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对不起……”慕雨抱着他痛哭。他这恨自己这个没良心的大哥竟然还怀疑过若雪的心中没有自己。

就连一旁的叶枫、叶碧和慕容白，也被看似柔软却如此坚强的若雪感动得一塌糊涂。

“哥，我没事的。”若雪柔声安慰他，“所以，我现在也要继续履行对娘的承诺，最后再保护你一次，让你从此，彻彻底底地逃出爹的魔掌，和你真正的爹爹在一起，好不好？”

“不……我不值得你这么做……”暮雨忽然跪在叶枫面前，“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前一直以为世界上没有人对我好，没有人照顾我，所以我只好自己照顾自己，做了好多好多当时自以为很聪明现在想来却是好可怕的事……那个阿勇……那个阿勇……不是叶清，而是我……是我看他很喜欢爹，又一副很老实很好骗的样子，就跟他说，只要去爹你的面前表白他的真心，爹就会接受他……我还教他怎么表白……而且……而且我还怕那样对你打击不够大，还模仿慕容大哥的字迹和传信方式骗爹柳菁菁和岑翔都死了……爹，差点害死你的人是我，是我啊！！爹，你杀了我吧！！”暮雨说着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傻孩子，你快起来。”叶枫爱怜地安抚道，“你也是被我大哥给骗了，这些年，你受了那么多苦，爹心疼你都来不及，又怎么怪你？何况，那个时候，爹也做了很对不起你的事……”叶枫一想起自己写给岑剑飞那句“把暮雨给料理了”，就觉得心惊胆寒。“所以，我们父子算是扯平了，是不是？”叶枫骤然闻听这样的事实，其实也很惊讶。但就在下一瞬间，他就选择了原谅。他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对于自己最亲最爱的人来说，无论他做什么事，自己都会选择原谅。程青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这不是一句大话，也不是一句甜言蜜语，而是人心，最真实的写照。

第67章

虽然明知道是演练，当一把明晃晃冷冰冰的刀架在若雪的脖子上，他还是瑟瑟发抖。

叶枫柔声安抚道：“雪儿乖，别怕，二叔不会真的伤到你。”

若雪不好意思地道：“二叔，对不起，我从小胆子就很小……其实本来我就一直在想，我要是自己拿一把刀，划自己几刀，爹肯定就什么都答应我了，我用得着那么大费周章么？可是……可是我害怕……我怕痛……自己让自己痛，太可怕了……”

“你这傻孩子……”叶枫听得心痛极了。一个原本如此柔弱，甚至有几分懦弱的少年，却不得不用他如此稚嫩的肩膀承担起保护兄长这个本不应该属于他的责任。他怕痛，可是他却一次又一次勇敢地承受父亲的责打，以此作为筹码，这需要何等的勇气？

躲在角落里的暮雨眼圈也红了。他知道，若雪是个多怕痛的孩子啊，每次一点小伤，给他上药的时候，他都疼得呲牙咧嘴。

忽听门外一个声音：“雪儿，收拾好了吗？我们该走了。”

叶枫知道，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他将刀更加逼近若雪的脖子，露出冰冷凶狠的目光：“大哥，你不要过来，不然我就杀了他。”

若雪抖得更加厉害。

若雪的胆小，反而让叶清更加相信这不是在演戏。

“小枫，你……你不要伤害雪儿！！我什么都答应你！！”叶清果然方寸大乱。

叶枫冷冷道：“我要你，放我们所有人走。”

这时，慕容白、暮雨和叶碧也出现在叶清面前。

“好好好，我放你们走，你们不要伤害雪儿，其他一切都好办！！”叶清一口答应。

众人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等他们走出很远很远的地方，叶枫见早已出了红叶谷的范围，才终于放开了若雪。

所有人都长长松了一口气。

叶枫对众人道：“雨儿，你先送雪儿去星月山庄，我要回五毒教一趟。有件事，我必须确认一下。白儿，你跟我回五毒教吧，顺便去看看你娘。小碧，你也先跟着我吧。”

暮雨刚要应承，却听若雪道：“二叔……我……我想回家。”

此话一出，叶枫、暮雨和慕容白都是大吃一惊。

若雪道：“你们不用劝我……这件事，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知道，对你们来说，爹爹是个恶魔，是个十恶不赦之人，可是，对我来说，他只是个慈祥的父亲……”

没人能否认这句话。若不是叶清对若雪的爱子之心，他们所有人现在都无法站在这里。

若雪微微笑了笑，却笑得有几分忧伤，“从现在开始，我终于能够不惹爹爹生气，不和爹爹作对，也不欺骗爹爹……我只想，好好陪在爹爹身边，弥补我对他的亏欠……”

“可是……”叶枫打断他道，“涵儿还在星月山庄等你。”

“不，他不会再等我……我，我已经早就写过信给他，说和他分手……”若雪幽幽道。

众人又是一惊，这才明白，为什么在叶枫出事之后，若雪说回红叶谷，程月涵也就没有去找过他。“为什么？就为了你爹？”

