步赶到沈风行说:“秦大人被人掳走,快追!”沈风行应了声

好,跃向厅堂的窗户。

而刚听到他们谈话的人,高声疾呼:“青,青衣教?!”周围的人马上得到感染,惊恐万分地涌出厅堂。撕烂

彩绸,推翻椅子,场面一片混乱。好不容易摸索到门前,忽然“啪啪”几声,门窗倏然闭合,挡去弯月微弱的

光线。

“拉门,快拉门!”

“拉不动啊!”

剧烈地摇门声,欲哭的哀叫声回荡在黑暗的大厅内,更显凄厉阴森。正当众人陷入无边际的恐惧时,温柔的弦

音再起,低沈的,哀伤的,仿若寂静长流的水,安抚著躁乱的心。许多人顿时目光迷散,像掉了魂似的,立在

原地,竟不再试图求生。

“是蛇群,快跑!”

飞旋的长笛携住强大的气劲震碎几扇门窗。明月重新倾泻,清晰照出横梁,地板,桌台蠕动的蛇影。有人当场

吓晕过去,而更多被沈声命令惊醒的人恢复意识,攀窗踢门朝外涌出。趁人群混乱,一道捷影拉著另一人冲入

夜色,苏慕晴把宁王交给封天岚,随即跟了上去。

月如弯刀,冷风呼啸。

凭借树木掩护,细小的身影掠至高墙外,放下一袭黑衣的少年後,再度翻上屋脊,几个纵跃,来到宁府偏院。

华衣锦服,却是刚才的小厮。利落地抽出三支长箭,搭弓满弦,“嗖”三箭齐发,射向几堆早已备好的稻草。

箭端不知涂抹何物,疾射时居然与空气摩擦生出火花来。

火苗立窜,转眼变成熊熊燃烧的大火。不一会,数十个婢女侍卫匆匆赶来,慌手慌脚地泼水救火,抢救财物。

小厮嗤笑一声,火光扑到他脸颊,明暗不定地跳动著。

8

“你果然就是潜入浩然山庄行刺的人。”伴随醇厚轻柔的声音,黑影在对方察觉前落下,无形产生的威迫使小

厮猛然一惊,反射性撤退几步,隔著清清朗朗的月色,看向来人的脸。

“那又怎样?”清脆稚嫩的童音和他眉宇阴狠全然不符。

脱掉帽子的他长发飘飞,被月色拂照,清冷孤绝又傲然狂肆。然而那漆黑如夜的双瞳一片凄清,令苏慕晴内心

隐隐作痛。到底是什麽,让一个年仅六七岁的孩童有看透人世的寂凉和悲哀的绝望。

“你叫什麽名字?”苏慕晴再次询问。

“我没名字!”仿佛痛恨成为苏慕晴眼中的弱者,小厮忽然嘶声力竭地暴喝,抽出腰间的短剑,高举便要刺去

手腕在半空中被人轻松截获,苏慕晴俯首看他,轻道:“知道花子渝为什麽要派你监视我?”见小厮咬著牙,

恶狠狠地瞪他,便接著道:“因为他知道我绝不会伤害你。”

小厮冷冷嗤笑,扬起下巴道:“教主派我来,是因为他相信我的能力!”

