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怜爱的眼神看着叶朗，道：“朗儿，你知道吗？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想明白了一个道理。要和心爱的人正大光明地在一起，就绝不能当星月山庄的庄主。要当庄主，就只能挥剑断情，或者一辈子躲躲藏藏。”

不等叶朗回答，他又道：“但是，即使不当庄主，这条路也一定不好走。所以……我当年实在不想让慕儿和我走同样的路，才狠心拆散了你们。我想，他那时年纪还小，也许还有得救。但……我不久之后才知道，他这辈子已经要不了女人，也离不开男人了……”

“对不起……都是徒儿的罪过……”叶朗歉然道。

“不，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程雄凄然一笑，道，“我明知道修习星月剑法就很可能会产生这样的后果……但一想到这是多年来星月山庄扬名立万的根基，我却舍不得把它毁了……甚至于后来发生了你和慕儿的事情，我还是自私地想把它传下去……”

程雄续道：“那段时间，他天天在跟男人干些什么样的事情，我都知道。我只是假装不知道罢了。一开始我本来想，就算他不练星月剑法，也照样可以当庄主，帆儿和痕儿定会好好辅佐他。但自从我知道那些事情之后……便想无论如何是不能让他当这个庄主的了，这才有意把星月山庄传给帆儿和痕儿。”

叶朗这时才知道程雄这么做竟是为了成全程慕枫。

“但是……我当时没有发现，他竟然对此心怀怨恨……我本以为他巴不得不当这个庄主……当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笼络了很多黑白两道的武林高手，我已经拿他没办法了……”

叶朗道：“师父，你不用再说了。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我一定劝慕枫收手。”

“不！”程雄坚决地道，“你已经劝不了他了！我的意思是，你要与我们合作制服他！我知道，你掌握了很多他的秘密，如果你肯帮助我们，一定事半功倍！”

叶朗一惊：“这……这怎么可以？”他与程慕枫的关系本来就已经很恶劣，如果他再这么做，程慕枫一定恨他一辈子。他怎么舍得将两人的未来彻底葬送？

“朗儿，你听师父一句劝吧，你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已经改变不了他了。他是我的儿子，我难道还不了解他吗？”

叶朗不信。

他说什么也不信他一定要弄到和心爱之人兵戎相见的地步。

第18章

禾星痕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孟月帆正爱意满满地看着他。“早……早上好……”这种场景已经持续了好几天，但他还是会觉得很尴尬。

孟月帆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微笑道：“亲爱的，早。”

禾星痕一把推开他：“什么亲爱的！你给我滚！哎呦……”他起身的动作太大，不小心弄痛了自己。

孟月帆笑看着他的窘态，倒也不忍再捉弄他，柔声道：“前几次是有些难受，你就忍着点吧。小星痕，你在这里别动，我去找点吃的来。”

孟月帆说着，起身摘了些野果，又猎杀了几只野兔，然后便和禾星痕一起烤着吃。

微风吹拂着禾星痕略显凌乱的长发，火光映着他的脸颊，孟月帆不由得又看得痴了。

“你不吃东西……看着我做什么？”禾星痕被火光映红的脸更红了。

孟月帆笑道：“我不是说过吗？因为你长得太好看了，所以总忍不住要看。”

禾星痕板起脸，正色道：“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孟月帆知道，禾星痕觉得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很讨厌别人把漂亮、好看一类的形容词用在他身上。于是他也收起笑容，认真地道：“好吧，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以后就不说了。”

两人沉默了半晌，禾星痕道：“月帆，我觉得……我们已经在外游荡了好几天，还是赶紧回去，然后再去劝劝慕枫吧。”

孟月帆叹了口气，道：“是啊……是该回去了……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这几天过得可真快……不过，对程慕枫那小子，你怎么就老是抱有幻想呢？”

禾星痕忽然嫣然一笑，道：“我就是喜欢他，你吃醋了？”

孟月帆被禾星痕说话的方式吓了一跳，惊讶地看着他。

禾星痕笑道：“一定是我和你在一起太久了，已经'近墨者黑'了……”

孟月帆也笑着答道：“明明是'近朱者赤'嘛……人活得开心点有什么不好？”

孟月帆实在不觉得程慕枫听得进去他们的劝告。不过，他终究还是依着禾星痕的性子，和他一起去找了程慕枫。

程慕枫一见两人亲昵的模样，心中便明白了七八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挑拨之计非但没有成功，两人关系反而更进了一层。