“不是……”若雪轻轻摇了摇头，“月涵哥哥上次说要到红叶谷来玩，我就怀疑，他是不是又有什么目的……可是我还是努力去相信他，相信他这次说他爱我是真的……后来到了三哥生日那天，我见他对二哥真的没了感情，才敢相信他对我是真心的……”

众人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若雪口中的三哥是岑剑飞，二哥是叶星雅。暮雨更是有种自掘坟墓的感觉。

“可是……后来二叔出了事……从月涵哥哥的表情，我终于明白了……他怀疑这件事是爹做的，他也就是为了搞清楚，很多坏事到底是不是爹做的，才到红叶谷，才说他爱我……”若雪是一个简单的人。他只想要一份简单的爱情。他去算计自己的父亲，是没有选择；但他至少可以选择自己的恋人，他不想和自己的恋人也算计过来算计过去。可他却每次都会发现自己也是程月涵算计中的一部分。他不想再去算，程月涵对他的感情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他只是觉得自己很累。

当程月涵发现自己再次被他识破，也觉得自己实在没有脸再去道歉，再去解释。还不如，放若雪一条生路，让他真正遇到那个简简单单的另一半。

对于若雪的心情，众人也都理解了八九分。虽然从在星月山庄的点点滴滴，叶枫不相信程月涵对若雪真的全是利用，但他也无权阻止若雪的决定。因为他们现在都已经知道，若雪其实是一个比任何人都更有主见的人。

叶碧忽然道：“我送雪儿回去。”

众人也是一惊，叶枫道：“小碧，你……？！这里离红叶谷的势力范围不远，想来雪儿也不会招到危险。”

叶碧轻轻摇了摇头，微笑道：“我的心情，和雪儿一样。”

叶枫更惊。但他随即就又想到，毕竟这么多年，叶碧一直和叶清在一起，叶清对他还算不错，想来他对叶清也多多少少是有感情的。

叶枫见二人都是心意已决，只好道：“那你们多保重，要是那个人欺负你们，就来找我！”

暮雨知道，与若雪今日一别，也许今生今世再也无缘相见，又也许下次见面就是父亲找叶清算账的时候。那个时候，他真的有种跟若雪回红叶谷的冲动。当然，他最终还是打消了此念。因为那只能让他继续成为叶清与若雪父子之间的阻碍。

暮雨自然也没了一个人去星月山庄的理由，所以他便跟着叶枫和慕容白回了一趟五毒教。

叶枫没有径自回五毒教，而是绕到了附近一个很隐秘，却很舒适，也风光如画的地方。

暮雨见到了一个装饰得很美的房子，他想那里面一定住着一个很美的人。

结果当他们推开门，暮雨才发现自己的判断出现了巨大误差。

只间一个肥胖的中年女人，正在大口大口地嚼着鸡腿，毫无优雅雍容之态，和四处精致的陈设显得格格不入。

那个女人见了他们，十分兴奋，口中的鸡还没吞下去，模糊不清地喊道：“相公，白儿，你们来了啊！好久没见你们一起来看我了。”

“娘。”慕容白恭敬地叫了一声，然后对一旁有点处于呆滞状态的暮雨道，“这是我娘，慕容兰。”然后又对慕容兰道，“这是我弟弟，也是……我喜欢的人，暮雨。”

暮雨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伯母好。”慕容兰，好优雅的名字，可这形象，实在是……

慕容兰放下鸡腿，走了过来，用油腻腻的手摸了一下暮雨的脸，叫了起来：“哇！白儿，你可真有办法，我以为像你爹那么好看的男人简直是人间极品，不想你竟然也能找到一个！这皮肤，啧啧，太白了，太嫩了，摸起来太爽了。”

“谢……谢谢伯母夸奖。”暮雨已经快要石化了。

叶枫笑道：“好了好了，兰儿，你放开他，你不要把人家给吓到了。”

第68章

众人继续启程赶往五毒教——顺便也带上了慕容兰，叶枫提议从此让她住在五毒教，好让他们母子能够时常相见。

原来，那慕容兰本是个刁蛮任性的富家小姐，他父亲是经商发财，也不是什么书香门第，所以她行为一向不拘小节。因为一时好奇，去了翠竹苑，找了叶枫，想不到居然就怀孕了。父母见她非要生下这个孩子，事以至此，也没有办法，只得和她一起把孩子带大。结果后来，父亲经商失败，家里变得贫困起来。她怕自己和儿子吃苦，就想起带慕容白去找他爹。叶枫见她性情率真，慕容白也甚是孝顺，就建了隐秘的郊外建了座别苑给慕容兰住，而把慕容白留在自己身边，却从未对外公布他们的身份。慕容兰也并不在意，在那里吃吃喝喝，丈夫和儿子偶尔前来探望，她也就心满意足了。事到如今，叶枫觉得也没必要隐瞒慕容兰的存在了。