最後一字落下,蓦然内压五指,转变剑尖方聚力一划。

不曾想到他使出这招,苏慕晴只觉皮肤一阵刺痛,不得不松开手,查看伤势。只是无关紧要地擦破皮,可是比

烈火燃烧更炙热又是那般清晰可感。剑锋上的毒绝非一般,若再刺深一点,或许命丧当场也说不定。

乘苏慕晴走神的瞬间,小厮翻下屋顶,借脚底专瓦承托,旋身放出一支长箭,直直刺向他的眉心。疾啸的风流

骤然停歇,苏慕晴看了看夹在指间的长箭,沈下脸色。这般心狠手辣,日後恐怕会成为武林正道的威胁。

冷冷盯住那道人影片刻,苏慕晴终於有所行动。

夜色下的追逐只维持短暂的时间。身影欺近,反掌射出长箭,目标是小厮的袖摆。蓦然,另一道气息强势闯入

,两枚暗器从拐角处投来,只闻碎裂的声音,疾飞到半路的长箭赫然断成三段,落到地上。

苏慕晴顿住了追赶的脚步,转头看向站在一棵起了火的矮树下,丰姿卓绝姿态幽雅的花子渝。他每一次出现,

好象都穿得特别扎眼。锻袍是如墨的黑色,袖口绣金色云彩,腰挂金色环扣,一暗一亮对比让人觉得诡魅异常

“既然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我只好不客气地回敬了。”清浅且柔和的嗓音,花子渝轻笑一声,踩著闲适的步伐

慢慢靠近:“怎麽样,寿宴安排你还满意吗?”

“宁王才是你要杀的人。”

“可我今晚不杀人。”见苏慕晴隐隐动怒的眼色,花子渝凉凉一笑,仰望星光璀璨的夜空,“只想亲自证实一

些事,毕竟凡事都得讲个凭据。”

轻巧的言辞令苏慕晴大为不满:“你知不知道破坏朝野关系後果有多严重?”

长时间的沈默,花子渝突然唤了他的名字:“苏慕晴……”收回远去的视线,他的声音变得缥缈难侧:“你有

你身为武林盟主的职责,我也有我身为青衣教教主的职责……”清浅的眉眼,沧桑的语调,让人有一瞬错觉。

眼前的花子渝不再是江湖中让人闻名色变的魔头,而是个想要得到倾听心声,舒怀慨叹的寂寞人罢了。“你可

以怜悯、同情宽恕犯错的人,而我,做不到。我们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为什麽……”苏慕晴叹息似的轻喃:“没有例外?”

“没有。”花子渝答得很干脆。甚至高高掀起长睫,让苏慕晴清他眼底决绝。火烧得树木剥剥炸响,烧断的脆

枝和火星散落,被风一吹翻滚到黑色长袍下,沿布料蔓延。他垂眼一看,冷笑过後再抬眼,适才的惆怅已荡然

无存。

“快回去收拾烂摊子去吧。”

花子渝大笑一声,脚下微动,便要朝後跃去。才刚离地半分的身子倏然下坠,却见苏慕晴扯住他衣袖沈声问:

“你选今日作试探,是想让我背起保护不周的罪名?”

“聪明,有奖赏!”花子渝低低一笑,顺势朝他怀里闪去。面对来袭的人影,苏慕晴迅速提掌拍向他胸口。花

子渝轻轻一闪,反贴上他的掌,在双掌击打的瞬间借力往後荡开。

“呼”,风盈满袖,而後传来一声帛裂。

穿著看似累赘的长袍,花子愉依旧身轻如燕地掠到一棵没有烧起的树上。纤细的枝条略为下弯,居然承起一个

男人的重量。不在意自己袖子被烂掉一角,花子渝扬起狡诈又狂妄的笑容:“等我把那些人处理好,自会轮到

你……记住,我要的不仅是这个。”