而他和叶朗的关系最近却很紧张。所以他心中恼恨无比。

他不等二人说明来意，就对禾星痕道：“大家一定都想不到，像禾大侠这么高高在上之人，也有在男人下面呻吟的时候。那种样子，一定~十分地~美妙~我真想见识见识。”

禾星痕闻言，像被人重重抽了一鞭子。

孟月帆怒道：“星痕，我早就说了吧，这种人只会胡说八道，你跟他有什么道理可讲？我们还是走吧，少跟他多费唇舌！”

程慕枫继续媚笑着：“我讲的可句句都是道理啊~禾大侠，你想不想，有朝一日，也像我那样，只要一天离了男人就燥热耐当，而且啊，看见女人，就是想上也上不了……哎呀，我可真期待这一天快点来到啊~我好想听听你娇声呼唤：'师兄，抱我吧……'”

“你！！！”禾星痕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忍不住拂袖而去。

孟月帆狠狠瞪了程慕枫一眼，也追着禾星痕而去。

“你不要进来，让我一个人静一静。”禾星痕回到房间，反锁了房门。

孟月帆知道，程慕枫的话，句句都刺中了禾星痕的软肋。他原本是个极骄傲的男人，现在却又因为自己而不得不屈居人下。

这几天的幸福时光，只不过是让他暂时忘记了去考虑这些。

“星痕……你别这样……其实……你……要是你不愿意的话……我……我在下面……也……也无所谓的……”孟月帆平日里伶牙俐齿，此时却结结巴巴起来。

“别说了……我说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你没听见吗……”禾星痕只觉得心乱如麻。

“好吧……你一路奔波，也该累了，就先休息吧。”孟月帆只得转身离去。

第19章

叶朗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了程慕枫。

“带我去见见那个王枫吧。”程慕枫听完之后，只说了这句话。

叶朗毫不犹豫地带他去了。他以为程慕枫看到王枫之后就会相信他，然后一切便都解决了。

这一次，王枫没有发病。他很开心地对叶朗说：“朗儿，你又来看王叔叔了吗？你身边这位是？”

程慕枫道：“王叔叔，我是慕枫。”

“啊，原来你是慕儿……”王枫想不到这几天能见到这么多程雄的亲人。

“是啊，王叔叔，听朗哥哥说，你是当年和我爹一起修习星月剑法的人，是真的么？”叶朗好久没有听到程慕枫叫他“朗哥哥”了，他心花怒放。他也很得意，觉得果然还是自己更了解程慕枫。

“呵呵，那都是好多年以前的事情了。我现在这身体，只怕是剑都拿不动了。”

程慕枫微笑道：“拿不动剑，剑诀总是记得的。说来给慕儿听听如何？”

叶朗和王枫都吃了一惊。他竟是为星月剑法的口诀而来？

王枫道：“我不能告诉你。你去问你爹吧。要是他不肯告诉你，我也不能告诉你。”

程慕枫仍旧微笑：“很好，那你的意思就是，你的确知道并且也记得了？”

他拔出了剑，指向了王枫，令人毛骨悚然地笑道：“对付你这样没骨气的人实在好办极了，别人打你两下你就什么都说了……今天我就把你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地割下来，直到你说了为止，如何？”

叶朗这才知道自己实在是太自作聪明了。他厉声道：“不行！你不能动他！！”

程慕枫冷笑道：“你以为你阻止得了我？这些年，我一直勤加修炼，你却停滞不前，早已不是我的对手。”

叶朗知道他所言不虚。

“打不过你我也得打！”说罢，叶朗反手狠狠给了程慕枫一耳光。

“你……！”程慕枫大惊。自从两人重逢以来，叶朗连一句重话都没对他说过，更别提动手。

两人都没有注意，孟月帆其实一直尾随着他们。也许论武功，他已不是程慕枫的对手，但论轻功，世间很少有人及得上星月双使。

趁两人发呆的那一刹那，孟月帆突然一剑刺向程慕枫的背心。

叶朗见状，忙拿剑去档，剑一偏，刺入了程慕枫的小腹。

霎时间，血如泉涌。

叶朗一边帮程慕枫止血，一边对孟月帆怒吼：“你疯了！你要做什么？！”

孟月帆也毫不示弱：“不是我疯了！是他疯了！你也疯了！你听到他刚才在说些什么了吗？难道此时此刻，你还要护着他？！”

叶朗怒道：“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把你碎尸万段！！”

“朗……哥哥……”程慕枫虚弱地笑了，“你……原来你那么……紧张我……可是你明明……那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

“傻瓜！我怎么会讨厌你呢！”叶朗道，“你别多说话，我先带你回星月山庄，给你找个最好的大夫！”