暮雨由衷地感叹这个世界真是太神奇了。

见着叶枫和慕容白那样的人，谁能想到他们会有一个那样的妻子，那样的母亲？

不过，倒也正是这样毫无心机的女人，才能给这些身世沉重的男人们带来一丝快乐吧。

可是叶枫心里却快乐不起来，他马上就得去面对另一个女人。一个他最害怕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女人。

当岑剑飞看到他们几个出现在五毒教，着实吃了一惊。“义父，你没有死？！”他的语气本来十分惊喜，当看到暮雨的时候，惊喜转化成了愤怒：“你这个畜生，还有脸出现在这里？”

慕容兰也不知道他们的恩怨，听岑剑飞骂暮雨，一巴掌就往他脸上打，骂道：“你敢骂我的儿媳妇儿是畜生？”

“你……你是谁？！”岑剑飞抓住了慕容兰的手，怒视着她。

叶枫忍住笑，道：“飞儿，她是白儿的娘，也是我妻子，叫她兰姨。还有，白儿是你哥，雨儿是你弟弟，你以后不准再对他们大呼小叫。”

暮雨抿嘴笑道：“是啊，三哥，这是你大哥，你的星雅是二哥，我是你四弟，若雪是我们的小弟弟，这是我们的兰姨……唔，不对，如果加上程月涵的话，这个排位就必须要变一下……那程月涵才是大哥，然后慕容大哥是二哥，再然后……”

岑剑飞的头很痛。

过了很久，他还没有搞清楚这个排位——事实上其他人也都搞不清楚，所以到了后来，还是原来怎么叫就怎么叫了。只不过岑剑飞考虑到慕容白的辈分比他高，把称呼从“小白”改成了“老白”。当然，那是后话。

“对了，飞儿……”叶枫收起笑，“你娘还好吗？”

“嗯，她最近带着翔儿，精神比以前好了很多。”岑剑飞答道。

“好，带我去见见她吧。”

岑剑飞吃了一惊。但他还只好照做。

柳菁菁见到叶枫的时候，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

“你……你不是死了吗？你又在玩什么花样？！”

叶枫苦笑道：“我知道你是世界上最巴不得我快点死的人，但是，我心中的疑问太多，所以还不敢死，特来请教。”

“请教什么？”柳菁菁狐疑地看着他。

“我问你……”叶枫顿了顿，长吸一口气，才道，“当年，你和我喝酒吃饭，这件事，是谁的主意？”

柳菁菁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良久，柳菁菁突然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叶枫啊叶枫，这些年，我和你说过多少次，那不是我干的，药也不是我下的，你不相信，你偏要赖我！！你折磨了我那么多年，折磨了飞儿那么多年，怎么？！你难道突然良心发现了吗？”

“对不起……”叶枫轻轻说出了三个字。

“对不起？！你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弥补我这二十多年所受的罪吗？我已经从一个妙龄女子，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我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是伤痕，可这些伤痕居然还很多都是我亲生儿子留下的，好，很好，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柳菁菁说着，忍不住便上前去厮打叶枫。

叶枫站着一动也不动，只任凭柳菁菁对自己又打又抓又踢。想想自己也确实是太武断了，如果早点听信柳菁菁的话，事情又何至于到这种地步。

过了好一会儿，叶枫才淡淡地道：“你打够了吗？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是……我大哥吗？”

柳菁菁一惊，终于停手道：“不错。”她忽然觉得叶枫也挺可怜的，竟然被自己最亲的人算计到这种地步，便开始认真地解释起来：“那个时候，见他来星月山庄看你，我自然也没多想什么。他看出我和你的关系很尴尬，从来也不说一句话，也看出我和程青之间过得并不幸福，便来劝我，叫我去劝劝你，他说你的心肠其实很好，我只要能够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一定能够接受我的说法。”

叶枫叹了口气，他这个大哥果然很了解他。当时听柳菁菁分析利弊，分析他们终究会纸包不住火，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也连累程月涵从小就活在别人歧视的目光中。又哭诉自己受到冷落的遭遇是多么凄惨。当时叶枫还真的快要开始认真考虑自己是不是要离开程青了。

谁知道，大哥的手段竟然如此极端。

其实早在星月山庄庆祝程月涵满月时，程青和叶枫琴箫合奏一曲作为礼物献给宾客，而叶清却当场拂袖而去之时，叶枫就明白了大哥对自己的心意。从那以后，他也就不再和叶家堡联系，叶清也没有再找过他。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大哥为了得到他，竟然想出了这一招——把下药之事栽赃给柳菁菁，让叶枫仇恨柳菁菁的同时也顺便恨上程青，然后在叶枫在翠竹苑吃尽苦头之时出现在他身边。只是他千错万错，还是算错了一件事，那就是叶枫坚强到即使在那种处境下也不愿意从此成为他的人。其实叶枫那时是出于一片好心，现在，他才发现自己的决定真是太正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