树木微弱响动,而後安静下来。

苏慕晴抬起手,看著掌心中的绿盒,是刚才击掌时花子渝塞来的。犹豫片刻,他还是揭开盒盖。并没有伤害性

的东西,里面不过是一束普通的头发,略显粗硬,但正是这束头发,让本已黯然的心瞬间沈到了谷底。

9

明月皎皎,高挂在落叶凋零的树梢上,朦胧清辉照到长廊尽头,抹上一袭清冷气息。遥远望见半掩朱窗内人影

憧憧,苏慕晴黯了黯眼神,快步朝那里走去。

一路长廊迂回,擦身而过的婢女小厮行色匆匆,正忙著清理扯烂的珠帘彩绸和砍死的蛇尸。值得庆幸的是,蛇

群不带毒性,宾客多半由於争先恐後地夺门推挤碰撞而伤,宁王也只是受到惊吓,已卧床休息了。

花子渝的话不假,这回他确实冲著“证实事情”而来,脑海突然想起他满怀心事的感慨,心绪便如眼下浓墨天

色稠得化不开。如果不是身份对立,如果无拘於世俗,是不是能策马江湖,把酒言欢……

断断续续的呻吟飘出窗外,苏慕晴蓦然回神,才发现自己站在一盏琉璃宫灯下发呆已有些一段时间,他叹了声

,再次迈开脚步。

才绕过长廊拐角,突然有人步伐急促地迎面而来。

苏慕晴脚步一闪,侧身腾了些空间让他过去。而来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也跟著朝闪避的方向靠去,下一瞬

间低垂的脑袋便撞上结实的胸膛,而後踉跄半退,苏慕晴及时扶住他。

对方比他矮半个头,穿的是普通老百姓最常见的衣饰。见他斜背一个药袋,苏慕晴只当他是为救治伤者临时从

外头调来帮忙的大夫,没有细想,说了声“当心”又继续往前走。

“咦,他居然认不出来!”

清澈干净而又带点得意的声音来自刚才的冒失“大夫”,苏慕晴猛地顿足回头,而那“大夫”同时回头,双目

一接触,才发现月色下的大夫有张白皙清秀的脸,眉宇间自然流露书卷气的黠慧,不是褚云是谁。

“你怎麽来了?”见他张嘴想说话,苏慕晴猛地搂住他飞到廊边假山附近,一把撕开他唇上两道可笑八字胡:

“现在宁府到处搜捕青衣教的人,你来添什麽乱子,赶紧回庄去。”

被强行撕了胡子的褚云痛得哧哧抽气,揉揉红肿的皮肤反驳道:“又不是目无旁人跑进来,我有易容的!”顺

道指了指苏慕晴手里的胡子,他出门有点急,溜到马厩剪了小撮马尾做的,虽然形状差了点,可眼下场子混乱

,哪有人有心思注意这些。

“就是因为出事,我才来的,收集线索是我的行内事嘛。”褚云解下药包搁到石上打开,掏出一团团实质是枯

草的“假草药”,从最里面取出一本书册,扫了扫上面的草屑递到苏慕晴面前:“给,浩然山庄遇刺事件的始

末。”

“替秦大人疗伤的大夫说,他左肩窝上的伤是钝器所致,而非暗袭者使用的剑。而且秦大人当日是先受到钝物

袭击然後才发现行刺者越墙而下,这一点,山庄一打水小婢可以作证。所以说啊,应老头只凭一眼就卤莽行事

,怨不得别人痛下杀手。”

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褚云兴致缺缺地闭上眼。不是他想为邪教的人说好话,而是难以忍受某些正道中人杯弓蛇

影的心态,见到邪教的人就激动得像打蹿街老鼠一样,群起而攻之,管他有没做坏事,打死再说。

“谢谢。”

“哎?”

“这些时日你辛苦了。”

“也不……辛苦啦!”得到慕晴的认可他就算累死也值得,慕晴可是他最崇敬的人啊,虽然他心里还放著另一

个私下神交已久,但永远不能提到嘴边的人。待日後厌倦江湖时,他会亲自为他们纂写厚厚的江湖志,流传百

世。

“秦大人人在哪,有没有受伤?”

想起宴上的女子,苏慕晴蹙了一下眉头。她的武功只属中流,且撤退时被他伤了经脉,以沈风行的武功要擒住

她绝不成问题,但她能使一流的幻术,他担心沈风行会不小心著她的道。

“他没事,有事的是你表弟!”