程慕枫摇了摇头，道：“不……你让我说……你不用骗我，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你讨厌我，从你第一次用那种像看怪物一样的目光看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记得那是我说要把碰过我的男人全阉了的时候。一想到被那么多男人碰过，我就觉得我好脏，我配不上你……其实我也知道，不管把他们怎么样，也改变不了我现在很脏的事实……”

叶朗心中一痛，道：“不会的，你在我心中一直很干净。”

“不是的……我知道，你觉得我不仅很脏，而且还很坏。坏到你已经不愿意再理我。我现在做错了事，你也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打我骂我，只会用厌恶的眼神看着我……”

“不是这样的！！”叶朗只是一想到从前的事情就觉得很对不起他，一觉得对不起他就只好尽量对他温柔顺从些，有很多事情，都不忍对他过于苛责。

“你越讨厌我，我就越难过……我越难过，做出来的事情就越坏……我越坏，你就更讨厌我，然后做出来的事情就更坏……可是我还是一直试图让自己相信你是爱我的……但后来却越来越没法相信了……我好嫉妒那些幸福的人……我嫉妒孟月帆和禾星痕，嫉妒荆少康和凌枫，甚至……嫉妒我爹和王叔叔……他们虽然过得很苦，但至少他们能心意相通……所以我……才总是想伤害他们……我知道，他们也都很恨我……”

一旁的孟月帆见此情景，也不禁起了几份恻隐之心，又想起师父和恋人对程慕枫的感情，终于还是觉得自己今日的作法太莽撞了些。他叹了口气，道：“其实他们都并没有恨过你。我……现在也不恨你了。”

程慕枫没有理他，而是伸手轻轻摸了摸叶朗额头上的伤痕，凄然道：“我伤害他们也就罢了……但我最无法原谅自己的是，我竟然伤害了你……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继续和你在一起的资格……我已经疯了……已经常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了……”

叶朗柔声道：“不过是一点小伤，早已经好了。”他这时才发现，除了留下那个小小的伤疤之外，程慕枫对他其实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大不了的事。即使是当初心存误会想要向他报仇的时候，程慕枫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伤害他。

孟月帆插口道：“你们的甜言蜜语以后再慢慢说行不行？现在疗伤要紧。”

程慕枫却突然尖声道：“不！我不要疗伤！让我死！我做的孽已经太多，如果我还继续活着，我也不知道我以后还会做出些什么……朗哥哥……你……杀了我好不好？”

孟月帆做梦也没有想到，此刻他从叶朗口中听到的回答竟然是：“好。”

程慕枫可以杀人不眨眼，但却一直对给叶朗造成的一点小小伤口耿耿于怀。

他固然是自私的。但叶朗突然觉得自己更自私。虽然口口声声说要帮程慕枫改过向善，但他又做过些什么呢？正因为程慕枫的为恶一直没有威胁到他的切身利益，他每次都只是不痛不痒地劝说几句。现在，他总该为天下人做点事。

程慕枫微微笑了：“能死在你的手上，我很幸福。但是……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最怕痛，拜托你下手快一点，狠一点……让我可以死得很快……好不好？”

叶朗的回答仍旧是一个字：“好。”

他下手果然既快且狠。快到孟月帆还来不及阻止。

话音刚落，程慕枫便觉得混身一阵剧痛。

他突然看到了叶朗贴身挂着的双龙玉佩。他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一直随身带着它。

他这时才知道，原来叶朗真的是一直爱着他的。

“朗哥哥……我爱你……”他用尽力气吐出最后一句话。

叶朗温柔地笑着：“慕枫，我也爱你！”

程慕枫的视野是一片红火。那是他流下的血。

他却以为自己看到的是红火的枫叶。

受父亲的影响，他也从小就很喜欢枫叶。

小时候，他和叶朗常常在枫树林中笑着，打闹着，互相追逐着。而父亲在一旁慈爱地微笑着看着他们。

他仿佛又置身于那场景之中。

他嘴边挂着幸福的笑，在爱人怀中渐渐地睡去。

第20章

五毒教。

余泉凝视着向他报讯的人。

“你确定程慕枫已经死了？”

“确定，属下当然确定。星月山庄这两天正在哭哭啼啼办丧事呢！”

余泉露出愤恨的目光：“可恶！我还没有收拾他，还没有折磨得他生不如死，他竟然就已经先死了！”

自己当初对程慕枫一片痴心，最后却被他利用，他在得到五毒剑的剑诀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余泉对此一直以来都满心怨怒，立志报仇，如今，竟似难以得偿所愿了。“既然他死了，你也陪他死好了！来人啊，拖出去，给我斩了！”