闻言苏慕晴霎时惨白了脸,褚云连连摆手,一副“听我说下去”的表情:“封伯伯找到他的时候,他和秦大人

都倒在花坛里不醒人事。带回去给大夫一瞧,秦大人只是被人击中後颈暂时昏迷过去,并没有大碍。但是姓沈

的竟被毒蛇咬了,大夫看了伤口说毒很烈,而且流血不止没得救了,大家都在伤心时,那伤口流的血又变成红

色,大夫一把脉说毒已经排得七七八八了,你说奇不奇怪!”

更奇怪的是,明明清出来的蛇都是无毒,其他被蛇咬的客人也没有中毒迹象,就他一人中毒。哼,这就叫多行

不义必自弊!

“我去看看他!”

“等等!”褚云扬臂一拦,对苏慕晴道:“他喝过药都已经睡下来,要找他等明天吧。”嘴里说讨厌,实际上

他心肠软,见不得人要死不活,沈风行的药还是他亲手熬亲手喂的呢。

见苏慕晴冷静下来,褚云这才摸了摸下巴道:“我说花子渝几次三番阻挠到底为什麽呢?如果说是不希望秦大

人遭逢此阶,这方式好象也不讨人喜欢啊!”邪教就是邪教,果然让人摸不透虚实真假,意图何在。

“无论如何,最近发生的事都得保密。”苏慕晴归还书册时不忘叮嘱。

“放心,我会掂量事情轻重的。”人言可畏,江湖琐事能成为茶余饭後的谈资,但牵扯到朝政问题,那可不能

随便拿来开玩笑。

“苏盟主,原来你在这啊!”

两人刚结束话题,秦文生突然出现,看到苏慕晴便迫不及待地上前,发现他们人躲到石头那里,隔著栏杆不好

进去,惟有站在廊中呼唤。

苏慕晴有些不好意思地跳回长廊,而褚云扶了扶头上的黑色布帽也跟著出来。秦文生愣愣地看著两条人影啾啾

飞来,由於速度过快眼珠还没来得及转回。

“秦大人不在房里休息,这麽急找苏某有什麽事吗?”

听到苏慕晴的话在耳边拂来,秦文生才梦如初醒般哦了一声:“宁府总管刚才来找老夫,让老夫给你转个口信

。宁王打算五日後到明德寺做场法事压惊,希望苏盟主能陪同前往。”

“请秦大人回转王爷,苏某定会全力保护。”

“哎,好,好。”秦文生应了几声,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垂眉低目似乎心事重重。

“秦大人?”

“呃,我只是……”秦文生犹豫了一会,终於开口道:“实不相瞒,宁王书信上附著的那股香味我以前曾经闻

过。”

“你闻过?”苏慕晴眉尖打了个褶皱。

“五年前我奉皇上密旨来杭州调查一宗杀人案,暂住在离青屏山不远的别馆里。有一天夜里我与夫人到前院赏

花,忽然发现水池边趴著一个重伤的男人,我们随即把他救上来,请来大夫给他疗伤。大夫说他左额磕了个大

口子,失血太多熬不到天亮,可到了第二天,他仍有一丝微弱气息。夫人坚决不同意他下葬,於是每天用参汤

喂著……第五天清晨我去看他时,他突然睁开眼,抓住我的手大声说‘救我,不然杀了你!’,而後他又昏过

去了。起初我有些忌惮,怕救了什麽恶人,然终归是条人命,我怎能撒手不管,後来便一直照顾他,直到他醒

来。”

“哎,他醒来的前几天什麽都记不起来,晚上睡觉时突然发狂一样撕被子,抠床板,自己把自己折腾累了就坐

在角落里用细木条划自己的手,我上前阻止,没想到他只一轻轻挥手便把我打出屋外,之後每次到他房间,看

到的都是一滩滩的鲜血啊。再後来他不再闹了,每天偎在树上,双目呆滞地望空,时不时又把自己抱作一团瑟

瑟抖动……”秦文生抬袖拭了拭眼角,停了好长时间才接著说:“一个月後,也就是我调查的那宗案子水落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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